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奇怪的木仙(修仙) 作者:不语西 文案 木仙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孩子,奇怪得有点神经兮兮。 她会对花草树木,鸟兽虫蛇,锅碗瓢盆说话,虽然它们不怎么搭理她。 她还经常自言自语,其实她是和她身后的三个小跟班说话,它们不是人,一般人看不见;哦,不过有时,她真的是在自言自语。 有一天,她决定出发去一个地方。 她要去的地方听说是座很普通的什么城,但什么城里面有一座普通人看不见的什么山。什么山上有一个神仙,还有他的一万弟子。 嗯,听说神仙长得比神仙还好看。 本文点评 欢脱中带点深沉、逗逼中带点正经、这是一篇假正经的修仙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灵异神怪 灵魂转换 搜索关键字:主角:木仙,白星子 ┃ 配角: ┃ 其它:   ☆、楔子可看可不看   漆黑若墨的夜空中,巨大的五行阵散发出柔和的金光,金光柔若流水,将阵中之人牢牢禁锢其中。   五行之端各悬浮着五人,神色严谨,眸中带痛。眼见金光越来越盛,阵中之人忽而化作一团热烈的焰火,瞬间一波炽热的火浪来袭,直击五人面门。   五人心有灵犀,双手作诀,齐声开口:“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声音带着肃杀的坚决,却仍免不了有一丝的颤抖。   “诛邪!”   “诛邪!”   “诛邪!”   “诛邪!”   “诛……”最后一句,是一个女子泣不成声的声音。   因为她的犹豫,阵中忽而有一道血光泄出,五行阵爆破而开,一股浓重的煞气将五人震出一丈开外。   阵中被困的火焰立刻挣脱开来,刹那间红光大盛,似要逃出生天。狰狞的笑声贯彻整个夜空,如恶魔临世。   忽而,一道金色的箭矢自夜的尽头破空而出,箭身萦绕着淡金色的灵光。   “不要!”女子近乎惨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空。自是,来不及了,箭已离弦!   箭矢携着诛天灭地的灵力直射入火焰当中,消失不见,似被火焰吞噬。   片刻后,火焰像烟花般爆破开来,所有的火光都幻化做浅金色的星光,飘散于夜空中。   星光若雨,女子颓坐在空中,伸出颤抖的手承住一颗金色星点,星点越来越弱,在她手心消失不见。随之,一颗晶莹璀璨的泪珠滴落在她手中,开出了绚烂的花。   众人沉默不语,一股浓烈的悲伤笼罩住这浪漫的星空。   ——对不起,我终是食言了。   蓝袍者走向女子,轻轻拥住了她,一双眼眸望向天边的那个人,带着说不清的情感。   ——对不起,终是,保护不了你。   你说过,为千千万万的人牺牲一个人,和为一个人牺牲千千万万的人,同样是不对的。然而,我们却没得选择。   苍生万物皆负你,我亦不能幸免。   “我想活……”一个孱弱的声音,极其细微的声音,只有他听得见,他握紧了手中的金色长月弓。      ☆、木仙初遇白星子      木仙的三个小跟班:   老二是一颗头,叫后斗卵。它只有一个后脑勺,没有脸,它希望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张脸。   老三是一只手,叫手后敲。它的脚是五根手指,它的脸长在手心上,不过它觉得自己太矮了,它只是一只小手臂,在手肘处就断了,它希望它能长出有结实的肱二头肌的手臂,这样它才完美。它是一个很害羞的孩子,一害羞起来就用五根手指捂(握)脸(拳)。   老四是一条腿,叫脚头有。它是一条矫健结实的小腿,它的头长在圆圆的膝盖上,可是它的膝盖是光溜溜的,它希望有一天它的膝盖能长出头发来,这样就能挡住它的秃头了。许是因此,它有些自卑。   老大是谁?木仙!木仙没什么希望的,若说有,她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希望。   木仙留着厚厚的齐刘海,身后齐腰的长发像被青龙偃月刀砍过,整齐得像一条直线。她从不束发,穿鞋也从不穿袜,身上套着极为宽松的衣服,宽松得有些拖拉。   “老大老大,你走慢一点!”脚头有的假发被风吹走了,它刚跑去捡回来。   木仙忽然停了下来,喃喃道:“为什么这里有棵鸡蛋树?”她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树干,“怎么鸡蛋还长毛了。”   “鸡蛋”怒吼一声:“滚,老子是猕猴桃!”   木仙歪头看它:“哦,想起来了,和奇异果差不多。”   她拉开裙摆:“有熟的没?掉一些给我。”   很快,有几颗猕猴桃滚落在她裙兜里。   猕猴桃树开口:“拿了就走吧。”听语气,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谢谢大叔。”木仙行了个谢礼。   却见猕猴桃树一脸不高兴。   木仙连忙改口:“谢谢大哥!”   “我还是个姑娘!”猕猴桃树张开树枝捂住了脸,轻声啜泣着。   “但是你长毛了啊。”木仙道,随后每一颗果实都哇哇大哭起来,摇晃得树枝沙沙作响,就像幼儿园第一天开学,哭声顿时震耳欲聋。   木仙连忙落荒而逃。   一路上跌跌撞撞走了数月,快入夏了。   木仙讨厌夏天,她感觉一到夏天,自己就像离开冰箱的五羊香芋甜筒,随时会被晒溶。   盘腿坐下,在青翠的草地上铺开一卷被翻得破旧的又像低级餐馆里脏兮兮的菜单似的羊皮地图,两根纤细的手指在斑驳的皮面上爬寻了许久,终于敲定下来,这个什么城在北国京都之外,按她的脚程,应该再过几日便能到了。   身后渐渐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木仙没有抬头,而马蹄声却越来越近,直到在她身边停下。   风尘仆仆的白星子灵活从马上跃下,她扎着长长的马尾,精致的脸上有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就像那夜空中最璀璨的星。   “姑娘,请问北边是哪一边?”白星子在她身旁蹲下,说出口的声音如同她的笑容一般甜。   “你长得真像一个人。”木仙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伸出双手,左手指着左边,右手指着右边,道,“这边。”   白星子眨了眨大眼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哪边?”   “就这边呀。”木仙说着又变了一下,两手交叉,左手指着右边,右手指着左边。   忽然,她也定住了,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然后收回双手,心中默念: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这时才伸出一只手指向前边:“这边。”   奇怪,今天手脚怎么有点不协调。   白星子有些怀疑看着她,后面那个方向是她没指过的,她觉得应该往她后面走才对。   “你不相信我?”木仙冷不妨问道。   “没有没有!”白星子忙揉了揉自己的脸,她表现得很明显吗?娘说出门在外,要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思,不能什么都写在脸上,白星子忙换了一副很虔诚的面孔看着木仙。   忽然,白星子瞄了一眼草地上的地图,不由得凑了过来:“你也要去什么山?”   木仙没看她,点点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惊讶问道:“你也要?”她为什么问你也要?   “嗯。”白星子坚定点点头。   于是,二人便结伴上路了。   “你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吧?”木仙问。   “不会呀。”白星子摇头。   木仙点点头:“也是,神经病一般都说自己没病的。”又看看白星子,“如果你被误抓到精神病院去,你要用一句话证明自己是正常人,你会说什么?”   白星子想了想,几次欲开口,终是抿紧了嘴,然后摇摇头。   “你这样不说话会被当自闭症关起来的。”木仙说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是安慰,又继续自言自语,“不能说你有病,不能说他们抓错人了,也不能问WIFI密码,又不能问是不是包吃包住……”   于是渐渐的,白星子开始觉得木仙有些奇怪了。但是她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似是对木仙十分感兴趣。   二人在路上走了三日,便到了什么城。   这座城简单到极致,城门之上甚至连匾额都没。   高耸的城墙由无数整齐的青砖堆积累砌筑成,斑驳的墙面让它看起来不过是一座历尽时光雕琢岁月洗礼的普通古城,但每个砖缝间似又透着深沉庄严,让人止不住心生敬仰。   木仙歪着头立在墙下,手掌紧紧贴合在粗糙的墙面上,低喃道:“我们都是世界这堵墙上的一块砖。”闭目感受着这沧桑的古墙,似乎听见了它千百年来沉重的叹息。   一路走来,书屋当铺,杂货衣食店等应有尽有,大街小巷的摊贩也是低低的吆喝着,路过的男女老少与她们擦肩而过,皆与其它城镇无异。   二人在城中客栈歇了一晚,第二日中午午时刚过便出发了。   烈日当空,二人似在蒸笼般闷热。白星子寻着手中的地图来到了城中心的一块空地,这块空地,似乎寂静得有些诡异。   她慢慢往前走着,忽地停住了脚步,像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似的,有些震撼地抬起了头:“木仙,你看到了吗?”   木仙跟着上前几步,听说什么山要有缘人才能看见,她怎么没看见呢。   “没有。只是——好长的楼梯。”木仙仰起了头,面前的恢宏石梯像是从天而降般,巍峨矗立在地面之上,梯巅似是直通天宫。   白星子听到后面才松了口气:“看到这乘云梯就好了,若是无缘之人,是看不见的。”   二人一踏上石梯,便在城中凭空消失了。木仙顿时觉得阴凉了许多,定睛一看,发现阶梯旁立着一个好像很宽的”人”。   他的身高让他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不过他已经是个成人了。守梯人戴着一顶看不清颜色的阔沿帽,帽沿下一双狡黠的小眼睛像老鼠般亮晶晶的,留着有些滑稽的八字胡。但他的身子,却像是被横屏的电视拉宽了一般,不是胖,只是宽。   白星子小声在木仙耳旁道:“这是地精。他们出生时就这么高,长大了便横着长,越长越宽,最宽的能长到差不多两米。”   “我能听见的。”守梯人一说话,唇上的八字胡便随着他的开口像两只手臂般舞动了起来,白星子闻言吐了吐舌头。   他并没有生气,只是闭着嘴巴笑了笑:“手伸出来,手背朝上。”   二人伸出手,他的手在她们手背轻点了一下,手背上便迅速长出了一根燃烧着白色火焰的蜡烛。   “总共有一万零八级阶梯,要在蜡烛燃尽前爬完,如果燃完了你们还在路上,就会重新回到这里,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说完,他又闭着嘴巴发出闷闷的笑声。   “你等不到我们的,我们一定会爬上去的!”白星子冲他调皮眨了眨眼。   “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 木仙忽然若无其事哼起了欢快的曲儿,还随着节奏点着头慢摇着身子,随后自顾自地踏上了石阶。   白星子略一石化,随后冲守梯人尴尬一笑,连忙跟上。又怕木仙不知道,解释了一下:“这蜡烛燃的是我们的意志力,只要心不死,蜡烛便不灭!”   往上爬了没多久,白星子便不敢往后看了,一看她的脚就忍不住发软。太高了,这石梯怎么能这么陡直呢!不禁抱怨道:“木仙你说那么高,爬上去之后有高原反应怎么办。”   “那就蹲下来呗。”木仙道。   “额。”白星子看了她一眼,木仙神色很是认真,似乎不是在开玩笑……算了,还是省口气爬这乘云梯吧。   二人刚开始爬得还算快,后面渐渐慢了下来,接下来真的只能用爬了,手脚并用。   “蜡泪烫吗?”木仙微喘着气问,她的已经燃了一大半了,白星子的只短了那么一小截。   “不会啊!怎么会烫呢?”白星子不禁诧异,蜡泪滴在手背上就像一滴水一样蒸发掉了,“你的会烫?”   “它看起来好像很烫的样子,应该不会吧。”木仙也不知道。   渐渐地,二人越爬越慢,最后只能像蜗牛一样慢慢蠕动着。   木仙的蜡烛还没爬多久便只剩下一点点了,微弱得像闪烁的星光,却一直不灭。反倒是一旁的白星子一直为她提心吊胆的,生怕蜡烛一灭,她就要眼睁睁看着木仙从她身边消失。   “好口渴……”白星子舔了舔干裂的唇,上山的人得爬万层阶梯,必需得尽量减少自己的负担,所以她什么都没带,连衣服都挑了一套轻的,就差把长发给剪了。   话刚落音,木仙就像变魔术般地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葫芦递给她,她眼睛一亮,接过便拧开咕噜喝了起来。   哇!好满足,久旱逢甘露也不过如此!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多喝,喝了两口便将葫芦递了回去,木仙接过后直接塞入怀中。   “木仙不喝一口吗?”   木仙只是摇头,却不说话,拧着眉,似乎有些难受。   “木仙,你不舒服吗?”白星子问道。   木仙连摇头都没了,似没听到一般。白星子有些郁闷,木仙有时话很多,有时会突然沉默,怎么问都不说话。   白星子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声,她不由得摸了摸肚子,真的好饿!   忽然,一张大饼出现在她面前,她怔了怔。   木仙将大饼撕了一半递给她,另一半又纳入怀中。   白星子忙接过啃了起来,她都怀疑木仙的身体只是个衣服架子,在她宽广的衣袍下面几乎能藏上一壁橱的东西。   白星子吃着吃着忽然眼泪掉了下来,木仙怔怔看着她,像扯线木偶般歪了歪头。   “木仙你太好了!给我吃的喝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我们同生死共患难,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咽下大饼后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木仙怔怔坐在石梯上,脚下的石梯已经让人看不清了。   白星子觉得此时的木仙双眼满是疲惫,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坐在生命的尽头茫然回首青涩模糊的往昔一般。其实木仙只是在想,要是滚下去,根本停不下来,肯定会很痛。   呆坐了一会儿,木仙才摸出葫芦喝了口水,又掏出大饼:“不记得了。”   白星子已经习惯了,有时问木仙一个问题,她可能会等到隔天再回答你。   “那怎么办?我今年15了,你有比我大吗?”   “嗯……那、我大概16吧。”木仙说着,把饼放在白星子手背的蜡烛上,烤得微微有些焦了才收回来,咬下去略略有些脆。   “那我认你当我姐姐!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绝对饿不死你!”白星子豪情拍了拍她的肩膀。画本上都是这样,出来闯荡江湖,总少不了拜把子!嗯!真有感觉!这种感觉超赞的!   “哦。”木仙淡淡应了声。   吃完饼,木仙又从怀中掏出了一片西瓜,对,你没看错,是一片!   折了一半分给白星子,白星子愣愣接过西瓜,眼睛仍是瞪得像牛一般大,真想扒开木仙的衣裳看下里面都藏了些什么。   只是吃完后,西瓜皮丢不掉,像有生命的狗皮药膏似的死缠烂打地粘在身上,怎么也甩不掉。   一踏上梯,便无法舍弃自己带上的任何东西了。   所以,上梯前得考虑清楚:不重要的,得丢;重要的,也得丢;舍不得丢的,你只能带着,在路上,它将变成你甜蜜或辛酸的负担,直到终点。   待二人爬完最后一阶后,已经累得像狗一样在吐着舌头了,连喘气都嫌费力。木仙手背上的蜡烛仍是一闪一闪的,而白星子的仍余一小截。   二人五体朝下趴在冰凉舒适的地面上,四肢抖得如同筛糠,连头都抬不起来。   忽然,余光瞄到前面有个黑影儿大步踏来。   木仙懒得动了,眨眼间那人已行到白星子面前,白星子抬起头来,却像是打了鸡血般兴奋叫唤了一声:“二哥!”很快便抓着他的长袍像影子一样爬了起来。   白千木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不许叫二哥,叫师兄。”   真好听的声音,木仙不禁抬起头来斜瞄了他一眼,这一看,便移不开眼了。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鬼使神差地,她爬起来坐在地上怔怔看着他。   这真是一张绝美的脸,眉梢眼角皆挑不出哪怕一丝瑕疵,一袭修身的墨色长袍穿在他身上似是再合适不过了,额间一枚红色的印迹给他添了几分邪魅的气息。   “师兄!”白星子笑开了怀,紧紧抱住了他,又对木仙道,“这是我二哥白千木!不过上山之人不能算山下的身份,你不能说出去哦!二哥,这是我在路上认识的好朋友,她叫木仙!”   “哦?木仙?”白千木微俯下身,一双邪魅的双凤眼似有些戏谑地看着木仙,随后伸出手在她肩上轻轻一弹,忽而听见几个声音”唉哟”了一声,紧接着,便从木仙身上滚下一颗头,一只手和一条腿。   白星子还没看清,立马就像触电般蹦开几米远,甚至忘了她刚刚明明累得连脚趾都动不了。看来关键时刻,她的弹跳力还是不错的。   后斗卵在空中转了几圈,似乎有些找不到方向;手后敲捂住脸轻轻哭了起来,埋在木仙胸前;脚头有则跳了起来,忙不迭躲到了木仙身后,又悄悄探出头来,还不忘按了按假发。   “木仙,你不会是鬼吧!?”白星子一脸惊恐地躲在白千木身后。      ☆、渡不流河入生门      “啊!有鬼啊,好可怕!”一只白色的幽灵飘了过来,用长得能唱戏的袖子捂住了脸,随即飞快躲到了白千木身后。   “守地灵,你不也是鬼?”白千木转身道。守地灵披散着长发,虽然有一张脸,却没有五官。   “对哦,我怎么忘了。” 守地灵轻快飘移至木仙跟前,低下头幽幽道,“你看,我没有腿呢……”   木仙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冷静道:“我没有胸呢。”   守地灵轻哼了一声,别扭地转过了头,似有些生气了。   “山上灵气太重,它们会被融化的。”白千木道,许是这三只小鬼身上鬼气不重,守梯人并无发现。   “但是,我不能和它们分开。”木仙声音低低的。   白星子探出了头,看这三只小鬼不像是害人的,倒像是木仙的宠物:“木仙,它们不会害你吧?”   “怎么可能!”木仙未来得及回答,手后敲便有些羞愤张开五指,手心的嘴咧开来呱呱大叫,“我们的职责是守护老大,怎么可能会害老大!”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躲了起来。   “对啊对啊!”脚头有从木仙身后跳了出来附和道。后斗卵没说话,在空中又转了几个圈。   “嗯。它们不会害我的。”木仙浅笑道,面色安详。   “那,它们吃什么呀?会不会吸你的阳气什么的?”白星子终于从白千木身后走了出来。   “哼!”脚头有有些生气了,走到木仙身后别过脸去,看也不看白星子一眼。   “它们……”木仙指着它们道,“后斗卵吞光就能饱了,阳光,烛光,萤火虫光都可以;手后敲得喝水,不然它会口渴;脚头有在地面上站一会儿就可以了,它得吸地气。不过,有别的它们也吃,只是吃着玩的。”木仙又补了句。   “这么好,我也想有耶。”白星子这下可不怕了,又道,”二哥,你想想办法嘛。”   “叫师兄。”白千木冷然道。   “师兄,你帮帮木仙嘛。”白星子拉起他的袖袍撒起娇来。   白千木略一皱眉,随后从袖袍中飞出一只黑色哑铃,瞬间三只小鬼被吸入铃铛中,铃铛顿时闷闷作响。他将铃铛递给木仙:“收好,平日里让它们进去修养精气。”   “谢谢师兄。”木仙接过铃铛,铃铛忽而长出一小段墨绳,她立刻挂在了脖子上。   白千木挑眉看了一眼,怎么看着有几分别扭。   “木仙,别、别挂脖子上吧,戴在手上或者系在腰间都可以。”白星子有些吞吞吐吐道。   “为什么?”木仙怕丢了。   “我、我家的船长也这么挂的。”白星子低声道,船长是她家的狗。   “没事,都是生灵。”木仙毫不在意。   白千木摇摇头,伸出手捏住她喉间的铃铛,轻轻拉了出来,绳子像面条一样被慢慢拉长,待他松手,铃铛已垂至木仙胸前。   木仙微笑,随后将铃铛收入怀中,这样更不怕丢了。   “守地灵,帮她们二人镀印吧。”白千木微笑道。   守地灵微微别低了脸,似是有些害羞。不一会儿,从它身下空空的长袍下飞出两只橙色的人面蝶。   人面蝶飞到二人面前停下,忽而闪了一下光,消失在额前。   木仙和白星子对望了一眼,二人额间皆多出一道橙色的印迹。   “二……师,师兄,你看我的,也是橙色的吗?”白星子有些小激动地抓住白千木问道。   “你不是沙师弟,我更不是二师兄,新来的你还想要什么颜色?”白千木又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们跟着守地灵走,我要回去了。化!”说完便消失在她们眼前。   守地灵一直飘浮在她们面前,指引着她们往前走。   没走多远,面前便出现了一条河。这条河河水不往左流,也不往右流,反而是往下流,她们就像站在天顶观看淅沥的雨水往下掉一般,满眼皆是流动的晶莹。   河水清澈得像天空一样,也如天空般不知深浅。   “你们要下去了,记得摘一片蓝色的叶子。”守地灵说完,便渐渐消失了。   “我不会游泳……”木仙幽怨道。   “这水不会淹人的,放心吧。”白星子说完便拉着木仙跳了下去。二人已经被镀印了,自然能过这不流河。   二人跃下,水面仍是静若明镜。   没有想像中的呛水,就像在陆地上她们呼吸空气般自然,在水下她们呼吸水,木仙甚至能感觉到水像空气般的纯净清新。   白星子也深深吸了一口水,在这里,没有平日在水中的那种浮力,反而轻松了许多,身子也有些飘飘然。   二人往下游了一阵,水中并无珊瑚、水草、游鱼等物,反而是生长着各种各样的形状怪异的水中树。   蓝叶树好找,它上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蓝叶子。   白星子和木仙各摘了一片,叶子到她们手中,便幻化作一本小册子。   二人在水中漫着步,好不自在,也不着急出水。   “木仙不看下手册吗?”白星子问,木仙关于山上可是一问三不知的。   “手……手册?要看的?”木仙瞬间模样有些呆萌。   “当然。”   “哦。”听白星子这么一说,木仙大概翻阅了一下。   她还以为就像平时注册网站时的那些《用户须知》,只要点一下同意就可以了。看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些霸王条款,难道还能划掉一些不成。   “木仙真的要入生门吗?”白星子有些失望。   什么山共有六个门派:儒家、法家、道家、墨家、武门、生门,她想修的是道家。但木仙却选了生门,生门是个大杂烩,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自由得不像修道之人。虽然六派平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生门是六派中最差的一派,多而不精,杂而不专。   “嗯。”木仙应着,小册子她已经翻完最后一页了,却是有些开心起来,“这里真好玩,就像上大学一样。”   “上大学?”   “嗯,我们那里很多人都会上大学,但我从来没上过。所以每次他们问我你上过大学吗?我都只能问他们大学是谁?”木仙说完,呵呵傻笑了几声。   “额。”白星子不明白了。木仙说的话一直都是奇奇怪怪的,有些她能懂就懂,听不懂就瞎猜了,这就是她们相处的方式,有时两个人也会各说各的,一个说:今天天气真不错呀,另一个会回:嗯,我也觉得蓝色的比较好看。   “我大哥说山上的季节是按地点分布的,不是按时间来的。大多数地方皆是春暖花开秋叶静美,只有小部分偏远地段才是寒冬腊月酷暑夏日。”   “这样啊,有没有一直刮台风的地方?”木仙来了兴趣。   “不知道……你喜欢刮台风?”   “嗯,我觉得这样很安静。”木仙微笑。   “刮台风会安静吗?会打雷闪电,还有狂风暴雨!”小时候一打雷她就要跑去和她娘睡,但爹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这样才很安静啊。”木仙认真道。   白星子想了想,好像能理解,又好像不能理解。   “木仙是哪里人?我是南国京都城的。”二人干脆找了棵没什么叶子的树坐在树杈上唠嗑,就差来点瓜子花生了。   “记不得了。”   “不记得?那……木仙家里人呢?他们是做什么的?”   “他们啊……他们种过田,也捕过鱼……反正我看族谱我太爷爷的太爷爷是卖大饼的。”木仙说着舔了舔唇,大饼肯定很好吃,“我爷爷是捕鱼的,他吃完鱼能把鱼骨头吐出一只马的形状来呢。”   “哇!你爷爷真利害。我没有爷爷。”   “那你爹怎么来的?”   “……我娘还没嫁给我爹的时候,我爷爷就死了。”   “哦。”   “你爷爷是渔民那你怎么不会游泳呢?”白星子这就郁闷了。   “因为、我家里人说海边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不会游泳的下水还能扑腾几下。为了让我活多几年,所以他们不让我学游泳。”   “额……哦,我知道!”白星子打了个响指,“我娘说过,下雨天淋湿的都是打伞的,还有拄拐杖的摔得更利害。”   “哦。”木仙木然应了声。   “就是说人不是败在自己的缺陷上,而是失在自己的优势上。”白星子循循善诱。   “我的耳朵说不想再听你说下去了,但我是想听的。” 木仙忽然捂住了耳朵,“你继续说吧……”   “……”   忽然,有个泡泡飞快地滚了过来,透明的泡泡出现一张极其可爱的小嘴巴,说出口的声音也是如孩童般稚嫩,却是带了明显的怒气:“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啊,我都等了好久了,你们居然坐在这里聊天!气死我啦!”   “啊!对不起,我们现在就走。”白星子忙起身。   “快点快点!我要下班了!”泡泡催促着,往下游去。   木仙起身后不忘回头对树说:“树爷爷再见。”   白星子回头,见原本一动不动的树忽然动了一下,似挥了挥树枝。   二人跟着泡泡往下游了一阵,忽而周围变得十分明亮起来。朝着光亮处游去,却是瞬间便出了水面,待二人爬上青石板桥,身上滴水未沾。   忽而,水面上又有人冒了出来,却是跃水而出,落立在石桥之上风度翩翩。来人额间一个青色印迹,看了二人一眼,风流笑道:“哟西,是新来的小师妹了!”   “师兄好!”白星子立刻甜甜唤了一声。   “真懂事。”他笑道,随后大步往前走去。   青石板桥的尽头,矗立着两条如定海神针般硕大的白玉柱,像两位天神威武守护着身后之地。玉柱顶部弯曲相连,形成一道无墙之门,恢宏若天庭的南天门。   二人徐徐往前,只见一柱身雕有经文箴言无数,恍有金光萦绕舞动,靠近似能听见梵音在耳;另一柱身则刻有古剑名琴万种,箜篌似能轻鸣,啸天剑似带锐气,浮雕的龙凤栩栩如生,似要夺柱而出,遨游九天之宫。   此门不像死物,倒似生灵。门后云雾缭绕,虚无若海市蜃楼。   一踏入内,木仙怀中铃铛微微作响,似是三只小鬼在颤抖。木仙忙握住铃铛按在胸前,好一会儿,它们才安静了下来。   木仙回头,身后的门仍是巍然屹立,但门后却是一片迷茫了。凡世间,当真如此混浊吗?   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八十一玄峰。此处共有山峰八十一座,远近高低各不同,皆隐在云雾之间,有些甚至高耸直插云霄。从高处望下,重峦叠嶂连绵不绝,谷下有谷峰上有峰,或是钟灵毓秀,山清水明;或是悬崖峭壁,怪石嶙峋。各有其特色,远胜人间,不输天堂。   二人在泡泡的带领下行于一片寂静的幽林中,空气中皆是轻浮明亮之色,渐渐地,二人便觉得心中浮躁一扫而空,像漫步在雨后的青草地般清新舒然。   “最高那座是无无峰。”白星子指着远处一座已入云端的缥缈孤峰道,“那是师祖所居之地,一般弟子都飞不上去的。”   大哥说过,便是三山五岳亦不及此地鬼斧神工,今日虽位于低处仍可见一斑。   “就住师祖一个人?”木仙心思,那么浪费……   “是啊,他一定会很寂寞。”白星子道,“我听说师祖修成仙身之后,曾经收过两个弟子,可惜那两个弟子都没有渡过劫数,都消失了。”   “寂寞吗……”木仙喃喃道,“有时一个人,还能给自己做伴。人多了,反而是孤独得荒凉呢。”   白星子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木仙你有我啊,我永远不会让你寂寞的,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喂喂!你们要入哪派的?”泡泡打断二人的谈话,这两个人不急不躁的,倒像是来踏青郊游的。   “生门。”木仙道。   “你呢?”   “我?我也生门吧?”白星子笑眯眯的,反正她在生门中修道家也行。   “那你们一人摘两个蘑菇。”   话刚落音,面前便飘过一阵青雨。阵雨过后,四朵青色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从土壤里茁壮生长开来,饱满欲裂。   二人弯腰摘下,蘑菇化做两套柔软的青衣,生门之人皆穿青衣。   “好啦,你们再往前走,看见一棵很粗的树,推开树干的门就是了,我要走啦。”泡泡说完在空中破开,消失不见了。   二人再往前走,果然看见一棵参天老树,繁茂的枝叶几乎遮天蔽日,树干极其粗壮,左右望不到头。   可是,树干中却有三个一模一样的木门。二人互望一眼,不知该推哪个是好。二人迟疑了下,随后木仙推了推左边的门,推不动,看了一眼白星子,白星子又使劲推了推右边的门,也是推不开;待来到中间的门,却是轻轻一推,便开了。      ☆、木仙吃饭好奇葩      只见里面别有一番天地,像是一间巨大的客栈,各色衣袍的学子忙碌擦肩而过,并未多看他们一眼。   “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怎么这么晚呢。”一个酥甜入骨的女音从背后传来,二人闻言回首,只见一个波涛汹涌的妩媚女子莲步轻移而来,三千青丝仅以一支金簪轻挽成髻,稳妥中带些松垮,落下几缕随性的鬓发,为其雪颜更添几分慵懒感性。   二人眼睛像被锁住了一般,皆忍不住直直盯着她的胸,女子胸前的一片雪白随着她的行动如同白花花的银子般在二人眼前晃来荡去,这女子的抹胸,着实穿得不止有些低呀。   见二人看呆了眼,安悔娘娇嗔了一下,笑得招摇:“白星子与木仙,四七六房。”她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百合花香,却不招人反感。   很快她便带着二人来到了楼梯口,却不是往上,而是往下。二人在梯口一望,底下呈螺旋状,似有多层。   “去吧。”纤纤玉手轻拍了一下她们的背,二人不自觉踏了下去。   楼梯如流水一般,缓缓往下流动自负四楼而停。   这一间间房,像是蜂巢里的一个个小格子一般,密集而有规律。   “四一一,四二一,往前走……”白星子数着,没一会儿变来到了四七六房,她轻轻敲了敲门,门很快便从里面打开了。   “你们来啦!”石相思冲她们亲切一笑,她额间也是橙色印迹,想是准备睡了,只穿着白色中衣,披散着齐腰长发,整个人秀丽若雨后清荷。   入房后,只见房内有一狭长通道,通道对面有一圆形青色拱门与入口相对,通道两边各有两张相连的木床依墙而摆,床尾各有一书桌,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简洁得如同复制出来般的单调。   这间房明明左右两边皆临着其它房间,但每张床边都开有窗,更为奇怪的是,一个窗口下着细碎的夜雨,一个窗口却是璀璨的星空。   “真好玩!”白星子拍拍手,爬上右侧的无主之床,拉开窗边的帘子,窗外夜色如水,瞬然间,她便感受到徐徐清风拂面而来。   “木仙,你的呢?”她转过头喊道。她的床尾与木仙的床尾相连,二人只隔着两张床上桌。   木仙这才慢悠悠爬上了床,拉开窗帘。顿时一股阴冷的龙卷风渗入,房内的许多小物件都像有了生命似地翻滚,不过瞬间,房内便一片凌乱。   木仙定晴一看,只见窗外狂风大作,天边一堆黑压压的乌云似千军万马般横扫而来,眼看着暴风癫雨便要倾盆来袭,木仙立马”呯”的一声关上了窗!瞬间感觉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风雨猛兽被隔绝开来,只能在窗外无声呐喊。   “啊!”未待几人冷静下来,便听见刺耳的尖叫声,只见一女子立在拱门处,因为刚洗浴完的缘故,娇俏中带着些清丽,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没那么好看了。她的胭脂首饰,早已滚落得床塌满地皆是。   “怎么回事啊!”明明忍不住连连跺脚,原若芙蓉般美丽的脸皱得像苦瓜似的,心中也抓狂得利害。   “那个、那个新来的,一开窗就是狂风暴雨。”石相思小声道,相处了一些日子,她对明明的性子自然也有一二了解。   “我晕!这是天煞孤星的命啊!就应该一个人住,和我们凑什么热闹。”明明仍是尖叫着,大有不依不饶的姿势。   “至于嘛至于嘛!”白星子有些生气,凭什么说木仙天煞孤星,你才天煞孤星,你全家才天煞孤星,终是忍下气,“对不起啦,我们赔给你就是了。”   “赔赔赔!你们赔得起嘛!这些我可是托了师姐她们好不容易才带上山的!”明明仍是气得跺脚,“哼,不理你们了!”说完径直走过去收拾起了东西,看也不看她们二人一眼。   白星子连忙从地上捡起一些水粉盒子递给她,她冷着脸接过,又瞪了二人一眼:“睡觉要是打呼噜你们就去找悔娘换房!”   “好啦好啦,“石相思忙讪笑着,“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赶紧洗漱下睡吧,这个门直通盥洗室,你们明天早上起床了就要去学堂报告哦。”   话虽如此,只是她心中不免纳闷,每个窗口的风景只会影响相应的床,怎么木仙窗口的风能袭到她们这里来呢?   洗漱完,木仙躺在床上望着紧闭的窗,终是轻轻拉上了窗帘。   “木仙……”白星子轻声喊着。   “别说话!睡觉啦!”明明大声嘟喃着,翻了个身拿背朝着她,白星子连忙闭上了嘴,蹑手蹑脚爬过桌子来到木仙床上,木仙却已经睡着了,怎么摇都摇不醒。   哦对了,时辰到了!木仙每天晚上一到这个点就会睡着,要一直睡到第二日中午,怎么都叫不醒。如果不是还有呼吸,感觉就像死了一样。   白星子有些无奈回到自己的床上,窗外一轮黄澄澄的明月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尤显光辉。   望着窗外的明月,白星子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酸的。她睡不着,她想娘了,也想爹了,还有她的哥哥姐姐们……   望月思乡,明月真能寄托相思吗?广寒宫的主人连自己的相思都解不了呢。   她睁大眼睛仔细辩认出月亮上的桂树轮廓,依稀能看到吴刚举起斧子,周而复始地伐着随砍随合的月桂。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微眯了眼,仿佛看见了玉兔捧着玉杵,跪地捣药……   第二日中午,木仙准时醒来,房内安安静静的,三张床的被子都叠得像豆腐块般整整齐齐地塞在桌下。拉开窗帘,窗外一片寂静,无风无雨,无日无云,像混沌天地间。床上有些闷闷的,她忍不住轻轻推开了窗,静待了一会儿,窗外的轻风带着夏日的凉气卷了进来,有些沁寒。   洗漱完换上青衣,木仙觉得有些别扭,青衣修身,她的许多物件都塞不进去,总感觉身上空荡荡的,少了什么似的。   昨夜的衣裳已干,手后敲在袍间随意穿梭了一下,衣裳便成了一个大布袋,木仙忙斜挎在身上,将许多物什都塞了进去。嗯,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对了。   刚准备出门,便看到白星子兴冲冲推门而入,白星子也换上了青衣,合体的青衣勾勒出少女窈窕的身姿,她仍是束着简洁的马尾,整个人神清气爽。   白星子也看着木仙,她换上了青衣,那副身板却是清瘦得让人有些心疼,胸前一马平川得跟个搓衣板似的,平日里真看不出木仙瘦成这般。不过呆愣了一瞬间,她便恢复了往日温暖的笑颜:“木仙醒啦!我们快点去吃午饭吧。”   待来到楼梯口,一踏上木梯,木仙便站着不动等“电梯”,白星子见状忍不住笑道:“没啦,昨晚悔娘送了我们一程,以我们现在的灵力,是无法让楼梯动起来的。”   “哦。”木仙应了声,脚动起来。   一路上,白星子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看来这个早上她收获颇丰。   “各门各家皆是师兄弟,以额间印迹颜色为级别。木仙要记住:橙黄绿,青蓝紫,红白金。金色的额印只有师祖才有,因为他已修成仙身;白色额印的是师祖的弟子,他们是各派的师尊,都已修成半仙;红色额印是很了不起的师兄师姐才有的了,便是各派的七大弟子也不一定都有红色额印哦。”   木仙点头,这些依稀记得手册上也有说过。   “他们都会欺负新来的师弟师妹,我娘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这些都是骗人的!正所谓忍一时收钱就迟,退一步被人脱裤!忍无可忍时便无需再忍!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去找我二哥,他会偷偷帮我的,不过我们要低调,低调。” 山上人人平等,不计山下身份,听说十六公主也是从小便上山了,娘说小时候她还和公主打过架,不过她都不记得了,就算让她见了也认不出来。   二人没多久便到了饭堂,这个时辰有些晚了,饭堂中大多是黄袍的法家人。除了姑子们戴着同色的僧帽,其余的僧人头顶皆是光亮得像灯泡似的。   法家人只有武僧才可以一日三餐,其余的皆是每日两顿素食,所以他们中午这顿普遍吃得有些晚,因为吃完这顿后今日便不能再进食了。   白星子见状也拿了绿色的素食盘,跟着木仙一起吃素了。   “为什么木仙每天吃饭前都要说一句‘我要开吃了哦’。”   木仙刚要回答,白星子又紧接着道:“Let me guess!是为了感恩对吧!感谢这个世界赐于我们食物。因为我们通过从动植物那里获取能量以延续我们的生命,要感谢这些为我们而死的生灵。”说着白星子闭上双眼双手做了个祈祷状。   “不是……”木仙很冷静道,“为了让我的饭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要开始吃它们了。”   “额,那木仙为什么要吃素?”都瘦成这样还不多吃点肉。   “因为吃动物的话,它们会很吵,哭着喊着叫我不要吃它们。我只想安安静静吃顿饭而已。”木仙说着有些烦躁,仿佛她从来没有安安静静吃过一顿饭一般。   “吃植物就不会吗?我娘说植物也有生命,也会害怕被人剪掉它们的枝叶。”   “植物声音没那么吵。它们会小小声的说:哎呀,你轻一点咬……”木仙聚精会神竖起耳朵,“你听到了吗?”   白星子将耳朵贴紧了菜盘,屏住呼吸仔细倾听了一阵,终是摇摇头。   “那算了……所以我得慢慢咬,不能把它们咬得太疼。”   言毕,木仙十分认真地啃起了萝卜。每一口咬下去都十分认真,面色虔诚,仿佛在品味着绝世的珍品一般,享受着味蕾带来的饕餮盛宴。   白星子看着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萝卜有那么好吃吗?你又不是兔子。”   “养过兔子的人都知道,兔子不喜欢吃胡萝卜。”木仙吞下萝卜很认真道,“你就算让我吃米田共我也能吃得很香。”   白星子忽然觉得肚子里的食物忍不住翻滚着想要从她喉咙里涌出来。   “木仙,我带你去见我哥哥。”吃完饭,白星子如是道。   木仙,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白星子一想到便笑得合不拢嘴。   “不用先去……”木仙话没说完,已经被白星子拉着跑出了饭堂。   “不用啦,早上已经帮你做好登记了,快点!”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你等下看到我大哥别吓一跳哦,他生得和我二哥一模一样,但他们不是双胞胎,我大哥比我二哥还长两岁呢。”白星子提醒道,因为他们两个长得太像了,从小到大一直都被别人当成双胞胎。   “哦。对了!”木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木仙想知道什么她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二哥他喜欢男的女的?”   “啊?应该,应该喜欢女的吧。”白星子有些懵,怎么是问的这个问题,她该不会对二哥一见钟情了吧?不过也是,她二哥长得这么好看,女子见了都会动心。但是二哥可是订了亲的,想到这白星子忙道,“我二哥四岁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明年就要回家成亲了。   “哦,这样啊。”木仙似有些失落。   “没关系啊,我还有个大哥!我和你说哦,本来文姐姐是许配给我大哥的……”白星子开始滔滔不绝讲起了往事,“话说当年,定亲那日,文姐姐吃得满脸都是糕点,我大哥天生洁癖,当时看了一眼就不肯要了,结果我二哥给亲了上去,我娘说我二哥当时是为了吃文姐姐脸上的糕点。”白星子说完忍不住捧腹大笑。有些笑话时隔多年,仍是能轻易戳中人的笑点。可惜她没看到,那个时候她还在她娘的肚子里呢。   岂料木仙只是摇头叹息,幽怨道:“长得这么好看居然喜欢女人,不搞基可惜了。那你大哥喜欢男人吗?”也是,她还有个大哥啊,小攻小受什么的最有爱了。   白星子额上出现黑线:“才不!我二哥说武门中人才搞基!他们那派男女比例三比一,一对情侣一对基!”   木仙咬了咬手指,不说话了。   二人来到六门屋,六门屋共由六面墙组成,无顶,每面墙上皆有一个殿门,殿门直通各派。推开蓝色的儒家殿门,又穿过无数小门,终于来到和大哥约定的门前,好像还来早了一些。   推开这道门,已是郊外。   不过一眼,便让二人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这漫天的红枫……   整片世界都是降红色的,地上也是铺满层层宽松的红枫,踩下去微微下陷。   木仙抬头呆呆看着,她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繁盛的枫树,头上的枫叶高低错落,密密麻麻摭不见枝,像一把巨大的红骨伞,几乎摭住了半边天。   白星子也抬起了头,忍不住在原地旋转了几圈,这么一片醉人的秋色,只应山上有。   忽而,空灵的琴音响起,如山涧清泉叮咚流过,世间的喧嚣似由此而停,只余仙乐。   闻声望去,只见壮硕的树干边上有一对身穿蓝衣的儒家男女,琴音正是这二人所奏。男子背对着她们于石座上抚琴,一袭坦荡的蓝袍在这片红色的世界中更显湛蓝。所抚之琴,乃是拜月七弦琴。   再看其对面的女子,若秋叶般静美,怀抱着大气古雅的凤首箜篌,面容宁静倾首弹奏,白玉般的素手以青竹片轻轻拨奏着,二人互相应合,你弹我奏,似行云流水一般幽远从容。   木仙二人只觉得像漫步在天宫云端中一般,呼吸着最纯净的空气,品味着最甘甜的玉露,已然不像是在凡间了。   一曲终了,余音绕耳。胡蝶怨柔柔起身,行了一礼,而后扶着箜篌渐渐隐去;白十诺只是微微颔首,随后起身向二人行来。   二人此时方才如梦初醒,只见他一袭蓝色儒服,广袖垂地却不沾地气,一股儒雅之气由内而外散发,通身气质不言而喻。便是生有一张绝美的面庞,也让人不敢起一丝觊觎。   木仙微微一笑,这张脸虽与白千木一模一样,但二人气质全然不同。   白星子喜滋滋介绍着:“师兄,我带木仙过来啦!木仙,这是我大哥白十诺!”   木仙近距离看他,额间的红色印迹更衬得他肤色雪白,他比白千木还要惊为天人。这,真的不喜欢男人么,多可惜呀。   他微微一笑,一双皎洁的双凤眼像是汇集了天地灵气一般,忽然让木仙第一次汗颜了她脑中的YY。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真能在月亮上看到桂树,吴刚举起斧子那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脑补的。长大后近视得利害,能看见月亮都偷笑了。   ☆、五大文明的传说      待三人入座后,白十诺开门见山:“木仙师妹,可是来自千年之后?”他开口,声音一如他人这般温润如玉,让人听着十分舒心。   木仙并不诧异:“你们也是?” 白星子经常能听懂她说的话,偶尔还脱口几句英文。   白星子道:“我娘是!”把话挑明了,她终于舒了一口气,不用再憋在心里了,“不过,你是怎么来到我们这里的呀?”   木仙垂首,不一会儿低声道来:“其实,我原本只是山中一棵包治百病的板蓝根——开玩笑啦。其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有一日我厌倦了城市的快节奏,便去了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庄开始了我的隐居生活。但是,有一天晚上我睡着之后便莫名其妙来到了你们这里。但我在这边睡着之后,我又会回到那里!”   白星子未免大吃一惊:“还能这样?”那娘来了之后怎么就回不去了呢?   “嗯。”木仙点头,“这样来回来回地,弄得我好烦。于是我决定了,两个世界各一半时间,谁也别烦谁。但是,得以我那个世界为主,我只要在那边被吵醒了,这边就会立刻睡着,不管在做什么。”所以,她才需要后斗卵它们守在她身边。   白星子托着腮:“还能这样子,两个世界跑来跑去的呀?”她自行理解了下:娘来了之后身后那道门就关上了,而木仙则可以打开,来回来回地跑。   白十诺沉思后道:“宇宙广袤无垠,时空之间各自生衍,想必机缘巧合之下两个时空之间有了交集,而你却不知何故能自如穿梭其中,这倒也十分罕见。”   “是啊,木仙会不会觉得很奇怪?”莫名其妙来到千年以前。   “不奇怪啊,已经习惯了。”木仙坦然道,习惯便成自然。   “木仙,你们那个世界是怎样的?”白星子很是好奇,“我娘说她过来的时候那个世界刚刚进入第六次文明,叫精神文明,我们现在这里还是属于第五次文明:情感文明,人类使用情感。但是和那个精神文明有什么区别,我娘也说不清楚。”   “我来的时候,也是刚跨入第六次文明没多久。其实在我幼时,我便不喜欢那时的情感文明,因为已经到了尽头了,大家都失了情感。可是新的文明来临,我又接受不了。”木仙有些皱眉,“在我们那里,你必须得用力奔跑,以使自己保留在原地。我只想去一个我跑起来就能跑起来,停下来就能停下来的地方。”   “哦。”白星子有些理解不了,放慢了语速似解释给自己听,“你跑起来,才能在原地。但如果你停了下来,就会立刻被甩到后面去?”   “嗯。太过后面的,感觉像是会被甩到尸体焚化炉去。”   所以跑得慢的人会有一些焦虑感,就好像考试时全部人都提前交卷了,就剩你一个人还没写完,你很着急,想写得更快些,但手却抖得更利害了。你甚至都忘了,其实根本就还没到交卷时间,而监考老师却也很不耐烦了,频频使用眼神无声催促着你。   你想再跑快点,于是你拼命跑了起来,结果就摔在这片倒带的路上了,许多人在超越过你的时候甚至都在嘲笑你的糗样,而没有人愿意停下来拉你一把。   白星子似懂非懂摸了摸头,不再纠结于精神文明:“我娘说过,还有光文明什么的,第一次文明是超能力文明,那时候的人类身高1米左右,男人都有第三只眼是翡翠色的,而且功能各不同。有预测的,有杀伤力的等等……而女人没有第三只眼,所以女人害怕男人。这次文明是毁于大陆沉没。但是,我娘又说前面四个文明只是传说而已。”白星子也觉得像神话一般。   木仙微笑道:“传说皆有起源。人类曾经有过多次文明,历代文明像朝代般更新替换,它们荣盛到一定的程度就走向衰败,最后灭绝,被新生的文明所替代,不过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罢了。其实我最喜欢的是第二次文明,那个时候人类第三只眼逐渐消失,只对饮食特别爱好。”   人类热衷于饮食,或许便能从食物当中得到满足,也就没那么贪婪,从而引发那么多权力之争了吧。   白十诺温和开口道:“其实娘说过,情感文明所拥有的力量是这么多文明中最强大的。在人类的众多情感中,爱和恨的力量最大,爱为善端,恨为恶端。凡尘之人,皆为爱恨所有;修仙之人,是要让爱恨为我们所有,为我们所用。”   “但是,修仙之人不是应该杜绝一切恶念吗?为什么还要怀恨在心呢?”白星子问道。   木仙浅笑:“爱恨,爱恨相生相克,若无恨,便无爱了。”   “嗯。”白十诺赞同,“世上若只有爱,便没有爱了。”   “等等,我没理解!让我消化下!”白星子连忙打断二人。   “丑女衬托了美人,愚氓举出了智者,懦夫成就了英雄,众生渡化了佛祖。”木仙如此解释道,“正如这个世界上只有神仙,便没有神仙;只有魔鬼,便没有魔鬼。”   白星子陷入深思中。   “其实到了千年后,修仙也成了一个传说。那时的人类几乎没有什么灵气了,我想,应该是被耗尽了吧。”木仙说着,微微皱眉。就像地球,也会被我们人类慢慢耗尽,榨干。这一切,源于人心不古。   “非也。”白十诺正色道,“天地若存,灵气不灭,天生万物皆有其灵性。”   “那为何千年后几无修仙之人,鬼怪也变得十分少见。但是在这里,我却时能感受到灵气,也能常见到鬼怪之物呢?”   白十诺略一深思:“娘说过,千年后两极分化严重,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许是人心被贪婪软弱所染,花草树木遭环境所污,使生灵难有修成。”   木仙轻叹一口气:“确实,富者越富,穷者越穷。‘凡有的,还要加倍给他叫他多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这与平衡之道相违背,或是如此便走到尽头了吧。又或者千年后也有修仙之人,只是皆隐于世。而少数现世者,始终心挂名利,灵力自然也就一般般了。”   “其实师祖说过,”白十诺坦然道,“人类再怎么进化,但人心深处仍是不变的。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亦恶。善恶相生相制。”   “或许吧。你可曾看过鲁迅的《铸剑》?”   白十诺摇头。   木仙想了想,却发现自己记不太清了,不知从何说起:“我今晚回去后找一下原文,到时给你。”她总觉得眉间尺杀老鼠的那一段尽显人类残善本性,孩童是天真无邪的,同时也是极其残忍的。   白十诺微微颔首。   见木仙眉间带有愁绪,白十诺又道:“人天生而有气,却并不都有灵。气是人生存之本,而灵则是修行之力。你既有灵力,便是与修仙有缘。修仙之人,不过是凭着灵力净化自身,有能力者,进而净化他人。”   木仙失笑:“千年后,我们虽无灵力,不过我们讲究一种能量,人类的精神、意识、思维皆是一种能量波,世间万物皆有其能量,因此会出现能量场重合与碰撞现象。”木仙说着站起身来,背过手缓缓踱步,“比如当我们换了一个新的环境,总是感觉不适应,一方面是心理作用,其实更多的是我们自身的能量场,也就是磁场,与周围的环境发生了碰撞。若是我们的能量场足够强大,便能影响新环境,在陌生的环境中呆得更加自由自在。” 她刚刚初见白十诺,便被他的能量场震慑到了——他身上有一股坦荡荡的浩然正气,令人不敢上前冒犯。   白十诺仔细想了想:“你说的能量场,可通俗理解为气场?”   “气场等于能量场,但能量场却不一定等于气场。”木仙解释道,“有些上位者手握重权,看见他们总觉得他们通身气势摄人,其实也就是他们的能量场足够强大,能摄压住其他人。其实他们也能控制住,有些甚至收放自如。像帝王在朝堂之上,他们会尽量释放出自身的能量,以镇压住臣子;若是下了朝堂,儿女承欢膝下或是微服出巡,他们会不知不觉地,或者是刻意地敛去气势。也有一些比较难控的,像是战场上杀过太多人的将军,会身负煞气,因为经常浴血沙场,许多亡灵怨念深入他周围的磁场当中,会一直追随,难以散去;或是心境详和的佛门中人,他们的磁场也会相对柔和许多,靠近他们便会让人心生宁静。相由心生有形,心生气场无形。”   白十诺颔首:“我们修道之人提升自己的灵力,想必不知不觉中也会影响到自己的能量场,如此便给人带来不同的感受了。”他不由得想起呆在师祖身边之时,感觉十分宁静,有如仙境一般。   “嗯,花草树木皆有能量,许是如此,有一些得了灵气便能修成花妖草仙。”而到了千年后,花草树木不被汽车尾气薰死都算万幸了。   二人不觉相谈甚欢,待回过神来已经走到枫树边缘了,两人相视一笑,随后往回走,待回到树干下,发现白星子已经在石椅上睡着了。   白十诺眸带宠意:“她从小便是这样,一认真思考就会睡着。”这个妹妹,自小便被所有人宠着,如今第一次出远门,只怕昨夜不好睡。   娘舍不得他们兄弟二人,等到他18岁时才让他和二弟上山,那时小妹不过12岁,他潜心修行一直未曾下山,不似二弟有婚约在身,每年总会下山。   木仙微笑。   白十诺又看了她一眼,她身上带有淡淡的鬼气,却是被一股熟悉的灵气镇压住了,便问道:“师妹可是养小鬼了?”   木仙点头,将怀中的铃铛掏了出来,三只小鬼现了形,却是有些虚弱了。   白十诺审视了它们一眼,目光在后斗卵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只金笔,在它们身上各点了一下,它们忽然觉得精神了许多。   待他收起笔,三只小鬼也入了铃铛。   “谢谢师兄。”木仙将铃铛收入怀中,一双笑眼眯成了月牙儿。   白十诺仍是保持着和煦的微笑,白星子此时睡得正香,忽而踢了一下脚,一下子便惊醒了,怔怔看着二人。   白十诺温柔宠笑道:“星子师妹又要长高了。”   木仙失笑:“睡觉时抖脚并非长身体,只是她入睡太快,大脑还没有完全进入睡眠状态,但发现身体不受控制了,无法动弹,于是她的大脑让神经发出一个脉冲,抖一下脚,看一下她是不是死了而已。”   白星子闻言嘟起了嘴,白十诺浅笑:“受教了。”   与白十诺分别后,二人去了腰石。   腰石是一块极为广阔的平石,远观若一碟圆盘,能容纳近万人,而腰石中央正好有一块凸起的小平石,似个舞台,如此,它便成了一个多用的场地。   在腰石的边缘有一堵哑墙,高摸一丈,长约十丈,数百年来屹立不倒,早已不知是天工还是人造。上面总是贴着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纸片,每张纸片都是一个任务。   她们初来乍到,每日得去做任务,任务完成了就会得到奖励,她们的奖励一般都是一枚或者数枚铜元,铜元要来有什么用呢?一枚铜元可以换一顿饭,那等于饭票?不,通俗点来说,就是银子的意思。   除了做任务以喂饱明天的自己,每日还得上课。所幸他们修的是生门,不必像其它五派那样固定上课,每日课程皆可自由选修。   大哥和二哥上山不过三年,二人便先后修成红色额印,还双双被封为大弟子,此光辉事迹已被记载在光明卷中,她可不能拖了他们家的后腿,白星子此时觉得她是个有家族荣誉感的人。   二人筛选着哑墙上的任务:洗衣服,喂鸡,给猫洗澡,溜狗,除草,抄经文……橙色纸片皆是这种家政类的任务了。不过以她们的能力,能接的也只有橙色纸的了。   忽的,木仙看到一张橙纸飞舞得利害,像是随时能被风吹走,可能是贴上去的时候就没有贴稳吧,木仙忍不住给它按实些,不料,却粘着她的手跟下来了,木仙正想贴回去,忽然眼前冒出一个绿色额印的师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两眼放光:“小师妹,你接了任务了?”   “不……”木仙刚想解释,便被她拉着带走了。   “干嘛啊!”白星子连忙跟上,大白天怎么抢人了。   待二人定下神来,已经来到一个小小的舞台边上。   “师兄,师兄!有人接了我们的任务了。”兴奋的师姐拉起她的袖袍看了下她的名字,“木……仙、木仙接的!”   “木仙,你接了什么任务啊?”白星子连忙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五大文明摘自玛雅传说,第五次文明与第六次文明是以2012年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为时间分割点。(其实,阿西看待玛雅文明就像看待外星人一样,我相信一部分也质疑一部分——它们是存在的,但人类已获知的信息却不一定是真实的。) 其中人类气场参考自度娘……度娘……对,真的是度娘。   ☆、木仙收晴天娃娃      木仙摇头,白星子拿过她手上的纸片念了出来:“跳舞,跳没人跳过的舞??!那个、”白星子抬头看她一眼,“你应该会吧?你们那里、应该有很多种舞蹈吧?”   “我……”木仙“不会”还没说出口,便被那位兴冲冲的师姐拉到了舞台上。   师姐跳下去后,整个空旷的舞台只剩下她一个人,台下数十双眼睛齐齐盯着她。   台上的木仙面无表情,台下的人面面相觑。   沉默……沉默……寂静……寂静……   忽而,木仙动了一下,双腿似马步般扎开,双手也打开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白星子微微歪下了头,心思:木仙是想干嘛?   接着,木仙保持着扎马步的姿势像螃蟹般横着走了起来,时不时跺跺脚,双手也在空中似麻花般扭动了起来,口中还碎碎念叨着什么……时不时翻翻白眼吐吐舌头……   一副抽风中邪的模样看得台下的人呆若木鸡。   还没等台下的人反应过来,木仙便收回手脚,往台下鞠了个躬:“印第安人祈雨舞,谢谢。”木仙说完自顾下了台,来到白星子眼前,“走吧。”   白星子低下了头,咬住手指,此时此刻她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她能不能装作不认识木仙!!好丢人……好丢人……真的好丢人!身后那些师姐都已经憋不住笑成一团了。   “小师妹……请等一下!”身后有人叫住了她们,这人,正是二人昨日初来时在青石板桥上遇到的师兄。   张思狂来到木仙眼前,忍住笑意道:“确实是……从未见过的舞蹈,既然小师妹完成任务了,你该得到你的奖赏。”   他递给了她两枚似铜板般大小的铜元,圆圆的铜元中有一轮镂空的新月,这是山上的标志,俗称LOGO。   在山下,只要在茶肆酒家看到这个LOGO,就知道是山上之人所开。   木仙总觉得这个LOGO是一轮满月中嵌着一勾新月,但白星子却说是太阳里面有个月亮。   “谢谢师兄。”木仙抬头,他生得俊眉朗目,笑容十分灿烂。   木仙不知,从此后她多了个外号:印第安人小师妹。   白星子拉着她连跑带滚地离开了。太丢人!实在是太丢人!她都感觉她的影子还留在当场跟着丢人呢!早知当初让她上去还好过让木仙上去了!那个师兄居然还愿意给她两个铜元,真是太赏脸了!   “星子师妹。”身后忽然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   白星子忙止住了步,回过头,真想奔她大哥怀中哭一会儿。   “怎么走得这么急?”白十诺开口,声音如他的人这般温柔。   “我……刚刚……”白星子不知从何开口,“其实也没什么。”   白十诺对木仙微微一笑:“你们二人今日去做任务了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白星子更觉得丢脸了,忙道:“木仙的已经完成了。我也接了,我要去十字园摘果子。大哥去哪?”   “我去找不落君,你可要一起?”   “啊啊,不落——哥哥!”白星子立刻兴奋起来,刚刚的不愉快顿时抛到脑后去了。   世上除了爹爹大哥二哥疼她,还有个最疼她的表哥。不落哥哥是四国第一美男子,长得比爹爹还好看。小时候童言无忌,一直念叨着要嫁给不落哥哥,长大后她娘还爱拿这事来取笑她。   “小星。”身后忽然传来充满磁性的男音。   “啊!不落……师兄!”白星子高兴得跳了起来,忙朝他奔了过去!   “一年不见,长得这么大了。”他摸摸她的头,她,似乎与她娘越来越像了。   木仙看过去,来人一袭大红色长袍,通身气势慑人。武门首席大弟子花不落,十年前已修成半仙,拥有不老容颜,传说其美貌惊为天人,引得众师弟师妹为之倾狂,不得已终日戴着一张白色面具以掩其光芒。   “师兄,这是我好朋友木仙。”白星子乐呵乐呵的介绍着。花不落垂下眸子看了她一眼,却是径直来到她面前。   “师兄好。”木仙规规矩矩打了个招呼,这个师兄长得也太高了吧,站在他面前,她顿时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令她十分不自在。   “木,仙,仙……”他低声道,似在琢磨着什么。   忽而,花不落伸出手在她面前拂了一下,红色长袍下隐有气息流动,随后,面具下的一双桃花眼却是敛了起来,很快,杀意在三人还没觉察到之前转瞬即逝。   “你从哪来的?”低沉的嗓音极具磁性,十分好听,但木仙却感觉到一股冷意。   “山下来的……”木仙低声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在震慑她。   “呵,你的父母呢?可有兄弟姐妹?”他语音带笑,木仙却觉得他笑里藏刀。   “师兄,木仙是孤儿。”白星子上前几步拉了拉他的袖袍。   花不落没有理白星子反而上前了两步,木仙随之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却是忽然定住了,无法动弹。他俯下身子在她耳旁轻声道:“抹脸术,谁施的?”   木仙抬眸看他一眼,面具下的桃花眼看起来明明是带着笑意,眼底却有着渗人的如同狼盯着猎物的那种寒光。   来不及说什么,白星子凑了过来,一碰到木仙,木仙的定身咒立刻被解除开来,白星子挽起她的手:“师兄,你在和木仙说什么呢?木仙可是我的好朋友!”   不落哥哥在和木仙说什么悄悄话呢,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木仙怎么好像有点怕他的样子。   “没什么。”花不落笑道,“既是好友,那你们二人,好好相处。”   “这是自然啦。”白星子挽着木仙的手,笑嘻嘻的。木仙从他口中听出了警告之意,面无表情。   随后,花不落和白十诺二人离去。离去前,白十诺不动声色多看了她一眼,心中略有疑惑。刚刚,表哥为什么对她施了定身咒?抹脸术……小妹没听到,他却听到了。   待走远后,白十诺方才开口询问:“不落君,怎么回事?”   花不落停住脚步:“我去一下众生阁,回来再与你说。”   白十诺不明,他们明明是要去无无峰,怎么又要绕道去众生阁呢?众生阁记载了所有弟子来历生平,莫非是要?   花不落看他一眼,思索了一下,终是没有说出口,可是后来他却后悔了,若是这时提点了他一下,他以后是不是会过得轻松一些?   未待白十诺开口,花不落已经御剑飞起。   “木仙,你没事吧?”白星子已经到了十字园,正挽着大大的竹篮。奇怪,不落哥哥之前应该不认识木仙吧,但今天看见木仙,站得那么近干什么。   “没事啊。”木仙蹲在草地上。   “那就好,有事你和我说。”白星子心思,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不落哥哥一向对她爱屋及乌,怎么可能会欺负她的朋友。   忽然,木仙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呼唤她,声音不知从何传来,亦听不出男女老少。   木仙闭目感受。   不对,没有人在呼唤,是感觉,她感觉,有人在叫她,是在叫她吗?木仙站起身后,四处乱转。   “木仙,早知道我不来摘桃子了,好多毛毛虫。”白星子拨着头发上的虫子。   木仙已经来到树下了,忽然,从树枝里掉了一个白色东西下来,木仙自然而然接住了。   哦,是一个微笑的日式晴天娃娃,因为是白色的,倒是显得有一些脏了。   “木仙,什么东西?”白星子从树枝中探出头来。   “晴天娃娃。”木仙伸出手递给她看。   “哦,我小时候也画过一个,不过用红墨画上去的,刚挂上去就下雨了,结果那个脸好恐怖,满脸都是血,吓死人了。后来我娘给我做了一个,可好看了。”后面怎么不见的她也不记得了。   木仙仔细看着手中的晴天娃娃,白棉布做成的,脖子上捆着细细的棉线,脸上只用三笔勾勒出一个柔和的笑脸,似是笑得十分恬静,好像在冲她笑呢。   “我想收养它。”木仙道。   “啊?收……收养?”白星子停了手上的动作,“你……如果没人要的话捡回去就可以啦。”   “嗯,它好像在和我说话。”   “是了,是啊。”白星子敷衍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木仙还说饭堂那个扫把在耍她玩呢。   “啊!”木仙忽然叫道,“白星子,你摘疼它了。”   白星子忽然住了手,刚刚,这个桃子一直摘不下,她确实用力扯了一下,忙咧开嘴角笑了笑:“对不起啊。”然后继续摘。   “它说没关系。”木仙说完默默走开,来到水槽边。   水槽本是粗砺的磨石所制,因为长期被水流缓冲已经磨合得十分圆滑,圆圆的槽底下还有湿滑的沥青。木仙轻轻移下竹管,清冽的流水从竹管中慢慢流出,很快便积满了水槽,木仙将晴天娃娃放入水槽中,希望不会掉色吧,不然脸花了就不好看了。   里面似乎也是用白棉填充的,按上去软软的,身子她也里里外外翻过,并没有画绣什么。看来,也是个无主的了,就让她来做它的主人吧。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木仙又开始喃喃说起话来,“叫什么名字好呢?叫……”   忽然,清澈的池水中倒映出一轮浅浅的新月。   木仙抬起头呆呆看了下天上的月亮,又侧过头看了下夕阳。太阳和月亮,怎么可能会同时出现?她大脑空白了一阵。   太阳,不是每天下山后,就从她脚下绕了过去,然后变成月亮升起来吗?不是这样每天绕圈圈吗?哦,不对,一个是恒星,一个是行星,它们一直就不是同一个星体,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却从未意识到。   “啊!”木仙不由得小小声惊叹了一下,瞬间觉得她的三观毁了,“天啊,太阳和月亮居然不是同一个。”   很快,她回过神来,将晴天娃娃的裙摆轻轻揉搓了几下,很快泥巴便洗净了,变得干干净净的,由于浸过水的缘故,倒是干净得有些发蓝。   “今天午饭吃了南瓜,就叫你月牙吧。”她轻轻拧干了水,“你是老五,我是老大,记住了,以后我是你的老大,你要听我的话。”   晴天娃娃仍是笑得恬静。   待白星子摘满三篮桃子后,夕阳渐渐隐退了,新月又爬高了些。随着月亮的慢慢靠近,太阳也要慢慢远离,似乎,永远都保持着遥遥相望的距离。   “好饿啊!”白星子望着手中三枚得来不易的铜元,明天她再不来摘果子了。   待二人赶到饭堂的时候,饭堂的人仍是清少得很。   “对了,木仙,明天下午你去见师尊吧,让他帮你安排课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上课啦。” 白星子接着小声道,“今天早上好像出了大事了,师尊们都不见了。”   “哦。”木仙不感兴趣。   白星子拿了个红盘,她要吃肉,她要吃肉!她绝对要吃肉,辛辛苦苦爬到食物链的顶端,真的不能只吃素啊。若不是中午吃了素,她不至于饿成这样吧。白星子狠狠啃着鸡腿。   正啃得起劲,忽然,隔壁的木仙怒吼一声:“我没吃你!你别吵了!”木仙吼完,胸口微微起伏,又舒了一口气,“很好,它闭嘴了。”瞬间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只是周围的人都愣愣盯着她,她似没注意到继续吃着自己的饭。而白星子口中塞了满满的肉,犹豫了下,还是吞了下去,然后,轻轻地咬着剩下的半个鸡腿。   她咬轻一点就是了。   忽然,白星子耳朵动了动,她似乎听到周围有人说了句:天煞孤星。   果然,瞄了一圈,便看见了斜对面的明明。见她看过来,明明那一桌人忙收回了目光,待她低下头后,那三五个女子又不知絮絮说着什么悄悄话了。   白星子又偷偷瞄了一眼木仙,她经常暂时性耳聋,应当听不到这些话吧。管不住别人的口,但管管自己的耳朵还是可以的。   吃完饭,二人便回了房。   木仙将月牙挂在了窗轨下,应该一晚便能晾干了吧。此时,石相思也不在,房内就她们二人。   白星子翻过桌子爬到木仙床上:“木仙我告诉你,今日早上发生大事了。”今天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早上整个天都黑了下来,就突然一瞬间白天变成黑夜,黑得好可怕,我们全部人都跑到腰石上来了,后来我偷偷跑回来找你,但跑到一半天色又恢复正常了,可是,我看到师祖的无无峰有点奇怪,好像被乌云卷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师兄师姐他们都说这么多年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你说是不是出大事了?不然为什么今天师尊他们都不见了?”   “不知道,天塌下来高个的撑着,你担心什么。”木仙和白星子二人,身量都不高。   白星子忽而偷偷一笑低声道:“早上我在腰石上看到师祖了,师祖长得好好看,我喜欢他。”师祖一般只有每年年终大赛时才会现身一次,今日不知为何却忽然出现了,莫不是缘分。   木仙趴在桌子上,没说话。   “你知道他长得多好看吗?”白星子回忆着早上那一幕,虽然相隔有些远,但她仍能从人群中惊鸿一瞥,“我哥哥够美了吧?不落哥哥比我哥哥还好看,师祖,比不落哥哥还好看。”   娘说她当年第一眼见到爹就流口水了,早上她也流口水了。不过师祖早已修成仙身,没上千岁也活了五六百年了,自然就无人敢打师祖的主意,当然,除了她。   木仙抬起头来,淡定道:“没有东西比爱情好,大米粥比没有东西好,所以大米粥比爱情好。”      ☆、白星子收安咕咕   “唉呀木仙!“白星子摇着她的肩膀,“我和你说真的,我喜欢师祖,他真的长得好好看,我看到他心跳跳得好利害,娘说这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   “我看到鬼也会心跳加速,难道我喜欢鬼吗?哦,对了,你吃火龙果要吐籽吗?”   “唉呀,木仙你说我怎么办?你说我可以再见到师祖吗?”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呢?”木仙有些不明白,“他是神仙你是人类,你和他是不同的物种。鸟会爱上鱼吗?那他们在哪里筑巢?你在他眼中看来,你没他那么先进,他看你,也许就像看毛茸茸的大猩猩一样,或者……是小狗,或者……”木仙又四处眺望了一下,指着月牙,“就像我看月牙,我们是不同的品种。苹果和梨是生不出苹梨果的。”   “那马和驴怎么能生出骡子呢?”   “所以骡自身不能繁殖,只能靠马和驴杂交;而且脾气过犟,此生难免皮肉之苦。”木仙想了想皱皱眉,“你的意思是师祖是马你是驴吗?”   白星子翻翻白眼:“反正我娘说没关系,什么师徒恋爷孙恋都无所谓,只要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在一起。而且,师祖他有人形啊。”   “也许,他原形是个丑八怪呢。他的身体只是他幻化出来的表象呢?”   “才不是,大哥说师祖修成仙之前就是这个模样了。”   “那你只是喜欢他的脸罢了。”看来整个情感文明都是看脸的世界呀。   “不是,我远远看了他一眼,就感觉好像电了一下。”   “相信我,“木仙拍拍她的肩膀,“如果真的很好看,被电到的不止你一个。这种好像就叫做:哦!对了!自作多情!”   “算了,我会追到师祖的!我要写信告诉我娘,我娘一定会支持我的。不过木仙你别说出去哦,要是被别人知道就很麻烦了。”山上并无规定不同辈份之间不能相恋,只是,儒家中师徒恋被称为乱伦,于是在众人思想中便渐形成一个无人说穿的禁忌了。   “不说。”木仙轻轻推开了窗,窗外吹进来一阵冷风,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是微微笑着,今日天气还可以,虽然风还是有些冷。   “好吧,那我去收衣服咯。”说了出来,心里倒是舒服了许多。   来到郊外,白星子摸摸头,居然忘了她是哪个房的……四多少来着?   眼前飘荡着无数的青色和白色,白色的是中衣,青色的是外衣。算了,反正昨晚晒的是她俗家的衣裳,这个好找。   收好衣裳回去的路上,忽然看见了一个小泥人四肢舒展开躺在石头上,模样怪是精灵可爱。估计也是刚捏完,正晾在石头上晒干。   许是受了木仙影响,白星子眼见四下无人,便指着小泥人轻吼了一声:“何方妖怪,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岂料小泥人忽然开口:“这已经是原形了呀。”   “额滴神啊!”白星子立马拨腿就跑,“救命啊,有妖怪啊!”   小泥人立马跳了起来,东张西望:“哪里哪里?哪里有妖怪!”紧紧跟在白星子身后跑了起来,“我好怕,你等等我!”   “你别跟着我呀!”白星子拼了命地往前跑。   眼看着门就在前面,白星子立马冲了过去:“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汹涌地闯着气,直拍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岂料,脚下也有个喘着气的声音:“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妖怪没有跟上来吧?”   “啊!”白星子立马蹦到了木仙床上。   木仙却是饶有兴致地趴在床边和小泥人打起了招呼:“你好,我叫木仙,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姑姑。”小泥人踮起了脚尖,仍够不到床,床太高了,便将床底的抽屉拉了出来,踩着抽屉便爬上了床。   “姑姑呀,等我要考试了你记得唤我一声过儿吧。”木仙说着,将小泥人捧起来放在桌上。   “木仙,我不认识它!”白星子连连后退到床角,这只,不会是鬼吧?鬼也分好多种的,有些会吃人精魂的。之前有个新来的,就是不小心在郊外遇鬼被吸走了一魂,结果到现在都有些痴痴傻傻的。   “我认识呀。”   “你认识?”   “对啊,它说它叫姑姑。”木仙又转过头对姑姑说,“你男的女的呀。”说着便动手动脚摸了起来。   “别!男女授受不亲!”姑姑喊道。   “那为什么不叫叔叔呢?你的主人呢?”   “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就是我的主人啦。”姑姑棕色的手指指向了白星子。   “我才不要!我不要养泥人!木仙你养个扫晴娘就算了,我可是将来要驯龙的人!”白星子下了床,回到自己床上。她想好了,她到时要入谷降一只龙,以后便骑着龙遨游四方,在空中俯瞰万物。   木仙忽然傻笑起来,白星子瞪她一眼:“笑什么!”   “姑姑长得好像一种吉祥物,它让我想起手指饼。留下它应该是很好的。”木仙悠然道,“你知道我的直觉总是准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   在木仙的坚持下,最后仍是留下了姑姑,姑姑叫着有些别扭,最后白星子给取了个名,叫安咕咕……所以,大家请记住,安咕咕是男的。   次日起床后,木仙便按昨夜约好的直接去饭堂找白星子,出门的时候身后似有人唤她,她回过头,室内一片寂静。   她慢慢踱到床前,盯着月牙:“你在叫我吗?”   月牙不会说话,但是她总能感觉到它,似知它心中所想似的。   木仙大声叫唤了起来:“我知道是你!”但是,它的意念有些薄弱,木仙感受到它有些费力。   “你想跟着我。”木仙微笑,便将它取了下来,系在腰间。   走出房门时,似感觉到它的微笑。   “你要写信给娘?”白十诺接过信,“你和娘说了木仙的事?”   “嗯,这是一定的啊。”白星子乐呵呵的,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小星,重写一封,不要和娘提起木仙。”白十诺将信收入袖袍中,这是表哥交待的,但是为什么呢……白十诺皱眉,昨日表哥从众生阁回来后只匆匆交待了几句,却并未道清缘由,然后便急急赶去了无无峰,今日他才得知昨日表哥是上无无峰为师祖守关,唉,师祖闭关突然,只怕表哥也未曾料想。   “为什么?娘肯定会很高兴的啊!”白星子不明,“昨天?不落哥哥他……怎么回事?”   “小星听大哥的话吗?”   “嗯嗯。”白星子十分乖巧的点头。   “你和木仙的关系不会因此而改变,以后有合适的机会大哥会告诉你。”其实他也不清楚,只能等师祖出关后寻到表哥再问个明白了。   白星子歪头想了想:“那好吧,我今晚回去重写一封。”   白星子到饭堂的时候,木仙正和饭堂的大娘海棠嬉皮笑脸地套近乎,那模样十分狗腿,最后心满意足地从海棠手中接过了之前她念叨的那把木扫把。   “木仙,你拿个扫把做什么。”   “我将来要骑扫把!”   “骑……骑扫把?”白星子瞄了一眼扫把,“怎么骑啊?”   “就这样啊!”木仙说着便把扫把骑在了跨下,周遭开始投来异样的目光。   “知道了!”白星子忙夺过了她的扫把,木仙又要开始丢人现眼了。   “可是,我娘说骑扫把的都是女巫,虽然也有好女巫,但大多都是有着弯鼻子的坏女巫。而且,不会很卡么……”白星子看着没蛋都觉得蛋疼。   “我到时在上面加块板,再垫个海绵,把它做成高级软座。”木仙将扫把轻轻倚在了桌旁。   “那个,海棠阿姨怎么肯把扫把给你呀?她不用打扫吗?”   “我等下吃完留下来帮海棠阿姨洗碗,海棠阿姨说她再做一把就可以了。”   吃着吃着,白星子不知道是她耳朵尖还是什么,总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不知道议论些什么。她盯着木仙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木仙今天很正常吧,那她们还看什么?   在白星子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儒家蓝袍的胡蝶怨,道家白袍的蓝叶白,武门红衣的花语兮,墨家黑衣的玉如意,四个女子正在小声议论着,四人额间皆是蓝紫色的印迹。   她们四人都是从小便上山了,不仅生得十分貌美,而且修行颇高,在各派中皆是七弟子之一,正所谓物以类聚,人有群分。通俗点说这四人就是女神的外在加上学霸的内在,身后还有备胎无数。但是,再高贵的女神,心中也是有向往的男神的。   花语兮压低声音道:“我真的看见十诺师兄收了她的情书了,而且还摸了她的头,他们肯定上山前就认识的。千木师兄已经有了未婚妻,但十诺师兄,好像还没听说过有呢?”   “对啊,而且十诺师兄看着她的眼神,好像特别宠爱的那种……”玉如意补充道。   胡蝶怨秀眉微拧,望了白星子一眼,上次这二人她于红枫下远远看了一眼,如今细看,白星子五官虽算得上精致,但还称不上是顶尖的美人,再看她旁边的女子,似有些神神化化的。   “语兮师妹,白星子会不会是十诺师兄山下的妹妹呢?”蓝叶白问道,她总觉得花语兮似知道些什么,却有所隐瞒。   花语兮微微嘟嘴:“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还小,只知道他们有个妹妹。但是长生王很宠她,想也不会让她上山来的。而且你们看白星子,比起十诺师兄和千木师兄真是差远了,而且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几人听她这么一说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但几人都是聪明人,终究还是留了个心眼没有点破。   吃完饭,白星子便离开去做任务了,她要挣多点铜元,听说这里的下午茶很好吃,如果今日挣得多了,明天便能和木仙一起来吃下午茶了。   而这边,木仙洗完了两桶盘子后便直接去生门殿找师尊报告了。   “每月初一各派都会有一次考试,你要是觉得可以了便去参考,六派皆过便能进级。” 死复生微笑道,他修成半仙时已经四十岁,不过生了一张娃娃脸,再加上平易近人的柔和性子,看起来要更为年轻些。   “谢谢二师尊。”木仙保持着礼貌的模样。生门不像其余五派,其余五派只主修其道,其余选修全凭爱好,过与不过皆可;生门的话得六派皆学,而且六派皆过,不过都只是学其中一二,不若其它五门那般深入钻研。   大师尊罗似病是个生得瘦小的老头子,有着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酒糟鼻,满脸严肃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像扑克牌上的人那样古板,罗似病,人如其名,他确实面带菜色,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   走之前,木仙问:“二师尊真的姓死吗?”   右座上的罗似病瞪了她一眼,死复生却是失笑,并无责怪的意思:“是的。”这孩子,倒是直性子。   木仙微笑:“很好听的姓。”说完向他鞠躬行了一礼,又向罗似病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后,罗似病才道:“一个女娃子,不过是被人施了抹脸术,并无什么通天之能。”   死复生脸上仍是保持着柔和的微笑:“既然不落交待了,那我们便帮他留心一二,也好让他放心为师尊守关。”   木仙蹦蹦跳跳出门去了,她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活跃,跳起来倒是有些奇怪,像僵尸跳一样,也没注意自己会引来一些好奇的目光。   日子一天一天过,木仙与白星子在山上的日子过得还算凑和。   三个月后,白星子终于六派全考过了,额印也提升到了黄色。她惭愧得很,大哥二哥他们的考试都是一次即过。而她,有两门居然考了三次才过!何止拖了她家的后腿呀,简直都扯到蛋了。   而木仙,出人意料地竟在法家答辩上得了个优秀,辩得悟天法师哑口无言,最后甚觉羞愧,自此面壁闭关;而在武门比武时,木仙不懂武功,死死咬着对手不肯松口,由于犯规被罚关在二墙屋内思过三日,不得吃食。   本以为她会长教训,谁知三日后师姐去放她出来的时候,她睡得正香,竟然整整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肚子也不怎么饿,反倒是心情不错。   而被她咬过的那个弟子,以后见到她总是像见到没拴链子的藏獒似的,躲得远远的。   因为武门这课一直不过,所以木仙至今仍是一直停在橙色阶段。   “木仙,我牙龈好痛,陪我去看大夫。”扛了三天,白星子终是忍不住了,她的牙龈肿得利害,连稀粥都吞不下了。   于是,木仙便被白星子拉着去了长筒屋——大概等同校医室?   长筒屋像一座圆圆的高耸的灯塔,没有门,整栋屋子只零星点缀着几个不规则的窗户,窗户虽然都是打开的,但是里面黑漆漆的让人看不清,除了一楼的。   一楼有两个窗户,一扇窗户里坐着巫婆婆,另一扇窗户里则站着叶八公。但二人中间却隔着一堵不知多厚的墙,这两扇窗就像人头上的两只耳朵,能听见对方,却永远看不见对方。   二楼以上和地下室几乎都没有人进去过,被传乎得极为神秘,传说中里面关着各种各样的异兽,怪物,精灵。   巫婆婆真的生得一副老女巫的模样,没有人知道她今年多大了,满满的一头银发全盘在头上像一环好看的雪色花圈,像是被这头银发压弯了腰,甚至头都抬不太起来。   在她身后有三五个很矮的老婆婆在慢吞吞地忙碌着,或是捣药,或是配药,她们是巫婆婆的药奴。虽然她们脸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沟壑似的皱纹,但白星子始终觉得她们看起来没有巫婆婆那么老,而巫婆婆对着她们呼来喝去,像是在使唤小孩子似的。   或许在巫婆婆面前,她们不过就是一群熊孩子。   “没什么,上火而已,三个铜元。”巫婆婆伸出皱巴巴的长手指。   “三个铜元那么贵!”白星子跳了起来,本想将手撑在窗台上,但瞄到窗台上有厚厚的一层尘埃,忙收回了手。   “我的药材可是采得很辛苦的!”巫婆婆凶巴巴吼道,一吼立马将灰都吹在了白星子的身上,白星子忙退后两步。   “那……那我们自己去圣树山采就是了。”白星子嘟囔着,“婆婆只要告诉我们要采什么药就行了。”   “行,你们等一下。”巫婆婆蹒跚着入了内室,没过多久便出来了,手中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小书本,“按这上面的采回来就行了。”   白星子咧着嘴接过这本书,真的太脏了!破烂得像用过的草纸似的,而且上面满是残留的药渣血渍,更为神奇的是这些污渍居然不影响她们看清上面的字画。   上面细细记载着各种各样的中草药,图文并茂,夏枯草、蛇舌草、鱼腥草、金银花等等,还上了色。   “好!采多了能不能卖给巫婆婆?”白星子眼睛放光。   巫婆婆抬起耷拉的眼皮瞄她一眼:“行啊。”继而低头继续拨弄着手中的六味。   “谢谢巫婆婆!”白星子拉起木仙便跑去了圣树山。   圣树山是一片绵延广阔的山林,里面生长着各种各样的草药,还有不少野果树呢。叫圣树山是因为在入口处长着一棵非常硕大的形状怪异的圣树,听说已经五千多岁了。   来到后木仙明白了,原来猴面包树在还没有面包的时候叫做圣树,那眼镜蛇在没有眼镜的时候叫什么蛇呢?   这棵巨大的猴面包树就好像一个大番薯被倒栽到了地上,而且在番薯顶上还生长出无数的千奇百怪的类似葡萄梗般的树枝。当然,这“番薯”和“葡萄梗”都是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树形十分壮观。      ☆、白星子采药中毒   二人走在狭窄的小路上,山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走出一条寸草不生的路了。   木仙忽然道:“三个铜元很便宜了。在我们那里,看病前还得收个挂号费。而且交这个挂号费,要排很久很久的队。”   “挂号费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每次要交了挂号费才能看大夫。”   “那就是诊金?”   “不知道。看大夫还得排更久的队呢,然后看完了还要再去交一次银子,交完后就得楼上楼下到处跑,还得从这栋楼跑到那栋楼,跑很多圈后再回去找大夫,反正乱七八糟,七上八下的。”木仙神色淡定举止夸张地指天划地做着动作。   “有病的人还能那样跑啊?”   “嗯。”木仙应着。   “那你们那里为什么要那么复杂呢?”白星子不明白了。   “唔,我也不知道呢。”木仙也一直想不通,“不过那些大夫经常挨打,你敢打巫婆婆吗?”   白星子猛摇头。巫婆婆都那么老了,说句不好听的,像是随时能升天的模样。而且,就算是在山下,没钱的百姓对大夫都是唯唯诺诺,有钱的也是恭恭敬敬的,别说打骂了,大声点说话都不敢。而且一些医术超然的老大夫就像那些儒者,都是十分受人敬仰的。   为什么千年以后会变成那样呢?白星子心思,看来这精神文明的世界还真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国度呀。   “你上火了,平时饮食清淡点就可以的,多吃点丝瓜吧。”木仙道。   白星子鼓起了嘴,木仙爱吃这些她可不爱,她爱吃肉,爱吃鸡腿!   “明明就很像丝瓜。” 木仙又道。   “丝瓜?不像吧?”白星子摸摸头,明明长得很漂亮呢,丝瓜哪里像她了?   “像啊,她像丝瓜中的八棱瓜,为了保护自己,它会让它的皮长出棱角,变得很厚很僵硬,但你只要把它的皮削了,会发现它里面都是软绵绵的。”   “八棱瓜?”白星子没见过,她只见过煮熟切成片的丝瓜。而且,明明明明一直都是凶巴巴的,对木仙一点都不好。   “嗯,丝瓜囊生的时候是白色的,软绵绵的,但是煮熟之后它们会变得透明的,很好吃。” 而且木仙觉得丝瓜子吃起来好像瓜子,还不用剥壳,“我后院里就种了丝瓜,吃不完的丝瓜就晒干,还可以拿来洗碗。还有冬瓜,我的冬瓜已经大到我抱不太起来了。”看来她要摘了,可以先摘一个,分给街坊邻居。   本来有三个的,有一个因为前阵子天气太热,被木仙摘了洗干净后每天晚上抱着睡,用来降温。   “哦。”白星子知道木仙的屋子后面有个院子,里面种了很多菜,她还养了一只鸡。屋子里原本住着两个道姑,如今只剩一个了,这个道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她菜婆,虽然已经六十八岁了,但腿脚还算方便。   木仙平时便和菜婆一起住,她睡小阁楼,菜婆住楼下。   “我的鸡不见了,我今晚早点睡,要回去找一下它。”木仙有些低落道。   “啊?怎么会不见了?”木仙说过那只鸡,花名叫木瓜子,羽毛上的斑点像珍珠一样好看,爱吃草莓,但胆子很小,平时有野猫来抢它的吃的,它就缩在一旁看着,叫都不敢叫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被人顺走了,它平时偶尔出下门很快就会回来,昨天出去了一天都没回来,怕是被人宰了,我今天要去后山找一下。”   “不会吧!哪个那么缺德还要偷你的鸡!”   木仙没回答。   二人往前走,也看到了来采药的人,看模样似是祖孙俩,一个皱巴巴的老头子,他的脸看起来像一颗枯萎的老柠檬,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二人都生得十分矮小,想是叶八公的药奴了。   忽而,见那个小男孩拧起了老头子的耳朵,怒吼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你都记不住!将来采错了看你怎么办!看你怎么办!”声音有些稚嫩,却不难听出满腔怒火。   而老头子却是一脸委屈的模样,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一双混浊的眼中也盈满泪,却不敢掉出来。   “木仙,那些是死生灵。”白星子解释道,“他们先死后生,都是从土里生出来的,爬出来的时候是牙齿头发都掉光光的老爷爷老婆婆,慢慢地越长越年轻,等到老死的时候,就变成婴儿了。所以你看到他们很老的都是只有七八岁,看到那些小孩子反而是七老八十的了。”   “哦。”木仙恍然微笑,不由得想起人类。   很多大人,照顾自己的小孩子吃喝拉撒时他们都会耐心哄着惯着,但如果换成他们的父母尿在裤子里了,吃个饭撒得满地都是,他们就没这个耐心了。其实,父母他们的健忘痴呆只是和小孩子一样,生活不能自理而已。而且,在那些大人还很弱小的时候,在父母还很健壮的时候,他们也曾照顾过这样的他们。只是他们长大后都忘了。   曾经骄傲的父母,在发现自己大小便开始失禁的时候,肯定会觉得很难堪吧。   “木仙,你看这个是不是板蓝根?”白星子忽然叫道。   木仙凑过去仔细瞧了一下,点点头,白星子伸手就要去拨,木仙制止了她:“别,它有灵气了。”   “什么意思?”原本准备将它连根拔起的白星子松开了它。   木仙没应她,却是低头和板蓝根说起话来:“我要你报答我做什么?我们不拨你就是了。”   “它,它,它修炼成妖了?”白星子大叫,而后仔细盯着它,却是看不出和其它草木有什么区别。   “嗯。”木仙应了一声,又继续往前走着。   白星子跟着走了几步,忽而回过头来张开五指对着它露出狰狞的面容,装作要拨它的样子:“哈哈!吓到了吧!”   虽然她听不到板蓝根的说话,也感受不到它的惊恐,却是自娱自乐的。   一路上,白星子像个好奇宝宝,这里摸摸,那里踩踩,而木仙则吼了一路。   “别动!那个是见血封喉,你身上若是有伤口碰到了就会死的。”木仙一吼,白星子立刻收回了手。   这不能碰,那不能触的,白星子一路上走得有些扭捏。后面木仙路过一丛鲜红色的扶桑花时摘了许朵给她,抽了花芯给她吸食,可甜了,白星子吃得不亦乐乎。这东西吃不饱,纯属吃着好玩,如此白星子便不肯走了,杵在那里边摘边吃,没一会儿脚下便落得满地火红,后面直到吃到蚂蚁了她才肯抬脚离开。   木仙则走在前面一路披荆斩棘,又顺手摘了几颗浅绿的圆果子递给白星子,白星子先前尝过扶桑和墙下红的甜头,接过看都不看,擦了擦便咬了下去,结果立马就吐了出来:“什么东西!好难吃!”   “油柑。”木仙却是放在嘴里慢慢咬着,“第一口是酸涩的,第二口就很清甜了,后面越嚼越是回甘。”   “真的?”白星子将信将疑又咬了一口,细细品味着:“真的耶!啧啧啧,好好吃!居然有这样让人回味无穷的东西!”   “好多桑葚,我们摘一点回去吧。”木仙停了下来,这里有几棵桑葚树,早已到了成熟的季节,却因为无人采摘,果实跌落得满地都是一片黑紫。   没什么大红的了,全是紫得发黑的,可是熟过了,一摘就烂,二人只能作罢。   这些熟透的果实落在根上,仍是做了多情物。   二人仍继续往前走着,木仙忽然又停了下来,然后便翻着周围的枯枝。   “木仙找什么?”   木仙指着前面一棵高高的树:“这是棵杨桃树,找根长点的树枝,打一些杨桃下来吃吧。”   “我爬上去摘就行啦!”白星子说着,将背上的竹篓放下,活动了下筋骨便爬上了树。   虽然动作有点笨拙,但勉强还是给她爬了上去。   “木仙,接着!”   “等!……一下……”木仙还没准备好,便被一个熟透的黄桃狠狠砸在脸上,桃肉桃汁溅了她一脸。   “啊!对不起!木仙你……啊!”白星子心一急,脚没夹紧便开始往下掉,她手忙脚乱地抓住树枝,但细细的树枝哪里承得住她的体重,立刻就折断了。   “咔嚓”一声,连人带树枝掉了下来。   “去吧皮卡丘!”木仙大吼一声,铃铛内的三只小鬼立刻现身,在离地还有0.5米的时候接住了落下的白星子。最后,白星子只是轻轻崴了下脚。   “可惜了,这可是甜桃呢。”木仙舔了舔唇边的桃汁,看来是摘不成了,说不定还得背着白星子下山。   “怎么办扭到脚了,我们是不是还要找点活络筋骨的草药了?”白星子哭丧着脸,此时此刻她有种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感觉。   “那、我去吧。你……”木仙低头找了找,从地上抓了一把酢浆草塞到她手中,“可以消肿散淤,你吃吧。”   “生……生吃?”白星子睁大眼睛,她又不是牛!   “酸酸的,挺好吃的,我去给你找点外敷的草药。”   木仙找到草药后正准备回去,便看到安咕咕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惨了惨了,主人中毒了!”   木仙慌忙跟了回去,却见白星子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满脸是泪。   “怎么啦?”   白星子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眼睛和嘴唇都红肿肿一片:“我中毒了!怎么办?”已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什么毒?”木仙倒有些淡定。   “这个!”白星子指着地上几条红红尖尖的东西。   木仙看了一眼,皱眉:“你吃了?”   “嗯。”一路上,木仙喂她吃了几种红花,大大小小都有,好吃又甜,她刚刚吃完酢浆草觉得酸酸的,看到这红红的果实便试咬了一小口,谁知道只咬了一口,整个舌头嘴巴都痛得要死!眼泪立刻就出来了,揉了一下眼睛,眼睛也跟着中毒了!!!紧接着,整个肚子都是火辣辣的!!!明显素蔓延已经入体!!请问她还有救吗?   “呵呵。”木仙冷笑,“朝天椒你都敢生吃!”   “什么东西?”   “辣椒的一种而已。”   “辣椒!这就是我娘找了几十年的辣椒?”白星子差点跳了起来,“这么说没毒的?”   “嗯。”木仙从包中掏出了一包糖,“张口。”倒了一些到白星子口中,后面又掏出小葫芦用水帮她冲了一下眼睛,过了一阵子才缓和了过来,口中虽没那么痛了,但眼睛还是有些睁不开。   “怎么辣椒吃着是痛的?我娘说是辣的!”根本就不是黑胡椒那种麻辣!   “你没吃过辣椒,一吃便吃了朝天椒,你这种痛不是一般的痛,有没有觉得痛完之后特别爽?”   “没有!”不过倒是出了一身汗,娘说要是找到了辣椒,她就让路伯伯大量种植,这样到了冬天之后,特别是北方的那些穷苦人民可以靠在菜中加辣椒御寒,比起喝酒御寒会好些。   确实,辣椒吃了之后就像喝了酒一样,整个肚子都是暖暖的。   “辣椒为了避免被吃掉,所以演化出动物无法忍受的味道。但它们的营养非常丰富,红辣椒的维生素C含量是柳橙的4倍,食用辣椒会令你的大脑接收许多痛苦讯号,为此大脑会分泌出内啡肽,这种天然的止痛剂能引发愉悦感,给人带来像抽鸦片那样的快感。辣椒的辣味同时刺激大脑的学习中枢,它记住了尽管辣椒味道火辣却富含营养,而且能带来奇妙的快感。所以如果你能习惯辣椒带来的痛苦,内啡肽便会转化成愉快的反应。”木仙说完,见白星子一脸懵然,便总结成一句话,“就是,如果你习惯吃辣,会觉得吃辣椒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并且会上瘾,无辣不欢。”   “我不习惯,不会习惯。”白星子坚决说道。   最后,木仙背着满满一竹篓的草药和野果下了山,而白星子只能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像个老太婆似的哆哆嗦嗦下了山。   此后,白星子便瘸了几天。   走在路上,仍是引来许多不认识的师兄弟注目,纷纷在心中叹息,长得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居然天生残疾,多可惜呀。白星子真想在身上贴个说明:只是暂时性腿瘸,暂时性的。   好在有个神经的木仙跟着她,她也学着她一瘸一拐地走路。拐累了,她便换另一只脚拐。于是,有那么几天,经常能看到两个一瘸一拐的生门弟子出入饭堂学堂,二人还拐得神同步。      ☆、木仙莫名怀孕了   饭堂里。   木仙去后厨拿了个番茄,一般番茄皆用来炒的,很少生吃。但木仙从不吃煮熟的番茄,煮熟的番茄在她眼中看来就像把冰淇淋倒入锅中,加热,再加上一瓶老干妈搅匀,嗯,口感就是那样。   没吃过?OK,我打个比方,就是菠菜吃多了的那种感觉,牙齿像被一层涩涩的东西包裹着。还不懂?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听过吗?就是那种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白星子打好饭便跑了过来,她的脚已经好了。刚将食盘放在桌面上,木仙立刻把桌子上的两个生番茄收了起来!十分迅速。   “干嘛?”白星子也喜欢生吃番茄,娘说生吃番茄皮肤会白嫩嫩的,还防晒斑。   “你点了番茄炒蛋。”木仙道。   “对啊,在我菜盘里,又不是你菜盘里。”她知道木仙不吃这道菜,但她却十分喜欢,番茄炒蛋酸酸甜甜的,而且颜色看起来很悦目,红红黄黄的,使人胃口大开。   木仙仍是将番茄藏得严严实实的:“不能让番茄看见番茄炒蛋。”   “为什么。”   “要是番茄看见自己的同伴被杀死炒成那样,它肯定会很害怕的。”   “番茄不是已经摘下来了吗?因为不会害怕了吧?”不对,而且番茄就算没摘下来,应该也认不出来被炒熟的番茄了吧。白星子觉得在木仙身边呆久了,智商也被拉到同一水平了。   娘说过,宰杀鸡牛羊的时候不要当着它们同类的面宰杀,这样它们会害怕,恐惧会生成有毒物质沉淀在体内。他们家吃的肉都是自己庄园里养的动物,日子过得像天堂一样,每天吃饱喝足后就散散步聊聊天。   被宰杀的那一天,鸡鸭会被骗到某个地方,然后眼前一黑,再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就直接去投胎了。   “会的,会的。”木仙道,“就好像你在这里站得好好的,然后突然我被人剁碎炒熟放在你旁边,你肯定也会害怕。”   白星子黑着脸道:“这样我肯定会害怕。”而且,她还不一定能认出这盘碎肉是由木仙组成的。   “所以番茄也会害怕的。”木仙又点点头,“番茄炒西红柿,青瓜炒黄瓜。”   白星子轻叹一口气,赶紧把番茄炒蛋吃完了。   木仙吃饭毛病特别多,盘里有三菜一汤,一定要按照顺序来。先喝两口汤,然后吃一口饭,接下来就专心吃一个菜,两口菜配一口饭,三个菜先后吃完,这个时候她的饭也一定刚好吃完最后一粒,便开始喝汤。喝完最后一滴汤,她才会站起来摸摸肚子说吃饱了。   木仙这会儿刚吃完第一道菜——油焖嫩豆腐后休息了一下,然后就开始在自言自语起来:“虎皮尖椒没虎皮,麻婆豆腐没麻婆,鱼香茄子没鱼,夫妻肺片没夫妻,还有……老婆饼没老婆……”   为了不让木仙看起来太过奇怪,白星子只好时不时点头应上几声:“嗯,对对……”   木仙也没理她,自己数自己的。   忽然,木仙停止了碎念,直直盯着前面的人。白星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武门的二弟子留忆瘦。   很少有人能将一袭红衣穿得这般低调,除了他。   他不爱说话,整日冷着脸,但是他的武力十分利害,在武门中地位仅次于大弟子花不落。他额间仍是一枚紫色额印,越往上越是难升级,他的紫印保持了两年,一直未能升成红印。   其实木仙也只见过他几次,第一次见到他,木仙就问白星子他是谁,后面白星子才帮她打探回来。   他脸型有些削瘦,下巴轮廓十分坚毅,挺拔的鼻梁,一双眼睛黑得深邃。年纪不大,但看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深沉。   “木仙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呢?他武功很利害?”   “不是,他……我感觉他,像一块石头。”   “石头?”   “嗯,像没有人到过的山顶上的一颗石头。”   白星子又仔细看了一下,点点头:“嗯,是像颗石头,闷闷的石头。”   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正巧,今日晚饭人比较多,刚好二人对面空着。其实是木仙太过奇怪了,没人敢坐她对面,生怕她不正常起来一掀桌子泼他们满脸菜。   见无人,他便坐到了二人对面,埋头吃饭,也不看二人一眼。他眼中只有金针菇炒牛肉,土豆烧鸡,蒜蓉菠菜这三道菜,哦,还有一碗元气丝竹汤。   木仙却是停下了筷子,认真地盯着他,盯了许久。   许久后,他才抬起头看她,眸底带着冷冷的寒意,木仙感到一瞬间的寒冷,却是歪头道:“你修过眉毛吗?”   白星子一下呛到了,咳个不停。他仍是面无表情,低头吃饭。   “你的眉毛真好看。”木仙道。   他仍是没说话,似没听到一般,继续吃着他的饭。木仙认真地看着他,在心中细细描画他的眉毛。   极好看的龙眉,每一根眉毛都像是精心修饰过的,两只对称的龙头对鬓呼啸,龙须都昂然翘立。   “木仙,吃饭了。”白星子用手肘轻轻捅了捅她,她这样一直盯着人看,亏得人家定力好直接无视掉她,换了别人早跑掉了。   木仙没理她,继续对留忆瘦道:“你长得也像一个人。”   木仙觉得他是生得很好看的,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内敛的阳刚之气。虽说算不上俊美,但她本身就不大喜欢太过俊美之人,像白星子的哥哥,美过了,实在是美得不像话。   “像谁呀?”白星子不由得再仔细看了看他,不知道她认不认识。   “我的夫君。”   “你成亲了?!!”白星子下巴差点合不扰。   “还没。”木仙道。白星子反应过来后,差点没被噎住!   “青门有个小师妹怀孕了,还去取了安胎药呢。”身后开始有人低声八卦,说是低声吧,又刚好能让她们听见。   “天啊!谁呀?”开始有人一唱一和起来了。   “好像是叫木仙。”   白星子下巴都快掉得脱臼了,反应过来后转过头对她们吼道:“你们胡说什么!”   “又不是说你,你着急什么?”长着桃子脸的女子不服气回道。   “你!”白星子气急,转过头看木仙,木仙却是傻笑着,她不由得心中一惊: “你怀孕了?”   “我怀孕了?”木仙跳了进来,有些兴奋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真的吗?几个月了?男的女的?”   白星子怔怔盯着她,抓住她肩膀道:“木仙,你怀孕了吗?”   木仙这才惊讶起来:“啊?我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   “你,你没怀孕是吧?”   “我,我不知道。”木仙认真想了想,“在我们那里,怀孕的一般方式是交合,但是在你们这里,经常做个梦就能怀孕。比如夫君外出几年,然后妻子说太过思念夫君,于是在梦中交合受孕,我一直以为这些只是妻子偷情找的理由而已。”不止如此,在传说中经常抱个柱子或者吃个梅子有些甚至只在树下站了一会,结果回去便怀孕了,接下来就诞生了什么传奇人物出来。   “是有这样的啊!” 何晚叶从围观的人群中冒了出来:“我是在我爹死了四年后才生出来的,我娘说,有一天晚上她梦见我爹了,然后就生下了我。”   她年约十三四,个子有些娇小,长得十分精灵,说起话来却是有些傻乎乎的模样。众人看着她面面相觑,心知肚明却一语不发。   “你是梦见谁了呀?”她仍无察觉,一说话脸上一对好看的梨窝立现,给她添了几分灵气,于是她的傻里傻气也就成了不谙世事,天真无邪。   “我……呵呵……”说起这个木仙止不住笑,“我想一下,应该是……白十诺师兄吧。”对,皮肤白一点的,是白十诺,不是白千木。   众人深吸一口气,她居然打十诺师兄的主意!紧接着她又道:“还有留忆瘦师兄。”   众人再深吸一口气,她居然在打这两个师兄的主意!真是癞□□想吃天鹅肉!   这边吃完饭已经拿起托盘准备走的留忆瘦听到这句话忽然定住了。   “哦,不对。”木仙又恍然大悟道,“是他们两个,我没有参与,我只是在一旁看着而已。不对!既然是这样,那我怎么会怀孕?”   周围有不少在吃饭的人已经将汤喷了出来,而那边红衣的留忆瘦,已经黑了脸。   晚上,白星子和木仙在郊外吵了起来:“凭什么!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   “我知道错了,但、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以后,我不午休了。”木仙也自知理亏。   “哼,凭什么我大哥是小受啊!他哪里不像攻了?”白星子据理力争。   “其实他可攻可受,只是……我觉得留忆瘦师兄好像只攻不受的样子。”木仙是真心这么觉得。   “那你也应该让我大哥攻一下他啊!平时看你和我大哥这么聊得来,谁知道你居然把他当小受!”   刚来到的白十诺还没开口,便听到了二人的争吵,他僵硬地靠在了树干上,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二弟早已笑趴了。   他与木仙相识数月,每次见面皆是相谈甚欢,知其性格便也无可奈何,只能当是小孩子童言无忌了。   只是自此以后,他与留忆瘦二人见面总免不了尴尬,而二人也会很自觉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求白十诺的心理阴影面积。   “算了,我教你武功,这样你才可以升级呀!快点,马步蹲好,出拳!”白星子在木仙对面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攻击。   木仙吐了口气,只是出的拳却是出得有气无力的,将白星子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忽然,侧面袭来一颗小石子,木仙听到石子破风的声音转过头来,石子便直直砸在了她脑门上!   “啊!”木仙随之夸张地倒地不起。   “怎么躲都不会躲的。”肇事者从树上跳了下来,是一个青衣女子,年约二三十,生得秀丽,只是脸上有一道极长的疤,自额角划向唇角,生生破坏了这份秀丽,令她的脸看起来有些狰狞。   “你怎么砸人呢!”白星子愤愤跑到她眼前,待看清来人却低下了头,这是柳弃叔师姐。有些人,虽然已经远离了江湖,但江湖仍有她的传说,她便是这样的一个传说。   她似乎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呆在山上了,虽说在生门中不是七子之一,但是真正利害的人是在排行榜外的。有传说她已经练成了半仙,因为模样一直没变过。她时不时出现在众人眼前,有时一消失便是好几年。她行事泼辣,不按常理出牌,不守山中规矩,而师尊们皆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似是有些纵容。   她的额间没有印迹,反而是有个浅浅的疤,传说她曾经修成红色印迹,却是生生将人面蝶从额间抠出。没人知道为什么。无额印者,便不算是山上的弟子了,但山上却从未将她除名。   “谁让她不躲!”柳弃叔说得在理,自顾自蹲下,从背后拿出一杆大烟,抽了起来。   木仙这会儿才爬起来,却是按着头,流了一点血,也肿了一个包,轻摁一下都有些痛,却是自言自语说:“小时候要是头磕到起包了,我外婆会把脚上的拖鞋拿下来,用鞋底使劲揉伤口。”   “那……那要我的借你吗?”白星子盯了盯自己的鞋子。   木仙摆手:“有出血口的不行,而且你的鞋底太脏了。”   木仙来到柳弃叔身边蹲下,幽幽道了一句:“你也是蘑菇吗?”随后不知道从哪抽出了一张纸,伸手便问柳弃叔要烟草。   “哟,你也抽?”倒是难得有女子,也敢抽大烟。   “嗯,别人抽烟好臭,自己抽就不会了。”待木仙卷好烟草点燃后,只吸了一口便剧烈咳嗽起来。   柳弃叔嘴角一弯,笑道:“太嫩了。”   确实呛得她难受,这个身体还没抽过烟,不过抽了几口,慢慢觉得香了起来。二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闲聊起来。没多久,白星子也参与了进来。   “师姐……“白星子有些怯怯问道,“你脸上的疤真的是大战恶龙时留下的吗?”   关于她脸上的这道疤,各种传说都有,有说是和另一师姐争师兄,结果被师姐一刀划在脸上毁了容;有说是她因为失恋了求而不得选择自毁容颜;也有说是她去伏龙谷降龙时被龙爪抓到的……各种版本,层出不穷。   “你说呢。”柳弃叔笑而问木仙。这个小姑娘倒是有趣,打完她伤口还在流血,转眼就忘了。不是记仇的人,或许也是有些没心没肺。   木仙这边已经将一条烟抽完了,烟灰都留在了掌心,这会儿才慢慢敷在了伤口上。   “啊?问我啊?”木仙过一会儿才有些惊讶反问,想了一下道,“师姐,小时候是不是剖腹产啊?”应该是剖腹产的时候医女下刀没下好吧。   柳弃叔没听懂,白星子这边听懂了,随后闷哼哼的肩膀一颤一颤转过头去,实在是她忍不住想笑。   “小姑娘!”柳弃叔一下子搂住了她的肩膀,她生得有些高大,肩膀也是宽阔,一下子便将瘦小的木仙搂在怀中,“这女子之间争来争去,你一没容貌,二没成绩,她们又为何要针对你呢?”   今日在饭堂之上倒是十分有趣,被人那般中伤她居然还乐呵乐呵的,最后还能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   木仙笑而不答。   “师姐,你今年……多大了呀?”虽然直问她年龄不好,但白星子真的是很好奇,终于憋不住发问了。   柳弃叔瞄她一眼,道:“二十三,永远二十三。”说着起了身,摇头道,“唉,比起你们这些小姑娘,我总是觉得自己老了呀。”   “那你可以去死呀,”木仙幽幽道,“这样别人就会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   白星子抿住了嘴,柳弃叔却是笑道:“有意思。”   话刚落音,便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木仙,飞了起来,脚下仅是踏着两片青叶!   待木仙落地后,已到一个低暗的小山谷中,天空一片昏黄,四周一片荒凉,石砾遍布的土地寸草不生,空气中弥漫着一片灰褐色的雾气,细闻有隐约的尸朽腐气。而柳弃叔也不见了踪影。   木仙怔了一会儿,便在原地坐下。   既来之,则安之。她干脆将后斗卵三只小鬼都放了出来。   后斗卵不肯出来,而脚头有和手后敲出来后瑟瑟发抖,立马钻了回去,不肯再出来了。   “怎么啦?”   脚头有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好可怕,有吃灵魂的兽。”   手后敲的声音已然带了哭腔:“老大,我们快离开啊!”   在远处的柳弃叔嘴角泛起笑,唇边像蜈蚣般的疤痕让她看起来笑得有些狰狞。      ☆、粉尘王子大爆炸   忽而,柳弃叔眼睛一亮,木仙面前出现了一只斑斓硕虎,渐行至她面前,她却像是刚发现的样子,笑着拍手逗起了它。到了她手中,老虎变成了一只粉嫩的小猫,似刚学会爬的模样,还有些站立不稳,只有她手掌般大小。小鼻子粉粉的很是可爱,叫声也是嘤嘤的。   忽而身后有煞气,她本能转过身子,却看到了留忆瘦。   留忆瘦仍是一身低调的红衣,只是,红衣有些烂了,露出白色的中衣,而中衣上也沾染了不少暗红的污血。他有些惊讶,一个橙色额印的弟子,怎么会来到不死谷,不死谷中尽是死兽,只有紫印弟子升红印时才不得不来。   死兽随你的恐惧而变化。你越是害怕,死兽便越是强大,死兽变得更加强大,你就会变得更加害怕,如此便进入一种恶性循环。所以,只有当你的心变得无畏无惧了,你反而才能收服死兽。   他已经来了第三次,第一次死兽幻化成恶龙,他受了重伤,整整休养了半年。   这一次,初时只是一只花豹,一瞬间的失神,花豹便变幻化成了黑熊。   在黑熊的最后一击中,他已无处可逃无路可退,干脆置之死地而后生,他闭上了双目,瞬间堪破生死,果然黑熊失去了攻击力,他心中清明,还未睁眼,手中的刀便挥向了已经缩化为狸猫的死兽。   如此,回去他便可以升成红印了。此后,他便是武门中唯一一个和不落师兄一样有红色额印的弟子了。   但是……留忆瘦深邃的黑目盯着她,她手中的死兽,竟是一只幼猫,豪无攻击力,她不怕死。这,怎么可能?   “留忆瘦师兄,你怎么受伤了?”她开口说话。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饭堂之事,顿时有些羞怒,不想理她。   他走开,木仙连忙跟了上来:“你要去哪?”   他忽然停下,木仙跟得急,一个趔趄直直撞上了他的背。   他身材瘦长,垂眸盯着木仙,靠近她道:“下次,你再这般无理……”   “你说什么?”木仙歪头,似有些听不清,一脸懵懂的模样。   他俯下身子,靠近了她一点,警告道:“你再这般……”话未落音,木仙忽而踮起脚尖吻了他的侧脸,他像被点穴般定在原地,深幽的眸子第一次起了涟漪。   木仙却是失笑出声:“你真可爱。”   “你亲了他?”白星子捂住了嘴。   二人在氤氲的池水中。   “是啊,今天一天遇到他两次,忽然觉得他样子很可爱,忍不住便亲了上去。”   “那他什么反应?”白星子很难想像他脸上的表情了,他可是个黑面神呢。   “他?不知道,等我转过身子发现他没跟来,已经不见了,可能有些害羞吧。”害羞?这当然只是木仙自己觉得而已。   “后面你怎么出来的?”   “月牙带我出来的啊。”   “哦。”白星子从没听月牙说过话,木仙也没,但木仙平时总能感受到月牙心中所想。只要月牙愿意,她便能感受到。   “木仙,我告诉你。“白星子偷笑道,“我娘让我加油去追师祖,她说要是有办法让师祖叫我爹一声岳父大人,那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绝对会很好玩!我爹好像也认识师祖呢。”   “额,可能么……”木仙总觉得白星子和师祖是两个不同的物种,要是两人在一起总感觉违反了自然界的规律。至于让师祖叫她爹岳父,更是没什么可能了。木仙不知道,其实是有这个可能的,只是这个可能性却不在白星子身上。   “可惜整整三个月了师祖还没出来。师祖这次闭关闭好久呢,不知道年终大赛师祖会不会出来主持……”白星子有些失落。   “一般闭关不是都得三五年么?达摩面壁整整九年呢。”   木仙不安慰反而泼冷水,气得白星子脸鼓鼓的,舀起水便往木仙脸上泼。   木仙一下子像海豚出水般跃了起来,将白星子整个人都按到水里,二人很快便嬉闹起来,打乱了一池清水。   “你看,头发都湿了吧。”二人坐在窗台上荡着脚晒月光。   “传说,被月光晒黑就白不回来了。”   “真的?”白星子惊恐问道。   “不鸡道。”   “木仙在哪里也叫木仙吗?”   “木仙来。”   “木,仙,来……”白星子歪头想了想,“蛮好听的。为什么在这里要改成木仙?”   木仙没回答,反而柔柔唱起了歌:“月光与星子,玫瑰花瓣和雨丝,温柔的誓言,美梦和缠绵的诗。”   “什么歌?”这倒是她没听过的歌谣。   “那一场风花雪月的事。”   “其实我的名字是我爹爹取的,他说我出生的时候眨着一双大眼睛望了他好久……唉呀,死蚊子!”白星子跳了起来,她这边是夏夜,虽是凉快,也惹蚊子。   “木仙,你那里是冬天吗?”   “不知道。”她的窗子很少打开,总是阴阴凉凉的,让人分不清春夏秋冬,早晚日夜。   “要不去你窗台坐吧,都被蚊子咬死了,我最讨厌蚊子了,诅咒它们!蚊子到你们那里灭绝了吗?”   “人类灭绝,蚊子都不会灭绝。”木仙仍没起身,“其实,你只要忍受住这种感觉,想像它并不痒,这样就不会痒了呀,或者去享受那种痒痒的感觉,你会觉得很好玩的。”她身上也被咬了几个包,但不是很痒。   “呵!”白星子冷笑,“开什么玩笑!”她恨不得咬死蚊子。   “星子知道吗,”木仙仍是荡着脚,享受夏日凉风,“公蚊子是不咬人的,它靠植物的汁液就能生存;只有繁殖中的母蚊子才咬人,因为它的卵发育成熟需要相应的蛋白质等营养物质,而植物的汁液中是没有这些物质的,所以母蚊子为了获得额外的营养而不得不吸取人和其它动物的血液,否则就无法产生下一代。”   “这绝逼是邪恶的下一代呀!咬就咬了,咬完要是不痒我就给它咬!”   “你会痒就证明你身体的免疫系统没问题,如果不痒,那么问题来了。”   “反正咬人就是不对。”   “万物生存皆有其根本。蚊子不会因为你喜欢它变得快乐,也不会因为你讨厌它就灭绝。不如你种些驱蚊草吧。”   “驱蚊草?”   “嗯。”明明窗台边就种了一排薰衣草驱蚊。   二人讨论了一下,夜来香和茉莉太香了,薄荷太提神,猪笼草太丑,最后白星子决定种艾草,二人明日又得去圣树山找了。   “对了,我的鸡找到了。”木仙道,丢了一个星期,它自己跑了回来。不知道这一个星期它经历了什么,也没见它变瘦,看来是没饿到肚子的。   “真的啊?你怎么知道是你的鸡啊?”白星子觉得鸡都长一个样,很难认。   “我的鸡很笨,很容易被我催眠,其它鸡没什么容易。”   “怎么催眠?”   “很简单。”木仙认真道:“首先,你得有一只鸡……”   ……   “真的吗?摸着摸着它就会睡着了?”   “嗯,它很快就会四脚朝天了。”   “天啊!到了千年后鸡已经长出四只脚啦!”   “我这里的四脚朝天是形容它仰面睡着的一个状态。我们那里正常的鸡还是只有两只脚的。”   ……   第二日,木仙醒来睁开眼,一片黑暗,她闭上眼再睁开,仍是一片黑暗。忽而她意识到她整个人都被掩在被子里,但当她掀开被子后,整个房间仍是一片漆黑,不是暗,是脏,墙壁地板,床榻桌面全盖着一层厚厚的黑灰,像是火灾后的现场。   她坐起身来回首一望,床铺上还印着她被子的轮廓,只有她躺着的地方是白净的,轮廓外皆是一片漆黑。她不由得想起命案现场里用粉笔画出的尸体轮廓。   白星子仍是像往常那般打开门,脚刚抬起来还没踏进房便怔住了,随后默默退了出去。而木仙仍是坐在床上,她有点懒懒地不想动。   没一会儿,白星子又推开了门,惊讶地看着木仙:“你怎么在这里?”   木仙没回答,过了一会儿,白星子才跳了起来:“这是我们的房间!!??”   木仙点点头:“应该是。”如果她睡着后没被人转移到其它房间的话。   周围一片漆黑,连明明窗台上的一排薰衣草都枯萎成渣了。   “怎么回事?”白星子踏了进来。她的鞋子明显都比里面干净多了。   木仙怀中的三只小鬼跳了出来,皆粘在木仙身上,不肯触地。   手后敲紧紧贴在木仙胸前,仍是有点害怕:“老大老大,早上大爆炸!!一团黑黑的……”   脚头有在木仙腿上踩来踩去,插嘴道:“粉尘王子大爆炸!好大一团粉尘,出不去,在门□□开了!”   粉尘王子是清洁工,每日早上都会滚进来粘粉尘,被它们滚过的桌面地板都会变得一尘不染,而它们也会越滚越大,大概就和屎壳郎差不多。不过它们只能粘在死物上面,粘生物的话生物会很快死掉。   而平日轮到她们这间房时,粉尘都只有一个足球大小,滚出来后最多也就变成篮球大小。   今日听脚头有它们一说,粉尘滚到她们这里来时刚好和门一般大,勉强挤了进来,打扫完后出不去卡在门口,硬要挤出去,结果便爆炸开来。   在爆炸前,后斗卵下令让手后敲和脚头有将被子给木仙盖好,木仙方才逃过一劫。   白星子听完来龙去脉甚是无语,只好去找了安悔娘。安悔娘来了之后仍是笑得花枝招展,解释说今日的粉尘王子是个实习生,不知道打扫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回去散粉尘,一直继续滚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后面来了好几团小粉尘,都滚得肥肥的才滚了出去,房内恢复如初,变得一尘不染。   木仙感慨,这临时工原是古今通用的。   她们几人没什么损失,就是明明的薰衣草死了。安悔娘便送了一些胭脂给明明赔不是,明明也就不生气了,笑得像朵花似的。   虽说没她们什么事,但二人仍是折腾了好一会儿,到饭堂时已经没午饭了,只有下午茶。   今日的下午茶多是甜点,木仙平时喜欢吃糖,但不喜欢吃甜的。她经常从包里里抓出一包糖就往口中倒,白糖,红糖,糖片。除了糖,她不喜欢吃其它的甜食。   最后木仙带着白星子上了圣树山,准备自己找吃的。上次她记得在一棵桉树下看到过番薯叶的,寻着记忆中的路,果然在番薯叶下挖出了一些红薯。   想吃就得听木仙指挥,脚头有、手后敲、安咕咕三个小家伙负责去捡枯枝落叶回来,白星子去溪边将番薯叶洗净,而木仙则在地上挖了个洞,将红薯埋好。   待生起火后,她又从包中掏出一口锅,不是汤锅也不是炒锅,就和奶锅一般大小,在火上煮起了番薯叶汤。   “木仙,我想吃肉。”白星子喝完最后一滴汤,仍觉得没吃饱。一大堆番薯叶煮完只有那么一点点,根本就吃不饱,番薯虽然松粉好吃,但感觉也不怎么饱腹。   “好吃,老大。”手后敲满意咂了咂嘴,同时也抹了把脸。   “那你去捕鱼。”木仙道,“手后敲和脚头有借你。”   “我们不能离开老大。”手后敲立刻着急起来,五指跺起了脚。   “对,我们要留下来保护老大。”脚头有也不肯离开,二者紧紧依偎着木仙,像离不开娘的奶娃娃一样。   “对不起星子。”手后敲声音有些低低的,像做错了事一般。   众人又望向安咕咕。   “我不去!”安咕咕忙道,它是泥人自然很怕水。刚刚白星子洗完番薯叶回来溅了几滴水到它手上,它没有发现,后面发现的时候手指都有点化了,手后敲帮它在太阳下推按了好一下子,才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没关系,我自己去。木仙你等我。”捕鱼谁不会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成。小时候经常看姑丈钓鱼呢,她也钓过。   白星子往林中深处走去,走没多久便听到潺潺的流水声,拨开树丛穿□□去,面前出现一条清澈而狭窄的小溪流,溪水有些奔流湍急,她沿着小溪往上流寻去。   “怎么可能会没鱼呢!”越往上走,小溪越宽,但真没见到一条鱼。难道是水至清则无鱼?   天色似乎也有些暗了,白星子有些气馁,只能往回走了。   总不能白来吧!估计都快到源头了,洗个脸也行。不过,手刚放入水中,她立马收了回来,感觉像是……像烫到了?   这溪水不是都很凉的吗?怎么会这么烫?她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了一下,确实是有些烫人。   怎么回事啊!难怪都没鱼,鱼估计都烫跑了。   白星子顿时有些好奇,不自觉又往前走了一下,前面渐渐传来淅沥沥的喧哗雨声……   下雨了?不可能吧?再往前走,才听清是哗啦啦的瀑布声,拐过一道弯后,果然发现了飞流直下的一树小瀑布。但是,瀑布底下的溪面似有些雾气腾腾,不同于瀑布坠下激起的水雾,这些雾气,更像是热浪。难道瀑布底下,是温泉么?   白星子伸长脖子探头一看,竟然发现前面的溪水中有人,依稀能看到那人背靠在一颗浑圆的巨石上,披散着长发,整个身子藏在水中,只露出一颗头,热源似乎是从这人身上冒出,白星子大声唤了几声,无人应。忽然反应过来,天啊,这是走火入魔的节奏啊!   白星子忙脱了鞋子下水,还真是有点烫人,这人可别倒在水里烫熟了。   待跋涉到这人面前,她才看清这人的面容。真是美!美得不像话。   她双目微闭,像一尊玉美人,整个人氤氲在温热的水中,更添一种朦胧美。   她的皮肤不算白皙,但非常晶莹。睫毛十分卷长,若是睁开眼睛,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双动人的星眸,细细的水珠聚在高直的鼻翼两侧,一双薄唇殷红诱人,吻下去真不知道是怎样的柔软。额间一道红色的额印,更显得其美艳动人。   还好她是女的,要是来了个男的估计就把持不住直接扑倒这位美人了。   “师姐,你没事吧。”白星子轻轻推了一下她的肩膀,这才发现她没穿衣服!而且身子也是烫得利害。天啊,真是走火入魔了啊,得赶紧把她拉出来才行。   白星子环住了她的腰,扛着她忙往岸上走去。   不过,这位师姐腰上的肉似乎和木仙的不一样啊,怎么有点硬。她和木仙腰上的肉都很软的。   “师姐别介意啊,你有的我也有,我绝对不会多看你的。”白星子似是自说自话。   好不容易将她扛到岸上,白星子慢慢蹲下将她轻放在地上,将身上的青衣解了下来,转过身子闭上眼睛摸索着将青衣盖在她身上,这才睁开眼睛。   很好,该盖的地方都盖上了。   但是,这师姐的胸怎么这么平!比木仙的还平!是不是因为平坦下来的缘故?有些人一躺下就没胸了。果然,上帝是公平的,长得这么好看却没胸。   再往下,中间那里怎么好像凸起来一坨小东西?   白星子皱皱眉,是不是衣服没盖好鼓起来了?她忙拉了拉衣服,但中间那小坨东西还是鼓起来的?白星子眨眨眼,想不通的事她从来不会多想,眼睛忙移向别处,额,这师姐怎么还长腿毛啊……   果然,长得好看总会有些缺陷,白星子总结道。   “师姐,你没事吧?”白星子拍拍她的脸,天啊,她的脸也好烫,“师姐!师姐!”白星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或许是她太过用力拍醒了她,原本昏迷的美人蓦地睁开眼睛,像是诈尸一样,白星子吓了一跳,就差没蹦起来了。不得不说,这双美目决眦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不过,她望着她的眼神好像很愤恨,一副想宰了她的模样?白星子心中纳闷,她没得罪她吧,反而救了她一命呢。   在白星子呆愣的瞬间,这师姐却吐出一口鲜血来,鲜血也是滚烫的,喷洒在一边的鹅卵石上甚至有些冒烟,随后她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天啊!师姐你没事吧!”白星子又凑到她眼前,轻轻拍着她的脸,这下她懂得怜香惜玉了。刚刚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白星子真的被惊艳到了!一双极动人的明眸,双瞳剪水都难以形容她眼睛的美丽。这还是她瞪人的状态,若是含情脉脉的话,只怕连女人都会被勾了魂了。   忽而,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白星子刚想伸出手挠一下,却发现手有些不听使唤了,很快,她便倒在师姐胸前。   在眼睛闭上前她还在想,这师姐的胸果然好平啊,还不怎么软呢。      ☆、白星子遇木北离      “白星子,白星子,白星子。”木仙面无表情连续唤了三次,白星子这才醒了过来。   “你的鱼呢?”这是白星子清醒过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木仙有没有看到一个师姐?超美的一个师姐?”白星子爬起来立刻东眺西望的。   “没有。”木仙道,她来的时候就见她躺在这里了,身上只着中衣,青衣则盖在她身上。她还以为白星子被人………(马赛克)………   “那个师姐长得好美啊!比我哥哥还美!”她又仔细回想着,有没有不落哥哥那么美呢?好像和不落哥哥差不多呢,几乎不相上下啊。   回去的路上,白星子仍在说着那个师姐:“虽然她长得特别美,但是她胸很平!而且,我告诉你,她还有腿毛。”   “刮一刮就好了。”   “还有还有,她喉结有点大。”   木仙止住了步,歪头想了想:“女人,好像是没有喉结的。”   “怎么可能!”白星子忙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摸了摸木仙的。忽然有些怔住了,那个师姐,喉结好像真的有点大,是凸出来的,她不由得想起她身上还有一处凸出来的地方。   !!!!!!!!!!!!!!!!!!!!!!!!!!!!!!!!!!!!   “怎么啦。”白十诺温和问道,小星来了之后一直盯着他和二弟看。   忽而,白星子伸出手欲摸他的喉咙。   白十诺轻轻躲开:“星子师妹,男女有别,不可如此。”   白星子便转而去摸白千木的:“二哥,你说女人会有喉结吗?”   白十诺不明,白千木笑道:“特别瘦的会有,但是一般也不会太明显,怎么了?”   “那如果有个姐姐长得好美,但是也不瘦,为什么她会有喉结呢?”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白千木道:“男扮女装。”他略皱眉,莫不是有哪个混小子男扮女装来骗他妹妹?   这回,轮到白星子沉默了。   “小星,发生什么事了?”白千木问道。   “额……额。”白星子犹豫了下,又问,“我们山上有没有人长得和不落哥哥一样好看的?而且,是红色额印的?”   二人互相望了一眼,而后白千木道:“莫不是木北离那混小子修成红色额印了?”   “木……北离?”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   白千木笑道:“他是男的,不过美得过分了。”忽而看了一眼白十诺,打趣道,“我说十诺君,他可比忆瘦君那面瘫小子好多了,哈哈。”要是木仙梦见的不是留忆瘦而是木北离,那他大哥绝对是攻。   白星子闻言扑哧笑出声,白十诺仍是一脸淡定。   不过他们二人玩笑也不敢开过了,白星子收起笑问道:“那北离师兄是哪一派的呀?”   “他呀……无门无派,便算他入了生门吧,不过那小子可不穿青衣。他的师尊,是怪神仙。”   “怪神仙?”也没听过,白星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   “怪神仙是巫婆婆和叶八公的师兄,一直住在七星谷中,那个怪老头子谁都不认,你可别得罪他,不过你要是得罪了他,报不落君的名号给他,或许他能留个情面。木北离是他收的唯一一个弟子,他在六派之外,师尊他们都戏称,怪神仙是山上的第七派,他一人便独当了一派。你可别小看这小子,在光明卷中他可是排第一的,他七岁便上了山,上山仅四年便修成紫印,不过这个紫印拖了他好多年,我看他也是怕死得很,每次在不死谷碰到他,他的死兽都是上古神兽。去年见他时,还是紫印,没想到默默地他就给修成了红印。那小子阴阴的,不过……”白千木又审视了他妹妹一下,“他应该不会瞎了眼看上你的。”   他妹妹长得怎样,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是说她不好,是那小子长得美过了,若是看上他妹妹只怕脑袋是被驴踢了。   当年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立刻就想把山下的婚约解了,谁知道第二眼看清了,才发现是个男的。后面怀疑这小子是女扮男装,死缠烂打了好一阵子,才确认了是男的。说来惭愧,惭愧。   白星子嘟了嘟嘴。   “你怎么会认识他?”白十诺问道,山上见过他的人少之又少,他亦从不主动出现在人前。   白星子上下唇紧紧抿在了一起,手也背到了身后。   “师妹?”白千木道,“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不不!”白星子猛摇头,才不会,只是,这个漂亮姐姐真的是个男的吗?   分割君。   “啊!”这是木仙第一次骑着油甘鸟飞得这么高,也就不到三米……但很快她又掉了下来,手后敲和脚头有又在离地0.5米的高度接住了她。   油甘鸟,其实就是那把被她加了个软座的扫把,名字取于油甘鸟来。   山上各色额印的弟子皆可学飞行术,只是需借物飞行,而且得寻到有灵气相投之物方可。若寻不到,便得等修行到青印后降得坐骑了。   像师尊他们灵力足够强大,飞行无需借物亦无需坐骑,凝神间便可召风云于脚下归去而来,是谓御风术。   白星子想好了,等她修成青印后第一件事便是入伏龙谷降一只幼龙当她的坐骑。   相传伏龙谷数百年前由师祖所创,内困有各种战龙上千只,龙主与师祖签订契约,它的龙子龙孙在伏龙谷内逍遥自在。若私出伏龙谷被山中弟子抓住,便任由他们抽筋拨鳞;但若有弟子擅闯伏龙谷,它们也不会留情面。   不过,若是弟子入谷后能降败它们,它们便认命为座骑追随主人终身。龙虽残暴,但有主之龙性子却是十分忠诚,一旦认主便终身不悔,便是主人老死,它们也会守护其墓直至自己寿终。   “木仙,还有两个月就年终大赛了,到时你要去参加吗?”   木仙摇头。其实年终大赛也就是七弟子的卫冕赛罢了,成为七子者,终为功名累。   “对了,你记得上次帮你说话那个小妹妹吗?何晚叶。”   木仙摇头。   “她老是被人欺负,那些人好坏的,老是丢一些脏兮兮的任务给她做。”   “又如何。”   “我只是觉得人善被人骑,所以,我帮她报仇了。”白星子调皮一笑。   “你又做了什么。”木仙飞得有些累了,直接将油甘鸟靠在了树上,就斜坐在座垫上。这个油甘鸟脾气实在太差了,不听话就算了,还老爱捉弄她。   “嘿嘿。”白星子笑得十分奸诈,“我往她们的水杯里泡了朝天椒粉,哈哈。结果她们全都哭着跑到巫婆婆那里了,被巫婆婆骂了一顿又跑回来了,哈哈!”白星子想到就觉得解气!   “无聊。”木仙收了扫把便往回走,“对了,在上次烤番薯那里有棵鱼尾葵树,就是上面结了很多紫色的小果子的,它那个果浆涂在人的皮肤上会很痒的,叫痒痒果。”   “哈哈,好!”白星子一听,立马就一溜烟跑了。   天色微微有些暗了,白星子速战速决,到了之后迅速爬上了树,嘿嘿,痒痒果,叫你们再欺负人!让我替天行道吧。   摘了满满的果子,白星子揣入怀中正准备下树,忽而感觉身后有温热的气息呼洒在她脖间。错觉吗?她可是在树上。   想了想,应该是错觉,便又往下爬。忽然,感觉有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这个,好像不是错觉吧?   还没等她尖叫,已经有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很快,她便被人挟着飞下了树,又在空中飞了一会儿,那人才放下她。   她站在地上,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想开口,歇斯底里都喊不出一声来。   怎么回事!!!!   身后那人缓缓踱到她身前。   她瞪大了眼睛,这是那个美人!那天那个美人!   哦,不对,她仔细盯着这个人的胸,平的,平的!穿上衣服是平的!还有喉结!再往下……   “看够了没有?”木北离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她就这样盯着他的下身,需要这样来确认他的性别吗?   他的脸离得很近,哇,真是美人!他年纪约莫十七八,一身黑衣显得身材十分俊秀,身量不算很高,也就一米七左右。   他歪起嘴角一笑,白星子却觉得他的笑满是媚惑之意。她是个女人都心动了,若是个男人……   哦,不对,他是男的!不是女的!白星子又盯着他的胸,继而又将视线往下移。   她的眼神明显侵犯到了他,察觉到他眼底的寒意,白星子想开口解释点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天……”他靠进白星子,在她耳边轻声咬牙道,“谁让你把我从水里扛出来的?”这个笨蛋,分不清男女就算了,他已经练到玄火诀第八重,这第九重他练了整整九个月,眼看着就要突破最后一关,进入第九重天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功败垂成,又得从头再练!   而且被她从水中扛出来后,几乎所有热浪都涌向其心,若不是老头子来得及时,只怕他就此一命呜呼了。他可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得如此憋屈!   白星子想说话,却说不出口。他轻轻解开她的哑穴。   “混蛋!”这是白星子听到的声音,好像是她说出来的,她……她能说话了?怎么刚好她在吼这句话,忙改口道,“师姐!你当时不是走火入魔了么?”她一开口,他一双美眸又冷了几分。   “师兄,对不起!”白星子咬紧了唇。这个师兄想干嘛啦!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白星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虚道:“师兄,我要回去了,很晚了。”   他却是幽幽笑道:“那天,被你看光了。你说,是让你对我负责任好呢?还是让我看回来扯平好呢?”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发誓!我都不知道师兄你是男的!”白星子慌忙解释,“那个时候,只觉得你胸好平!然后有腿毛,然后中间那里鼓鼓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脸上的坏笑似有些僵硬,而后冷笑了一声,伸出手,轻轻拉开了白星子的腰带。   白星子下巴都快掉了下来,忙合上,怒吼:“木北离你个混蛋!我有的将来你妻子也会有啊!没什么好看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话未说完,腰带已经掉落在地下。   “不肯给我看么?那……是不是要对我负责任呢?”他脸上掠过一抹淡淡的邪笑。   “负负!”白星子急急道,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   听到她的回答他似是很满意,看着她这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顿时觉得心里解气多了,索性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脸蛋还挺滑的,用力揉捏拉扯了一下,弹性也不错。   “痛……痛痛!”白星子咧嘴叫着,眼泪都快出来了。从小到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大力扯过她的脸。   混蛋混蛋,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你就死定了。还有不落哥哥,还有大哥二哥,到时你就等着哭爹喊娘求本姑奶奶放过你吧,白星子愤愤想着。   “不服气?”他坏笑。   “哼!”白星子想别过脸,却动不了,士可杀不可辱,“木北离,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他坏坏笑道。   “我哥哥是白十诺,还有白千木!你要是敢……”   “闭嘴。”他略皱眉,白千木那个死变态,真怀疑他有断袖之癖,当年在不死谷见过一面之后就一直对着他死缠烂打,后面还经常跑到七星谷来千方设法地偷看他洗澡,还专瞄他下身,简直就是有病。   不过,他们兄弟二人长得那么好看,怎么妹妹长成这样,而且这个妹妹的智商……嗯,应该不是亲兄妹。   便是这二人来找了也不怕,白十诺性子温和,不会和他打架,至于白千木那个臭小子,和他打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真是混蛋!若是他练成第九重天,还怕打不过白千木那小子,莫不是……白千木派她来阻挠自己练功的?但白千木还不至于这么卑鄙。   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是坏了他的大事,总要给她一些教训,这么想着,他便将手缓缓探入白星子衣襟内……   “你个混蛋!我的胸很平的,你摸我不如摸你自己的……啊!木北离!你干嘛!你不要这样!不要!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救命啊救命啊!爹!!!爹!”白星子震耳欲聋的杀猪声在林中响起,惊得鸟兽四散奔逃。      ☆、白十诺赠七日还   白星子没注意,木北离挟着她在空中飞的时候,腰上的安咕咕就已经掉了下去。摔到地上后,安咕咕的头滚了出来,来不及装上,安咕咕立马抱着头连滚带爬地跑回寝室去搬救兵了。   当木仙找到白星子的时候,她捂着脸在哭。待抬起头来,一张脸已经红肿得让人认不出来了。那个混蛋,居然将她怀中的痒痒果全部都抹到她脸上手上脖子上!   “请问,你看见白星子了吗?”木仙冷漠问道。   “我就是啊。”白星子哭丧着脸答道。   “哦。”木仙又仔细看了看她,似在辨认着什么。   “主人,你没事吧?”安咕咕从木仙肩上下了地,想跑到白星子身边,却是往相反的方向跑了去,它突然停了下来大叫,“手后敲,你把头给我装反了!”   “真的吗?那不好意思!”手后敲忙跑了出来,立刻将安咕咕的头拨了出来。   “噢呜!”安咕咕惨叫一声,“你轻点轻点!”   “我知道了!”手后敲回头叫道,“脚头有!快出来帮忙啊!”   “知道了!”脚头有正在梳头上的假发,出来见人,总得仪态端庄些才好。好一会儿后,它才慢悠悠走了出来,自我感觉优雅得如同一个拄着镏金手杖的英国绅士一般。   三只小鬼很快围在一起一阵鼓捣。   “木……北离。”木仙歪头,“他也姓木呢?”   “那个混蛋!姓木又怎么了!难不成你和他还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不成?”白星子怒吼,只是二人都没想到,这句气急而出的话却是让她说对了一半。   听完事情经过后,木仙笑得弯了腰:“孙悟空定住七仙女后居然跑去吃桃子,我以为只是因为他是猴子,没想到居然有人定住你后只是涂痒痒果。”不过她忽然止住了笑,“哦,可能他觉得你只是一只猴子,和他物种不同。”   痒痒果没有解药,只能靠忍。   所以这夜……来采昙花甘露的巫婆婆的药奴和来采夜来香氛的叶八公的药奴,它们都在树林里发现了这么恐怖诡异的一幕……   在惨白的月光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往另一女子的脸上猛扇耳光,一下又一下,被扇的女子一边哭,又一边让扇人的女子再大力一点,哪怕是脸在月光下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了……   在她们脚下,一只手和一只脚捏着一颗圆圆的头一直往一个只有四肢的小人儿脖子上插……在他们的上空,时不时飞掠过几只暗黑蝙蝠……   “我手痛。”木仙收了手,不肯再打了,抬头看了眼高悬的明月,“我要回去了,洗完澡差不多到时间了。”她得睡了,不然要是在路上睡着,就得白星子背她回去了。她可不能在众目睽睽下让一只手和一只脚抬着她回到寝室。而且,回去的路上会经过许多灵气特别重的地方,让它们出来也太危险了。   “哼,明天睡醒我就去我哥哥替我报仇!”白星子有些口齿不清道,两只手仍是小心翼翼捧着脸,脸是又热又痒又痛!   第二天木仙醒来时,白星子脸上的肿已经消了大半,但好好的巴掌脸还是成了桃子脸。   “木仙,你陪我去找我哥哥!”   她让石相思帮她请了一天假,她这副鬼样子哪里敢跑出去见人,在寝室无聊地呆坐了半天,结果让她想出了各种各样血腥、残忍的报复计划……还有在她哥哥面前要怎样说怎样做,每一句台词,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以及每一滴眼泪要怎么掉,她都已经演练到炉火纯青的境界了!保证让闻者动容,见者同悲!   后面肚子饿得慌,安咕咕还自告奋勇跑去饭堂给她偷了一个大大的肉包子回来充饥。所谓患难见真情,经过此事,白星子觉得它与安咕咕的友情已经升华到了一个同生共死的境界。   路上,白星子走在前面,木仙不紧不慢跟着。   不知道为什么,木仙从不和人并肩而行。如果有,只会在同行的前一小会儿,然后她就会慢慢地在不知不觉中退到你身后。   不管是一群人还是两个人,她总会走在最后面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你快我快,你慢我慢,就这样在你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而有时木仙又总爱一声不吭的,白星子就得时不时回头,看木仙是不是掉坑里了或者走在后面被人蒙走了,但每次回头,都见木仙低着头慢慢走着,像一具被人拖着的尸体。   白星子又习惯性回头看木仙,待转过头来,迎面有一只灰黑色的巨龟驮着一位黄袍老僧缓缓行来,老僧面色祥然,眉须雪白,眉垂至肩,须长至腹,双盘坐于龟背之上,额间已是蓝色额印。   “师兄好。”白星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老僧面带微笑,行了一佛礼。   一会儿后,白星子便小声道:“木仙,我和你说,缘来师兄看到我哥哥还得叫师兄呢,可是他今年已经一百六十多岁啦,还没修成仙身,师姐们都说他快OVER了。”老龟驮得慢,仍没走远。但估计耳朵也不好使了,应该听不到。   “道家重生,佛家重死。佛家的OVER如同凤凰涅槃。”木仙淡淡道。   “你们那里的人能活多久呀?”白星子问道。   木仙想了想:“我们那里的人一般长寿者也就活个一百二十多岁。除了传说彭祖活过八百岁,还有一个活了四百多岁的‘小彭祖’陈俊,因为老了之后身体萎缩,被人装在竹篮中轮流供养,人称菜篮公。再有一个就是活了两百多岁的李清云,他离我们比较近,是我们上一个朝代的人,但仍是有些经不起考据。”木仙话又开始多了起来,“哺乳动物的寿命,是其生长期的5-7倍,人类的生长期是20-25年,所以正常寿命应该是100-175岁。很多人之所以没那么长寿,那是因为他们不是老死的,而是‘病’死的。”   白星子点点头,又回头看了一眼,缘来师兄已经渐行渐远了,又道:“听说他那只乌龟是去伏龙谷降伏的呢,你说伏龙谷怎么会有乌龟呢?”   “那不是乌龟。”木仙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没常识”的表情看了她一眼,“那是赑屃(音闭细)。龙子之一,形似龟好负重,它们最喜欢的是载石碑。”   “哦……木仙你说……”白星子话未说完,忽而余光瞄到身后一个阴影落下,同时听得”扑通”一声,侧过头一看,木仙已经面朝下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木仙你没事吧?”白星子忙过去扶起她,一扶起来吓了她一大跳,木仙半张脸都是血。   “没事,没事,睡着了而已。”巫婆婆熟练地给木仙下巴消毒,最后拿出闪着寒光的银针出来。   白星子屏住了呼吸,木仙摔破的下巴就这样被巫婆婆像缝衣服一样,缝了八针,看得她的手都在颤抖。   “走在路上还能睡着,磕成这样还不醒,但是……还真的是没什么病。”巫婆婆道,她只负责治身病,其余一概不管。这小姑娘的魂魄实在是轻得……只是,人老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这是白星子第一次进入长筒屋。屋内光线有些昏黄,似乎哪都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尘埃。她悄悄打量着,药柜后面一片漆黑,忽而冒出几只闪着绿光的眼睛盯着她,她心一惊,立刻收回了目光,老老实实站好。   奇怪,今天还不到木仙去镇上的日子吧?木仙每个月都得抽一天时间出来,即连续睡上36个小时。   因为她在她那个世界每个月得采购一次生活用品,而她那个小村庄至今还无快递到达,所以快递到了之后她得到镇上的邮局取。那个小村庄听说很原始,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取暖基本靠抖,交通基本靠走,照明基本靠油,煮饭还得上山劈柴,洗澡喝水都得去井里汲,而木仙在那边是以写小说为生的,每个月写好之后就要去镇上的网吧上个通宵把小说po上网,再扛上快递奔波回村。   她问木仙这样不累吗?木仙说生活所迫,然后就开始唱歌:为了生活的逼迫,颗颗泪水往肚吞落……啊啊啊啊啊!有谁能够了解作为舞女的悲哀,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不得不说,这首歌从木仙口中唱出,震惊了她。   话说,今日木仙摔倒怎么不见后斗卵它们出来扶着了。待她把木仙背回房后,后斗卵他们才跳出来,说当时附近的佛气太重了,它们出来可能会化掉,所以只能任由木仙倒地了。   看着木仙的伤口,手后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比起平日多喝了些水。脚头有也用假发盖住了脸不说话,闷闷不乐的。   后面白星子才知道,缘来师兄就在遇到她们的这条路上圆寂坐化了!当时前面佛光大盛,她忙着把木仙送去长筒屋而没有发现。   后面回想下,她是缘来师兄生前最后说过话的人,都怪她乌鸦嘴,不知道缘来师兄晚上会不会回来找她托梦,吓得白星子接下来几晚都没睡踏实。   木仙醒来后,却是有些不开心,她在那边被菜婆叫醒,菜婆说她的云英鸡——木瓜子孵出小鸡了。   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木瓜子说经历就经历。   白星子小心翼翼告诉木仙:巫婆婆说你的下巴磕得有点深,可能会留疤呢。木仙说没关系,她还在伤感她的木瓜子失身之事,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不知被哪只野公鸡给拱了,找不到鸡负责任!而且接下来有段时间她都不敢吃鸡蛋了。   因为下巴磕伤了,要少说话少咀嚼,木仙决定省一点体力,睡上几天觉就当养伤,主要也是回去她那个世界看看小鸡,免得木瓜子的孩子被老鹰抓了。   今天就有老鹰在她们后院上空一直盘旋,寻到机会立刻扑了下来,木瓜子总算勇敢了一次,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平日温驯又胆小的木瓜子那么凶残的一面——为了它的孩子勇斗老鹰,战斗力瞬间爆棚。   木仙第一次看到老鹰抓小鸡……下巴都合不拢,还是菜婆利害,一把年纪还能巍颤颤地挥起扫把将老鹰赶走。   而这边木仙一躺下,白星子则立马跑去找白千木哭诉了一番。   白千木二话不说,干脆借此机会飞到七星谷和木北离打了一架,二人在七星谷打得地动山摇,天昏地暗,整整两天一夜仍是分不出胜负,最后白十诺赶到,以琴音化解了二人的招术,待了解完整件事来龙去脉后颇有为难,他也曾听闻这第九重天是何等难过,但木北离这般欺负他小妹却也行不得,可是木北离本也不属于六派之人,最后只能警告他一番。   回去后,对白星子也免不了温柔斥责几句。只是说没几句,白星子便眨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眶聚满了晶莹的泪水,眼看着一眨眼晶莹的泪珠就要落下,最后他只能摸了摸她的头,再看一眼鼻青脸肿的二弟,轻轻叹息了一声。   七日后,木仙去长筒屋拆线。待巫婆婆拆完线后,木仙接过小镜子一照,下巴果然有一道肉色的浮疤,外带八个针孔,看着有一点恶心。但很快木仙就释怀了,反正平时她都看不到,恶心到的是别人。   巫婆婆倒是看了她很久:“老眼昏花了吗?怎么感觉一直看不清你的样子。算了!”她手一挥,“有空多拿生姜擦擦,别留了肉痕下来。”这是穷人的做法了。   “巫婆婆,你有没有什么好一点的药材,我花钱跟你买,不要留疤的。”白星子道,她不要木仙留疤,都怪她,当时要能眼疾手快扶一下木仙就好了。虽然娘总说女孩子要破个相才能养大,可是她至今还没破相,不也长这么大了。   “她磕得深,多少会留点。我这里倒有好药,10个金元。”巫婆婆伸出手。   “10……10个金元?”白星子立马跳了起来。10枚铜元抵一枚银元,10枚银元抵一枚金元,这等于要1000个铜元啊!!几乎抵一年的饭钱了啊!   “给不起就算了!”巫婆婆起身赶人。   “别别!我给得起!”白星子忙道,“我现在就去!”   “你给得起?”巫婆婆审视着她。   白星子忽而觉得说漏了嘴,她的身上别说金元,连银元也是不应该有的,二哥也不敢给她银元金元,只给了她几十枚铜元让她没事多吃点下午茶,若她身上出现了银元金元,只怕查出来还得牵连到她哥哥。   “那……那能不能先欠着?”白星子试探问道。   “欠着你给得起?”   “巫婆婆,莫欺少年穷!”白星子昂首挺胸道。   白十诺这边刚从叶八公窗口离开,便看见白星子被巫婆婆拿了扫把赶出来,他轻咳几声,这时白星子才看到他,立马奔了过来,就差抱大腿了:“师兄!”   木仙不用人赶,自己乖乖从窗口爬了出来,一落地便见白十诺温文带笑,她也浅浅报之一笑。木仙有时会像一面镜子。   “师兄!借我10个金元!先欠着!”白星子摇着他的手臂。   “你要10个金元?”白十诺看着她,“可是要买七日还?”   “七日还?”白星子转头对巫婆婆道,“巫婆婆,你说的药叫什么名字?”   巫婆婆探出脖子瞄了几人一眼:“他手上的就是了。”   白星子一看,他白净的手心上躺着一个白色的水滴状的小瓷瓶,只有拇指般大小。   “那个!那个、师兄,你、你是给木仙的?”白星子眼睛发光。   他微笑颔首,将瓶子递到木仙跟前:“早晚各抹一次,连抹七日即可。或许不能全然去除,但不细看当是看不出的。”   “谢谢师兄。”木仙接过,白星子立马给了他一个熊抱:“师兄你太好了!”   白十诺推托不开,只能低声道:“男女授受不亲。”   “我不管我不管!”白星子仍是死死抱着他的腰身,往他怀里蹭,“师兄最好了!”   “不可如此!”他轻斥,眼里虽颇无奈,却没有责备之意。直蹭了好一会儿白星子才松开了他,冲他甜甜一笑。   他轻轻摇头,又向木仙颔首致意,而后离去。   这夜,木仙骑着她的油甘鸟摇摇晃晃便飞上了寂静谷,这是一座寂寞幽深的冷谷,隐匿在两座山峰交错之间,位置极为隐蔽,鲜有人来。   只要坐在谷巅的平石之上,便能看见月亮从两座山峰间渐渐升起来,倒是一个静心的好去处。   这个地方,其实是月牙引她来的,月牙很喜欢呆在这里晒月光。   月牙感觉到舒心,她心中亦是觉得十分安宁,她与月牙间似是有种心灵感应。   月牙安安静静地感受着月光,心无杂念,她亦然。   “老大……”后斗卵忽然冒了出来,它声音有些阴阴的,“鲛人泪,主人让我给你的。”说着,便有一滴水珠泛着蓝色波光,凝在木仙眼前,慢慢地融入了她的下巴。   “主人说不会留疤的。”   “哦。”木仙摸了一下下巴,那一小瓶七日还,刚好也就七日的用量,抹完之后下巴只有非常浅的一道印了,如果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这会儿她再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变得比以前还光滑了。   “很难得的吧。”木仙道,一看便不是凡物。   “区区鲛人泪罢了。”后斗卵轻描淡写道,隐入铃铛中。木仙依稀觉得今日的后斗卵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   很快,她就不再多想了,因为月光照得她十分舒适。   自从有了月牙,一到满月她都会来这里晒月光,她总感受月牙似在吸收天地灵气似的,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但是,她却无法拒绝月牙的要求,虽然月牙一直安安静静的。   “月牙,你怎么从来都不说话呢。”她轻声细语的,即便她不说,月牙也知她心中所想,她这样,不过是如同往日那般自言自语罢了。   她闭目细细感受着月牙,月牙心静如水,她亦心如明镜,她与月牙,仿佛天人合一。   夜风袭来,清凉舒爽,她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瞬觉感觉灵力贯彻周身。月牙似乎在帮她调养灵力,但又有一些捉摸不定,如同一闪而过的灵感一般。月牙这是在——教她掌握灵力?   灵力在体内运转了数百回,通身舒畅,她起了身。   “月牙,我要回去了,快到时间了。”她忽而停住了脚步,“不回去吗?那、你送我回去?”木仙笑,难道明日清晨她被一个晴天娃娃送回房么?   虽说如此,她仍是盘腿坐下了,不知为何,她相信月牙。她时时刻刻能感受到月牙的沉静,月牙的微笑,她信任它。   所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六这日晚上,月牙未表态,她自己准备去寂静谷了。昨夜也不知她怎么回去的,反正中午醒来就在床上了。她也懒得计较这些。   木仙这会儿正走在寂静的小路上,忽然听到有女孩子在嘤嘤地哭,不会是女鬼吧,木仙心思。   再往前走,果然看到前面有个身穿青衣的女子蹲在地上哭。   这让她想起一个故事,有个女子走夜路回家,看到有个扎着辫子的小女孩蹲在墙角哭,女子问她为什么哭,小女孩说因为她太丑了,没有人陪她玩。女子便道我陪你玩呀。小女孩听了抬起头来,脸上仍是一条辫子:你真的陪我玩吗?   想到这,木仙有点起鸡皮疙瘩,于是无视掉,继续往前走。一瞬间,各种各样的鬼故事从心中冒生而出,木仙都装作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想起来。经过那女子身边时,那蹲着的女子却突然叫住了她:“木仙。”   传说,有鬼叫你,是不能回头的也不能应她的,木仙想继续往前走,却鬼使神差回了头。      ☆、白十诺榕下动心   她,似乎看起来有点眼熟,木仙是脸盲,一个人见过三五次都不一定记住,除非长得很让人过目难忘。   那人走过来,眼睛仍是有些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木仙能不能陪我去收金姑子?”   她一说话,脸上一对梨窝立现,模样看起来甚是惹人怜喜。金姑子就是萤火虫,这个任务做成了有七个铜片,本来不是她接的,却被同寝室的人调换了。晚上黑漆漆的她不敢来,而且传说这条路,晚上会有色鬼出现。   听说这个色鬼是以前生门的一个师兄,因为觊觎一位儒家的师姐,对那师姐欲行不轨,最后被师姐误杀,自此魂魄不散,一直逗留在这条路上,披头散发,身上只披一件外衣,遇到小师妹就会脱下外衣,□□□□自己的身体。   “哦。”木仙应了声。   “谢谢你。”她破涕为笑,木仙跟在她后面。她时不时回头来,以确认木仙有没有跟上。   白月光倾泄在小路上,披上一层银霜,二人皆一语不发,静静走着,两边时有蝉鸣蛙噪之音。   忽而,前方刮来一阵阴凉之风,四周一片寂静。月光被乌云摭住,路上变得一片晦暗。   “木仙。”何晚叶有些害怕,忙退了几步与木仙平行。   阴风过后,不免有些燥热。前方忽而有人影渐行渐近,二人也是徐徐往前走着。   待看清人影,是一披头散发的师兄,五官长得还算端正,却是眼下发青,唇色发黑,已然不是生人了。这师兄阴阴笑着,忽而将裹着的外袍一把掀开,里面什么也没穿。   何晚叶立刻就尖叫起来,立马转过头捂住脸,眼泪都出来了。见状,这师兄笑得更加狰狞猥琐起来。   木仙微微歪了头,却是盯着他的下身,轻声道:“小牙签呀。”   “什么?”师兄收了笑,他对木仙的反应不满意。   “你知道毛毛虫游洞庭湖吗?”木仙伸出手指着他的下身,“东西太小了。”   待反应过来,师兄竟是羞怒得说不出话了:“你……你……”   须臾间,木仙已从包中掏出弹弓,抓起小石子,瞄准,发射,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噢呜!”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划破整个寂静的夜空。   “木仙,怎么了?”何晚叶偷偷从指缝中瞄了一眼,便见那师兄蹲倒在地。   “没什么。”木仙淡淡道,“一个人可以承受45dol(疼痛单位)的痛楚。当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要承受57dol的痛楚,大概就是碎了20根骨头的样子。但是如果一个男人被打到蛋蛋了,痛楚是9000dol,所以他现在的感觉大概就是同时分娩160个孩子或者断了3200根骨头。”   何晚叶一脸懵懂,未待她想明,前面忽而来了一排人,他们手挽手连成一片,每一个都是小脸颊、红肩膀,木仙数了数,总共16个,似没看到她们二人似的,这一行人将地上的师兄围了起来。   “走吧。”木仙道。   “那些人,是什么人?”何晚叶连忙跟上。   “夜游神,那个师兄会被抓去地狱的,以后不会出现了。”木仙侧过脸看她,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忽而心生怜惜,抓起袖子轻轻擦干她的泪,“以后遇到这种人,不用怕他们。”   何晚叶微微低下了头,低声道:“谢谢木仙。”   “这种人叫露阴癖患者,他们胆子很小的,你只要吓一吓他们就可以了。你越是尖叫害怕他们就越是兴奋,就等于鼓励他们的行为。如果你不敢吓唬他们,装作没看见就可以了,这样他们就会很失望,对下一次就没有信心了。”木仙说完往前走去,何晚叶跟上,渐行了一段路,木仙又落到她身后,何晚叶也放慢了脚步,犹豫了许久,她才鼓起勇气开口道:“木仙好利害,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木仙看着她:“我有点奇怪的。”   “不,不会。”她连连摇头,难得态度坚决的否定一件事,“木仙从来没有欺负过别人。”怕木仙不肯答应,她又继续说道:“我、我想和木仙做朋友。我、我、我不会……”说着说着,却是红了脸。   “你叫什么名字。”木仙继续往前走。   “晚叶,何晚叶。”   “小叶子。”   “小?小叶子?”她有些怔怔的,才反应过来,“可以!你可以叫我小叶子!”   木仙点头,好像又有些不对劲,她脑海中浮现出陈建斌宠幸了某位小宫女的场景。   “不、不过,我不是很利害,我很多门功课还没考过……”   “没关系。”木仙打断了她的话。   “哇,好美啊……”   深林处已无月光,树木丛林间萦绕着飞舞的金色的小精灵。   木仙觉得有些吵,它们都在小小声的说着话,像蜜蜂一样嗡嗡的,却又有些宁静。   何晚叶拿出黄金瓶,拧开瓶口,一股淡淡的吸力将金姑子们吸了进去。   “要金姑子做什么?”木仙淡淡道。   “养人面蛾。”何晚叶指了指手中的黄金瓶。   “第四天了?”木仙问。   “嗯。”   人面蛾飞进黄金瓶,第一天会笑,第二天会哭,第三天不停叹气,第四天以后若没吃的它就要开始吃自己,所以这天起便要开始往黄金瓶里喂养了,一下子喂足它,待它吃得胡乱时,连自己也分不清了,便把自己也吃了,最后当它吃掉自己的嘴时,嘴巴会从里面反过来,继而化做一颗金人珠。   收完后,木仙与何晚叶分别,她又骑着油甘鸟上了寂静谷,今日的油甘鸟,似乎比昨日要稳了一些。   中午,木仙刚起床洗漱完回来,便听闻敲门声响起,正在床上收拾东西的白星子忙跪到床边伸长了手打开门。   “你、何晚叶?”白星子一下认出了她。   “嗯,我、我找木仙。”何晚叶有些怯怯地探了探头。   “嗯,进来吧。”白星子绽开了笑脸。   “木、木仙,我、我想找你,一起去吃饭。”何晚叶头仍有些低低的。   “可以呀。”白星子道,“我们一起去吃吧。”她也是在等木仙呢。   “可以吗?”何晚叶看着木仙。   “走吧。”木仙放下梳子。   “晚叶,你上山多久了啊?”   “半、半年了。”   “你、你、你,说话、为什么、要、这样?”白星子模仿道,何晚叶一直都不是结巴的呀。   “我、我……”何晚叶涨红了脸,忍不住低下了头。   “哈哈,开玩笑的!走吧走吧,等一下到饭堂下午茶都开始了。”   此后,三人便常常聚在一起。   自从木仙学会飞行术后,武力值大增,终于一个月后升成黄色额印。而木仙升级后,何晚叶似乎也更加努力了,以木仙为自己的目标,努力冲刺,在年终大赛来临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也升成了黄印。   这日,白星子和木仙正在椰林中午休。这一片椰林此时正是夏日南国风光,实则山下早已入了初冬。   金色的阳光,白色的细沙滩,湛蓝的波浪翻滚出白雪,好一片和煦暖人的画面,让人只需看一眼,便会感慨生活的美好,世界的美丽。   高直的椰树间垂挂着许多吊床,有风吹来,看起来像一片片叶子荡漾在椰林中。   “啊!头好晕!”不知睡了多久,木仙忽然睁开眼睛双手按着太阳穴,“我要睁开眼睛休息一下。”   “干嘛啦?”白星子揉揉眼睛,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好像睡了好长时间。   “不知道,有时候我一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整个世界都在飞快的旋转,而且是朝着一个方向在转圈圈,但是我一张开眼睛就停止转了。有时转得我头好晕,我想可能是地球转得太快了吧。”   “额,那,那你是晕地球吗?”白星子摸摸头,娘说地球边自转边绕着太阳公转什么的,还用李子和袖子给她作过示范,她大概能理解。   “嗯,晕,我来了你们这里还晕马,所以不能骑马。”马头点得她整个腹腔都十分难受。   “那你好可怜。”白星子同情看着她。   “没有,只是我耳朵里面的‘水母’比较敏感而已。”说着,木仙像气球人一样张开柔软的双手销魂摇舞了一下,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木仙!”白星子伸出脚踢了踢木仙的吊床,被吵醒了她有点睡不着,“快到年终大赛了,不知道师祖出不出关,都五个月了。”   “没个三五年不出关的。”木仙嘟喃了一句,一闭上眼睛就晕,只能睁着眼睛睡了。   “哼!”白星子下了床,穿好鞋子,“木仙有了小叶子,就不喜欢我了。”   “这是什么话。”木仙莫名其妙,这女人吃起醋来,什么话都能找茬。   白星子不理她,自已走了。   木仙没有追上去。哄女人的事,还是留给男人去吧。   奇怪,她摸摸头,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她又说错什么话了?   哦不对,在晕醒前她做了个梦,梦见什么来着?很熟悉的一个梦,是经常梦见的一个梦。但是,梦醒后却总是记不起来。她依稀知道这个梦对她至关重要,但似乎冥冥中又有一股力量想让她忽视掉这个梦境。怪哉,怪哉。   木仙不再纠结,爬起来去了后山,在猴面包树的不远处,有一棵苍老的巨榕树,冠幅极展,叶下阴凉一片。   “老榕,我又来了。”木仙从包中掏出一把小剪刀立在树下仰望着树冠,低处的气根已被她剪得差不多了,再往上,不知油甘鸟能不能飞得那么高。   “老榕,”木仙踩在油甘鸟上立得歪歪扭扭的,“实在生活所迫,只能剪一下你的胡须了,所幸你也不疼。唉呀,油甘鸟,你能不能再高一点点。”木仙踮起了脚尖,伸长了手仍是有些够不着。   “累死我了!”油甘鸟大喊一声,甩了下长长的尾巴。   “喂!”木仙叫了起来,从油甘鸟身上摔了下来。   她是不会掉到地上的,这点她知道,但是……在空中接住她的不是手后敲它们,而是……一双有力的手——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木仙师妹?”白十诺轻轻落了地,仍是怀抱着她,似在等她回过神来。   “哦!十诺师兄。”木仙反应过来,她还没被人公主抱过,感觉还是蛮OK的,“你能不能再抱我一下?”   “嗯?”   于是,白十诺便抱着木仙悬浮在榕树下,木仙一边哼着歌儿一边剪着榕树须,像一个辛勤得不知疲惫的欢乐园丁。   木仙大多数时候脸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有时会带点慵懒,有时也会有点木然。如今被他抱在怀中仍是一副淡定无谓的模样,她如此坦然相对,他却有些心生异样。毕竟男女有别,他怎么就同意了呢?许是她一脸天真的模样,若是以于礼不合婉拒她,反而像是他想多了。   “木仙师妹,要榕须做什么?”他轻问,希望能和木仙像往常那般自然地对话。   “嗯?”她抬眸看他一眼,坦然道,“卖给巫婆婆。”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已不若平时见她那般坦然了。他与木仙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心生尴尬。他,似乎未与其他女子这般亲近过。   每次见她,总能与她相谈甚欢,她与小星这般要好,他也一直是将她当成妹妹般看待,但如今抱她在怀中,怎么感觉有些不一样了呢?像是心中荡起了涟漪,荡漾着,荡漾着。   “巫婆婆说不要老榕的榕叶,要老榕的榕须。”   “老榕?”   “是啊,这棵树不是很老了吗?听说当年它是师祖种下的是吗?”木仙抬起头,认真地剪下长长的榕须,“师兄,要再高一点。”   “嗯。”白十诺又往上飞了一些,二人便被榕须包围了起来。   木仙停了下来,看他一眼:“是吧?师兄?”   “嗯?”白十诺怔了一下,点点头,“嗯。”   木仙笑,轻轻拂开他发边的榕须,剪了放在自己怀中,许是怕榕须扰了他,专挑他周边的榕须剪。少女的气息轻轻呼洒在他眼前,他心跳渐渐快了起来,这种感觉,好奇怪。木仙没一会儿便将白十诺周遭的榕须剪了个干净,很快怀中便堆满了。   “好啦,师兄。”木仙笑道。   白十诺微笑,平缓落地,将木仙轻轻放下,心中略有失落感,但又感觉像是,捡起了什么放到了他的心上。   “谢谢师兄。”木仙眸中一片纯净。   “木仙师妹,客气了。”奇怪,今日他的心不若往日般宁静了。木仙离去后,她往日的音容笑貌开始不断回荡在他脑海中。   木仙……木仙……   “为千千万万的人牺牲一个人,和为一个人牺牲千千万万的人,同样是不对的。如果是师兄,师兄会如何选择呢?”   “没得选择。”   “也是,很多人都会要求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若那个人肯牺牲,大家便对他歌功颂德;若他不肯……只怕他也没得选择。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那人乖乖牺牲,真是有几分可笑。”   “世上本有许多无奈之事。”   “每个人都会有想要保护的人。若那个注定被牺牲的人是我想要保护的,哪怕是与全天下为敌,我也要站在他面前。”   “如此这般执着,只怕要入魔道。”   “心有执着,方有所得,执迷不悔便算是入魔道么?可是他们也是错的,不是吗?”   “儒家白十诺,来此处做什么?”耳旁忽然响起苍老的声音,白十诺有些讶异,与木仙探讨过千千万万事物,怎么忽然想到这一段谈话了。   他很快回过神来,恭敬行了一礼:“榕爷爷,十诺此次前来,是想询问师祖踪迹。”   “你也知道了?”   “嗯,昨日方知。”昨日大师尊召见他,明面上说是商讨年终大赛之事,但却告诉他师祖此行并非闭关修行,而是闭关渡劫,而且,从渡劫那日起师祖便失踪了。   “自从那日忽降天雷,师祖便无了踪迹。吾也一直多方探询中,皆感悟不到师祖气息。但他气息未尽,这也并非横祸,天劫命定,能遇到也实属不易,尔等无须过于担忧。”   “谢榕爷爷指点迷津。”白十诺松了一口气,只是,师祖渡劫为什么要瞒得这么紧呢?而且还派了表哥守关,若师祖早已失踪,那表哥是否知情?莫非这一切,只是障眼法?   老榕树一捋长须,唉,手感不对,又短了不少,叹道:“木仙这个小姑娘,终日来剪我胡须。”   白十诺感觉就像是自家小妹又闯了祸般,浅笑道:“其实,她并无恶意。”   “哈哈,这是自然。她爱说话,我便听着。”老榕树说着轻轻摇了摇树枝,树枝上一只白鸽飞出,“你去问下巫雪那个小丫头,榕须她要够了没有?”   白鸽挥挥翅膀,很快飞走。   “巫雪那个小丫头,脾气还是这么差……他们三个,加起来都快一千岁了,唉……”老榕树说着,又哈哈笑了几声,“让你看笑话了。”   白十诺垂首,温文道:“晚辈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PS:蛋疼那块经不起考究,是之前网上传的一个段子,大概意思就是男人蛋疼真的会很疼的意思。表示从小到大遇到过三次露阴癖患者,每次都无视掉直接路过,想来他们心中也是十分失望的。   ☆、白星子喜欢木仙   “木仙!你气死我了!”白星子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一天没和木仙说话,木仙便也不主动和她说话。   见她开口,木仙冷静道:“我错了就是了,白星子不要生气了。”这是木仙道歉的方式。   “为什么木仙喊人一定要连名带姓呢?”白星子反而更生气了。   “因为,不叫全名感觉你们像一只只被拧掉头的虾一样,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会很奇怪。”白星子,完整的虾;星子,没头的虾。小叶子,完整的虾;叶子,没头的虾。如果在她面前站着一排无头虾,她总感觉有点惊悚。   “但、但是,叫星子感觉很亲密呀!”连师尊们都叫她小星子,不相熟的师姐师兄也是叫星子师妹,同辈的也叫她星子君。而木仙,每次都是:白星子,白星子,白星子。   木仙歪头想了想,肯定道:“不,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她忽然觉得有点头痛起来。   “为什么!”白星子按住木仙的肩膀,不让她走。   木仙一下子溜开,抓起油甘鸟便从窗口飞了出去。现在她,虽然还不能飞得很高很远,但小距离的已经飞得十分自如,这是她第一次飞这么快,仍是挺稳的。   在天空飞的感觉真好,树木万物都在她脚下,这样她就不用面对了,感觉像是躲在了什么背后。   为什么呢?她喃喃自问。   忽而察觉到月牙的微笑,它在安慰她。木仙也微笑,看了一眼腰间的月牙,它的白裙飞舞得十分纯洁:“谢谢月牙。”月牙肯定是一个很温柔的姑娘,她是这么想的。觉察到她的想法,月牙微微沉默。   回来时,白星子脸仍有些气鼓鼓的,木仙默默上了床,开始抄写今日的功课。   白星子突然走开,木仙停顿了一下,又默默抄写起来。   没一会儿,半个去了籽的番木瓜出现在木仙眼前。木仙抬头,是白星子,她抿着唇,仍是一副堵气的模样:“给你。”   “谢谢。”木仙接过便拿勺子舀了起来,白星子也坐在她床边埋头吃了起来。   “白星子不要生气了。”木仙吃完开口。白星子停止了吃食,将手中的木瓜放在桌上,木仙眼直直盯着桌上的木瓜,木瓜没有立稳,仍微微有些转晃。   白星子忽然扑了过来,木仙第一直觉是白星子想打她,本能闭上了眼睛绷紧了身子,却没有抬手挡她。可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想像中披头盖脸的一顿打,而是一个紧紧的拥抱,白星子从侧面抱住了她,脸轻轻蹭着她的侧颜。   木仙心一惊,一动不动。白星子不会想和她百合吧?女人,她喜欢女人吗?木仙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就像她从来没考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这个问题。   “木仙,”白星子开口,声音有点软软的,“是我和你先认识的,我们一直在一起的,我怕小叶子抢走你。我们两个在一起多好,就像木瓜,可以对半好,三个人都不好分。”   “白星子你喜欢我?”木仙有些怀疑道。   “我当然喜欢木仙啦。”白星子松开她,正经看着她。   木仙歪头认真看了她好一会儿,白星子确实长得不赖,忽而吻住了她的唇,白星子立刻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双目微眯。   女子的唇,果然是有些柔软呢,木仙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的唇。觉察到湿意,白星子这才反应过来,立马像触电一样推开了她,像炸毛的猫似的跳了起来:“木仙你干嘛!”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有点变了。她明显受惊了。   木仙怔怔看着她,舔了一下唇,似在回味刚刚的感觉:“我想试下我喜不喜欢女人,如果喜欢我就接受你了。”她又舔了一下嘴唇,“但感觉有点怪怪的。”若是男人,可能感觉会好一点,木仙不由得想到了白十诺。又有些不明白,怎么会想到了白十诺。他的唇,轻薄红润,有时带着一点淡淡的桃粉,平日说话的时候一张一合,很是好看,让她不禁想起那红粉的桃花,浪漫而多情。   “你、你、你……”白星子猛擦自己的嘴唇,“才不是!你才喜欢女人!你整栋楼整个小区都喜欢女人!”白星子忍不住在原地连连跳脚,“我才不喜欢你!我是喜欢师祖的!”   话刚落音,这才发现门口立着一个人,不知进来多久了。石相思怔怔看着她们二人,似有些呆愣:“星子君,喜欢师祖?”   “不是,不是!”白星子忙将石相思拉了过来,又将门掩上,“相思君,你听我解释。”白星子手忙脚乱解释了一通,石相思紧紧抿着嘴,眼睛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她微微低下了头,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知道的事。   “星子君和木仙君请放心,你们二人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她看着二人微笑。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相思君想的那样!”白星子有嘴说不清,推了一下木仙,“你缩话啊,你倒是缩话啊!”   木仙一直沉默着。   “我、去洗澡了,你们慢慢聊。”石相思有些紧张地离开了。   “真的不是这样的!”白星子望着石相思仓惶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忽而狠狠盯着木仙,“你喜欢女人?”白星子想了想,那平时两个人一起洗澡她不是亏大发了?   木仙摇头:“以后我们要是生了女儿就让她们百合,生了儿子就让他们搞基,要是一男一女就让他们结为兄妹,好不好?”说完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   “不好!”白星子甩袖便走。   自此以后,石相思都有点不敢看她们两个。平日里若是她们两个在,她也总找些借口回避,换衣服也不敢当着她们两个人的面换了。这让正常的白星子十分尴尬难堪,找石相思解释了几次,可是每次总是越解释越糟糕,似在掩饰此地无银三百两。   后天年终大赛便开始了,今天已是最后一天课。   这日下午,白星子与木仙二人一起上武门的弓箭课。白星子箭一直射得很准,她从小便有一只镶满蝴蝶宝石的小金弓,这是她六岁生日时她爹爹送的,她一直是爱不释手,箭术自然也佳。   而木仙射箭从来没中过靶子,射起箭来也一直是一副有气无力病恹恹的模样,自然也是不讨师尊等人的喜了。   快下课了,木仙终于吸起一口气用力拉开大弓,仔细瞄准了靶心,正准备射出时,面前忽然飞来一只咕噜鸟。咕噜鸟是山上的投递鸟,平日只有鸽子般大小,会根据要投递的东西吸气让自己的身体鼓起来,越重的东西它们便会鼓得越大。   咕噜鸟此时不过鼓得如同老鹰般大小,爪子抓着一团包裹,飞至她面前便将包裹投了下来,木仙目光追随着咕噜鸟,手中的箭不自觉也对准了它,眼看包裹对着她掉了下来,木仙手一抖,箭给射了出去!   箭直接穿过包裹,咕噜鸟听到箭破空的声音忙侧斜了一下,箭矢从它的翅膀擦过,很快便掉了几片墨色羽毛下来。咕噜鸟惊魂未定:“咕噜咕噜”叫了几声,在空中扑腾着翅膀,似是有些埋怨木仙。   “对不起啊。”木仙捡起包裹,包裹已经散开来,她捡起来打开后发现是一件青色的斗篷,可惜被她一箭射穿,破了三个洞了。   因为明日要下雪了,便给新人们每人发一件斗篷御寒,如今山上大多地方皆是初秋,而山下早已步入寒冬。一场初雪,以提醒学子们年关将到。不过后天便要在腰石上举办各种争霸大赛,甚是热闹。大家忙碌起来,也就无心思亲了。   第二日起床,白星子又守在她床边,双眼放光。   是有什么好事么?   “木仙木仙,十诺师兄又赢了!”早上是儒家大赛,可惜木仙早上在睡觉,无缘得见她大哥温文谈笑间金笔一挥,在众多才子中脱颖而出,卫冕儒家大弟子之位。   “哦。”木仙准备去洗漱。   “你知道早上最后一赛吗?大师尊出了对子:寄寓客家,寂寞寒窗空守寡。有人对了什么‘倘修仙佛,休偕佳偶但依僧’,还有什么‘涕泗满流,江湖波涛泪汹涌’,但是通通都不如我哥哥对的工整!还有二师尊出的‘烟锁池塘柳’……”白星子像尾巴一样跟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下午是墨家大赛,我们去给千木师兄加油打气好不好?”木仙错过了她大哥的,可不能再错过她二哥的了。   “墨家比什么的……”木仙边刷牙边问,没注意便吞了一些盐巴下去,微微皱眉。白星子是急性子,真不能等她刷完牙再说么。   “就是做机关啊!墨家有分墨守墨攻的……”   一中午下来,木仙耳朵都起茧了。木仙在想白星子将来,肯定很长寿吧,不活个上百岁都对不起她的聒噪。   后面白星子说的木仙都没有听进去,默默吃着饭,一边吃一边认真在心中默数着米粒。而何晚叶一直呆呆听着,偶尔插问几句。有了何晚叶这个听众,白星子也就说得更加起劲了。   木仙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圣女果塞到白星子口中……总算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了。但是,不过安静了瞬间。   “所以暂时先由儒家大师尊代为主持……”白星子口中满满的圣女果仍阴断不了她的话。木仙开始在白星子身上乱点穴,她总觉得白星子身上某个会让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开关被人打开了,忘记拧上去,她想找到这个开关给拧回去。   “唉呀我肚子好痛!”白星子摸摸肚子,“木仙给的圣女果不会有毒吧,你们两个先走,我要去WC。”白星子说着便奔向了恭房。   “木仙晚上把斗篷给我吧,我帮你缝一下。”何晚叶声音仍是轻轻的,似有些怕木仙会拒绝她。   “哦,好,谢谢。”何晚叶真是一个贤妻良母。   木仙觉得,何晚叶给她感觉很像一只受惊的袋鼠,总是怯怯的。有时想起她,总会自行脑补她走路的模样:两只手弯曲成爪放在胸前,就像袋鼠一样。但是,真正见她走路时,又注意她两只手是垂在两侧的。所以,袋鼠般走路的画面都是她自行脑补出来的吗?   在二人去腰石的路上,白十诺从她身后唤住了她:“木仙师妹。”   “十诺师兄。”何晚叶乖乖唤了一声,时不时偷瞄他几眼,十诺师兄真的长得很好看,寝室里的女孩子晚上睡前都会谈到十诺师兄呢。   白十诺冲她微笑点头,带着得体的礼貌。   “木仙师妹的斗篷怎么了?”他轻声询问,声音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见到她,忽然觉得很舒心。   木仙盯着他的唇,他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吻下去是什么感觉。   “木仙师妹?”他又唤了一声,木仙很明显走神了,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想什么,只有月牙知道呢。   “嗯?”木仙猛摇头,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他浅浅一笑:“你的斗篷怎么破了?”新人的斗篷都是昨日初发的,怎么今日见她就看到破了几个洞了。   “哦哦。不小心被箭射穿了。”   他脸上仍是挂着冬日阳光般暖人的笑,伸出手:“将斗篷给我。”   木仙取下斗篷,他接过打开,斗篷间隐有蓝光闪过,待再交回她手中,斗篷已经完好无损。   “谢谢师兄。”木仙觉得,她对白十诺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了。   他颔首微笑,而后离去。他亦是要去腰石,只是与二女同行多有不便,恐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先行离去。   但他不知,已经带来麻烦了。不远处有三个女子愤恨盯着木仙,对于这些不善的目光,木仙总是自动过滤掉。   “放心吧,让她现在得意,等下她就会出糗了。”一个女子嘴角勾起笑。   “木仙喜欢下雪吗?”何晚叶有些高兴,难得白星子不在,她也有和木仙独处的时候。   “下雪么?”木仙伸出手,天空落下来一些小雪了,雪绒花化在她掌心中,有些凉凉的,“不知道呢。”她抬头望着天空,天空漫不经心落着些细碎的雪花。   何晚叶看着木仙微微扬起的侧脸,木仙脸上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哪怕有时笑得眯了眼,眼底仍是带着疏离的冷漠。可是她,却很想走进木仙的心,给她安慰,告诉她不要害怕寒冷,不要害怕一个人,不要害怕这个世界的残忍。她们是可以互相取暖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涕泗满流,江湖波涛泪汹涌——找了一堆三点水的字瞎对的,完全不懂对对子,听说还要讲究平仄什么的,不懂。   ☆、白星子亏大发了   舞台上,机关阵战无数,犹如科幻大片,木仙由于等级太低根本就看不明白。   烟火过后,所有木头所做的青龙白虎皆破成碎木,栩栩如生的白鹤凤凰皆化做纸片,而白千木仍无悬念地取在了第一名,卫冕墨家大弟子之位。   女生失声尖叫连连,这个场景,大概就和演唱会差不多。可是直到他赛完,也未见白星子,木仙迟钝的神经末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回事?”不远处几人窃窃私语。   “那个圣女果确认是她吃下去了吗?”   “她肯定会吃的呀,她从来没剩过饭菜的。”   她有一次偶然从巫婆婆那儿捡到了一张纸片,上面记载着一些文字,后面研究了许久才破译出来这是一个巫术,按照上面的药方炼出药水,只要服用了就会变成最近接触过的动物,一滴能坚持一天的效果,任你法力再高也察觉不出来。   如果还不到药效过的时间,唯一破解的方法便是有人能认出她并且当着她的面喊出她的名字,可是这个得需要多强的灵魂默契呢。   她总共炼了20滴出来,全部融入圣女果中了,莫非她一滴也没吃到?这不可能呀!她们还特地放了一只老鼠跑到她脚下呢。   木仙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便回了饭堂,饭堂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待回到寝室后,便见安咕咕坐在她床上。   “白星子呢?”   “不见了。”安咕咕坐在一堆衣服上一脸无辜,这堆衣服,是白星子的。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主人忽然不见了,它只能抱着一堆衣服跑回寝室。   这是怎么回事啊~!白星子心中抓狂!   好端端怎么变成了一只猫!才进到恭房还没脱裤子,忽然感觉脚下一空,便摔了下来,紧接着就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头。   她第一直觉就是有人要蒙住她的头揍她,这种事她也干过。待她迅速扒开头上的衣服,发现自己矮了一大戴,而且她的手!变成了猫爪子!她立刻就跳了起来,不同于以前的跳跃,这一跳,她就跳到了墙上。   结果一激动,她拉稀了,后面被海棠阿姨拿扫把赶了出来。虽然跑得快,肚子仍是挨了一下打。   拉肚子了拉肚子了,还没擦屁股呢!   怎么会这样!她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她忽然想到木北离那个混蛋,该不会是他画了个圈圈默默诅咒她把她变成一只猫吧?   不行不行,她要去找哥哥,白星子一路小跑,果然四只脚还是跑得快些。路上,偶尔有人逗她,丢些吃的给她,她也不管,只是顺着墙角屋沿拼命跑。   “以前没见过这只猫哦。”   “是啊,怎么这么瘦。”两个师姐碎碎念着,山上有一些猫,但都被人养得白白胖胖的。   白星子仍是猫不停蹄地跑着……话说,用一只猫的眼睛来看这个世界,真的和平时看到的不一样。   木仙无聊时喜欢倒立在床上,看着周围。在外面,也常常喜欢蹲在楼梯上坐在树杈上看着人来人往。   “很多小孩子喜欢闹,那是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的不一样。这个世界都是大人以大人的角度创建出来的,但当你变得和他们一样矮,你就会发现有些我们看起来鲜艳的花朵,他们只能看到单调的叶子;他们也能从我们不会多看一眼的脏兮兮的泥土中发现好玩的蠕动的蚯蚓。”   正如木仙所说:世界换个角度看真的不一样呢。白星子忍不住慢下了猫步,探头探脑地看着周围,原来喵星人的头还可以这样转呢。   啊!二哥!居然给她瞄到了她二哥,她连忙追上。   白千木跑得飞快,一下场那些师妹们像疯了一样跑过来,他要是不跑快点估计连渣都不剩了,还是他的小文温柔些。   不过,身后哪来一只猫像□□一样喵个不停,拼命跟着他,他最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了,看见就想一脚踹飞,好不容易终于甩掉了。   白星子这边却是两眼泪汪汪,二哥像被鬼追似的,跑得太快了她根本跟不上。一个转身就不见人影了,待她回过神来,已不知她身在何处——她,迷路了!!   今天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么?四处兜兜转转,越走越荒凉,天啊!老鼠!   好可怕啊!她平常都没注意过,原来老鼠是这么大一只的!白星子只知道拼命地跑,不知道跑了多久,等她停下来时发现已经身处郊外。回过头后,不见老鼠了,但是——老虎!!??   老虎!老鼠!傻傻分不清楚!白星子用猫爪揉揉眼睛。虽无背景音乐,她仍是感觉到了杀气!啊啊啊!白虎!救命啊!   面前这只白色老虎似病行来,白星子整个尾巴都竖了起来,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紧紧对视着面前的这双虎目,却是步步后退了。   身后传来碎石子滚落的声音,白星子回头一看!身后已是一处矮崖!已是被逼到无路可退!   不过愣神间,前方似有强劲风力袭来!老虎一掌劈了过来,却在还没劈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被风力扫下矮崖。   白星子脑中一片空白。   木北离正在瀑布下洗澡,忽听”咚”的一声,有团小东西掉入水中,激起碎玉般的水花。   “什么东西?”木北离抹了把脸,将落下来的小东西捞起来,却是一只小花猫,浑身湿哒哒的,好不狼狈。   将它放在石头上,轻轻拍了拍它的脸,又按了按它的胸口,它吐出几口水,又吐了吐舌头,这才醒了过来,却是一睁眼便瞪大了猫眼!   天啊!她居然落到木北离的手中!而且、而且木北离还没穿衣服!   白星子立马捂住了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还是两只湿湿的毛爪子。   木北离低头看了看自己光裸着的身子,一只猫,怎么还会害羞?他立刻抓住了它,两只手掰开它的腿仔细查看:“公的还是母的?”   “喵!”一声凄厉的叫声,白星子毫不犹豫挥起爪子,木北离眼疾手快躲了一下,只是手腕仍被划出一道红痕。   “脾气还挺大的。”木北离坏笑,白星子想跑,却发现动弹不得。混蛋!居然又给它用定身术!连”喵喵”也叫不出来了!   于是,白星子便被这光着身子的木北离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母的啊。”木北离确认后道,却见这只小花猫泪眼汪汪,似是十分委屈的模样,“别生气!小花!”又觉得它似乎有些脏兮兮的,还是这个花色看起来就不太干净?木北离干脆直接抓住它,将它按在水中里里外外又给它搓了个澡。   清白全毁了!白星子像尸体一般直挺挺躺在水面上,眼泪溢出它的眼角顺着它的毛滴落在水面上。   她发誓,等她恢复了人身,她要杀了这个木北离!   待洗干净后,木北离又拿起岸上的毛巾给它擦了擦身子,又再一次地摸遍了它的全身,白星子已经没有眼泪了。   木北离看了它一眼,怎么感觉这只猫好像似曾相识,有点像……有点像……那个白星子?白星子当初给他用定身术定住时,好像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盯着他?这只猫的眼神,仿佛更加犀利了,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似的?   白星子,倒是挺有趣的。这段日子以来,他故意遇到她几次,白星子每次见了他,都闭着嘴闷闷不乐,脸上装作没什么,但一转身便想作弄他,可惜她那些小伎俩实在是不值得一提,每次都被他反将一军,却是有苦说不出,也不敢和她哥哥告状。   他在山上呆了这么久,除了和白千木打过几次架,也没认识几个人,如今认识了个白星子,有心情了便去逗她玩一下,这给他无聊的修行日子添了几分趣味。   想到这,他不经意间嘴角勾起了笑,他笑起来,实是媚惑,湿透的长发贴在莹润结实的胸膛上,要是换了平时,见这场景白星子说不定鼻血都喷出来了。可惜现在,不是平时。   不对!木北离敛了笑,这只猫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它身上没有妖气,反而是有一股灵气,似乎还带点人气?木北离施起法术定睛一看,这只猫没有被人用过换魂大法呀。   但是,木北离摸摸下巴,越想越不对劲,轻轻打了个响指,白星子的定身术解除,还未等他开口,白星子便立马扑了上来,极为凄厉地叫了一声:“喵!”带着冲天的恨意及委屈!   “白!星子!”木北离忽然惊叫出声。   宾果!白星子在空中一变,瞬间化为人身,咚的一声砸在木北离身上,二人齐齐没入水中,激起一团水花。   木北离本能环住了她,但是,指腹传来柔软的触感!没有衣物!   待二人从水中冒出来时,正是大眼瞪小眼,湿润的长发皆贴在□□的肩上,二人身上无任何衣物却是紧贴着……他胸前传来的触觉,好像有些柔软……   “啊!”随着白星子刺耳的尖叫,“啪”的响亮的一声响起!   木北离的头非常迅速地歪向一边,脸上立现四道明显的指印。   “臭小子,怎么有女人的声音?”岸上不远处忽然传来怪神仙的声音。   听到有男人的声音,白星子立刻憋住气蹲了下来,但是,她与木北离本来是面对面的,这一蹲下嘛,眼前的风景么……   她又瞪大了眼睛,虽说在水中看不太清,尼玛,哪里会看不清!简直就是亮瞎她的钛合金狗眼!她立马闭上了眼,只是,由于这个画面实在是过于深刻,从此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实物与画本上的,还是有些区别的呀。   见她忽然蹲下正对着自己的下身,木北离连忙伸手捂住重要部位。   “老头子,你过来干嘛?”木北离侧过脸。   “我刚刚听到女人的声音!”怪神仙是一个糟老头子,年约六七十,实际多大了恐怕只有师祖才知道,他脸上也没什么皱纹。地中海有些严重,就像被人戴了一层花圈,花圈镂空的地方是不长头发的,而花圈处则垂下许多缕白发,就那样散乱地披散着。   “没有,我叫的。”木北离说着,捏着嗓子尖叫了一声,“啊!”   怪神仙怀疑地看着他,正欲上前几步。   “老头子,你再过来我就叫了啊。当年谁都不收就收我,还不是因为我生得最好看,你这样我会严重怀疑你恋童,专挑好看的男童收作徒弟,听说你当年还想收花不落!只是花不落不肯入你门下,说不定就是因为看穿了你的本性!”   “我呸!你个小兔崽子,花不落那小子当初一心要入武门,好说歹说也跟过我一段时日,我也算是他半个师父!老头子我辛辛苦苦照顾了你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占过你一点便宜!屁股都没帮你擦过!”怪神仙转身就走,一路上仍是吧啦吧啦地像机关枪般数落个不停。   “走了走了,起来!”木北离手伸入水中拍了拍她的头。   白星子从水中冒了出来,一出来又是一耳光!   木北离的头又歪向一边,他怔住后,开始怒了,凭什么一直打他,他转过头来正想对她吼上几句,却见白星子整个身子藏在水中只露出一个头,满脸是泪极为屈辱,犹如暴雨中的梨花。   说真的,白星子眼睛又大又明亮,平时眨巴着眼睛望着人就让人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如今又聚满眼泪,他不过看了她一眼便心软了,原本还想教训她几句的,话说出口却是:“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怎么弄得好像是他占了她清白似的?不过,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我、最多我对你负责任就是了!”娶她真是算他吃了亏。   白星子哭得越凶了:“你个大变态!”真是太恶心了!白星子边哭边往岸边游去。   “什、什么嘛?”木北离按住她的肩膀,虽是隔着一些湿发,仍是碰到了她的肌肤。   “你!”白星子还没吼出声,已经被一个吻堵住了,她仍是瞪大了她的眼睛。   他的唇,好柔软,他微闭着眼,长卷得不像话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像蝴蝶的羽翼般微微颤动着。   他屏住了呼吸,动也不敢动,只是以唇封住她的唇。他心跳也是极快的,从小到大,唯一深入接触过的女人只有娘,印象中,娘一开心起来就爱抱着他胡乱亲吻。上山之后,他更没有认识过一个师姐师妹……而白星子,可以说是他除了娘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女子。   可是、他是怎么了?他在做什么?他的这个行为根本就没有经过他大脑的同意!   他、是在作弄她吗?但是,也不应当这般作弄她的。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亲了她?二人大脑皆是一片空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一动不动的。   一会儿后,他才松开了她,缓缓道:“我负责任就是了,我去找你哥哥。”他是怎么了?他抚额,他怎么会突然就亲了她?唉,估计得被白千木狠揍一顿了,还是打不还手的那种。   “不许走!”白星子脸上的泪还没干,忙急急拉住他,“今日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我就、我就阉了你!”传出去她还要不要活了!   “那……可是,可是你……你……”虽说他年少,但该负的责任,他绝对不会逃避。多少还是看到了一点,虽然有点平。   “你妹啊你!今日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绝对会让我爹阉了你,送你进地牢让你天天捡肥皂!”白星子咬牙切齿道,凶狠的模样像是能把他吃了。   木北离皱眉。怎么这么凶……   “闭上你的狗眼!”   “喂!我的衣服啊!你拿走我穿什么!”   “岸上那么多树你不会拿一片叶子挡一下啊!”   “你开什么玩笑!怎么挡!”岸上的树叶子都极小一片,还不到他手掌一半大,“你至少也要帮我找一片荷叶来啊!”   “你!你!”白星子又羞又恼,匆匆套上衣服就跑开了,留下在水中凌乱的木北离。      ☆、天下莫能与之争   “二哥!我今天被人变成一只猫!你干嘛使劲跑!”回寝室换洗完白星子立刻就跑去找了白千木。   “是!是你?”白千木瞪大了眼睛,还好他心善没有一脚踢飞,要真一脚踹飞他妹妹那估计他得悔到肠子都青了,“谁对你用了换魂大法?”他怒道。   换魂大法是蓝印以上的弟子才会使用的,而且,换魂大法要将魂魄抽离身体,对魂魄和身体来说都是极为痛苦的。他便是以前顽劣时整人也从未用过这一招术,最多就用化形大法把人变成动物而已。   “不知道!”白星子将来龙去脉仔细说与他听,当然,木北离那一段删减了。   “照你这么说,不是换魂大法,但是,你说的这种我可没听说过。”白千木眉宇微皱,“这事师兄一定帮你做主!”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这般欺负他小妹。   “嗯!师兄一定要找出那个人!”白星子咬牙道,等她找到那个人,绝对不会放过他,她绝对要以牙还牙,把他变成一只臭虫、一只屎壳螂、一只猪!   “走,我们去找大哥!”   “二哥你去吧,我心好累,我要回去碎觉了。”白星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记得和大哥说一下我有多惨,被老鼠追完被老虎追,最后还掉落悬崖……”   她有些心虚。小时候和别人打了架,一喊二哥,二哥立刻风风火火带着她各种“复仇”;若是告诉大哥,大哥一定是劝和不劝打,有时还会去找人家的长姐长兄,双方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喝茶谈话。结果就是她和那个人,一个说:对不起我错了,另一个说:没关系。   “嗯,那你回去好好休息。”白千木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   “对了,师兄你什么时候下山?”白星子刚抬脚准备走,又忽然想到正事来,白千木赛完就要下山回家过年了,年过后,他便直接在南国成亲。   “本来过两日就下山,但是现在嘛,一定要把欺负小星的人找出来,教训完他我再下山。”白千木狡黠一笑,作为大弟子被迫要庄重稳妥以身作则,他可是压抑了许久,这回居然有不怕死的敢作弄他妹妹,他自然也就不客气了,此时,已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对了,这是木仙送给你的成亲礼物。”白星子从怀中掏出一颗松果,哦,不,应该是两颗松果。只是两棵松果长得十分有趣,首尾相连,中间拱形,连在一起绕成一个心形,这是木仙偶然在圣树山上拾到的。   “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形状的。”白千木接过,木仙么,他总觉得她有些奇奇怪怪的,虽说他性子很是开明,也有些接受不了,反而是一向”死板”遵从儒家之道的大哥十分欣赏她,二人似乎很聊得来,每次见面都是聊到她妹妹睡着了,他找个借口开溜,而这二人则谈天说地,聊到一个浑然忘我的境界。   “对了,木仙还说了:如果你们和离了,请把这个还给她。”白星子又补了一句。白千木嘴角一个抽搐,果不其然,就知道木仙不会这么正常。   白星子一走,白千木立刻风风火火便去了儒家殿。   白十诺立在枫树下,深思后道:“你说的这个像‘化形大法’,只是改变人的模样,但是化形大法破解时不是这样的,这与小星说的有些不符。”   “我觉得,小星似乎有所隐瞒。”今日小星在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些躲闪的地方,定然没有全然告诉他真相。   “有人叫出她的名字,突然就变成原身。这个……我倒觉得有点像巫术。”白十诺分析道。   “巫术?”白千木像想到了什么,“莫不是木北离那个小子欺负小星?”   “不应当。怪师尊虽善巫术,但北离君一向不喜巫术,再者,他为何不干脆使用‘化形大法’?”   “也是。”白千木点头,虽然木北离和他打过几次架,但每次二人皆是光明正大地出手,总体来说他还算是个心胸坦荡之人,“那还能是谁?”白十诺与他对视,二人忽然想到了一起。   “怪神仙的师弟和师妹!”白千木叫道,“你去问叶八公,我去找巫婆婆问下。”白千木说着已经迈开了长腿。   莫不是小星无意间得罪了药奴被药奴整蛊了不成。有些七八岁的药奴是很喜欢恶作剧的,又仗着自己生得一个老头子老太婆的模样,倚老卖老。   白十诺从叶八公那边查探不出,而白千木去了之后,巫婆婆一翻才发现她有一本巫书少了一页,也不知是哪个药奴调皮给撕了下来,最后这本书蹦了起来:“噔噔噔噔”跑去找它的页子,找到那一页后顺藤摸瓜,却是一个黄印的小师妹出来顶了罪。   得知她本是要作弄木仙,白星子反而更生气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差点就要动手打人了,最后还是被白千木拉开了。一个黄印小师妹哪有这个胆子,便是有这个胆子,如何能看懂页面上的字符?就算真是她做的,也不值得小妹打人。   而木仙得知后却是淡淡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将白星子气得直跺脚。   “她,不就是第二个小叶子吗?”木仙冷淡道。   木仙一语点破,白星子哑然。此事最后竟有些不了了之。   第二天,木仙醒来便见白星子一脸气愤守在自己床前。木仙心想,难道白星子气还没消么?   还未等她开口,白星子便摇着她的肩膀:“木仙,你怎么这么能忍呢!你都没得罪过她们,她们为什么老是要针对你呢?”   “又怎么了么……”木仙弱弱问道,同时也有些莫名,何为忍?忍,首先得有人欺负她才行,但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有人在欺负她,至少没有当面欺负她。不当面欺负,她怎么会知道?   “她们在问天榜上中伤你,你知道吗?” 问天榜,其实就是一个八卦贴吧,许多人会在上面凭空发贴。   白星子一看到,立方就开了马甲对骂起来,可惜她一言敌不过众口,最后被气哭了只能跑回来,一边哭一边看着熟睡而毫无察觉的木仙。   “现在知道了。”木仙抓了抓头发,准备起身洗漱,可是刚站起来就被白星子按了回去:“太过分了!你又没有欺负别人,你只是有点、有点奇怪而已,但你的人是很好的。”   “和她们不同的人,便是异类,大家排斥是正常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犯我族者,虽远必诛。”她自认从来不是个合群的人,木仙说完又准备起身,岂料白星子又将她按了下去:“什么嘛,你和她们哪里不一样了?她们凭什么那样说你!”白星子快气疯了,真想把那些人揪出来狠揍,“分明就是被人怂恿的,前面几个骂,下面的回帖全部跟着骂,她们都不认识你,为什么要这样骂你?”   木仙觉得自己好无辜,白星子这明显就是昨天的气找不到地发泄……如果不帮她发泄出来,估计接下来这几天她都没好日子过了。唉,木仙想了想,她就勉为其难当个知心姐姐好生安慰一下吧。木仙轻咳几声,准备开启她身上的话唠模式。前面说过,木仙有时不爱说话,有时一说,话便很多——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又所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如果我正常一点,她们还会骂我吗?事出必有因呀!   再所谓!谣言止于智者,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会人云亦云的。   而那些跟帖骂人的其实他们十之八九都是没有恶意的,他们只是比较从众,没有坚定立场去理智判断,他们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跟帖会给当事人带来多大的伤害,一字一刀,他们的本意仅仅只是凑个热闹,觉得好玩顶一下贴而已,甚至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一回头就忘了这事。   就好像你乘着小舟在河中飘荡,这时忽然有一片无人驾驶的小舟,顺流而下撞到了你的小舟,你会生气吗?不会。但如果是有人掌控的小舟,撞到了你;你可能会吼一声,如果那人不理你,你可能就会生气了。为什么同样撞到了你,对于无人的小舟你却不生气呢?那是因为它们是无意的。   所以,那些跟贴骂你的人既然是无意的,你还气什么呢?   至于那小部分有恶意的,他们也只敢在上面骂过过口瘾罢了,他们在榜上骂得凶,你要是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敢当着你的面骂你吗?好吧,就算他们敢,那他们骂得凶,便是吐得你一脸口水,这时你忽然拿出一把刀出来,他们一般会定住,还敢继续骂吗?好,就算他们继续骂,这时,你再把刀塞到他们手里,谁真的敢直接捅你?如果真的捅了,谁让你拿真刀出来的?   总的来说,问天榜中潜水的人千千万万,许多人只围观不说话,再减掉八、九成无心骂人的,剩余这些有心骂人的减掉五毛党后是少之又少,就剩那么一丢丢了。   其实他们在生活中一般多是不如意的,所以才需要借此机会宣泄一下,骂一些不认识的人,同时他们会怀着一种侥幸心理,反正这么多人骂你你又骂不过来,便是最后逼死了人,也是法不责众。法不责众啊!   你要相信,比你优秀的人是不会鸟你的。我可以很确定,在榜上八卦的绝对没有各派七子,因为他们没有这么多时间来八卦这些八卦。你又何必因为别人弄得自己不开心影响自己的心情呢?   如果我想做自己,我就必须得承受做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但我快乐就好,又何顾其它?   木仙说完,静静看着白星子,又忍不住舔了舔唇。她早上起来还没喝一口水就说了这么多话,感觉有点缺水了。   “木仙……”白星子仍是十分不开心,抬脚便走,“我还是想骂回去!”   木仙连忙拖住她,将她按到自己床上:“为什么要浪费你的时间?千万不要和傻B争吵,因为他们会把你的智商拉到与他们同样的水平再用他们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最好的回复就是沉默。他们伸拳头揍过来,我们也要挥起拳头打回去吗?不,我们走开,这样他们才会打空。就别去看嘛,这样他们骂我们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随便他们骂了,反正我们既不会少一块肉也不会胃疼。如果他们的诅咒都这么灵的话,那巫师应该是个很热门的行业了。而且他们这般骂只会失了自己的风度,以为无人知晓便做出那样的行为,那在光明的场合他们又能坦荡到哪去?而且!如果你真想报复他们,最大的报复就是不要让他们发现自己做错了。我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有一天他下楼发生他的车被一个熊孩子画花了,结果他满脸笑容地给了那孩子十块钱,摸摸他的头,夸他画得好。结果下午那个熊孩子画了十几辆车。所以,你真想报复他们,你就使劲去纵容他们,这样才对!”木仙说完,幽幽笑了。   白星子瞬间犹如醍醐灌顶,忍不住吸了口冷气,木仙原来打的这个主意。不告诉她们算什么,纵容她们才对!不过一念间,白星子瞬间想通了!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不过如此。   “木仙,你太利害了,还有点毒!不过你做的对!我要纵容他们!”白星子说完乐呵乐呵地跳了出去,很明显她释怀了。   木仙舒了一口气,果然忽悠过了。   开玩笑!她哪有那么大度!等她哪天闲得蛋疼了,开个小号一个个喷回去,光是想想就觉得解气,所以也就不生气了。   而且她知道,等她闲得蛋疼的时候这事她也忘了,也就不会浪费时间去做这些无聊的事。所以,算到最后她一点亏都没吃。木仙顿时觉得自己真机智!   啊!忽然觉得开心了许多!像是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   分割君。   白千木第二天便按原先定好的计划下了山,木仙随着白星子去送行,白星子眨眨眼泪水就掉了下来,木仙则在一边旁若无人唱起了歌:   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秋风(里格)细雨,(介支个)缠绵绵。   山上(里格)野鹿,声声哀号叫,   树树(里格)梧桐,叶呀叶落光……   白千木摸摸额头,在木仙的歌声中下了山,真不明白他大哥和小妹平时是开启什么样的心理模式和木仙相处的……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几时(里格)人马,(介支个)再回山。   “木仙木仙……”白星子用手肘捅捅她,“我二哥已经走了,你不用再吓唬他了。”   “哦!”木仙笑,“但这首歌是很好听啊!对吧?”她转而问身后的白十诺,白十诺浅浅一笑,不语。他怎么觉得,她的怪异在他眼里看来满是乖张可爱。   他对她的喜爱,似乎不是对小妹这种。他……喜欢上她了?意识到这,他微微有些怔住了,忽而又释然一笑。难怪,难怪,近来自己总有些心绪不宁。   “是不是相聚总会比别离多一次?”木仙问道,“别离都需以相聚为前提。”   “拜托拜托!”白星子连忙打断木仙,“木仙别说了,你们一说又没完没了了!我们中午去圣树山打火锅好不好?就我们三个啦!就庆祝……庆祝……庆祝美好的生活!庆祝我和木仙!庆祝大哥!庆祝要过年了!庆祝所有的所有!庆祝我们有这美好的一切!”白星子高喊着,一手挽着一人便拉着他们往饭堂跑,饭堂里可是素材多多。   “大家!准备就位!”白星子大吼一声,在老榕树下三人围在一起打起了火锅,当然,还有木仙的三只小鬼以及白星子的安咕咕。   “可怜的安咕咕,你真的不能吃吗?”手后敲吃得有些不安心,虽然是很好吃啦,但是它的好朋友却没得吃。   “不行不行,汤灌到肚子里我会溶掉的。”之前它就吃了一颗果子,吃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现在它一按肚子,总觉得肚子里有颗烂樱桃在。   “安咕咕为什么不开个□□,这样就可以吃了。”木仙问道。   安咕咕忙捂住了屁股,微微嘟起嘴,躲到了白星子身后,它感觉木仙的样子想给它开个菊花。白星子笑着将安咕咕搂在了怀里。   “啊没火了没火了!“白星子叫道,摸了摸后斗卵的头,后斗卵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飘到空中,冷淡道:“干什么。”   “没火了,听木仙说你能吐火出来,帮我们加点火呗。”白星子一副乐呵乐呵想看马戏团喷火表演的模样。   “不要!”后斗卵说着便一脸傲娇闪回铃铛。白星子真是过分,真把它当成普通小鬼了么。哼,懒得和你们这般凡人计较。   白十诺深思,其实后斗卵的精气,远胜于手后敲和脚头有两只小鬼,初次见它时,便觉得它的虚弱有假。如今细看,它似在隐匿其精气,不知此事木仙是否知情。   可是他也并未多言,只是微微一笑,从身旁捡起一枝枯枝,枯枝一伸到锅下便燃起了烈火,没一会儿水又滚开了,白星子立马将剩下的菜全倒了下去。   蔬菜火锅如何能饱肚呢?白星子将锅移到一边,将火灭了后,又从地下挖出滚烫滚烫的叫花鸡:“嘿嘿,这个是我和大哥的,还有木仙的大鹅蛋!”白星子用树枝小心地将一颗大鹅蛋拨了出来。   “有鹅蛋?”木仙歪头,刚刚去厨房,好像没拿这个吧,“哪来的?”   “海棠阿姨给的啊!放心吧,海棠阿姨说是她的云英鹅下的。”   “哦。”   “木仙给我咬一口,我要吃蛋黄!”   木仙忙三两口啃了蛋白,露出蛋黄送到白星子口边。   “嗯~蛋黄真香。”白星子吃得满口香醇,又扬了扬手里的鸡腿,笑道,“木仙也来一口?”   木仙静静地,一会儿幽幽道来:“我原本只是山中一只快乐的小山鸡,那一日阳光灿烂、风和日丽,可是我做梦也没有想到那竟是……” 作者有话要说:   PS:额,我习惯在文中加一些自己对生活的看法,前些时日百度资料的时候无意中搜出一堆关于网络暴力人肉搜索的事件出来,事件中的人物因无法忍受网络暴力而选择自杀。于是——有了问天榜的传说。 有一个少女因为肥胖问题拍了自己的照片上网求助,结果底下一片人参公鸡:你怎么不去死?我要是长成这样我就自杀了?还有各种对她肥胖的嘲笑,结果那个12岁的少女在凌晨自杀了。或许她是有一些玻璃心,但她只是一个孩子。而那些攻击她的,更只是一群12-14岁的孩子。 再举个有点不搭边但也是网络暴力的例子: (有个19岁的青年因失恋在微博上直播自杀,在自杀期间,这位青年曾有两次想放弃自杀,但众多网友竟然留言大骂:“你到底还死不死?”、“你必须死!”、“到底死了没有?”、“赶紧死!”等等。一些具有巨大影响力的网络大V之口还说出了讥讽的语言:“忍不住哈哈哈”、“老板、加20串肉串”,等等。最后警方经过查找,在一民房内发现了陷入昏迷的男子曾某某,送往医院后,经抢救无效死亡。也许很多出言不逊的“网络暴徒”在生活中都是文明的君子,但在网络上却让那些深藏心底的污言秽语肆意发泄。网络暴民说话不需要负责任,也不怕被人打,所以就肆无忌惮的抨击,发泄自己心中的阴暗面。)括号中内容摘自网络。 或许有人会说,是他自己心理太弱,失个恋就寻死觅活,又或者是他不作死就不会死。但我看得心里好难受,因为回顾一下那些网友的留言,我觉得他们没有一个是恶意的,真的只是开玩笑,很多人真的只是这样:哈哈容我笑一会儿!我不知道,当他们知道事情的后果后,他们会觉得愧疚吗?借用一句话: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觉得是自己的责任。 希望我们在这个看不见彼此的世界里,都能对对方温柔一些,即使做不到多一些鼓励多一些温暖,也可以保持清醒地沉默,哪怕是冷漠地围观。 唉,其实我好想在题外话这里卖下萌的,但每次都说得好像很正经一样。   ☆、木北离欺白星子   “闭嘴啦木仙!”白星子三两口把鸡腿啃完,“大哥,你快点施个法术让木仙开不了口。”   白十诺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唇,浅笑道:“木仙师妹骗你的。”   木仙感慨,有些人就算是坐在地上吃烧烤打火锅也能吃得如同西餐般优雅得体,气质天成难自弃也。   吃完后,木仙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小西瓜,对半切了后分了一半给白星子,忽而又想起了白十诺,抱着半个小西瓜问道:“你要吃吗?”   白十诺微笑摇头。   “木仙你这样切我大哥怎么吃嘛!”白星子将她的半个西瓜递给白十诺,“我和木仙一起吃。”   “不必了,”白十诺起身,“本家尚有事处理,我先回去了。你们二人也要勤勉学习,勿懒散处之。”   “哦,那好吧。”白星子收回西瓜。   “那,师兄吃一口吧。”木仙用勺子挖了一勺喂到白十诺面前。   白十诺对着木仙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微愣,没有张口。   “哇!木仙可是将甜心喂给大哥了!”白星子羡慕道,也挖了一口西瓜心喂到白十诺唇边,“大哥大哥,先吃我的!”   二女很是热情,白十诺只能镇静处之,先后将二人的两勺西瓜给吃了,而后淡然离去。离去后,却是微微红了脸。   “啊!白星子,你的鹅蛋好像有毒。我感觉我的肚子翻江倒海!” 木仙站了起来摸摸肚子,忙骑上油甘鸟就跑,“快快!油甘鸟快点啊!要出来了!要生了要生了!”   远处依稀传来木仙的声音:用力啊快快!嗯嗯~~   再渐渐地变成:加油啊!头!头出来了!   最后再变成:恭喜皇上,是个阿哥!   “我晕!”白星子忽然叫了起来,她刚将全部的西瓜籽挑了出来,现在手中的西瓜碗里全是西瓜汁和西瓜肉,正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树上居然掉了棵小圆果实下来,不偏不倚刚好掉在她的西瓜碗里,溅得她一脸一面的汁水不说,这锅西瓜汤也算是毁了。这种感觉就像你好不容易剥好了一碗瓜子肉,在倒瓜子壳的时候却手贱把瓜子肉给倒进垃圾桶了!   树上忽然传来笑声,白星子黑了脸,怒而起身!就说榕树怎么会掉下这种果实!   “该死的木北离!你找打是吧!”白星子双手叉腰怒指罪魁祸首,这个木北离,总是变着法子来捉弄她。   “哈!谁让你吃西瓜不好好吃!”木北离笑道,仍是坐在高高的树杈上荡着脚。   “混蛋!”白星子气急败坏,将手中的西瓜对准木北离砸了过去!岂料还未砸到木北离便先撞到了树杈,结果西瓜在空中便爆开了,反而溅得白星子满头满脸的西瓜汁和西瓜肉。   “哈哈!笑死我了!”木北离坐在树上捧腹大笑,差点都坐不稳了。   “啊啊啊!”白星子三两下抹开脸上的西瓜汁,气得连连跳脚!“木北离你给我等着!”   “又不是我砸你的!”木北离笑道,施起法术,白星子头上忽然出现一道细细的河流,未待她看清,河流便倾泻冲刷而下,将她劈头盖脸浇了个透!   “木北离你个混蛋!”白星子气得都快哭出来了,一下子便像落汤鸡一样,头发衣服全湿了,好不狼狈!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主人快跑啊!”安咕咕反应快,先跳开了,这会儿已经跑出十数米远,才回过头来喊她。   “木北离你给我等着!”白星子摞下狠话便立刻跑开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待下去指不准木北离又使坏了。   “怎么了嘛!”木北离摸摸头,“西瓜汁粘粘的,给她洗一下还不行么?”引流之术可是很费灵力的。   “咳咳!”老榕树咳了一声,挥挥树枝将他摇了下来。   木北离忙跳了下来,指道:“喂!你不会这么记仇吧!刚刚又不是我砸的。”不过也是因为他老榕树才会被砸,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被小西瓜砸一下,也不过等于给它挠挠痒罢了。   “哈哈。”老榕树朗声笑道,“你这般欺负她她不生气才怪,喜欢女孩子就要送东西给她,而不是戏弄她。”   “谁说我喜欢她了!莫名其妙!”木北离拍拍屁股走人。谁喜欢白星子,凶巴巴的!不过,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倒是很可爱,嘻嘻。   喜欢一下她好像也不吃亏……那好吧,送什么礼物好呢?他得好好想想。   日子一天一天过,这边山下的白千木在南国成亲后在京都城内呆了几个月,回来时干脆带着新妇文曲来了北国。只是文曲并无仙缘,只能住在山下什么城中。白千木倒也每日两头跑得欢快。   白千木回山后不久,白星子也升成了绿色额印,大哥说以她的资质已经很不错了,她确实也是很努力的。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么努力是为了木北离,总有一天,她要凭自己的实力打败他!将他揍成猪头!再将他踩在脚下,用她踩过牛粪的鞋底使劲□□着他那张绝美的容颜!如今她不过是蓄势待发,慢慢积攒自己的力量以等时机到来那日!这一切,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木北离总是趁没人的时候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而山上之人几乎都不怎么知道他的存在,他就像、像是个异类存在这个山上,他有时会令她想起木仙。但他与木仙,完全不能对比。   每次见到他,她都会被气得下一顿得多吃一个鸡腿,而他则笑嘻嘻的似以捉弄她为乐趣,最近竟是越来越频繁了!以前是各种捉弄,最近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丢了一只山鸡给她还会喷火的!差点把她人给烧了!再上次,还丢了一只大蟒蛇过来!吓死她了!还好她跑得快,要是被咬一口只怕她就直接见阎王了。   对于这种种,她只能化悲愤为力量!也就更加刻苦了!   寝室里。   “木仙生日是什么时候?”白星子喜滋滋问道,今天她心情好得很。她爱人间四月天,因为这代表她生日来到了。每年生日,都过得很开心!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过生日,莫名有了些新奇感。   “不知道。”实则木仙从不过生日。本来平平淡淡的一天,非要弄得不平淡,你知道这日是特殊的日子,所以你总会小心翼翼地期待着些什么。这天来了,又生怕惹出什么事端,结果反而过得不如平时如意了。   “额,那你在那边的生日呢?”   “也不知道。”   “为什么?”木仙在那边不是孤儿吧?   “因为……”木仙想了想,“我们那里的人在没有成亲前是不能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的,听说会被人拿去作法。”   “作法?”   “嗯,诅咒。”   “那为什么成亲后就可以知道了?”   “因为成亲时要算生辰八字。”木仙皱眉,“你好啰嗦。”   白星子嘟起嘴,嗔了一下,却是笑道:“明天是我生日,既然木仙没有生日,那木仙便和我一起过吧,你过17岁的生日,我过16岁的生日,我二嫂现在就住在城里,明天我要下山庆生,木仙和我一起下山吧,还有,我们请小叶子还有相思君她们一起下山。我要开个生日PARTY!我们两个一起过吧。”   “我不过生日。”木仙道,神情十分认真,没有往日漫不经心的模样了。   “哦。”木仙这么郑重其事起来,白星子便不敢再说了,“那不过就是了,那木仙陪我吗?”   “嗯,当然。”木仙立马变脸,开心地笑了,“我喜欢帮人过生日。”   晚上,石相思上完自习捧着书本回来了,白星子和她一说,她很愉快地便答应了。临睡前,明明也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回来了,身上沾染着新的香脂味。   “明明也去吧。”木仙开口。   “什么?”明明看着她们,这三人聚在一起,该不会在说她坏话吧?   白星子没打算请明明,见木仙邀请了便道:“我明天要下山去城里过生日,明明君要一起来吗?”   “不要!我明天可是约了师姐她们玩儿的。”明明想也不想便一口傲娇地回绝了。她自小便很会看人眼色,她能看得出来白星子可不怎么乐意邀请她,而且白星子的朋友她都不认识,要是去了之后被人晾在一旁那她不是很没面子。   “明明可以一起去的。”木仙道。   明明看她一眼:“不要。”木仙真是奇怪!刚开始她不怎么看得惯木仙,时不时针对下她。但她似乎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方,还是想寻到机会让她放松警惕再报复她,世上哪有这么不计较的人。   明明挽好了发便收了衣服去洗澡了,待她一走,白星子才小声道:“明明上辈子一定是出生在皇族,当时宫中发生内乱,死前她父皇跟她说了句:孩子,希望你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了。所以这辈子明明寄户普通人家,却来不及改掉那一身的公主病。”   石相思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木仙这边却没什么反应,似在神游。白星子捅了捅她:“木仙干嘛呢?”   “啊?”木仙回过神来,“哦哦。我只是想到我一个朋友,她额头很高。”   “嗯??”   “我以前经常说她上辈子一定是一位阿哥,从小到大都剔半头,结果这辈子投胎还是保留着上辈子的发际线。”   “有那么夸张吗?”   “嗯,她的额头占了她脸的三分之一,如果她头发全部往后梳然后再微微仰起头,看起来就和尼姑一样。”   白星子想像了一下,不觉有些惶恐:“是女孩子?”   “嗯。”木仙想了想又笑了起来,“她以前头发很长,但有一天她突然跑去剃了个光头回来,我问她剃了多少钱?她说15块,我说你只有半个头的头发,理发师没有给你半价吗?哈哈!”木仙说着,便笑到栽倒在床上。   白星子却没和往常那般跟着笑,而是有些不经意地问道:“你和她关系很好?”   木仙忽地收了笑,又忽然微笑道:“嗯,最好的朋友。”她脸上带着一份安祥一般的恬静。   “哦。”白星子有些闷闷的,木仙当她是最好的朋友,那她算什么?她有些吃醋了,又觉得自己很是小气,便不说话了。   如果,如果这时她能问下她那个朋友的名字,那该有多好,也许以后便都不一样了。   “啊!”木仙忽然跳了起来,按住太阳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木仙你干嘛!”白星子吓了一大跳。   “白星子白星子!”木仙紧紧抓住她,眼神失焦,“她,她额头也很高,天庭饱满,肤色很白,是那种白……那种……那种……额头上画着一朵红色的彼岸花……整个额头都是!然后,然后,她……她叫……她叫……她叫什么名字?”   “木仙你怎么了?没事吧?”白星子感觉木仙像中邪了一样,虽然木仙经常一副中邪的模样,但这次似乎和往日的有些不同。   “没事,没事。”木仙回过神来,“我刚刚说什么了?”   “啊?”白星子很快将木仙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木仙淡定下来,“没有想到她的名字。是这个梦了,我经常做这个梦。她,在黑暗里,飘浮着。我记不起她的脸,但是,额头上有一朵彼岸花是吧……真可惜,名字也没记起来呢。”木仙说着便倒了下去,因为时辰到了。   “木仙真是奇怪!”白星子嘟喃了一句,抱她在床上躺好,又给她盖好被子。   第二日,白星子一行将近二十人聚集在不流河边,低调而欢快地准备下山。白星子在山上也是人缘颇好,自然请了不少玩得要好的朋友。   而她们三人一走,四七六房内便立刻空空如也,明明不免有些落寞。   不对!她应该在她们三人走之前就先走的,这样就不会显得她这么可怜了。本来是约了师姐她们的,可是今天下午师姐她们忽然说有事,要去的地方因为她等级太低还去不了,于是她便被落单了。   一人在房中呆得无聊,她便跑去了食堂,晚上宵夜倒是不错的,她只吃一点,也不怕肥的,她掂量了下绣花荷包里的铜元,还是分量颇重的呢。   “明明君!”一到饭堂便有人冲她招手,她笑开了颜,她还是有朋友的,很快她就跑了过去,头上还插着师姐新送的金步摇。   “对了,听说那个怪木仙是和你同一个寝室的?”一坐下,便有人开口询问。   她点点头。   “我们听说她半男半女呢?上身是女的,下身是男的,真的吗?你有没有和她洗过澡?”一女子忽然问道,她这一问,身边几个女子立刻全靠拢了过来。   “是啊!听说她出生的时候一生出来,产婆就说是男的,一直把她当男孩子养。后来长大了,慢慢地才开始长得像女孩子,但其实……”女子压低了声音,虽说较之先前小声了些,但让周围的人听清也不困难,“她下面是男的!”   话一落音,一桌子的人皆好奇地看着明明,眼中似乎怀揣着迫切的希望,只等明明说出她们想要的答案了。可惜,让她们失望了!   “才!才不是!”明明忍不住有些气愤,外面的人以讹传讹也传得太过分了吧!平时各种中伤造谣也就算了,这次也胡扯得太过分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气,“木仙是个女孩子,她人还可以的,其实还不错啦。外面很多都是谣言,肯定是有人故意中伤她。”她又补了一句。   “哦……”她们似乎有些大失所望,却没有再说些什么了。   “真的假的呀?”不过一会儿的安静,似乎仍有人不死心发问。众人一下子眼睛又亮了起来,似乎话题还能继续呢。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出现一把扫把,在她们桌子上重重敲了敲,敲得桌上的糕点茶水都震了震。   众人一看,是海棠阿姨,她冷着脸:“收摊了收摊了!”   “什么嘛。”有女子小小声嘟喃,“其它桌都不赶,怎么就赶我们这一桌。”话虽如此,众女子还是散了场。   毕竟海棠阿姨,传说也是很利害的人物呢。只要在她的饭堂里,所有人都得乖乖听话,就如同在寝室中,都得乖乖听安悔娘的话一般。   看她们散去,明明有些不开心,只能打包了份金丝小米粥回了寝室。回到寝室后她又想了想,刚刚她为什么会帮木仙说话呢?哦,可能因为她和木仙是同个寝室的,若是木仙不好她也会跟着丢脸。   而在她们谈话间,白星子一行人也纷纷下了山。白星子一心想驯龙,至今也未寻到投缘之物学飞行术,便只能和木仙一起骑着油甘鸟下山了,木仙还没带过人,一路上带着歪歪扭扭的,倒让一旁的人替她们捏了一把汗。      ☆、白星子的生辰会   白千木和文曲在城中住的是一所非常精致的四合院。   院中也算宽敞,布置得十分得体,弧形的桌子连成一个大圆形,桌子上面全摆满了各色吃食,茶水饮品便有十数种,海鲜也有数十种,而精美的糕点则有上百种,这些吃食皆是四国的佳品,甜咸皆宜。做餐的十几位大厨都是半个多月前便来到此处开始着手准备了。   这么多吃食,围绕起来连成一圈,还样样不重复,众人看得垂涎三尺,食指大动。在这圈自助餐食里面,摆放了一圈桌椅供人就座吃食,桌椅仍是环成一个圆形,每个座位前皆摆放着干净整洁的的白玉箸、青花瓷碗碟、琉璃杯等器皿。   这两个圆皆在东南西北处错落开了通道供人进出,从上空看来颇有八卦阵仗的味道。最中心处还有一个圆形的舞台,可供人上去表演歌舞。   众人一入院,便见到了白星子的二嫂文曲,文曲已经挽了发,她生得温婉雅致,言行举止亦是十分端庄得体,看着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多了几分华贵。   说起话来也是轻声细语,真不知她这柔和的性子怎么治得了这白千木。白千木在山上十分风流倜傥,师妹们送的礼物一向来者不拒,对着谁都笑盈盈的。   不过此时看着白千木,他看着他的妻时,眼底的温柔是不同于对山门中其它师妹的,似乎一眼便是天长地久了。   没一会儿,白星子便跑上了舞台,她坐在红毯铺就的流苏台沿上,双手撑在身后荡着脚。文曲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款步移来,身后两位端庄的婢女皆手托锦边托盘,她浅笑道:“小星,这是我爹娘给你的生辰礼物。”言毕,身后的婢女便呈了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小巧精致的礼盒。   “还有,咱爹娘给你的。”白千木凑了过来,像变戏法般先后拿出几个小盒子,“这个是我给你的。”   白十诺也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一个典雅的小木盒子,却是微笑不语。白星子笑逐颜开:“谢谢大哥!”   “还有!这是路伯伯给你的,还有杜鹃伯母,这是姑父的,这是、这个是小七姐给的、还有金子阿姨的、这是洛叔叔的……”白千木说着压低了声音,“皇后娘娘和南帝也赐了,不过都和往年差不多,我就没给你带过来了。这个是伯父给的,他说你如今离北国这么近,有时间便要进宫玩,到时他宫中的宝贝任你挑……”   没一会儿,白星子身后的舞台便堆满了数十份大大小小的礼物。有些是难得一见的宝物,价值连城;有些是独一无二的珍品,千金不换;还有些不过是手工做的一些小玩意儿:一张小手帕,一只草蚱蜢,一罐星星……白星子一边拆,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山上的师兄弟姐妹,也都纷纷送上了自己的礼物。不过他们的礼物,白星子没有当面拆,都先收了起来。   轮到木仙时,木仙的头呈45度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无动于衷。   “木仙,你的呢?”小叶子拉拉她的袖子。木仙今日下山,换上了她俗家的衣裳,非常宽松,甚至随性得有些邋邋遢遢。   木仙没反应。   “木仙?”石相思也拉了拉她的袖子。木仙的头侧了一向,转向另一边,仍是望着天空,似没听到一般。   山上的人早已习惯木仙的奇怪,倒是文曲有些不明的地看向白千木,白千木耸耸肩,低语和她说了些什么。   而后,白千木吩咐下人将台上的礼物收入屋内,朗声笑道:“小星礼物也收了不少,我们可以吃了没有?”   “哈!我肚子早饿了!”白星子跳下舞台,她跑过来拉起木仙便按着她坐了下来,“木仙,你要坐我隔壁。”   大家见状,纷纷找位置坐下,碗筷的碰撞声清脆悦耳,大家拿了盘子便自取吃食去了。   “呀,这个好漂亮呀,是什么做的呀?”   “上面不是有解说吗?是香芋泥哦。”   “真好看,我都不舍得吃了。”   “入口即溶,甜而不腻,感觉比山上的芙蓉糕还好吃呢。”   “这个什么呀,我以前都没吃过呢。”   “这只小兔子好可爱呀!眼睛是什么做的?可以吃吗?”   ……   一下子,吃吃喝喝声便热闹了起来。   白星子还未取食,她面前正放着一小碗长寿面呢,这是文曲亲自下厨做的,为了给她留个肚子吃别的,只做了一小碗。其实只有一根细长的面,绕成圆形堆在了碗里,非常好看,最上面还覆了一个煎得十分圆满的太阳蛋,黄色的汤面上撒了几抹绿色的香菜,即清香又好看。   “木仙和我一起吃吧。”白星子咬唇笑道,拿筷子挑了面条的头,又找到了面尾,夹了面头便往木仙嘴里塞,自己又含住了面尾。   二人便开始吸了起来,一下子,碗里便空了。   白星子又想将鸡蛋一分为二,木仙摇头,拿了盘子便去取吃食了。   众人吃饱喝足之后,便载歌载舞欢快起来,开始讲山上的故事笑话了。   “白星子要我送你生日礼物吗?”木仙忽然道。   白星子怔怔看着木仙,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用了。”但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她希望木仙送礼物给她,她不缺任何东西,但她却想木仙送她,因为她是木仙啊。   木仙低头道:“她们都有礼物,就我没有。但是我又在想,为什么她们有,我就也要有呢?”   木仙从来不会在逢年过节时送人东西,她觉得这样很累,要特意去记,特意去做。她习惯随兴地送,某一天看到某样东西,觉得适合某个人,或者让她想起某个人,便买了给人寄过去,仅此而已。   “木仙。”白星子忽然抓起她的手,拉着她便跑到了中间的小舞台上。   “大家!”白星子提高嗓音,众人见她上了台,都收了声望向她们二人,白星子的手仍是紧紧抓着木仙的手,“今天,很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辰会。我、其实我也知道,我性格上有许多缺点,我不像相思君那么善解人意,也没有晚叶君那么乖巧安静,我性子毛躁,没有耐心,说话做事都很冲动……但是,你们都没有嫌弃我……或许嫌弃我的那些我都没有请她们来……”   众人哄堂大笑,白星子也笑:“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很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一直以来对我的包容与谅解。真的,我们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希望大家能多多指教。我很喜欢大家!”白星子说着,松开木仙的手,向大家鞠了个躬。   众人皆微笑,或立或坐,面色柔和望着白星子。   白星子微微有些羞涩,仍是大声道来——   你们都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以前在家里,总是很多人宠我惯我,除了我娘。我娘说,没有人天生有义务对你好。有人宠你,是你的幸运;没人宠你,是命运的公正。人家对你好,你要学会感恩;人家对你不好,你也无需怀恨在心。她说有些东西她教不了我,许许多多,你都要亲身去经历,哭过笑过,才能学会。其实,我上山也快一年了,我真的学会了很多。   我娘以前给我说过一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甲经常饿肚子,乙则每天都给他一个鸡蛋充饥。两人便一直这样子,过了很久之后,乙忽然把他的鸡蛋给了丙,甲便和乙闹翻了,质问他你为什么把我的鸡蛋给了别人?我娘问我谁做错了。我说当然是甲啦,鸡蛋本来就不是他的。他每天收乙的鸡蛋却不懂得感恩,自己也不努力去赚取他的鸡蛋。我娘说,乙也做错了,甲之所以会这样,都是乙宠坏的。   其实,在以前,我就像是被宠坏的甲。但是,自从上山认识了大家,我已经学会了感恩,和大家互相交换,分享鸡蛋。在这里,我特别谢谢木仙。我和木仙是一起上山的。我觉得木仙很神奇。木仙总是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物悲。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一个陌生人好,也从来不记恨任何对她不好的人。我觉得木仙好像一个神,众生众物在她眼里都是平等的。就算我当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木仙对我,有时也会对我不冷不热,就像对待其他陌生人一样,没有多偏心我一分一豪,我有时也会生木仙的气,但木仙就像个软绵花,你再怎么生她的气也没用。而且,木仙总会告诉我每一个人的优点和缺点。她好像能看穿每一个人。我知道,我终其一生也学不到木仙的一半淡定,但是……   “你话好多……我可以下去了吗?”木仙打断了她的话,有些哀怨地看着她。   白星子失笑:“木仙就是这样。”台下的人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木仙抓抓太阳穴,抬脚就想走。   “木仙,”白星子忙抓住她,“我喜欢你,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知道了。”木仙忽然觉得有些难为情起来。   白星子忽然捧起她的脸,对准她的唇吻了下去!   木仙微微诧异,原本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不过也只是一瞬间。   台下的人怔住了,忽而,有人吹起了口哨,打破了这呆滞,众人开始哄笑起来。   文曲有些惊讶地掩住了嘴,不过看着一脸无奈的白千木,又有些释然起来。小星自小便经常做出一些惊世骇俗之事,许是受了婆婆的影响吧。   很快,白星子便松开了木仙,一脸兴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木仙。   木仙倒是很淡定下了台。   石相思这会儿反倒释然了,白星子与木仙,其实二人光明磊落,又见一旁的何晚叶似有些失落,像是没什么精神,便拉着她说起了话。何晚叶应了几句,目光追随着木仙。   “星子君,你也亲一下我不?”待白星子下了台,便有人开始起哄她。   “可以呀,你今晚做梦去吧!”白星子哈哈大笑。   众人喧嚣闹腾不止,没人注意木仙轻轻退了出去,除了白十诺。   木仙似乎有心事,她脑海中一片混乱。白星子于她,应当是不同的吧。   只有她,从来都没有嫌弃过她的怪异,总是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不论她的态度如何。她有时不说话,其实心中也会害怕,害怕白星子会这样,就不再理她了。但是每次不用多久,白星子便又热脸贴了上来,她心中是有些欣喜的吧,只是她不能也不敢表露出来,感情,需要怎么表达才对呢?   其实白星子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是她从未说出口。白星子对她越好,她越是害怕。她害怕等自己习惯了她的好,某天她不再喜欢她了,她就会失去。她只能强迫自己,不要去习惯白星子对她的好,不要太依赖这种美好的感觉。因为,总有一天是会失去的呀。   她能看穿任何人,却始终看不清自己的心。所谓卜者不自卜,说的便是如此吧。   朋友,这便是友情吗?小叶子,石相思……她们都对她很好。亲情,友情,爱情……爱情,似乎有些遥远呢。   正神游间,忽然察觉身后有人。   木仙转过身子,是白十诺。   他走路一向没有声音,想发出一些声响来提醒下她,又怕打扰了她,正犹豫间,她已经转过身来了。   其实二人已经是蛮相熟的了,只是他的教养总使得二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唐突了她。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那日怀抱着她剪榕须,但木仙却是心明如境,反倒让他自惭于自己的心思。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相视一笑。他应该说些什么呢?吃饱了吗?今天的吃食合胃口吗?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可是有心事?   他想说,但却不知如何开口。二人便是这样静静的,但是也不觉得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木仙才开口:“刚刚我感觉到你来了。”   白十诺失笑:“可是我的磁场碰撞到了你的?”   木仙想了一下,认真道:“我的直觉,感觉到你了。”   “直觉?”他温和道,“你说的是第六感——心觉?”人类除了听觉、视觉、嗅觉、触觉、味觉之外的感觉。   “嗯。我觉得,直觉就像是无数根细细的触爪,无时无刻都在探测着周围的磁场。比如你在睡觉的时候,若有人悄无声息地靠近你,哪怕你闭着眼睛,你也能‘看见’,因为你的直觉已经触探到周围的磁场发生了变化;或者有人在你背后盯着你,你背后没有眼睛,你也能感觉到。”木仙说着,正视起白十诺,“我觉得,你今天看我的眼神好像有点不一样。”   白十诺微微垂眸,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他不当如此直视木仙,但是,却是有些不受控制了。   在他十二岁前,一直是和皇子们一起在宫中上课。夫子们所教的,他铭记于心,大人们皆赞扬他天资聪颖。可是有一天回家后,娘说他被教得像榆木脑袋了,便不肯再让他去,但他的性子却是就此固定了下来。像二弟逃课外出,被找回来后总免不了一番教训,可是他娘却求着他逃一次课。   今日,他能否荒唐一回呢?      ☆、白星子又吃亏了   他忍不住舔了舔唇,握紧了手中的盒子,心中是有些紧张的,终于鼓起勇气来:“木仙师妹……我、我今日……”   “木仙你在这儿呢!”白星子跑了出来,拉起木仙就走,“要放烟火了,你快点儿来看,我和你一□□!”又见了白十诺,另一只手挽起他,“大哥,你和木仙怎么总是有没完没了的话说呀!”   大哥平时话不多,在谁面前都一副惜字如金的模样,但一到木仙跟前,便像个话痨一样了,真是语逢知己无穷尽。   二人被拖着走,木仙小跑了起来,白十诺也迈快了步伐,二人隔着一个白星子,互相望了一眼,眼底似有情愫盈动。   木仙一个眼神问了过去:你刚刚想说什么?   他微微移开了眼:待会儿再说。木仙怎么感觉,他有些害羞?不是吧?白十诺,也会害羞?平日里他总是一副君子坦荡荡,无愧立于天地间的模样,这是她的错觉吗?   白星子自然不知二人心中所想,在她看来,大哥和木仙,二人八辈子都打不到一杆去。木仙便是在她心中是个宝,那也和她大哥不搭啊,完全是不同的画风。一个是暴漫,简单粗暴;一个是唯美,古典风雅。所以便是二人再怎么投缘,她也没往这方面想去。   没一会儿,院子里方形的天空中便爆开了绚烂的烟火,惊艳的火花衬得漫天繁星暗淡无光。   在所有人都抬头看烟花的时候,木仙低下了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她喜欢看这些人抬头呆呆望着天空的模样,却意外地对上了白十诺关切的目光。   二人便这样相对望。其实,繁星烟火,亦不及你的容颜。   鹅黄绛红的烟火光照映在他的脸上,亦难掩他那绝色五官的光芒。明明和白千木生得一模一样,她却总觉得,他比白千木仍要漂亮上几分。   同样的一双双凤眼,却极其纯净皎洁;同样的薄唇,色泽却要润上一些;同样好听的嗓音,却总要更温柔些。便是吃食的时候也是十分优雅得体,细嚼慢咽却也不会吃得慢吞吞的,让人觉得光是看他吃食,也是一种无边的享受了。   这样一个完美得过分的男子,木仙忽然自己想得有些多了,头也开始晕起来。她仰起头,任凭火光照耀着她平淡的脸。   不一会儿,她便直直栽了下去。   白十诺瞬移了过来,抱住了她。是他粗心了,看着她便忘却了时间。   “我不要和木仙睡,她睡着了像个死人一样。”白星子挽住文曲的手,在她脖间蹭了蹭,“我要和嫂子睡。”   “滚!”白千木拎着她的后衣领便将她提了起来,“别打扰我和你嫂子。”   “二哥你别这样啊!”白星子脚都离地了,忙用手包住衣领,免得被勒到脖子。   “夫君……”文曲微微有些埋怨他。   他嘴角勾起笑,这才将白星子放了下来。   “二哥有了嫂子就不疼小星了!”白星子嘟着嘴转过了头。   “你还想不想当姑姑了!”白千木怒道。   ……   文曲一下子便红了脸。   白星子却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啊想啊!”连连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一下子便溜得飞快。   “夫君!”文曲杏目微睁,耳朵都红了。   白千木又是坏笑,趁无人注意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她在他胸膛轻捶了一下,便娇羞走开了。   非礼勿视,白十诺移开了眼。   娘让他们20岁后便可成家,但此生只能求娶一妻,若是看上其它女子,便得与其妻和离。因为多妻妾便家难和。   他从未想过娶妻之事,娘时有提问几句,却不曾催他。   娘说,便是他兄弟搞基,只要给她留一个孙子孙女就行了,其余的随他们。但他们兄弟二人,又岂会有龙阳之癖。如今二弟已成亲,娘写信问他是否有心宜女子,他怎么回的?已有心悦之人,未曾表明心意。   他心悦于木仙,或许还在那日榕树下之前……   世界上,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她对于别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但对于有些人,却是唯一特别的。   木仙是与其他女子不同的,不是指她的奇怪,而是她似乎身上带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吸引着他。   娘鼓励他大胆表白,免得被人抢走。其实,他今晚在小妹的生辰会上,也是准备了礼物的……只是,未来得及送出。   他考虑的是终生之事,似乎是来得有些快了。他从未有过明示暗示,不知这样会不会太过唐突。他也是斟酌了许久,木仙对他似乎并无男女之情,或许她对谁,都不曾起过男女之情。   他若是问了她,她是不是会开始往这方面考虑了。他犹豫了,因为他感到胆怯,也怕她会拒绝。或许全天下的少女都不会拒绝她,可她独独是个例外。其实木仙便是拒绝他,这也并不奇怪,他怕的是木仙拒绝他以后,二人便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愉快地谈天说地了。   木仙,没有人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也不知她要什么。她是个无欲之人呀。无欲之人,最是难满足。   这夜,似是有些难以入睡,起来散步时,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木仙窗前。静静站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屋内虽有平稳的呼吸,但人气极弱,只有几分鬼气。敛起精神再三确认后仍是如此。这几分鬼气当是木仙的几只小鬼的,那木仙的人气怎么会变得这般衰弱呢?   他有些不安,若是直入其内,未免十分不妥。思虑后唤来了值夜班的婢女,婢女入内后唤了几声,木仙仍无反应,婢女忙出来禀报。   小星说过,木仙睡着后便是如此,但是,不当如此,他感受不到木仙的气息。这个一呼一吸,倒像是傀儡的气息。   待婢女替木仙掩盖好被子后,他便直入其内。   仍有呼吸,体温微热,但是,却无魂魄了!莫非这是传说中的离魂之术!他颇为震惊,后退了半步。   莫非木仙的魂魄,一直穿梭在不同时间空间之内?这有点说不通,木仙在两个世界中来回,当是意念来回,散气穿梭;而魂魄是完整之物,无形之有形。不当离体,也不能离体!   不对!这也不对,魂魄全然离体便是死人,而木仙身上仍有人气。他镇静下来后施起法术一看,木仙魂魄仅余一魄!而且这一魄,若隐若现,生气孱弱。不仅如此,这一魄,气息极为陌生,不像平日里木仙的气息。怪哉怪哉,奇闻异录他也看过无数,却从未听闻过这种情况。   而且此时木仙身上笼罩的灰暗气息,不像正道之气,反而似魔道邪气。   虽然心中诸多困惑,但他一男子也不便多呆,只能暗暗铭记于心,先行离开。待他踏出门槛时,月光如水,他眉宇间也有了愁绪。   不知此事师祖是否能解,可是师祖何时才能出关呢?此次师祖闭关突然,也未说何时出关,只怕遥遥无期了。   除了师祖,还有谁能解答他的疑问呢。怪神仙么?   另一边,白星子洗漱后把衣服一脱便上床睡觉了。   对,光溜溜的,娘说裸睡有益身心健康。平时在山上群居她可不敢,如今好不容易下了山,这间房可是她的专属,房内的摆设皆是她亲手设计的,嫂嫂说以后有空便让她下山,经常来陪陪她。   如今正是春末,还未入夏,仍是有点凉意,白星子将全身盖了个严实,免得着凉了。今日是有些累了,她也好困,一闭上眼睛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总感觉鼻子有些痒痒的,她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嘛,她皱皱眉,睁开眼,面前是一张放大的绝美的脸!但是又是她十分讨厌的脸!   “你!”白星子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正准备尖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动也动不了!混蛋,又给她定身术!   她就说今天总感觉少了些什么,好像过得特别顺畅!顺畅得有些发慌,原来是终于没见着这个混蛋了!   木北离压低嗓音道:“我说今日怎么不见了你们,才知道你们全跑下山过生日了,怎么不叫我?”虽说他设了结界,但白十诺兄弟二人法术高强,也怕被他们看破,仍是对她使了定身术。   白星子却是狠狠盯着他,他觉得十分好笑,便又捏住了她的小鼻子。   白星子真是欲哭无泪,都怪她技不如人,只能被他压得死死的。要是木北离不小心掀开了被子,那她不是被看光了?若是如此,她绝对要拿只勺子把他那双美目挖下来!   “生气了?”木北离看着她的眼睛转来眨去就觉得好笑,她还真的是挺可爱的。   窗外的月光透过纱窗和帷幔倾泻在他身上,因为背光的缘故,只能看到他极其完美的轮廓,可是,白星子从小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仍是不为所动。   “等一下就不生气了。”他开口,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颗发着淡浅黄光的珠子,珠子用软蚕丝串了起来。   白星子眼睛发光了,这是龙琥珀!   “看来你还挺识货。”木北离笑,之前送的火凤凰和赤练蛇什么她都不喜欢,他想可能是她不喜欢养小动物吧,前几天忽然偷听到她想要去伏龙谷降龙,便翻出了这个,给她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是我几年前去驯龙时意外所得,等你升到青印,你戴上它入伏龙谷便能通畅无阻了,到时也能诱得战龙。我给你戴上!你被子盖那么高做什么,脖子都看不见了……”木北离说着,很自然便拉下了她的被子……   咳咳。看官们,今晚月色不错,不如我们出去赏赏月吧。   木仙第二日醒来后,只有白星子和小叶子在等她,其余人皆先上了山。   白星子好像很不对劲,一双眼红肿得利害,整个人都不好了的感觉,木仙也没问,想说的话她自然会说。   再之后几天,白星子也是很少笑了,像是躲着身边的人,居然在寝室里宅了几天,连别人叫她出去她也不肯了。   这日木仙一醒来,白星子仍是坐在她床边看着她,却是忍不住抱着她大哭起来,把事情原委都告诉了她。   木仙无动于衷,白星子却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其实这也没什么吧。”   “怎么会没什么呢?!”白星子站了起来,收了眼泪。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多希望木仙好好安慰一下她,可是木仙居然说没什么!木仙居然是这样的态度!这让她不仅十分难过,更有几分愤怒起来。   “以前我在家里洗澡,有个人总会趴在窗外看。”木仙淡淡道。   白星子噎住不说话了。   “刚开始前几次我吓了一跳,窗外有个黑乎乎的人头,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很猥琐的很恶心的老男人。”木仙拿梳子梳起了顺直的长发,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那个时候我还有点懵懂,恍惚觉得有一种天要塌了的错觉,每日除了心惊胆战不敢洗澡以外,其余还好。后面我成年了之后再回忆起此事其实觉得也没什么,这一切都过去了。”而且那个时候毛都没长齐看个毛线啊,再过几年,她的身子才发育成熟,也和当年的身子不一样了。所以,看了就看了吧。   “木仙,你不害怕吗?”白星子拉着她的手。   木仙轻轻挣脱开来,无所谓道:“他还好,我不是很怕他,一个傻X而已。”   白星子坐在床边,头都快低到脖子里了,眼泪却是像断线的珠子般落在木仙的被子上。木仙怔怔地望着窗外有些失神,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其实,他看了你,你看回来就好啦。”木仙忽然很轻松地说。   “看,看回来?”白星子怔怔抬起头来,嘟喃道,“他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两颗旺仔小馒头。”而且,她又不是没看过。   “他看你三分,你看他七分,这不成了。”木仙说着便起身去洗漱,脸上恢复以往的漫不经心,心中哀叹,白星子有时比小孩子还难哄。   白星子抿嘴,其实木北离,上上下下她都看过了。白星子又想到那日水中的画面,忍不住捂住了眼睛。那日回来,她可是洗了很久的眼睛,可惜有些东西,越想遗忘,反而在你脑海中越发清晰起来。   她与木北离,总感觉有些纠缠不清了。   “你要娶我妹妹?”白千木瞪大了凤目,他妹妹哪里配得起他?可是说出口的却是,“你哪里配得起我妹妹?”   木北离微微眯着眼睛,双手交叉在胸前:“那打一场?你输了就让我娶她。”   “你个臭小子!”白千木揪住他的衣领,“敢这样和你二舅子说话。”   话一落音,木北离挑起了长眉,白千木一下子哑然。   趁他失神,木北离后退两步,理了理被他揪乱的衣领:“就算娶了你妹,我也不会叫你舅子,你做梦去!”   “你个臭小子!懒□□想吃天鹅肉,你知道我妹妹是什么身份!”二人言谈不和又打了起来。   这回,二人均无使用法术,全用武力解决。   木北离虽无白千木这般高大,身手却十分灵活,瞄到一个空档便一拳重重挥在白千木面门上,毫不留情!   “二哥!”身后响起白星子焦急的声音。   木北离一惊,不留神间便直直受了白千木一击。   “卑鄙!”木北离啐了一口血出来。   二人你一拳我一脚揍了起来,很快便扭打到了地上。   “你们别打了!木北离你个混蛋!敢打我二哥!”白星子怒吼一声,凑上去就对准他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踢倒在一旁。白千木这边正窃喜,果然是亲生的。   待他爬起来,白星子已经骑到了木北离的身上,木北离被她压着,只闪不攻。寻到空隙,只是双手紧紧制住了她的拳头,这才有机会开口:“我还不是为了对你负责任!”   “负你妹的责任!”白星子双手被他擒住不能动,便用自己的额头去撞他!只听“呯”的一声,二人脑壳重重撞在一起,二人皆撞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   “什么负责任!木北离你个混小子是不是占了我妹妹的便宜!”白千木一把拉开白星子,抓住木北离的衣服就将他提了起来。他就说嘛,他怎么会看上他妹妹了。   “二哥你别管!”白星子一手摁着发胀的额头,紧凑过来。   木北离这边正是头晕,伸出手拦了一下……   忽然定住了,这手感有点不对,白千木的腹部不应当这么柔软的,他又抓了一下确认了下手感。   还未看清是什么情况,手便立刻被人打开,紧接着脸上便挨了一记清脆的耳光!这熟悉的耳光,他自然知道是谁打的。   “木北离!你个臭流氓!”白星子一下便哭着跑开了!   木北离怔怔的,刚刚是摸到哪了?冷不妨又挨了一拳!   “我要剁了你的手!”白千木怒道,当着他的面居然敢这样袭他妹妹的胸。   “摸都摸了,你还不让我负责任!”二人一下子便又打做一团。      ☆、七星谷中的师徒   “臭老头子,你轻点!”木北离这会儿已经鼻青脸肿了。   “轻轻轻!老头子我教你这么多年,你功夫都是白学的吗?墨守离和墨攻留那两个臭小子当年联手都打不过我!你居然输给他们的徒弟!”   “没输好吧!”   “没有赢就是输!”   “你再不轻点我就去找叶八公!”   “你敢去找那个小兔崽子!”   “我是男子,怎么去找你的小师妹!”   “你你……”怪神仙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噢呜!你轻……轻点!”木北离疼得直咧嘴。   没一会儿,木北离的脸上满是一股难闻的药味,依稀能从青紫中辩出绝美的容颜。   “我老头子从来就没打算和别人结姻亲!”怪神仙拍拍屁股就想走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不去提亲是吧?”木北离的魔爪伸向了还差一年就结果的一目叶。   “别别!”怪神仙忙屁颠屁颠跑了回来,“你是不知道啊!他们的爹不是普通人!”   “那是什么人?”他们的爹不就是北国长生王白叶么?在山下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过在山上又算得了什么?   “事情都过去了!说了你也不知道!他爹要是不肯嫁女儿,你找师祖帮你提亲都没用!”怪神仙护住了他的宝贝一目叶,“对了!找花不落说不定还能有希望!不过,不过……当年花不落好像说过……好像说过……说过什么来着?”怪神仙像是想起了什么。   “说过什么?老头子你是不是得老年痴呆了?”话说得断断续续的,听得他难受。   “好像说过……当时说的是什么意思来着?”怪神仙摸摸自己光滑的地中海,“总之,你和白星子不能结为姻亲的!你另外找个小姑娘吧!找谁我都可以帮你去提亲,除了他们家!”怪神仙说完便遁地跑了。   “为什么?”空荡荡的谷中只余他的回音,像是永远等不到回答的一个问题。   “木北离你给我滚出来!”木北离恍惚听到白星子的声音,嘴角泛起笑,连做梦她也是这么凶,娶回来还得了。   “木北离你给我滚出来!”声音似乎越来越近了,不是做梦!   木北离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推开窗户,“咻”的一下一大团青色的东西飞了进来,他忙侧身闪开。   “啊!”两个女子的尖叫声同时响了起来,屋内顿时”呯呯嘣嘣”一堆重物倒地的声音,待烟尘沉淀后,屋内似狂风扫荡过般的狼藉。两个青衣少女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是他最熟悉的白星子;另一个则面色淡定地拿着只破扫把,他知道,这是白星子最好的朋友——木仙,她从未见过他,不过他可在暗处里见过她许多次了。一个好奇怪的人!   “木北离你个混蛋!谁要你负责任了!你负什么责任,你负得起吗你?”白星子一爬起来像连珠炮弹连连质问。   “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娶你?”木北离也有些气了,真是莫名其妙。这么凶的女人,他不娶估计也嫁不出去!   “那你别娶啊!”白星子一手叉腰作茶壶状。   “不娶就不娶!你将来要是嫁不出去可别求我娶你!”   “我嫁一头猪都不会嫁你!我有喜欢的人了,你比起他差远了!”   “你喜欢谁?”他沉声问,脸色不复往日的轻浮。   白星子忽然怔了一下,感觉空气似忽然冷了下来。木北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别过了头,二人都不说话。   “你长得真好看,”木仙打破了二人的沉静,痴痴看着他,“你喜欢男的女的呀……”   “木仙!”白星子喝了一句。   木仙见状,忙挥起扫把做路人状扫起了地。   “木仙木仙,我是飞天小魔扫,不是扫地的。”油甘鸟抗议道。   “在你成为油甘鸟之前,不也是扫把么。”木仙道,不理它继续扫。   “哼!坏木仙!”油甘鸟叫了起来,“啊!我的毛掉了,掉了!木仙你轻点啊!咳咳!好多灰尘!好臭好臭!”   “知道啦知道啦。两下就好了。”当然,油甘鸟说的话只有木仙才听得到,所以在二人看来,木仙一直在自言自语。   白星子早就习惯了,木北离也没说什么,二人倒是站得有些尴尬。木仙扫着扫着,便扫了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七星谷。   七星谷中有七块巨石,呈北斗七星状。传说,每隔百年,北斗七星的光辉便会照耀在这七颗巨石上。   木北离的住处是一处用怪石砌成的小石屋,石屋外面覆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极其均匀的一层,没有一片叶子是重叠的,凉风吹来,整片爬山虎欢快地跳跃舞动着,像绿色的一层波浪被风吹过,充满生命的活力。   木仙抬头望去,在石屋的不远处,有一座小小的圆房子,看起来有点像长筒屋,不过周身都覆盖着红色的爬山虎。红色的爬山虎看起来很像红枫,叶子密密麻麻的将整个房子都覆盖起来,几乎找不到门窗了。   木仙开始怀疑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住人,还是只是一栋被爬山虎封死的废弃的房屋了。   在她死死盯着这栋房屋的时候,石屋内二人忽然走了出来,白星子面色有些不自然,虽然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却也没有先前的愤慨了。而木北离一袭黑衣,也不说话,一脸酷酷的表情。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木仙觉得她好像错过了什么。   “爬山虎的根茎可入药,破瘀血、消肿毒,果可酿酒。白星子,我们剪一些回去卖给巫婆婆吧。”木仙道。   白星子眼睛放光。   “她才不会要老头子的捆石龙!”木北离双手交叉在胸前,“而且,山中不少地方也有,何必来我们七星谷取。”   白星子不说话。   “那、我们走吧。”木仙骑上扫把,用眼神招呼了白星子。白星子一声不吭坐上来后,木仙又转过头对木北离道,“它的根会分泌酸性物质腐蚀石灰岩,而且会沿着墙的缝隙钻入其中,严重的话你的屋子可能会倒。所以,请睡觉时注意点。”木仙说完,便骑着油甘鸟飞走了。   木北离多看了她一眼。木仙,木仙,她给他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他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是,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奇奇怪怪的吧,他也没有多想。   “白星子不学飞行术吗?”二人已在空中飞了起来,飞得有点低,因为还载着个白星子,她实在是飞不高。   “不学!我只要驯龙!”白星子平时虽然好说话,但有时固执起来像头牛一样。   “哦……那、你要快点去驯龙。”每次白星子一坐上去,油甘鸟便叽里呱啦抱怨得她头疼,说什么超载啦,超重啦,不能平衡啦。   “我也想啊。”白星子皱眉道,要降有座骑得修成青印才行,越往上,难度便越是倍增。   橙印修成黄印,难度4个点;黄印修成绿印,难度8个点;绿印修成青印,难度32个点;青印修成蓝印,难度256个点;蓝印修成紫印,难度8192个点……所以那个山上最长寿的人类师兄——法家缘来,从6岁上山,修到今年168岁寿终正寝之时还是蓝印啊。唉,可惜了,若是他能在有生之年能修成半仙,说不定还有机会修成红印,修成半仙可延寿900年呢。   或许时间不一定能助他们有所修成,但时间是修行之根本。   仙骨平平者若是有资质,慢慢修,可能终其一生也只能修成蓝印;若仙骨奇佳,像她哥哥们三年便修成红印!大哥身上81根仙骨,二哥也有72根,而普通的学子别说仙骨,只要有仙缘便能上山了。   在山上历代子弟中,有10根以上的仙骨者不超百人,大哥和二哥身上的仙骨可排得上前十了,皆是承了爹爹的。可是爹说她身上只得了他的一根仙骨,远不如她两个哥哥,所以让她上山玩玩就可以了。   她好奇地问她爹爹,他身上有几根仙骨,爹爹却笑而不答。   木仙说人体总共有206根骨头,她怎么说也是她爹亲生的,怎么就只得了一根呢?她居然也忘了问她爹爹,她身上得的这根是大腿骨还是耳骨呢?   后面一想,她什么都是随了她娘,这也就解释得通了。娘无仙骨,只怕这一根都是好不容易从爹那里得来的,而爹这么宝贝她,她不可能是娘和别的男人生的吧?白星子摇摇头,要是被她娘知道她的想法,说不定会再生一个妹妹,把她丢了。   “对了,木仙,你们那里充话费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娘老说我是充话费送的?”白星子问道,小时候她一直以为充话费是一个人,说不定还有可能是她的亲生父母呢。   因为家里三个男子都生得过于好看,而她小时候虽也是生得精灵可爱,却远不如哥哥们漂亮。所以在她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自己不是爹娘亲生的,后面长大了,生得和娘越来越像,才渐渐打消了这个念头。   木仙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她居然不要花生油。”   分割君。   “十诺师兄,你知道木北离那个混蛋身上有多少根仙骨吗?”白星子盘腿坐在枫树下托腮问,木仙则蹲在地上观察着枫叶。   “星子师妹不可无礼。”白十诺轻声道。   白星子有些别扭:“我才不会叫他师兄!”   白十诺颇无奈,木北离与小星之事二弟也说了,他本想约见北离君出来面谈此事,但后面这两个当事人都像没事发生一样,也就不了了之。二弟已是有了家室之人,可是行事却仍是如此轻佻,实在有失稳重。   “师兄你知不知道嘛!”白星子抓着他的袖袍撒起娇来。   白十诺轻咳一声,不留痕迹地将广袖从她手中抽出:“64根。”   “那为什么我才一根呢?”白星子觉得真不公平,她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啊。   “这是你的命,命由天定,运由己生。不落君也只有一根仙骨,却是修成了半仙。而当年千无师兄身怀7根仙骨,仍是坠了魔道。”   “命运帮我们洗牌,玩牌的是我们自己。”地上的木仙忽然道,但神情仍是十分专注地盯着手中的枫叶,这片枫叶的纹路真美,静美得像秋天里的童话世界。   白十诺微笑看着她蹲下的背影,她个子十分娇小,蹲下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他想,拥住她。   白星子没有理木仙,又继续问道:“那千无师兄当初怎么会坠魔道呢?真的是走火入魔吗?”   白十诺摇头:“事情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外面传言不可尽信。”   “是啊,有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其实都只是事情的表象。”木仙站了起来,手中叠着几片红枫。   “对了,我昨天听师姐她们说,当年不落师兄为了一个山下的女子被罚在思过崖面壁十年,是真的呀?”白星子此言一出,白十诺面上有些不自然。   “师兄?”白星子拉了拉他的袖袍。   “你平日修行记得带一下木仙师妹,若是你们二人相差过远,只怕以后不能常聚在一起了。”   “这是自然啦!可是木仙不肯努力啊!她说她不喜欢绿色的额印,不想升绿色的了。”白星子无奈道,她心思单纯,没有意识到白十诺转移了话题。   白十诺唇边泛起温柔的笑:“木仙师妹喜欢什么颜色?”   木仙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又忽然像想到什么,“灰色。”   白十诺微讶,灰色,是半仙半魔的额印。但是,从没有人有过这个颜色的额印,这也只是光明卷上所记载的而已。   “看心情吧,有时喜欢红色,有时喜欢紫色,蓝色,黑色,都喜欢。”木仙晃头晃脑,手中旋转着红枫叶。   白十诺轻轻捏了捏袖袍中的小木盒,他一直未有机会送出。每次他与木仙会面,小妹总会在场,可是若让他与木仙单独相处,又于礼不合。当着小妹的面送,他也寻不到合适的机会送出。不如再等两个月吧,七夕乞巧节,到时会送小妹礼物,她的自然也少不了,希望她到时能明白他的心意。   “十诺师兄,你们儒家那个孔师尊和孟师尊他们两个谁大呀?”   白十诺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终日闲言这些八卦,看你何日修成青印入谷降龙。”   白星子吐了吐舌头,低声对木仙说:“十诺师兄真闷,难怪到现在还嫁不出去!我二哥都娶了嫂嫂了,早知道当初就让娘也给他订个娃娃亲!”声音虽小,却刚好能让白十诺听到,白十诺不觉好笑,无奈摇了摇头。   木仙微笑。   白十诺身为大弟子,每日要忙的事自然不少,没过多久便离开了。   白星子仍在八卦着:“我告诉你,现在明明君一个朋友都没有了。我听说呀……明明君本来不是嫡女,是妾生的,后来主母病死,明明君的娘才被抬为正妻。谁知道不久前才发现那个主母是被明明君的娘毒死的!听说她娘在山下已经被……”白星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这件事还是如梦君说的呢!”   如梦正是明明的表姐,她娘是原先那个主母的亲姐姐。她姨母去世后,明明的娘也就成了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姨母,而明明上山后也与她十分交好,二人亲如姐妹。不曾想,背后将这事拌出来的也是她。被她这么传散开来,原先与明明交好的那些“姐妹”都纷纷远离了她。   而明明的个性十分好强,不论别人对她如何指指点点,她仍是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上课,只是毕竟人言可畏,晚上她总是躲在被子里偷哭,所以这几天一到晚上就”漆漆漆”地响,白星子刚开始还以为有老鼠,吓死她了。   “现在她们都不和她做朋友了,她好可怜呀。这是她娘做的,又不是她做的。为什么她们都觉得她娘是坏人,那她也是坏人呢?”白星子也有些闷闷不乐了。   “你不过是听说,为什么就认定了明明的娘是杀害了主母呢?”木仙道,“就算你亲眼看见明明的娘一刀捅在那个主母的身上,你也不能断定那个主母是明明的娘杀死的,也不能说明明的娘就是做错了。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白星子顿时哑口无言。   “罗生门。”木仙说完便骑着油甘鸟飞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是不是几乎所有的小孩子,小时候都怀疑过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捡回来的? 我小时候听到的版本是:有一天我娘在河边洗衣服,发现上游飘来一个木盆,而木盆里面就躺着我,于是就把我捡了回来。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对此深信不疑!从来没有怀疑过! 长大后:这不是唐僧的故事?→_→   ☆、是是非非罗生门   饭堂里,明明已经和柳如梦打起来了,有着看好戏的,有着干着急的,有无可奈何的,也有无动于衷的,而劝架的那几个人,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怎么也分不开二人。   饭堂内海棠冷眼看着她们,二人法力施展不开,而女生打架么,不过就是用指甲抓挠,再扯扯头发……   “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忽而响起一女子尖锐刺耳的声音,在二人呆愣间,她横冲直撞杀进二人当中,一下子便将两个人分开了,二人被狠狠推倒在地。   但始作俑者却连地跳脚,接近歇斯底里呐喊出声:“都叫你们别打了!就不听就不听就不听!”木仙连连捂住耳朵,模样近乎丧心病狂,将围观的人吓得不轻,纷纷往外退了一圈。   好一会儿,她才发现二人已经分开了,这才静下来看着周围,用很冷静的语气道:“冷漠的围观群众呀。”又转而看向二人,“你们干嘛要打架呀?”   其实,明明的事在山中已经传开了,众人皆心知肚明。   柳如梦坐在地上,捂着被抓伤的脸:“她娘害死我姨母!真不要脸!鸠占鹊巢!”   另一边的明明也是跌坐在地上,髮鬟凌乱,瞪大红肿的眼睛,却仍是不肯掉一滴泪,紧抿着唇。   木仙搬了张椅子在二人中间坐下,冷静的模样与刚刚疯癫之时判若二人:“那是她娘做的,与她何干?而且就算是她做的,她害的是你的姨母,不是你娘,更不是你。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二人没什么关系,何必扯到七大姑的八大姨的表侄女的关系去?”   “怎么会没关系!所谓父债子偿!”柳如梦愤愤起身。   “父债子偿这是最不公平的。但是世上本就无公平,所以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才能光明正大地以公平的名义出现在这个世上。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而且,事情真相如何,根本就不得而知。你又知道是她的娘杀了你的姨母?”   “这是当然了!官府都判决下来了!我姨母当年就是被她娘毒死的!”   “世事无绝对。若官府的判决都是对的,那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案错案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木仙笑道:“听说她娘已经死了,若真是她害的,那便一命还一命;若不是她害的,那便算她娘冤死;已经没什么好计较了,反正人都已经死了。而且,你姨母也死了这么多年了,想必早也投胎了,她娘死了又不能换来你姨母的复活。若真是她娘害的,你姨母算是沉冤得雪;若不是她害的,你姨母也开不了口。反正人死四大皆空,偏偏活人爱为死人折腾!”   “狗皮不通!胡言乱语!”柳如梦怒喝。   “你才胡言乱语!”白星子挤了进来,“就像木仙说的,就算真是她娘害的,那两个当事人都死了,你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又关明明什么事了!你要是非要报仇,那你杀了明明!到时你自己也一命偿一命去!要不要借把刀给你,杀了她你就是孝子!你就有情有义了!”   “你!”柳如梦一下子被气得说不出话。   “而且!事实真相是怎样还不好说呢!”白星子口齿伶俐,“那些大府中杂七杂八的事,真要翻出来什么肮脏事都有!你敢吗?那就去查!让山下的无极宫大事小事一一查清!查查明明的娘都做过些什么好事坏事?你的姨母又做过什么好事坏事?”   “你!”柳如梦咬住唇,不说话了。谁敢担保她姨母没做过谋害小妾之事,若是真查出,只怕她姨母死后声名都不好,也会影响到她们家族的名誉。   “世间一切,不过镜花水月,皆是假象。”木仙说着,又忽然卡住了,怔了一会儿才道,“我刚刚还想说什么的,给忘了。”说完抓抓脑袋便走了,走的时候还喃喃说着:明明要说什么很有道理的话的,居然给忘了。卡壳了卡壳了。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一袭白袍的蓝叶白站了出来,她是道家七子之一,在山上说话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有些人总会在看完戏了便站出来做老好人,就像武打片打完后好人坏人死得差不多了,警察便出来收场了。   “哼!患难时刻见真心!”白星子走过去拉起地上的明明,“以后你交朋友擦亮眼睛,那些整天送你胭脂水粉,夸你长得漂亮的有几个是真心待你的!你是什么的人她们还不清楚吗?仅凭三言两句的讹语就否决了你,她们不是不相信你!她们只是不敢和你站在一起!”说者有心,听者有意,先前与明明交好的几个女子纷纷心虚垂首。   待走出饭堂后,白星子才松开她:“我可不怎么喜欢你,谁让你平日老是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但是、怎么说你也是我们寝室的,自然不能让你丢了我们寝室的脸。木仙说,你总害怕被人抛弃,所以拼命讨好那些人,但是能被你讨好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和你交朋友的呢?真正的朋友是不会患得患失的,就像我和木仙,我们情比金坚……”   白星子说着说着,明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又伸手扶了扶头上七歪八斜的钗环。   “别哭了,丑死了。”白星子有些别扭。   “我、我……我从小……从小……”明明哭得话都有点说不清。   “怎、怎么啦!”白星子其实不太会安慰人。   “她们、她们一直欺负我和弟弟……小时候,我娘和我,还有弟弟、经常吃不饱……嬷嬷们、也不好、说我娘是、是贱妾、她们、她们……”明明说得泣不成声。   “好啦好啦,你别哭了。”白星子有点手足无措,四处找手帕。没有没有!她根本就不会带手帕在身上,白星子瞅了瞅自己干净的袖子,又看了看明明满脸的鼻涕眼泪,真难取舍呀……   而明明这会儿也顾不得脏了,直接抓起自己的袖子便往脸上擦,白星子见状才松了口气。   “我、我家里……就、就我争气,其他人都上不了山……”   “知道啦。”白星子虽然有些难为情,仍是抱住了她,“谁让你以前老是欺负木仙,搞得我都不喜欢你了。可是木仙都没有怪过你,她还说你像丝瓜呢……”   ……   过了半个多时辰,明明终于止住了哭,眼睛已经肿得像个核桃一样了。   “对了,木仙、她、她真的是个女孩子吗?”明明忽然问道。   “什么意思?”白星子眨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听说她下半身是男的?”明明小声道。   “我呸!”白星子跳了起来,“谁说的!”这是哪个王八羔子传出来的!   “那不是对吧?”明明跟着站了起来,其实她也不确定,外面传得好真实的样子,她也没和木仙洗过澡。   “当然不是啦!你说她上半身是男的还差不多!”白星子气得冒烟。   木仙听说了之后,却是在寝室里笑得直不起身,像被人点了笑穴一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木仙你没事吧?”白星子觉得木仙笑得好夸张,而且她一点都不生气的样子。   “没事……”木仙擦了眼角的眼泪,“就是、就是太好笑了。”没一会儿又笑得在床上打起了滚。   “其实我也听说了……”石相思有点心虚,“我也怀疑过……”那段时间她不敢当着木仙的面换衣服,其实心中在意的是这个。   “哈哈……”木仙一听,又笑得更利害了。最后,木仙笑得岔了气,三人手忙脚乱地给送到巫婆婆那里去。   “痛痛……”木仙动都不敢动,连呼吸也得控制得轻柔平稳,此时她胸肺肋骨间的神经如抽筋般地疼痛,就像紧绷到极致的弦,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随时绷断的感觉。   巫婆婆幽幽道:“我记得二十年前倒有个笑死了的小姑娘。”   “不是吧?真的有人笑死啊?”白星子惊讶问道。   “当然,笑死人了你没听说过?”巫婆婆瞥了她一眼。   “那为什么能笑死人呢?”白星子问个不停,巫婆婆懒得回她,反正她年纪也大了,就当没听到。   “因为窒息。”木仙轻声道,仔细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为什么会笑到窒息?我以前看过人家笑到下巴掉下来,然后一下子就被接了回去。”这件事曾经给她带来过一段时间的心理阴影,以至于那段日子她都不敢大笑。   “人持续狂笑,会使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失去呼吸能力,于是造成极度缺氧,窒息而死。”木仙因为控制呼吸的缘故,说起话来声音扁扁的。   “没什么事了,你们还不快走。”巫婆婆开始赶人了,“肺活量不够,多做点扩胸运动就好了。”说着便开始扫窗台上的灰尘了。   石相思和明明二人正守在窗前,见状忙退开来,待白星子扶着木仙爬出来后,何晚叶也急匆匆赶到了:“木仙你没事吧?”   “没事。”木仙含着胸:“等一下就好了。”   分割君。   今天晚上,是满月,木仙骑着油甘鸟去了寂静谷。   月牙的气息越来越强稳了。   木仙静静地坐着,看着明月当空。   “月牙是人吗?还是鸟兽虫蛇?还是花草树木?还是你就只是一个晴天娃娃?”木仙一个人问个不停,即使她知道月牙不会回她。   “都不是。”   忽然听到一个极其温柔的声音,声音似萦绕在她发间耳旁。   木仙有些惊讶站了起来:“月牙在说话?”   “嗯。”极其柔和的声线。   月牙离她好近,感觉就像是在她耳边一样。木仙忍不住转过头,四周却是空荡荡的,只有风拂过。   “都不是?那你是鬼?还是物?”   月牙没回答。   木仙却是笑得咧开了嘴:“月牙是我的朋友,会一直陪着我吗?”忽而又敛了笑,“不会吧。没有谁能陪着谁,一直不分开,哪怕是肉体和灵魂,也会有分离的一天。在我们那里,大家说的永远,一般都是指的半年左右。”   “瞬间即永恒。流动的不是时间,是苍生万物。”月牙轻语。   “月牙的声音真好听,月牙是女孩子吗?”月牙没有回答,木仙只能感觉到它淡淡的笑意,“那是……还没有性别吗?我知道,有很多生灵是雌雄同体的,还有一些是没有性别的,要等它们修行到一定的时候,或者是爱上了,才会开始变态。”   月牙仍是微笑。   “月牙,我曾经有过一个好朋友。”木仙静静坐在石头上,“但是我选择离开她了。”木仙觉得,月牙和别人不一样,不同于后斗卵它们,不同于油甘鸟,不同于白星子,不同于白十诺,不同于小叶子,和她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它好像,特别能懂她,懂她的心。   “月牙,我们今晚要在这里睡吗?”   “无需。”   “你不用晒月光啦?”   “嗯。”   “月牙之前是不是生病了?”   “嗯。”   “那现在好了?”   月牙没回答了。   七星谷内。   “哟西!稀客!”木北离叫道,“白十诺,其实我和白星子……”   “且慢,”白十诺道,“今日前来,所为并非星子师妹之事,而是有事想请教怪师尊,劳烦北离君帮我通报一声。若怪师尊不方便,我下次再来便是。”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随我来便是!”木北离随手从地上捡了一根枯枝,便踏上飞起。白十诺见状,将手中金笔一抛,金笔化大悬于脚边,轻轻跃上稳稳追随其后,身上蓝袍随风飞舞。   “老头子,有人找你。”木北离直接飞上怪神仙的石屋,整栋石屋皆被红色的爬山虎覆盖,仅在屋顶有处缺口。   听到他的声音,怪神仙立马将手上的东西收入怀中。   “干嘛!又在想你的小师妹了?”木北离笑道。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怪神仙睁眼瞪目。   “一把年纪了,还害什么羞!不就一张破手帕!也不知道前晚谁喝醉了一直在叫:小巫巫,小巫巫……”   “你个臭小子!再胡说八道当心我撕烂你的嘴!”怪神仙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红衫木杯便往他身上砸去,木北离灵活躲开,杯子连同泼出的水直直砸向他身后的白十诺,白十诺袖袍一挥,水在空中停住化雨落下,杯子则轻轻落于他手心。   “你看,打到客人了吧!”木北离说着便一溜烟儿跑了。   白十诺心思,北离君这性子,和小星差不多,难怪二人凑在一起总是打打闹闹。   “你来做什么!”怪神仙跳上醉翁椅,醉翁椅”咯吱咯吱”摇摆个不停。   白十诺做了一揖:“怪师尊,十诺此次前来有事请教,望师尊指点一二。”   “你儒家弟子,有事不去问孔孟那两个小子,跑来问我做什么!”   “十诺此次,想请教离魂之术。”   “离魂之术!”怪神仙跳了起来,“你确定?”离魂傀儡之术!   “嗯。”   “抽离了人的三魂七魄,以身体作为傀儡!你确定不是化魂之术?”离魂之术可是魔界之术!何时又重现人间了?   白十诺恭敬立于一旁,将木仙的事细细道来。   待他离去之时,面色严谨。      ☆、明日愁来明日愁   “月牙会不会很寂寞呀。其它人都听不到你,看不到你。”   月牙微笑:“我有木仙。”   “对呀,你有我,可是你只有我。”木仙喃喃地。   白星子望着窗台的木仙,连连摇头。自从月牙会说话后,木仙随时随地都在和月牙说话,在她们看来她是一直在自言自语,好在寝室的人都没有嫌弃她,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木仙木仙!”明明推门而入,直奔木仙床上,“你闻闻这个。”说话间,明明就将小瓷瓶的盖子拧开了,一股甜腻的花香直冲木仙鼻腔。   木仙擦了擦鼻子,打了个颤栗,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香不香?”明明眨着一双大大的小鹿眼满怀希望看着木仙。   木仙皱眉:“不,臭。”   “不会吧!这正是我亲手酿的,用了十种浅色花呢。”明明一脸失望。   “木仙就不是正常人!给我!”白星子接过,放在鼻子下深嗅了一下,“阿!阿!阿嚏!”连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明明忙抢过她手中的瓶子,眼见着都要洒出来了。   “太香了!太香了!我一下子闻得太近了!”白星子忙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   “那木仙不喜欢吗?我还准备送木仙呢?”明明皱着黛眉。   “这么甜的味道,我都觉得太甜了。木仙喜欢闻中药味,你应该去酿当归!”白星子笑道,“木仙说当归香!”   “其实前调会比较浓,到了后调就很变得淡雅的。”明明正说着,木仙忽然傻笑起来。   “木仙笑什么!”   “我?”木仙脸上仍是带着笑,“我觉得人真神奇,可以从一颗那么小的受精卵变得这么大。”还伸出手比划了下。   “别管木仙了,我们去拯救三生六界吧。”白星子搂着明明就走,“对了,你晚点就要下山了吗?”   “对啊。”明明抿了抿唇,“我一定要把我弟弟接来这里,现在我娘没了,他一个人在家里不知道得受委屈。我弟弟从小就很懂事,可是我却不懂事……我对他很不好……他还那么小……”明明说着有些红了眼眶,她上山后才开始后悔,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尽到一个姐姐的责任,没有好好待他。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不在他身边,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别担心啦,那就接过来嘛!”白星子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道,“你弟弟多大了?”   “小我6岁,今年12岁了。”因为弟弟是男丁,所以父亲不肯让他上山,但这次,她一定要带走他!便是弟弟没有仙缘,她也会让他住在城中,不会让他回到那个鬼地方去了。以后,她会对他很好很好,做一个合格的温柔的姐姐。   明明这一去,便是两个月,亏得他弟弟有一丝仙缘得以入山,小小的少年心智却也是坚毅,一次便爬上了乖云梯。   一上山,寝室几人拉着何晚叶便围在这个俊秀的少年身边,他生得和明明不大像,许是像他爹吧。   而他一上山便有好几个姐姐围着他,让他脸红得利害,一时之间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眼睛也不知该看哪,只能直直盯着地上。   “别看了别看了!”明明像打苍蝇一样打散几人,“我弟可害羞了!”   “明明君,这可不对!上山之人可不能算山下身份的哦。”白星子笑道。   “是啊,你弟弟叫什么名字呀?”石相思笑问。   “我、”少年抬眸快速看了一眼几人又垂下头,“各位师姐好,我叫明朝。”   “明朝。”木仙喃喃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明朝师弟啊!”白星子自来熟搭了搭他的肩膀,还未开口,便见他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缩起了脖子。   “唉!”明明忙将明朝搂过来,“星子君,男女授受不亲,别占明朝师弟的便宜好吧,你这是老牛了。”   “哈!我还就喜欢吃嫩草了!”白星子回道,几个女子笑做一团,连何晚叶都忍不住捂嘴笑了,不顾明朝脸已经涨得通红。   “好啦。我们可别太招摇了。”石相思道,出了这条小路就到大道上了,在大道上几人还这么打打闹闹成何体统,“明朝师弟饿了吧?我们带你去饭堂吃东西吧,这会儿晚饭开了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让这么多个姐姐带着他,估计他也食难下咽。   “也行。”明明道,其实他一个新来的弟子有这么多师姐围着也不太好,“要是迷路了,记得问路上的泡泡。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姐姐。”   “嗯。”明朝乖巧点点头,多看了明明一眼。姐姐上山后,似乎懂事了好多,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待明朝离去后,木仙才幽幽道:“十足的小鲜肉啊,就是太嫩了。”   明明嘴角一抽,怎么听着木仙想把他弟弟吃了的感觉?   “我要走了哦。”何晚叶道,“我要帮师姐送一份东西给二师尊。”   “嗯,我们也要去做任务了。”明明和石相思二人抬脚离开,只剩木仙和白星子二人。   木仙欲开口,想了想,又没开口。   “木仙想说什么?”   “她们都走了,我好像应该也要走了,但是我好像也没什么事要做。”木仙摸摸头。   “那是她弟弟啊?”木北离忽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   “又关你什么事!”白星子嘟嘴,现在遇到木北离,似乎都不生气了,好像还有点……有那么一点点欣喜的感觉……她是怎么了?又仔细看了下木北离,还是原来那般俊美的模样,没有变得更好看呀,还是,已经无法再更好看了?   “我也有个姐姐。”他笑道,一双星眸笑起来分外惹人。   “你也有?”白星子倒有几分诧异。   “嗯。我们是双生子。不过……她一出生就被人抱走了。”木北离有些不快,但仍是笑着,他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他姐姐的,他们是双生子,一定生得很像吧。   “双生子!”白星子眼睛都放光了,木北离若是个女子,啧啧啧……   看她这双眼放光的模样,木北离就知道她又想歪了,伸出手扯了一下她的脸蛋。   “你!”白星子还没打到他,他立刻收回了手迅速跳开。   “为什么被人抱走……”木仙幽幽问道。   “对哦?为什么?”白星子同问,“你们家没钱,把她卖了?”   木北离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   从出生起他和爹娘就一直住在一片寂静的山林里,还有一只极为优雅的猫,但从来没有见过外人。说穷吧又不穷,娘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极为精致的。   直到他六岁那年,那只猫突然死了,他的世界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娘静静地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爹比以前还更沉默了,沉默得让他窒息。   爹告诉他,他还有个双生姐姐。后来,爹只吩咐了他两件事,上山修仙以及找到他姐姐,还给了他一封信,让他找到姐姐后才能打开。   爹让他走,一路向北。他当时沉默了许久,最后一语不发地走了,头也没回。   如果换作现在的他,他一定会回去,回去看一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没事吧?”白星子在他眼前挥挥手。   “没事啊!”他回过神来笑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斑剪影,他立在碎影之上笑得灿烂。实在是美,美得过分了。木仙怔怔看着他,天生尤物也,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女子,她宁愿不喜欢男人了。   分割君。   这夜,不是满月,木仙仍是带着月牙来到了寂静谷。   “月牙,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木仙经常有一段时间,心情会莫名地低落,会胡思乱想,想想广阔无垠的宇宙,想想外星人,或者想想明天晚饭吃什么。   月光下,木仙微微低着头——   我不知道人活着是为了什么。钱,权,欲。人都会有欲望,各种求生向上的本能。人靠欲望而存活下来,根据需要进化自己。   作为一个人,首先要满足生理需求,我已经有了,吃喝不愁;其次是安全需求,我现在也很安全,无灾无病的;然后是社交需求,我好像也有了一些朋友;第四是尊重需求,但我无需名利;还有自我实现……自我实现……   我不知道我要什么。   二师尊上课时曾经说过,让我们想清楚三个问题:你是什么?你有什么?你要什么?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吗?这些答案都只能自己去寻找吗?   我在那个世界,曾经拼命赚钱。在我存够钱之后,我便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隐居。但在我隐居这段日子以来,我又一直在想,这样的生活便是我想要的吗?就算我过上了我想要的生活,又如何?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再昂贵的跑车,遇到红灯还是得停,当然除了救护车啦;再好吃的菜也离不开2块钱一包的盐,当然也有不加盐的菜;再豪华的房子,所睡之地不过三尺宽;而且,不管有钱没钱,有病没病,到时候我们的结局都是如此相似,我们都会躺在那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盒子里。唉,别和我提埃及金字塔!   我在想,一个人便是家庭美满、功成名就、身心健康,这又如何?他和一个生活破碎,失魂落魄,天残地缺的乞儿相比,有什么样的相同,什么样的不同?便是看起来每一样都强过乞儿千百倍,但总是有不如乞儿的地方吧?   我怀疑所有,所有的所有,包括怀疑我怀疑所有。   我不相信世上有绝对,但这句话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每个人总是按部就班地生活,生下来,活下去。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从3岁到22岁。然后出来找工作,拍拖,结婚,30岁左右就生了孩子,然后孩子又沿着你生活过的轨迹开始成长。   你每天上班,下班,起床,休息,吃饭,□□,有些会离婚,再结婚,你会夸奖你的孩子,也会打骂你的孩子,你去参加婚礼,也参加葬礼。身边有的人病死,意外死,老死……   再过几十年,你退休了,开始带孙子颐养天年了。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很多人都是这么做。   其实很多人,在年轻的时候,也曾希望自己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说走就走的旅行,也曾经追逐过名利,在各种污水中浮沉,也曾经经历过大喜大悲……只有当他们经历过这一切,他们才会发现其实他们最希望的,不过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一生罢了。   可惜,若是一个人从一出生起就想这么平平淡淡过一生,那他的一生总会想着折腾出一些不平淡来。   人总是不安分的,总是被欲望所驱使。   我经历的也不少,但我至今仍不知我要什么?我是什么?我有什么?   我是木仙,但木仙又是谁呢?我有什么呢?我有的,是不是有一日也会没有;我没有的,是不是终有一日也会有;我要的,是不是有一天我不要了;我不要的,是不是有一天我又要了。   是,不是;有,没有;要,不要。   我就像那流动的河流上飘着的一片叶子,我顺流而下,时而挣扎,却停不下时间的脚步。可是若我终有一日停下了,我又为何停下呢?停下了我又能做什么呢?   月牙你说怎么办?我不知我生而何为!生而无为,不死何为?   我可以帮助别人,给别人带来快乐,别人也可以让我快乐。但快乐了,又如何呢?或许每个人生下来都是为了等死的吧。从一开始,□□和终点就已经固定在纸上了,只是中间这条路怎么走,是我们自己绘的,或是七弯八拐,或是横冲直撞。而你只要迈出去,就像过了河的卒子,便再也无法回头了。   其实,生死也不过一念间吧。虽死犹生,怎么可能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怎么还能感觉到自己活着呢。生不如死倒是有可能吧……   说到后面木仙喃喃的,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月牙一直静静倾听着,木仙能感觉到它的认真,她也倾诉得极为畅快淋漓。   沉默了许久,月牙才开口,声音还是一如的温柔,犹如淡淡的月光——   有些生灵,生死无益无害,甚至不知临世历过轮回。但其临世,终是为世间作了改变。万物相生相克,皆有其生道;存于世间,皆有其缘由。”   月牙只能点到为止,大道至简,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言词再多终是匮乏,难以言出大道之万一。由言所出,只得其二;自行领会,方得其一。所谓悟道,是为悟,而非说。   木仙脑海中闪瞬过千万种想法,想到她都有点沉沉欲睡了,才开口道:“或许这就是蝴蝶效应吧,一只南美洲亚马孙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月牙微笑:“君子慎始,差若毫厘,谬以千里。”   “高楼大厦,皆由一砖一瓦砌成。人类又极其复杂,由上亿个细胞组成。并非缺一不可,我们都并非这个世界的必需品。我们都是世界这堵墙上的一块砖,少了一个我,一个你,世界这堵墙仍是立得好好的,也会有新的代替你填充上。或许我们所做的,便是实现我们自己的价值,完成我们这块砖的价值。”木仙站了起来,“我大概想明白了一点,不过只是现在。不知道转念之后,我是不是还会记得现在的想通……”木仙说着,却是倒了下去。   月光下,一只修长的洁白如玉的手轻轻托住了她。   手后敲和脚头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连忙躲回铃铛中。 作者有话要说:  豁豁!小天使们,接下来两章开启战斗模式啦!   ☆、五行潭取金虎须   “木仙木仙!”   还是和平时一样,木仙一睁眼就看见了白星子俯卧着的放大的脸,木仙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坐了起来。   “木仙,今天你陪我去做任务好不好?”   “嗯,好。”木仙起床。   “太好了木仙!我下午要做一个无级任务,要去五行潭取金虎须……”   木仙定住,回过头来打断白星子的话:“你刚刚说啥?”   “嗯?我下午要做一个无级任务呀……”   “上一句。”   “太好了木仙!”   “再上一句!”   “你陪我去做任务好不好?”   “不好!”木仙说完立刻拨腿就走。   无级任务,就是各种级别的弟子皆可接的任务,任务一般没那么容易,大多都是组团去,不过任务要是做成了,会得到意想不到的异常丰富的奖励。   就算木仙平日不理身外事,但也听说五行潭内存有许多凶猛的上古神兽。她一个绿印弟子拖着她这个黄印弟子去送死,她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真的只是活得不耐烦了呢?   “唉呀木仙没事的!这个任务我已经筹备了一个月了!”白星子紧紧扣住木仙的肩膀,不让她走,“你只要陪我们一起去就可以了,所有的所有都准备好了!”这绝对是个提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有益无害的任务!   木仙冷静道:“那、我要和我的夫君商量一下。”说完转身又想走。   “木仙!”白星子掰回她,“你没有夫君!”   “所以没得商量!”木仙金蝉脱壳,连中衣也不要了,裸着上身便跑去盥洗室。   “木仙!”白星子连连跺脚,气恼地将木仙的中衣丢到床上。   饭堂里。   “木仙你知道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白星子仍不死心劝说着,话说,木仙真心觉得白星子的口才不错,白星子要是到了现代可以去做深夜购物频道的主持人:不要999!不要799!只要您现在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那么只需要199!对!您没听错!只要199!而且还送价值299元的XXXX……   白星子仍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五行潭需要聚集五行之人才能入内,我们寝室四人都是属水的,另外金木火土几乎都是请了山上最利害的师兄来守护我们,十诺师兄属金,千木师兄属木,木北离属火,忆瘦师兄属土……”   “留忆瘦?”木仙抬头,“他也去?”   “嗯?”白星子有些呆愣,点点头,“是啊,木北离请的。”木北离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留忆瘦,二人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什么时候去?”木仙一下子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快速地将盘里的汤汁舔了个干净,然后果断站起身,“还不走?”   “木仙,你……你应答了?”白星子连忙跟上,木仙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   “嗯。”自从上次在不死谷吻了留忆瘦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木仙不知道,在那之后留忆瘦一感受到她的气息便躲得远远的。   “木仙,我知道今天和你说有点迟了。”不过白星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木仙没有时间好好思考,一时冲动答应她,“我们不会有事的,有四个红印师兄罩着我们呢,不过他们不能施法术哈。”白星子说最后一句时难免有些心虚。   木仙盯着她:“不能施法术?”那带他们去干嘛?   “是啊……”白星子低头,“我是这个任务的主手,你们三人是我请的副手,你们只要协助我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但因为这个任务可能会有危险,为了安全起见每人可以再请一个护手。但是护手只可以在一旁指导,不可以施法术帮我们。如果我们有生命危险他们就会出手相救啦,可是要是他们出手了,就等于任务不是我们完成的。所以不到紧要关头,千万不能让他们出手相救!”   “那小叶子呢?”木仙忽然停住。   “小叶子去不了,她属性和我们不一样。”这个任务有属性要求,她只能找和她属性一样的当副手。任务完成后,她将至少获得一枚银色的勇敢勋章外加神秘大礼包,而每位副手也会获得一枚铜色的普通勋章。铜色勋章者,可以每日凭勋章在食堂内免费吃三顿正餐,而银色勋章者,食堂内任吃啊!这样她们以后就可以省下很多银元了,也不用花那么多时间去做任务换取银元了。   “所以,就受到了排斥了吗?”木仙冷然道。   “当然不是啦!”白星子连连摆手,“我们、我们回来后再和她解释吧。”这事她可没告诉小叶子,怕小叶子先忍不住告诉了木仙。   “那我去和她说一声。”木仙骑着油甘鸟飞走,何晚叶性子柔软也敏感,若是让她无意间得知,只怕心里会十分委屈,各种胡思乱想,哭得稀里哗啦。她想到就觉得心疼。而白星子这家伙,她似乎从来没有心疼过她。   是不是示弱的人更能赚取别人的同情心?难道说坚强的人就不会有人心疼了吗?有人会假装坚强,也会有人假装软弱。木仙骑在油甘鸟上,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我回来后,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木仙说完便飞走了,留下红着眼眶的何晚叶站在原地。何晚叶恋恋不舍地看着木仙离去,眼泪终是没有落下。   “主人快跑,她来了。”十轮叫了起来,十轮是留忆瘦的坐骑——一只獬豸(音谢智)。大小如羊,状如麒麟,身覆黑毛,双目炯炯有神,额上长一角,能辩是非曲直,能识善恶中奸。只不过它性子比较犯二,就像狗中的哈士奇一样。   大家齐齐看着留忆瘦,十轮继续叫着:“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啊,她来了!”   话刚落音,木仙便落地了,落地后走到留忆瘦面前,直直盯着他。   留忆瘦阴着脸,若知道她会来他便不来了。他讨厌木仙,虽说他从不讨厌人,但木仙是个例外。   木仙直直盯了一会儿留忆瘦,没和他说话,来到白星子身边。   八人徒步入谷。五行潭位于五行谷中,谷口是一线天,入谷者需聚齐五行之人,手拉手方能入谷。若松手或者入谷者并非五行者,便会一直徘徊在一线天当中,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   白十诺走在最前,白星子拉着他温暖的大手,一如小时候那般,另一只手拉着木仙;留忆瘦则是走在最后,仍是离得木仙远远的。   “木仙,我和你说,”白星子小小声的,“你别喜欢他了,他不喜欢你,他看见你就躲呢。”   她说得小声,身后的木仙听得到,身前的白十诺自然也听到了。白十诺微微诧异,回顾了二人一眼。   木仙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喜欢他了。”   “啊?不喜欢?”白星子道,“那你今天不是因为他来才来的吗?”   “是这样啊。在我今天见到他之前,我一直觉得挺喜欢他的。但我今天看到他,又觉得不喜欢他了。”木仙皱眉。   “为什么啊?”   “他留了胡子。”木仙有些不高兴。   “留胡子怎么了?”留忆瘦上唇留了一层青皮胡,看起来成熟了一些。   “留胡子不好看了,留胡子让他看起来像颗土豆。”   “土豆?”   “就和大番薯差不多。”   “哪有这么好看的番薯?我觉得他留胡子挺好看的呀,酷酷的哦。”   “不好看。”木仙瘪嘴。   “那他要是刮了胡子你又喜欢啦?”   “可能吧。”   白十诺离得近,自然也将二人的对话听了进去。   没一会儿众人面前便出现了幽深的潭面,寂静若一面未磨的铜镜。   白千木开口道:“潭水中有异鱼赤鱬(音如),其人面鱼身,音如鸳鸯,爱噬美人。所以此河唯男子可渡,若是有美人蹚水而过,它们会怒而跃起食之。是以美人不可触水,我们刚好四男四女,便一男各抱一女过河吧。”白千木看了一眼四人,来到明明面前绅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明明师妹不介意吧。”   明明微微红了脸。   木北离摸了摸鼻子对白星子道:“虽然你算不上美人,但难保哪只赤鱬看走了眼,所以我还是吃点亏抱你吧。”   “谁要你抱了!”白星子转过头,“我要十诺师兄抱。”   白十诺摇头:“你我是血亲,血□□融不可过。”   “不然我早抱你了。”白千木道,“你让忆瘦君抱你。”   木北离黑了脸,白千木得意地笑,抱着明明经过他身边时轻声说道:“便宜那小子也不便宜你。”   白十诺不留痕迹看了一眼木仙,刚抬起脚准备往她走去,却见她一下子奔到木北离面前,直直伸出双手:“那你抱我吧。”   木北离倒没有什么不情愿,木仙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特别是将她抱在怀中后,他直直地盯着她,木仙也直直地盯着他,二人眼神似有电波流动。   白十诺微垂眸,来到石相思面前:“相思师妹,冒犯了。”   “没、没关系。”石相思心扑通扑通跳得利害,几乎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   “长得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一定有男朋友了吧。”木仙花痴地笑着对木北离道。   木北离眯了眼看她:“信不信我把你丢水里喂鱼。”   木仙摇头。   “不信?”   “不要。”   在他怀中,木仙脑海中各种YY:   “昨晚你弄疼我了……”木北离裸着身子趴在床上轻声埋怨,光滑的被子滑落至腰间。   “那我下次温柔一点便是……”他嘴角含笑,欺身而上。   “不要!”   “真的不要?”他抬起他的下巴,吻轻轻落下,“小妖精,嘴上说不要,身体是诚实的吧……”   “你笑什么?”木北离看着她,冰冷的声音一下子将她从云端打落人间。   木仙连忙摇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潭水看似深幽无比,但四人踏入后,只深至膝,而且水中皆是干水,四人上岸后,衣衫仍是干透清爽。   上岸后便算入了潭中谷,山谷中并无花草树木,反而多生成碧玉宝石。山上多有怪兽异物,为免冲突,几个男子也将自己的坐骑召唤了出来。   白十诺的坐骑一言是神兽白泽,浑身雪白,能说人话,通万物之情。   白千木坐骑行空为神兽天马,白身黑头,生有一双巨翼。   木北离坐骑说叶为神兽英招,其人面马身,身披虎纹,长有一双鸟翼,生性温驯。忽略它的身子,它的脸倒是一个安静而忧郁的美少年。   八人四兽往前走着,忽而,前方出现一神兽拦住其去路,只见此兽身如虎豹,首尾似龙,其色如玉,肩上长有一对羽翼却不可展,头生双角而后仰。   白星子忙手忙脚乱地翻开《异兽录》。   白十诺在她身后解说道:“貔貅(音皮休)者,有口无肛,以四面八方之财为食,吞万物而不泻,可招财聚宝,吉物也。”   “那它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来和她要宝物的?   “谷中碧玉宝石无数,它食而不厌,你需寻得大物卡住其口,让其无法吞食。”白十诺细心讲解。   谷中无树木,几人分开搜寻,最后木仙拾得一块长状玉石,白星子扛起横塞它口中,它口合不上,不能吃食,无奈之下只能放几人离去。   “好好玩!”木仙像孩童般拍手笑道,“以前小时候在村子里,会有和尚挨家挨户上门要钱。每次在村口一看见他们来了,我们就立刻把门关上,任他们怎么敲也不开。”   “和尚怎么会要钱?不是化缘吗?”白星子好奇问道。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嘛。”木仙想了想,“也有可能是假和尚吧,或许我还没见过真和尚。”   山路崎岖难走,她们四人爬得好不辛苦。一路向西而行,在攀过一座低谷后,面前又出现一神兽,白星子手中紧抓着书本,有点紧张道:“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是识歌舞,实惟帝江。”   却见其凶恶异常,直直往白十诺扑来。一言向前一跃,优雅落地护住主人,通身雪光正气逼得此兽垂首瑟瑟,不敢往前。   此兽审视众人一眼,四个男子皆有神兽守护,于是转而扑向白星子,白星子慌乱跑开,木仙骑着油甘鸟悬于低空,侧低身子朝她伸出一手,白星子在助跑下慌忙跳上,紧紧抱着木仙,此兽仍在二人身后穷追不舍。   木北离骑着说叶追上,大声道:“此兽欺善向恶,又无面目,凿其七窍即可。”   “既无面目如何能砸七窍?”白星子大喊。   “凿!不是砸!”   白星子闻言手忙脚乱打开挎包准备找工具,孰料此兽忽而出现在木仙眼前,木仙差点躲闪不及,骑着油甘鸟直擦其翼,一下子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转了个圈,白星子包中的物什则哗啦啦撒落坠地。   “怎么办!”白星子着急,开始翻木仙的包。   “星子君,接着!”明明在地上大喊,抛了把匕首上来。木仙见状,飞向匕首,微倾身子,白星子探出身子稳稳接住。   此兽已在身后横冲撞来,白星子拨起匕首,在其头部一扎,此兽哀呜一声,见有效,白星子又拨出匕首,却无血肉留出,又连连扎了六下。   此兽终于坠地身亡。   白十诺行至兽旁道:“此兽乃是混沌,知人性,有腹而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人有德行便抵触之,有凶德则听凭之。”   白千木补充道:“此兽与帝江同貌,善为帝江,恶为混沌。”   “哦,那我知道了。”白星子应道,仍有些气喘,忙拍拍胸口,“吓死本宝宝了。”   众人停下来歇息了一会儿,便继续往前行,白星子开口问道:“再往西行,是否就快到虎窟了?”   “嗯,只要入了虎窟取得金虎须,便能有功而返,此行便算成了一半了。”白十诺坦然答道。   白星子闻言笑着搭上木仙的肩膀:“我说吧,很简单的吧!”   白十诺道:“虎窟也有几分凶险,星子师妹不可松懈。”   “嗯嗯。”白星子悠然应道,此行她觉得信心满满。俗话说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嘛。   众人继续跋涉了一阵,便来到虎窟。虎窟之洞口如巨虎张开獠牙,光是看一眼便让人胆怯不敢上前,更别说进去了。   进去此洞如入虎口,其栩栩如生让众人心惊,似乎一踏入内此石窟便能化做真虎,闭口将她们吞食入肚。   几人来到洞前,探头一看,洞内守着开明兽陆吾,虽是虎状却壮如黑熊,两足而立,守于洞口,人兽皆不敢入内。   “师兄,怎么办啊?”白星子小声问,陆吾一双虎目瞪她一眼,她立刻缩回了脖子。   几人沉思,以白星子数人之力,实在打不过它。这当如何是好?   “它怕童子血。”木仙忽然道。   “真的啊?”   “嗯。我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童子血触到其身如火灼,会于地上翻滚不止。”   “那……”白星子有些尴尬看着几个男子。   木北离站出来无所谓道:“那就委屈我了,我可是守了18年的童子之身。”   白星子鄙视地看了他一眼,而木仙则幽幽道:“10岁以下的男童才称为童子。如果你已经能产生晶子,或者曾经自魏排晶,即便你没有碰过女人,那也不叫童子,只能说明你还是一个处男。”   木仙此言毫不避讳,让众人有些尴尬,木北离憋了许久才不以为然道:“那怎么办?”   木仙笑道:“其实年长一些也可以,只要你近期没有自己解决过……那应该也可以,上次解决是什么时候呀你?”   木北离憋红了脸,不情愿道:“那我不行。”   石相思和明明都红了脸,白星子则鄙视看着他,低骂道:“低俗!”   木北离可不乐意了:“还不都是你……”忽而止住了口。   “关我什么事!”白星子怒道。   白千木阴了脸,男人最了解男人了,一下子便扯住了木北离的衣领,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低斥:“你个臭小子,胡思乱想到我妹头上!”   白星子自然不知其二人所言,又转而问留忆瘦:“你呢!”   她问得直,饶是像留忆瘦这么淡定的人也有些挂不住脸,沉默不语。   “那、我来吧。”开口的是白十诺,众人望向他,见他一脸温文坦然,如圣人面孔,一时间竟无人敢心生亵渎之意。   木仙定住了,后面这个她纯粹是想开个玩笑,逗一下木北离,未曾想将白十诺牵扯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可能会被河蟹的词汇使用了同音字,本文出现的上古神兽多摘选自《山海经》,除了赤鱬爱噬美人和开明兽陆吾之惧是我瞎掰的,其余獬豸、白泽、天马、英招、貔貅、帝江、混沌,皆保留了传说中的描述。但帝江和混沌查了一堆资料也没弄清二者的区别,便瞎扯为二者同貌,善为帝江,恶为混沌。 好像说得很沉闷的样子。 好吧,那我就在地上打个滚儿吧…… 嗯,我真的是在卖萌。↑   ☆、木仙终于来电了   “那、那十诺师兄多久、多久没……”涉及到自己的哥哥,白星子觉得有点难堪,转而面向木仙低低问道,“木仙,要多久呀?”   木仙没回答,要怎么回答才好?   “无碍,均可。”白十诺坦然道。   众人沉默,均可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后,白千木才开口,搂住白十诺肩膀低声道:“大哥,你该不会、不会一直……都没有……”   木北离面上出现笑意,忙别过了脸。   “十诺师兄,从来没有?”木仙也有结好奇地发问。   木仙直接当面问他,使得白十诺微微有些红了脸,怎么话题转移到他的童子身来了。   他不说话,众人便当他默认了。   未待众人开口,木仙忽然笑弯了腰:“你今年二十多了吧?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已经在自己解决了。”木仙手掌搭上他肩膀道,“当然不会很频繁,看需要了。”   白十诺沉默不语,耳朵却是发红了,甚至任木仙直直搭着他的肩膀,忘了躲避。   这是木仙第一次觉得白十诺可爱,谁教他平日总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这让她忍不住想作弄他。   木仙抓起他手,郑重道:“好好对待你的五姑娘啊!男人的第一次不是给了自己的左手就是给了自己的右手啊!”白十诺有些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后退了一步。不妥不妥!实在不妥!   “木仙!”白星子真有些听不下去了,怎么可以这般调戏她大哥,“你别欺负人了。”   白十诺一声轻咳化解了尴尬的气氛,面色恢复往日的坦然:“刚刚,木仙师妹所言是真是假?”   木仙抿唇,眼睛四处乱看。   白十诺微皱眉,他刚刚话语冲动了,竟未细思其中深意,闹出如此笑话,刚褪去的尴尬之意又覆上面。   木仙却是哧哧笑道:“十诺师兄真是可爱,我有点喜欢十诺师兄呢。”说真的,她有种想亲一下他的冲动,但是却是下不了手。如此圣洁的他,令她不敢亵渎。   白星子并未当真:“谁都喜欢十诺师兄!木仙快想想办法呀!”   白十诺面不改色,心跳却快了起来,久久不能平静。她刚刚抓了他的手……他那温热的手心仍留有她指尖的余凉。   只是,在众人面前他从未如此失礼过。或许,也就只有木仙,才能让他这般失礼吧。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木仙又自言自语起来,“诶?你们知道吗?在我们那里,有西毒的人把快感分为几等,享受美食的快感为1,姓爱□□的快感为3,而西毒的快感为10。西毒的感受居然是高朝快感的三倍还不止呀,而且西毒还可以长时间的飘飘欲仙,几天几夜,欲罢不能……所以那些连鲁管都戒不掉的就别瞎想尝试西毒了。”   白星子只能听得一知半解,貌似木仙讲的是不太好的事情,她也就不敢多问,免得问出什么尴尬的回答来。   众人一阵沉默。   “等等!”木仙似在认真倾听着什么,“月牙说陆吾若是听见婴儿声便会离开。”几人望着她,却不行动。木仙跺了一下脚,“这回是真的啦!”莫非她这么快就成了放羊的孩子。   白千木道:“山中多野兽叫声如婴,你们几个分头找下便可。”   “嗯。”白十诺道,“我们刚经过一条清水河,水中有蛊雕,其状如雕鹰头上有角,音如婴啼,你们几人合力或能捕一只来,不过会食人,得小心些。”   话刚落音,不远处忽然传来婴儿啼哭声,陆吾一听,茫茫然便走出虎窟,看也不看这一行人。   木北离道:“这是青丘九尾狐的吼声!”又对白星子道,“天助你也!”   “那还用说!”白星子笑开了花,便直跑入洞内。   入洞后,几人的神兽都收了起来。洞内初时有些阴暗,越往入却开始有暖光若空气般流动而出,光源不知从何而来,却能照明整个虎窟。往前走,便在尽头处发现有一口五角浅井。井中无水,众人先后入井,入井后,面前出现一条三尺来宽的通道,仍是有橘黄色的暖光照耀,众人沿着通道徐徐往前。   “忆瘦君……好像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白十诺放慢脚步,来到留忆瘦身旁轻声道。   留忆瘦摸了摸自己的胡渣,没有说话。   “咳,其实、忆瘦君……蓄胡须,还挺好看的……”白十诺面色淡定。   留忆瘦微皱眉,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留胡须看起来会顺眼些,比较有男人味,莫非他也这么觉得?   但是,以他的性子一向淡漠,无端说这话是何用意?   他不禁想起之前被木仙挑起的攻受传说,看了一眼白十诺,忽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快步走开。他真的不好这口。   白十诺抚额,他这是怎么了……   不知不觉中,木仙又走到了众人身后,白十诺不动声色,又放慢了脚步,静静陪在她身边。   众人似在无边无垠的世界中爬走了许久,周遭皆无变化。白星子有些急躁起来,像是入了什么阵,正烦躁间,面前忽然现出一高台,高台上有一只硕大的睡虎优雅卧于台面之上,通身银白,其须却是金灿灿的。此高台狭隘,仅能容一人踏上。   “此虎沉睡数百年,修得雪身,你拨一须即可。切记,不可多贪。”白千木道。   众人留在通道中翘首,而白星子则三两下爬上高台,巨大的雪虎近在眼前,所幸虎目闭合,面色详和,她倒也不怕。   岂料,一触到虎须,下面通道两边的高墙忽然发出剧烈的声响迅速闭合起来。白星子听到声响立马收回手,石墙这才停止了闭合。   石墙逼近之时,白十诺几乎本能地护住了身边的木仙,由于石墙运转极快,瞬间便将二人紧紧禁锢住,二人堪堪好是面对面地卡住了。   而前面的一行人虽有并列而行,但石墙运转时皆前后移散开来,如此在如今一尺来宽的通道中,众人勉强侧身能行,倒不像最后这二人被困住难以移行。   “你们没事吧?”走在最前面的白千木伸长脖子眺望了一眼,便见白十诺与木仙二人被紧紧地夹在石墙中间。而他虽能移动,但与他们中间还隔着人便挤不过来,再往上,已出现一层金光结界困住了他们。   “没事。”白十诺答道。   有事好吧,木仙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此时此刻,她庆幸自己是个平胸。   初时,白十诺两只手的手臂便紧紧抵在她身后的墙上,这会镇静了下来手臂仍是撑在她脑袋两侧。   木仙微怔,这个姿势,有点像壁咚啊。   二人心跳极为快速,却只当是被挤压得太紧呼吸不畅所致。   站在他们前面的明明回头看了二人一眼,真是羡慕啊,可以和十诺师兄这么……亲密接触。   “师妹,你看下你脚下有无阵仗?”白千木往前走去,动作还不能太大,通道缩得极窄,行走间石壁都摩擦着他的袖袍。   其余人纷纷往前走去,反正有白十诺在,他们也不担心木仙。   白星子这时才发现脚下不知何时出现五行阵,现出金木水火土之形。   “五行阵!二哥怎么办啊!”白星子有些慌了,也不敢动虎须了,要是他们在下面被夹成肉饼那可怎么办。   “五行相生相克。此阵独你能见,你需自行破阵。”白千木冷静道,“你看下能否破解,若无法破解我们等下施法术离开便是。”   “不要!”白星子倔强道,“好不容易来到虎窟,一定要完成任务!我可以的。”白星子势在必得,平时上课她都很少打磕睡,哪像木仙是很少不打磕睡。   白星子认真盯着脚下的五行阵,心中默念:金生水生木生火生土生金,金克木克土克水克火克金。其余人也屏住呼吸看着她,没人注意到夹在后面的二人。   木仙微微抬起头,他的下巴轮廓在温暖的光线下显得更为柔和,她几乎快被他的温柔化掉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男子,如同暖月一般。   她呆呆看着他,他也微低着头看着她,他的睫毛长而下垂,像一把浓密的扇子,在星辰般明亮的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他的眼神,好温柔。   木仙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什么击中了一下,失了一次心跳。她微微有些发抖,这是什么感觉?她忽然觉得自己想在草原上心情地奔跑,欢快地跳跃,又忽然想不顾一切坐在地上,嚎啕放声大哭。   木仙忽然扯住了他腰下的长袍,紧紧抓住,就像一个幼童抓住她所信任的大人的手。   “别怕。”他轻声说。   木仙不说话,却是有些红了眼眶,微微低了头,将头埋在了他胸前。她在他胸前轻轻蹭了蹭,听他心跳飞快。他的胸膛,温暖而实在,在他怀中,像是被无边的安全感紧紧地包裹着,没有一丝松懈。   “木仙。”他轻语。木仙诧异,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木仙师妹……   木仙最大可能地抬起头,后脑勺紧紧抵着冰凉的石壁,但此时此刻她的心是温暖的。他也低着头与她对视着,二人眼中只有彼此。   这一刻,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永恒。   在人的一生中,总会有些温暖的回忆,可以让你在以后每个寒冷的夜晚回想起来,都感觉到你的心像牛奶一样被温热了起来。   这一刻,木仙余生难忘。   若有人问她是从何时对白十诺开始动心的,那或许,便是此刻的这一眼吧。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微微嘟起了唇,她在等待一个吻。   白十诺的大脑突然“嗡”的一声,紧接着一片空白。他并非真的是榆木脑袋,呆愣了片刻,一双凤目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双手也紧张得有些颤抖起来。   她,要他吻她?   意识到这,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已经无法跳得更快了。他仍是直直盯着木仙,余光感受到前面的人距离得有些远,应当也注意不到这里的情况。他忍不住轻舔了一下唇,扬起了右手,手仍抓着袖袍贴在墙上,如此宽大的广袖便垂下,正好将二人掩住,他垂下了头,唇微翕动,他想吻下去,就让他失礼这一回吧。   可是,却卡住了。二人离得太近,身高又很是悬殊,他的头低到一定的程度便低不下去了,他吻不到她了。他定定的,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尴尬的情况。   他紧张得利害,手心都出了汗,只能这样直直地看着木仙。   她紧闭的眼,微嘟起的唇,脸上写满了期许。他的唇,离她的唇,或许只有一尺之距,却是吻不到了。   没有等到吻,木仙睁开了眼,还未来得及对上他的眼,身后的墙已经移开,她有些站立不稳差点往后倒去,忽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托住了她的背。前面传来欢呼声,木仙没有听进去,站稳后垂首,没有看他,直直往前走去。   眼泪突然就掉下了,不多不少,只有两颗,掉完就没了。莫名其妙的难过,突如其来的心痛,她感觉她的心在这一刻轻轻地不声不响地破开了,又像是没什么感觉。对啊,她一向是个无心之人,只在这一刻找回了自己的心,一颗有了知觉的心,却又瞬间便破碎了。   果然,还是她想多了,他的温和柔暖,不是月光,是阳光,是冬日的阳光,是可以分给每一个人的。也是,像她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奢求。她忽然绽开了笑,她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吗?当然不是了,她自嘲地摇摇头笑着走开。若无希望,何来失望,无所得便无所失。这浅显的道理她一直都明白,却是偶尔糊涂。   有时错过的一瞬便定了终生。   白十诺后来时时会回想起这一幕,在不久后的某一天他忽然想到,其实他那时,即便吻不到她的唇,他可以吻她的额。若是,当时能轻轻吻在她额上,是不是以后都不一样了。   木仙再转过头来时,对上了白十诺复杂的眸子,她笑得灿烂。他一只脚踏入她的心,另一只脚还未步入,前脚便退出了。但是没关系。   白十诺收紧了眉,难道刚刚是他会错意了吗?他想鼓起勇气去问她,只是要如何开口……   月牙,我刚刚是不是很蠢啊?   木仙没有开口,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问月牙。   月牙没有回答。   奇怪,刚刚她明明已经释怀了。怎么这会儿,心又是没来由地疼痛,不可能,她一直是没心没肺的人啊,怎么可能会难过呢?是不是生病了。她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又像是喘不过气。   “木北离!”木仙唤了一声,前面的木北离停下步转过身向她走来:“干嘛了?”   “我、我……”木仙有些喘不过气,待木北离走到她面前来,她便直直栽在他怀中。   白十诺一直跟在她身后,未待木北离有动作,他便直接抱起了晕倒的木仙。   “怎么回事啊!”白星子跑了过来,探了探木仙的鼻息,“怎么木仙今天这么早就睡了,可能她那边有事吧?十诺师兄先抱着哈,抱累了再换二哥抱。”   白十诺不语,怎么会抱累呢。他想再抱紧些她,刚刚她在她眼中,看到了疏离。以前,他还曾经在她眼中看见一些情愫,这些若有若无的情愫,对他来说给了他极大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   唉,第二篇文了,文笔还是好渣!但是,都在慢慢进步着,希望大家多多包涵,谢谢!   ☆、失散多年的姐弟   白星子拨得一根虎须,众人开始往回走。接下来的一路,众人觉得轻松许多,也不如来时那般难走了。   “其实我们都没帮星子君什么,”石相思衷心道,“谢谢星子君带我们来。”   “是吧!谢谢你啦。”明明也拍了拍白星子的肩膀,笑得面若桃花。   “嘿!别那么快道谢啦,我们还没顺利出去呢!”白星子也是乐呵乐呵的。但是她也不敢放松警惕,娘说越到最后越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功败垂成,最是让人后悔莫及。   木仙没过多久便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白十诺温柔的脸。   “谢谢师兄。”木仙微笑,白十诺将她放了下来,怀中失去了温暖。   她亦然。   “木仙你醒啦!你那边怎么了?”白星子跑过来问。   “没、没事。”木仙撒谎了,“那边、有人放鞭炮,把我吵醒了。”   “哦。”白星子没有多想,“木仙,等我们回去了就会有勋章了,以后可以省下好多做任务的时间哦。”   木仙摊开空空的两手道:“勋章尚未到手,言之过早。”   “放心吧,回去路上还能碰到啥。”白星子不以为然。   “像你这么说,那肯定会碰到啥了。”木仙皱眉,“一般电视上演的,如果那个人说‘别杀我别杀我’,那一定会被杀死;但如果他说‘你杀了我吧’,然后就都不会死。”   “那、”白星子想了想,“那我们回去的路上肯定会碰到什么!这样说可以吗?”   正说着,面前忽然落下一只睚眦,只见其豹身龙首,嘴衔宝剑,怒目而视。   木仙斜视了她一眼:“乌鸦嘴!”   白星子未来得及说话,睚眦便奔她而来,她慌忙躲开。见状,明明立刻舞起长绫将其捆住,石相思寻到机会挥起长鞭,响亮的鞭声响起,睚眦冲天一声嘶吼!连打几鞭,鞭鞭现血,白星子此时并无武器在手,只能施起法术。此时睚眦极度暴怒,吼得山石动摇,龙首一转,口中宝剑划破束缚其身的长绫。   睚眦最是小气,有仇必报。正欲朝石相思扑来,忽然身子被法术困住动弹不得,木仙抓住包中的弹弓,从地上拾了一块金玉,狠狠射了过去,直中其目。   木仙箭术不行,但弹弓一向射得很准。   睚眦中了一弹,其目血流不止,哀嚎连连,一瞬间便冲破了法术的禁锢,不管不顾起来,像无头兽一般乱撞,明明眼看着它冲了过来,忙拨腿便跑,却踩着了地上的玉石,摔了一跤,睚眦扑面而来,蹄子重重踩在她脚腕上,她失声痛喊而出!   她能感受到整个腕骨都碎了,碎骨又扎破她的血肉。   明明眼看着睚眦爪子直扑其面,先前师尊们所教的法术此时皆已抛到九霄云外,只是本能地抬手挡着脸面。这时,耳边传来破风声,一道带着劲风的长鞭夹卷着灵力朝此兽袭来,将此兽抛卷出七八米远,此兽落地后,又在地上磨滚了数米。还未等其回神,白星子已扑上去,手中的匕首狠狠扎入其脖劲,腥血喷了她一身!睚眦无力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见此兽已死,白星子立马奔向明明:“你没事吧。”明明早已痛得满面是泪,说不出话来。   白千木道:“伤得颇重,要尽快送去巫婆婆那里。”伤成这样,只怕不能好得彻底,以后走路会有些影响。   “你们怎么这样!不会施法术救她吗?”白星子怒而起立。   “此行本是有风险,有伤痛在所难免。”白千木正色道。   “那、拿金虎须救她吧。”木仙忽然道,“白星子当过瘸子,你也知道被人指指点点好难受。”   “金、金虎须能救?”白星子诧异道。   “嗯。”木仙伸出手,“给我吧。”   “不、 不用了。”明明摆手,“我、你们送我去巫婆婆那里就可以了。”   白星子从怀中掏出金虎须:“你确定能治啊?”不然别白白浪费了她的金虎须。   “嗯。要是等送回巫婆婆那里,以后明明就是个小瘸子了。”木仙说道。   明明低下了头,睫毛上还挂着眼泪:“但是、这是你们……辛辛苦苦……”   “这是我们,不是你们!”白星子坦然道,“我们是一个团队啊!而且,也不算辛苦嘛。不就一根金虎须!这有什么!”说完,冲她露出一个笑脸。   明明抬起头,白星子的脸上还有睚眦兽的血迹,但她笑起来却是那么温暖人心。一时间,她的心像打翻了五味般,想落泪,但已经满脸是泪了。   木仙蹲下,将明明的裤脚又往上撩了一点,明明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脚腕已经血肉模糊,只余一团血肉与脚掌相连。木仙闭目施起法术,金虎须在她手中化做金粉,金粉缓缓渗入明明伤口之下。不一样会儿,伤口处便生出银丝,像吐丝的春蚕宝宝一般将整个脚腕都缠了起来,乍一看,倒像是包扎了一圈银布。   “这样就没事啦?”白星子问道,虽然看不懂什么情况,但木仙看起来好像很利害的样子。   “应该吧,回去再找巫婆婆看下。”木仙道。   “等银丝化去,便能复原。”木北离道,其实这点小伤,要是老头子在又何必浪费一枚金虎须,只不过怕等到他们回去了,脚掌先断了,到时就不好医了。   “木仙师妹灵力长进不少。”白千木审视了她一眼,居然能化了金虎须。   “嗯。”木仙淡淡应了声,“抱吧。”说完眨着眼睛看着白千木。   “什么意思?”   “抱美人啊。”木仙道。   白千木哑然,居然这么无礼使唤他。   “没事就好啦。”白星子道,她是个想得开的人,只是此时周身粘血,极不舒坦,看到旁边有水,便向水边行来,也没注意这水便是五行潭,众人正关注着明明,无人注意到她,她来到潭边蹲下,便想捧起一掬清水净脸。   木北离忽然注意到她不见了,转头一看,忙大喊一声:“白星子!”   可是,白星子的手已经触到了潭水。一下子,便从水中跃出一只三岁孩童般大小的赤鱬,赤鱬张开大口,竟有西瓜般大小。   白星子吓了一跳,重心不稳,直直落入水中。一下子,平静的水面涌跃出十数只赤鱬纷纷朝她游来。   白十诺和木北离忙施起法术奔来,将白星子从水中捞起。一捞起来,众赤鱬便重新没入水面。   白星子这边受了不小的惊吓,吐了口水出来神情还是有些呆滞。木仙和石相思也忙奔了过来,谁知木仙跑得过急,到了潭边刹车不及,又脚踩到润滑的玉石,整个人”扑通”一声跳入潭中。   她这一跳,可不得了!瞬间整个五行潭似沸腾了一般,数百上千只赤鱬从潭面跃起,有些甚至跃出十数米之高。   白十诺惊觉,将白星子往木北离怀中一塞,施起法术瞬移到木仙身边,紧紧抱住她从潭中跃起,随后袖袍被跳起的赤鱬撕咬下一大片,数百赤鱬仍在水面跳跃不已,一时间整片五行潭的上空漫延着凄厉的鸳鸯叫声,场景十分可怕渗人。   木仙有些没回过神,白十诺这边落岸后仍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你没事吧?可有哪里受伤了?”白十诺眼中满是着急,一手拨开吸覆在她唇上的发。动作完才发现自己所为,实在有些唐突,忙松开了她。   “我没事。”木仙摇摇头。   “大哥!你没事吧!”白星子慌忙跑了过来,“大哥!你手流血了!”她大哥的手居然被划开好大一道口子,这会儿,才涌出淋漓鲜血出来。白星子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你……”木仙想查看他的伤口,他却是微微侧过了身子,“无碍。你、有哪里受伤了吗?”   木仙仍是摇头。   “怎么办啊!”白星子一下子哭得像个泪人儿,“大哥的手不会残废了吧!”   “傻了你!”木北离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她脑袋,接下来却是将她拥入怀中,“等下让老头子给他治下就好了,有一点疤我脑袋摘下来给你当球踢!”   白星子抬起头,眨着一双泪眼看着他。   “别哭了。”木北离伸出手,轻轻擦干她的眼泪。白星子有些怔怔的,一会儿后反应过来忙挣脱开他的怀抱,“你、你、你……”却是说不出话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白千木怀抱着满脸泪痕的明明瞪着他,木北离得意一笑。   回去的路上,木仙沉默了一路,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余人看着木仙的神色皆若有所思。木仙一落五行潭,为何能激起那么多的赤鱬?她相貌平淡,莫非还真的有那么多只赤鱬瞎了眼不成?   众人不解,白十诺早已想到抹脸术。   抹脸术,可以抹去原来的脸,而覆盖在原脸上的这张脸,每一眼看过去都和上一次见到的不一样,但是却能让人每次见到她都知道是她,而且不会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有好几次,他都想绘出她的画像,但每次总是提笔便忘了她的模样。她是单眼皮,双眼皮?高鼻子,圆鼻子?越仔细想,便越是忘。而每次见到她,越是认真看,她的脸便越是模糊。   抹脸术,到底是谁施的?她的脸,想必也是绝美无双,不然便不会激得潭中赤鱬全部跃起。不落表哥,不知是否曾经看出她的原脸?   一行人出谷后,留忆瘦和石相思送了明明回去,其余人则去了七星谷。   怪神仙不出一小柱香的时间就给包扎好了:“就这点皮外伤还要我出手!”又没有伤到筋骨。   “还不是看得起你老头子!”木北离手搭在他肩上。   “滚开!”怪神仙一把拨开他的手。   “你看,我都说了吧。”木北离这会儿是一副朝白星子邀功的脸色。白星子报之以白眼。   “多谢怪师尊。”白十诺起身行了一礼。   这是怪师尊第一次见到木仙吧,他特别留意了一下,在怪师尊第一眼看到木仙时便看出了她脸上的抹脸术,随后眼里闪过一丝……像是讶异的情绪?   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后面,他又不动声色地多看了木仙几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发现了什么呢?   可惜抹脸术不属于六派的法术,他不得学。   待众人离去后,怪神仙一改平日老顽童的神色,抓住木北离拿着脏抹布一顿披头盖脸的打:“叫你平时好好学、好好学!连个抹脸术都看不出来!”   “干嘛啦!”木北离忙伸手挡住脸,“什么抹脸术?谁抹脸了?”   怪神仙连连摇头:“如今整个山上除了师尊和我,就只剩下花不落会了!当年真应该拼死把花不落挖过来,而不是收了你这个混小子!”   “老头子,你现在才后悔,迟了!”   “你不是想找你的双生姐姐吗?”怪神仙瞪目道,“学了抹脸术就能找到了!她可是生得和你一模一样!”   “不会吧!”木北离犹如晴天霹雳!一下子呆坐在了地上。   怪神仙骂骂咧咧便出了门。   等到晚上回来时,却见木北离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像是没动过。待他走到他面前,却见他满脸是未干的泪痕,不由得道:“臭小子,你干嘛?”   木北离哭道:“没想到我喜欢上的人竟然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姐姐!”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难怪,难怪那日老头子会说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难怪,难怪白星子和她两个哥哥一点都不像!   “你喜欢的人?臭小子,你一下喜欢这个一下喜欢那个!”   “老头子,你是什么意思!”木北离一下子蹦了起来。   “叫你不好好学!”怪神仙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投入地下暗室,“一个月内把抹脸术给我学好!学不好就没饭吃!”反正他只给给一个月的饭。人家收徒弟都是徒弟来伺候师父,他收徒弟反而是他一路伺候!真是倒霉透顶!   饭堂里,寝室四人加个何晚叶正在用餐。   吃完饭后,石相思道:“星子君,最近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这阵子以来,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明明听了,低头道:“星子君,都是我害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她的脚早已恢复如初,但心中却是一直不舒服,仍为当初之事耿耿于怀。   “怎么又提这事!”白星子真是郁闷,以前明明性子还好,就算是她害的她也不在乎,谁知道这阵子像变了个人似的,“你还不如怪我下了潭,还不如怪木仙,她也是。反正到时师兄他们为了救我们都会施法术。施了法术,我们得到金虎须也没用啦。你再这样,早知道当初就不救你了!”   “那你又为什么不开心!”明明嘟起了嘴。   “我、”白星子一直语塞,最后她确实觉得有些不开心,好像少了些什么,木北离都快一个月没见影儿了,没试过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她想了几次,都想找个借口去七星谷看下,但又拉不下面子,也寻不到太合适的借口。   木北离那个混蛋,该不会出事了吧?他怎么说,也曾经吻过她……她才不会喜欢上他呢。幼稚,不就是长得好看了一些,好像还不止一些。   “木仙!”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木北离那个混蛋?几人转过头,木北离来到木仙跟前,并未多看其他人一眼。   只是他一出现,饭堂里的人便沸腾了!   “这是谁呀?”众人心惊,山上什么时候来了一个这么好看的人,甚至,比十诺师兄还好看?不、不是同种类型的,但是、也美得太离谱了。而且是红印弟子!他虽一袭黑衣,但衣服款式却不是墨家的。可是有额印者,便是山上的弟子。一时之间,饭堂内议论纷纷。   木北离没有理任何人,只是直直来到木仙眼前,微微有些颤抖地伸出手在她眼前挥过,直直盯着她的脸,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些什么。   他面上表情有些复杂,明明是欢喜的,却红了眼眶,一下子便将木仙拥在怀中,紧紧的,木仙转过来时本来嘴巴就是塞得满满的,还没下咽,这一抱,让她将口中的饭都喷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告白   木北离忙松开她,不顾胸前一片污秽,只是望着她笑开了颜。   他这一笑,让周围不少女子的嘴都合不上了,连筷子上的肉片掉了都没察觉,汤撒了一桌也没注意……饭堂里一阵窒息声。   “你跟我走!”木北离拉住她的手便往外走。   “还没吃完……”木仙话没说完,便被木北离拉走了,留下一饭堂的人伸长了脖子。   “明明君,你认识他吗?什么人呀?”一下子,她们这一桌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   白星子怔怔的,怎么可能,他和木仙……他,他不是喜欢她的吗?   “星子君!星子君!”身边的人推了她几下,她才回过神来。   她站起身,拨开人群便拨腿往外跑,外面风沙真大,不然她就不会掉眼泪了。   混蛋!木北离真是混蛋!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最好的朋友木仙!为什么偏偏是她!   白星子脑中一片混乱,这么脑残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眼泪一颗颗掉下来……   忽然,有张白色的手帕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掉了不少眼泪,忙接过擦了起来,擦完后才意识到她还不知道是谁递的手帕。这会儿才看清来人,原来是留忆瘦。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星子抽泣道。   他没回答。   “这个、这个我眼睛不好,有时会突然掉眼泪,这是从小就有的病了。”白星子忙擦干眼泪。可惜眼泪一擦干又哗啦啦往下掉,她这一哭就止不住的毛病,还是随了她娘。   “我喜欢你。”留忆瘦道。   “啊!?”白星子这下眼泪立刻止住了,“你说啥?”她、刚刚是听错了吗?   “我没有爹,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没有长辈了。”他继续道。   “听起来是好可怜的样子啦。所以?”白星子抽了抽鼻子,刚刚他说啥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你、如果,如果同意,我就请我门师尊向你哥哥提亲。”   “你说啥?”白星子瞪大眼睛。   留忆瘦蹙眉看着她。   白星子定住,她忽然想到她娘给她说过的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王子被施了魔法,一年只能说一个字,王子5年没说话终于攒够了5个字,他来到公主面前鼓起勇气对她说:公主我爱你。结果公主说:你说啥?   她觉得,此时她脸上的表情应该是那个公主脸上的表情了,她脸上都写着呢:你说啥?你刚刚说啥来着?   不过,正如木仙所说,他的眉毛,确实是很好看,连皱起眉来都这么好看。   “白星子。”他叫唤了一声。   “哦!”白星子忙应了一声。   “那,就这样。”他转身离去。   “啊?”白星子呆呆的,仔细想了想。不行!木仙喜欢他,虽然说不喜欢他留胡子,可是,要是有一天他胡子掉光了呢?木仙又会不会喜欢他了?   木仙喜欢的人,她怎么可以?而且,他喜欢她,她不喜欢他呀!   对!便是如此!木仙,不会喜欢木北离的!若她真心喜欢木北离……木北离也喜欢她……那怎么办?   她、都是她不好。若是她告诉木仙,她喜欢木北离,那木仙就不会跟他走了。   等等!她喜欢木北离!?白星子一下子犹如晴天霹雳!   什么时候的事?!我擦!白星子抓狂了!不行不行!她要冷静一下!怎么办怎么办?一下子,白星子像无头苍蝇在原地乱撞起来。   分割君。   “瘦儿,不如上山吧。你爹,他是山上之人。”说话的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女子,打扮得精致华丽,生得一双剪水美目。只是,眼眸周围已有了细纹。   她知道,她不过是他那么多女人中的一个,可是,他值得她为他等候一生,哪怕明知他不会归来。   “娘不要瘦儿了吗?”小小的手紧抓她光滑的绸衣,生怕她娘说是。   女子摇头:“我怕是等不到你爹了。瘦儿要记住,娘虽是红楼中人,但一生只伺候过你爹一人,娘也只会伺候他一人。瘦儿,你走吧,今日便离开,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将来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切莫辜负了她。”   女子忍痛,轻轻用力掰开了他手,起身离去。   转瞬间,女子已经披上血红色的嫁衣,虽然已不是二八年华,但举手投足之间仍是翩若惊鸿,他曾说过,她是天生尤物,淡抹浓妆总相宜。   “你娘一代花魁都为你爹守身十年了!再加上你这个小拖油瓶!还想让你娘嫁不出去吗?”   他不说话,只是躲在门后看上了花轿的娘,大红盖头掩住了娘的脸,他看不见她淡淡的眼泪或者唇角温柔的微笑了。这是娘第一次出嫁。   那时他还小,不明白娘的意思。在路上琢磨了几日,赶回来时已经是娘出嫁七日之后了,只能见到那孤立的新坟。他在那新坟前跪了一夜。   与白星子分离后,他来到洗白录前。   金瘦风,原本是墨家第一大弟子,二十多年前不知何故堕入魔道,至今无影无踪,生死不明。   他娘至死也等不到的人。   咦?又是分割君。   “你确定我的脸和你长得一模一样?”木仙皱眉看他。   “嗯。就像照镜子一样。”他异常坚定地点头,“不过,姐姐长得比我还好看!很美!这个抹脸术我还不会解,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学会,帮你解开。”   木仙差点没被口水咽死,好一会儿才道:“不要。”满堂金玉不可守,这个道理她懂。   “为什么呀姐姐!”   木仙笑,这一声姐姐一声姐姐地叫得她心里发甜,她掰过木北离的脸,使劲□□着:“长得好看我自己又看不到,看你就够啦。真是好看的一个美人儿!”木仙说着,在他脸上大大”啵”了一口!   “姐姐!”木北离忙抓起袖子使劲擦脸,“男女授受不亲!”   木仙笑得一脸花痴。   “姐姐,我们可是双胞胎,我那时一看见你,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第一眼看到我,你有什么感觉吗?”   木仙没说话,她第一眼看到他,就YY了一些儿童不宜的场面,一直在想找谁来做攻合适。思来想去,觉得白十诺是最佳人选了。随后,YY了各种姿势……   “姐姐?”   “你说你今年18了?”木仙岔开话题。   “嗯,姐姐也是啊!”   “额。”木仙莫名其妙地变成了18岁,还是有生辰八字的。   天啊,她好可怜,明明已经18岁了,胸部却停留在8岁的时候!   “你的胸平吗?”木仙伸出手在他胸前乱摸一通。   “姐姐!你别这样!”他连忙跳开,没一会儿又凑了过来,“姐姐和娘生得一模一样。”   “娘?”这是木仙第一次叫这个名字,陌生得有些奇怪。   “嗯。”木北离回忆着,娘的样子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些模糊。但看到姐姐,却忽然愈发清晰起来。   “爹说让我来找你。”木北离有些落寞起来,“姐姐不会恨爹吧。你别恨,娘不知道有你的,我问爹,为什么要让那个人把你带走,他不回答我。那个人对你好吗?”   木仙没有说话。   木北离又恢复往昔的笑:“我走之前爹给了我一封信,说找到你之后就可以打开来看。我想,信上肯定会写清楚他当然的苦衷。我带在身上了。”木北离拍拍胸口,紧接着就从怀中掏了出来,“姐姐拆吗?”   木仙摇头。   木北离咬唇,心中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拆开信,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木北离却愣愣地看了很久,在原地怔愣了许久后,他的身子忽然发抖得利害,胸口也喘息起来。   “怎么了?”木仙歪头,木北离却是将信抓成一团直接往怀中塞,一言不发跑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怎么可能!爹为什么……这封信,确实是爹亲手交给他的,那爹为什么……   木北离跑开后,木仙将三只小鬼放了出来:“我想见他。”   “主人现在不会见你的。”后斗卵说着,自己入了铃铛,留下脚头有和手后敲二人看着木仙。   “你们两人……”木仙想问点什么,不知从何问起。两只小鬼似乎也怕木仙问她什么,紧接着也躲入了铃铛。   木仙没有说话了,还有月牙,月牙知她心中所想。   ——有疑问,便自己去找答案。别人告诉你的真相,都是别人想给你知道的。   木仙皱眉,怎么弄得和新闻似的。   木北离,是她弟弟?   好像也不错,可爱得很呢。   待木仙回到寝室,石相思和明明就凑了过来询问今日之事,木仙笑而不答。   被逼得不行了,木仙只好答:“私事,私事。”   此时,白星子正好推门而入,眼睛有些肿:“木仙,我有事找你。”   娘说闺蜜有时会互捅两刀,她和木仙是好朋友,不能有秘密。说出来,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二人来到郊外,白星子开门见山:“木仙喜欢木北离吗?”   木仙歪头,然后点头。   白星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那他也喜欢你是吗?”   木仙头再往下歪了歪,又点头。   白星子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那他喜欢你多点还是喜欢我多点?”   木仙头无法再往下歪了,便正了起来。比较,要比较很难。这个问题,就像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了你会救谁。   为了不让弟弟为难,木仙忽然想去学游泳了。   “木仙,“白星子拉起她的手,“我喜欢他,我、你、我们一起去问他,他喜欢谁好吗?若他选择你,我不会、不会怎样,我会祝福你们,我、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去喜欢别人。大不了我下山,我在山下,有好多人喜欢的。若、若他选择我,你、你以后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我们继续做朋友好不好?”   木仙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先点了点头。   白星子拉起她便走。   木仙停住,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复杂,她智商一下子有点不够用,现在似乎想明白了一些:“我弟弟喜欢你。”   “你弟弟?”白星子不明白,仔细想了一下,叫了起来:“留忆瘦是你弟弟?”今天留忆瘦刚和她告白。再想了一下,白星子又跳了起来,“他是你弟弟?”那木仙怎么会喜欢他,这不是乱伦?乱伦,好可怕的字眼!   木仙摇头,留忆瘦看起来没那么嫩,她也没那么老吧,她三言两语把事情来龙去脉挑明了。   “这、这么说,你们两个人,是亲姐弟?”白星子忽然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应该是。”这里又没有DNA可以验,而且DNA也不是特别百分百准,是不是亲生的只有天知道了。   白星子一阵激动,问这问那。你们不是双生子吗?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为什么会分开?那木仙不是大我两岁了?一下子叽里呱啦问个不停,像个呱噪的小麻雀。   “你喜欢木北离?”木仙恍惚有些知道,却从不去注意。很多事情,其实她都知道,却只是把它们放置在一旁,从来都懒得去正视。   “我、我……”白星子脸红起来。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木仙郑重道,“但是天桥下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远远多过没事满大街裸奔的人啊。”   白星子没有听进去,忽然咬唇对木仙道:“木仙对不起。”   “你对我说对不起?”木仙怀疑地看着她,“看来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那想必她又吃亏了。   “不是啦!只是……”白星子犹豫着,将今日留忆瘦和她告白的事说了出来。   “哦,没关系。”木仙淡然道,她对留忆瘦的喜欢,很淡很淡。奇怪,这会儿想起来,又觉得有点喜欢他了。但是,他喜欢白星子,她也不介意。   木仙微笑,不知不觉想到了白十诺,心忽然划过一丝痛楚。   “白星子!”身后传来木北离的声音,木北离很快落了地,“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因为?我刚好就在这里站着?”木仙看他,觉得真是一种享受。若是她自己长这样,还要每天对着镜子才能看见。   “我、姐,你回避下,我有事和她说。”   “哦。”木仙转过身子。   “姐姐、滚远一点。”木北离道。   “哦。”木仙应了声,蹲了下来,背贴在地上,准备开始慢慢滚起来。哦,不对,这不是滚,这叫翻身,木仙爬起来,又蹲在地上,开始翻跟斗。弟弟说的话,她可以听的。   木仙翻滚着离开了,留下呆若木鸡的二人。   “头好晕……”木仙有点蹲不稳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滚到小溪边,眼看着要翻下小溪,手后敲和脚头有忙跑出来挡住她,可惜他们两个也晕了,一下子和木仙一起滚下了小溪。   “救、救命啊!”木仙挣扎着,实则溪水也不过及膝。      ☆、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木北离看着白星子,“你、你喜欢……你喜欢、喜欢……”   白星子低头咬唇,点了点头:“嗯。”   “你真喜欢他?”木北离一手抓起她的手臂。   白星抬起头来诧异道:“你说谁?”   “留忆瘦啊!”木北离有些愤愤的,“白千木说他向你提亲,你还答应了!”   “我没有啊!”白星子吼道,她什么时候答应的,她怎么不知道?   “你没有答应?”   “没有!”白星子坚决吼道。   “那、”木北离擦了擦手心的汗,捧起她的脸,便吻了下去,唇紧紧贴着她的唇,或许不够温柔,但是,已经足够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我喜欢你。你不要嫁给他。”   白星子红了脸,立马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木北离笑,白星子咬唇,觉得脸上烫得利害。   木北离像要到糖的孩子一样,转身便离开:“那、我去找他们说清楚。免得生米煮成熟饭了!”   “啊?”白星子抬头不解。   “不是!不是,是、免得、免得木已成舟……”木北离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怎么脑中那些成语词汇都跑得飞快,一个都抓不住了。   白星子“哧”的笑出声来。   木北离红了脸,他从小就和怪神仙一起,怪神仙教他的无非都是武功法术巫术这一类的,16岁就让他看了春宫册,其余的怪神仙也没教他多少。看来以后他得好好恶补下,毕竟白星子的大哥是儒学大师。而她二哥,他与白千木没什么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架。至于白星子这边,有他姐姐在,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他姐姐……那封信他前前后后研究了,都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暗语之类的,似乎真是爹亲手所写,他该怎么办?怎么可能?不可能,事情没那么简单,他要查出事实真相。   “不行不行!”怪神仙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能帮你提亲。都说了,你和白星子不能在一起。”   “那你说为什么!我亲姐姐都找到了,白星子总不能是我妹妹吧?”   “我不知道!你等花不落出来,亲口问他。”   “老头子,你当年和师兄究竟谈了什么交易?”木北离开始有些怀疑了。   “没什么啊!总之,你们等花不落出关后再问他吧。”   “他帮师祖守关,要是守个十年百年,那我怎么办?”   “那等你利害了,你就可以去闯关问他了。”怪神仙说完就跑,此后不知躲哪去了。   木北离后来还去长筒屋蹲守了一阵子,也不见他影子。居然为了躲他,连小师妹也不去偷看了。   分割君。   明月当空。   一黑一红两道人影立在树梢上。   红衣者,低调内敛;黑衣者,张扬俊美。   沉默许久后,黑衣者才开了口:“她可没答应你。”   “嗯。我误会了。”   其实他们二人关系一直不错,不曾想会同争一女。他大他六岁,在山下时便对他多有照顾,上山后也让他没那么孤独。   “我娘告诉我,遇到喜欢的人,要告诉她你喜欢她,可以和她提亲,娶她为妻。”他低沉地开口,“可是她没告诉我,若是她不喜欢我,那我该怎么办。”   “我娘、我娘说,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吃饭睡觉。”木北离摸摸头,“但好像得成亲了才可以这么做。”他爹话少得可怕,只对娘一人温柔,也从未教过他什么,除了武功,他说学会武功,和他一起保护娘。   “你还记得是谁让不落君带我们上山的吗?”留忆瘦忽然开口。   木北离点头:“小西阿姨。”   “她是白星子的娘。”   木北离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那白星子、是那个爱哭鬼?”   “嗯。”   木北离哑然。那时他还小,有些记不清事。只记得有个很爱哭的小女孩哭哭啼啼的指着他:“你才不是我哥哥,我两个哥哥都在皇宫里!”   还有小西阿姨,那温柔的脸在他的记忆中也被时间模糊了。如果他还记得,他就会发现白星子和她娘生得一模一样。   留忆瘦皱眉:“我记得,她娘应该认识你爹娘。”   “小西阿姨,认识我爹娘?”木北离努力回忆着,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那个时候你什么都不肯说。”小时候的木北离,性格和现在可是南辕北辙,幼时的他性子沉默得可怕,刚开始他还以为他是个哑巴。想必也是跟着怪神仙久了,性子才变得如今这副模样。不过这样,也好。   木北离沉思。不落师兄带他们两个上山后,让留忆瘦自己选择门派,而他却没得选择,怪神仙一把就把他抓走了,也不让他和其他师兄弟往来。   如今细思,怪神仙在山中除了师祖以外,也就不落师兄的话能听进一两句,难道,当时是不落师兄让他收他为徒的……   他爹和他娘,究竟是什么人?小西阿姨,真的认识他爹娘吗?那他爹娘,和小西阿姨又是什么关系?他和白星子……   他手心有点冒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和白氏三兄妹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不要冒出来又是什么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吧……   又见分割君。   “木仙,你扎一下头发吧。”明明喜滋滋地走了过来,手中捧着桃木长梳和一堆花哨的钗环。   木仙摇头,连连后退到床角。   “对啊,木仙干嘛一直散披着头发。”石相思怀中也抱着一堆胭脂水粉,笑容满面地朝她走来。   “木仙要是化个淡妆,应该也不错哦。”白星子双手摩挲着,三个人像垂涎的色狼一样双眼发光地盯着她这只看起来似乎有些柔弱的小绵羊。   木仙眼皮跳了跳,今天一起床一揉眼睛就发现自己掉了四根睫毛,她就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木仙,今天可是七夕耶!”白星子如同一只猛兽扑了过来,将她按在床上。   随后一声惨叫!   白星子手颤抖着,木仙牙齿好尖,一下子就给将她的手腕咬破了,木仙趁机夺窗而出。   她这个窗,是接的哪个峰谷,她还不知道。今日的天不若往日那般暗,反倒有些明亮。在外面走了一阵子,竟意外地遇到柳弃叔。   她正蹲在溪边,仍是抽着那杆大烟,直到她走到她背后,她也没有转头来看她一眼,只是开口道:“也来点?”   “嗯。”木仙蹲下,仍是翻出一张纸。   卷好烟草好点燃,吸了一口,仍有些呛。   “吸烟有害健康。”吸完后,木仙轻声道,这句话却是出现在烟盒上的,她也说不清是来搞笑的还是只是一语嘲讽。   柳弃叔嘲笑看她一眼。   木仙忽然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不用低头也知道是利器抵住了她的脖子。   “你是什么人?”柳弃叔笑问。   木仙浅笑:“我如何知道?”   她手微微用力,木仙脖间出现一道红线。   “你不怕我?”   “你有何可怕?”   “你不怕我杀了你?”   “人迟早要死的。”   “呵呵。”柳弃叔干笑,“有意思。”她收回小刀,粗糙的指腹在木仙伤口上轻轻一抹,血迹被抹掉,亦看不出伤口了。   “但是死也分很多种。”柳弃叔侧头看她一眼,“你有害怕的东西吗?”   木仙点头:“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你这是无所畏吧。”又低喃道,“有所畏而无畏。”   “师姐有心上人吗?”木仙道。今日是七夕,山中有不少人会趁今日表白心意。   “你觉得我这副模样会有人看上?”柳弃叔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划过自己面上的这道疤,想必她也曾抚摸过许多遍,闭上眼睛也能知道它的位置。   “总有一些瞎了眼的吧。”   柳弃叔笑,眼眸闪着光。   木仙沉默。有故事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有他的故事,和属于自己的秘密,还有属于大家的秘密。木仙起身离开,独留她一人在溪边,她宽阔的背影,似乎有些发抖。   此时,腰石上很是热闹。   这日不过下午,太阳刚敛了一点颜色大家便都陆续来到腰石上了。   腰石上空,各色桌椅满天飞,偶有不太灵活的会相撞一下。   “啊!”有女子尖叫声响起,不知谁的茶水在空中相撞了,碎撒了一地。   “木仙,你终于来了!”明明眼尖在人群中看见了她。   木仙仍是一身青衣,披散着齐腰的长发,覆着整齐而厚重的刘海。   白星子忙跑过来拉起她:“多怕你不来了,以后我们不帮你梳妆打扮就是了!你跑什么嘛。”基本上,今日的女子都会精心打扮一番,便是白星子也化了个淡雅的妆容。   木仙没说话,自觉坐下,明朝也在呢,他仍是有些羞涩地躲在明明身后,看到她低低唤了一声师姐。真乖,看起来好像很容易推倒的模样,可惜她不好这口,明朝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嫩了。   上弦月一升起,舞台上便开始了各色的表演,吹拉弹喝,歌词舞曲,而木仙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   人很多,木仙甚至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呆在这般热闹的地方让她觉得有些不舒服。   “真可怜,”石相思托腮哀怨道,“牛郎和织女一年才能见一次。”   木仙抬头幽幽道:“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织女可是天天见牛郎。”估计一见面就恨不得拍死牛郎:每次见面你都哭哭啼啼,老娘可是天天见你!   众人咽住,白星子一拍大腿道:“果然!王母娘娘还是偏心自己人!”   木仙站起来。   “木仙别挡着。”白星子又将她拉了下来,正演到鹊桥呢。   “我去透透气。”木仙侧了下身子便要离开。   “我、我和木仙君一起去吧。”何晚叶道。   “哦。”木仙很少拒绝人,因为她总是无所谓的。   二人来到郊外。何晚叶老爱跟在木仙身后。木仙本来很喜欢走人后面的,但每次木仙一落后,何晚叶便慢下脚步跟着她。木仙总觉得自己后面有了一只小尾巴,忽前忽后的,走得很不顺畅。   “小不点,干嘛老跟着我姐!”木北离忽然落在何晚叶背后,轻点了一下她左肩,待她回头,身后却不见人。再转回头,一张极为俊美的脸便出现在她眼前。   “啊!”她微微后仰了身子,连连退了几步才站稳。   待看清来人,她微微低头:“北离师兄。”   “小不点!”木北离凑过来,“你看后面那里、看到很多火光的地方没有?去找她们玩去!”   何晚叶低头,这不就是她们刚刚离开的地方。   “干嘛?”木仙问道。   “姐姐,我要和你单独相处一下。”木北离笑道。   “那、那我先回去了。”何晚叶头低低的,手紧紧拽着一个七木香囊,这是她准备送木仙的。   “姐姐,今天是七夕,你要不要送我点什么?”木北离笑巴巴的,七夕这日,许多人都会互相赠送礼物。   “不要。”木仙直接了当拒绝。   “姐姐,你真不够意思!我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的!”木北离掏出怀中的小盒子,木仙没有接,冷淡道:“我不喜欢收礼物。   木北离抓起她的手,不容她拒绝便将小盒子塞到她手中:“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第一份礼物,但不会是最后一份的。”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木仙皱眉,只是将木盒塞入挎包中。   “月牙,我们去寂静谷坐一会儿吧。”   呆呆的,不知道在平石上坐了多久,月牙也不说话,似乎在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刻。   忽然,身后有熟悉的气息。   木仙回头,是白十诺。   “你怎么会来这里?”木仙道,她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月牙才知道呢。   “我、我来找你。”白十诺轻声道,他搜寻了木仙的气息。虽然这里有些食气,但隐约还是能感觉到。   他在宴会上等到散会,也没见木仙,他的东西自然也送不出去。他的礼物,若是错过了今日,便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时机送出了。   “哦。”木仙应了声,荡着脚。   白十诺来到她身边,也坐了下来,修长的脚悬在石头外。   木仙笑,难得见他会席地而坐。   他见木仙笑,他也浅笑,却不问为何。   二人静坐了好一会儿,他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缓缓递到木仙跟前:“七夕礼物。”   木仙微怔。他也送她礼物?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二人关系也算不错,或许是送了她小妹,也就顺便送她吧。她忽然很想收他的礼物,鬼使神差,她接了过去。   他的手,在浅月下修长净白。感觉手上一空,他心跳也有些快了起来。   木仙接过后没有打开,仍是塞入了包中:“谢谢师兄,不过,我没有礼物送你。”   “无碍,希望、你会喜欢。”他嘴角泛着柔和的笑。   木仙微微低头,她心中是有些期许的吧,她忽然觉得,她有些喜欢呆在他身边。其实他们二人,还没有单独相处过,想到这,她忽然心中如小鹿乱撞。   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她又不免有些自嘲起来,他对她,怎么会有多余的心思,她又在自作多情了。他的关怀是真,不假。可是,像他这样的一个男子,应当是心无杂念的吧,像超脱世俗的仙人,心中怎会有男女之情了。   她正视着前方,似乎在看着很遥远的远方。白十诺侧头看她,她的侧脸轮廓在清冷的月光下仍是有些模糊,让人看不清。   她一双手静静撑在身侧。她的手,很小,她的手不像小妹那般肉肉暖暖的,反而有些冰冰凉,满是骨感,让人一握就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感觉。   他覆盖在袖袍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若是,轻轻拉一下她的手……应当,不算逾矩吧……他的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向她的手移去。      ☆、心悦君兮君不知   木仙忽然摇了摇头,再呆下去只怕自己又会想多了,于是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   白十诺忙收回手,心中微有失落,也随之起身。   “木仙……师妹。”他在身后唤住她,木仙止住步,好一会儿才回头。   他背着月光,木仙有些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一双眸子,是很明亮的。   “师兄有事?”   “我、我……”白十诺上前两步,还未来得及执起她的手,木仙便直直栽入他怀中。   看着怀中熟睡的木仙,他低低道:“我,心悦于你。”月光为证。   白星子和木北离二人坐在高高的猴面包树杈上,荡着脚。   这是二人第一次约会,都有些紧张。   “给你。”木北离终于将怀中的小盒子递了出去。   白星子心里欢喜,面上却不表现出来,接过后,她也从怀中掏了个小盒子出来:“给你!”   木北离却是笑开了花:“你还准备了我的。”   “我只是,顺便的,反正我也要准备很多人的。”白星子忙装着看月亮。   ……   树上荡着脚丫的二人靠得越来越近,月亮似乎也有些害羞起来,躲在了云后,好一会儿才悄悄探出头来。   ……   “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   “嗯。”   二人一下树,便看到身姿卓越的白十诺立在树下,怀中抱着睡得不醒人事的木仙。   二人皆吓了一跳,白星子忙挥手道:“大哥,我们刚刚、没、没做什么,你、你……”白星子心虚得利害,刚刚木北离吻她了!大哥究竟在下面呆了多久!!   “对,没什么!”木北离大声道,却有些底气不足。白千木今日已经下山去陪他的文曲,好不容易寻到机会约了白星子出来,怎么连个白十诺也要守着!这两兄弟!   白十诺看二人一眼,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将怀中的木仙交给木北离,让二人送她回去。   木北离送完白星子回到七星谷,便见白十诺在月色下一袭蓝袍立于他的石屋前,待他落地,只淡淡说了几句:君子发乎情止乎礼,不可逾矩。如此私会于礼不合,若真心在意,自当上门提亲。   木北离连连应是,心中却想:这白十诺怎地这般迂腐,待他有了心上人看他如何发乎情止乎礼去!   第二日木仙起来,桌子上居然散落着许多小盒子,这让她忍不住有些头晕。   待洗漱后回来,又想到昨晚她收的两份礼物,拿出来一看,却有些怔了,两个盒子不仅大小差不多,而且皆是香木所制,虽然上面花纹不同,但乍一看亦是难分,而且昨天收的时候正是晚上,这下子便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木仙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颗七窍玲珑丹,散发着紫色的柔光。   她正思索着这是谁送的时候,白星子忽然从她窗外爬了进来,看见木仙已经起床了,又瞄到她手中的玲珑丹,笑道:“我大哥也送你玲珑丹了啊!”白星子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颗紫色的玲珑丹,“他也送了我一个。你看我大哥多疼你,还好他没偏心你!我等一下就让哥哥帮我串起来!”   白星子乐呵呵的似是十分开心,也是,修行之人若有七窍玲珑丹相助,将事半功倍。   “哦。”木仙木然应了声。   “我去洗下脚,等下我们去吃午饭,不吃饭堂哦,我们去野炊。”白星子说着翻了个滚下了床,她刚和木北离去捞鱼了,满满地大丰收。   “嗯。”木仙应着,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白色枫玉。   木仙皱眉,木北离送块玉给她是做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再看一眼桌上的众多小盒子,忽然心中有种莫名的焦虑感。她不想收礼物了。   一会儿后,她随着白星子来到了榕树下。石相思、明明、木北离、白十诺、何晚叶,甚至留忆瘦也在。   留忆瘦仍是蓄着胡子,木仙忽然觉得留忆瘦让她想起了超级马丽,顿时有些头疼起来。   白星子深嗅着,空气中满是飘香的鱼汤,还有喷香的烤肉味……   木北离带她捕的鱼很是肥美,木仙不吃肉,也给她准备了烤茄子烤馒头各种素食。   木仙这会儿正在溪边洗着蔬果,白十诺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   “木仙师妹。”   “嗯?”木仙抬头看他,见他似是有话要说,便站了起来,又朝小溪弹了弹手上的水。   白十诺面对着小溪,没有看她:“昨天的礼物,喜欢吗?”他心有些“呯呯”跳。   木仙歪头看了看白十诺的侧颜,他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又低头想了一下:“还可以吧。”其实她要来也是无用,升不升级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   还可以?那是不太喜欢吗?这块枫玉虽然颜色看来有些淡雅,但却是他家传之物,亦非一般宝物可以比拟。   “那、你可明白我的心意?”白十诺仍是直直盯着缓缓流动的溪面,袖袍下的手心已经出了汗。她应该会明白吧,玉是定情之意,她,是否明白他的心意……   心意?木仙有些不明白,想了想,送玲珑丹给她,大概就是希望她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吧,便点了点头:“嗯。”   白十诺转过头看她,目光似有些灼热,似乎在等她说些什么。   木仙想了想,便道:“谢谢师兄。”   白十诺仍是看着她。   木仙怎么觉得今日的白十诺有些不对劲,好像在等她说什么一样?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师兄不如还是送给其它有需要的人吧,给我也是浪费了。因为我平时也不喜欢戴东西在身上。”木仙说着又摸了摸胸前的铃铛,“除了这个啦,这个是必须得戴的了,每天洗澡的时候都有些麻烦的。”木仙说着便开始翻包,似准备将礼物还给他。   “不必了,木仙师妹还是留着吧。”白十诺伸出手制止了她,“没关系的。”他仍是对她微笑,只是眸中带伤。   “这个、那,谢谢师兄了。”其实,别人送她的礼物,退回去好像也不太好。   “十诺师兄,快过来啊!你要加什么料?”白星子在不远处冲他招手。   “那,我先过去了。”白十诺微微颔首,面上有些不自然。   “哦。”木仙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他今日离开的背影似乎有些仓促,不若往日那般云淡风轻。木仙的手已经摸到小盒子了,却没有拿出来。她觉得今天他好像有些奇怪的地方,却说不出来。   木仙边洗边想,确实是有些不对劲的地方,木北离怎么无端送块玉给她?难道是他们传家宝?或者是……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让她心跳加速的想法:若这块玉,是白十诺送的!她不住手滑了一下,掉了颗桃子入溪水中。   “木仙!”白星子跑了过来,在溪边洗了洗手,“你洗好没有,可以吃了!”   “嗯,快了。”   “对了,昨天木北离送了你什么?”白星子又捧起溪水洗了把脸。   “嗯……”木仙想了想,“一块玉吧。”   “哈,他也送了我一块玉。”白星子说着拉出脖子上的红绳,只见她脖子上有两块玉佩,两块玉佩中间用七窍玲珑丹隔开来,左边一块是红色的心玉,右边一块是则是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色枫玉。   白星子手托着两块玉佩:“左边这块是我的传家之宝,不过很久以前被我不小心摔裂了,后面我爹把它放到玉瑶池靠玉石乳养了很久,不久前才恢复如初,昨天才送上山来的呢。爹娘说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想和他厮守终生了便送给他,我哥哥他们也有呢,不过我二哥的已经送给我二嫂啦。右边这块是木北离送的,他说是他自己打磨的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白星子做对了。”木仙幽幽道。   “什么?”白星子不明白,木仙怎么忽然冒出这句话。   “秀恩爱要中午秀啊,因为早晚会有报应的。”木仙说完不待白星子理解,又继续道,“我们那里有个人,他的每个女朋友他都磨一块心形的石头给她们。”木仙看了一眼白星子的枫玉,不过磨成枫形也挺不容易的,可能顺手吧,他便一下磨了两个。一个送姐姐,一个送心上人。   “那就没意思了,他要是敢再磨一块送给别人我就不理他了!”白星子发话道。   “那、如果是送我呢?”木仙弱弱问了句。   白星子嘟起了嘴:“那他可以磨别的形状啊!”姐姐怎么也能磨心形的呢?   “嗯。”木仙抿了抿唇,决心将她的枫玉收好一点,她不能坑弟。   二人便这样各说各的,毫无违和感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丝毫没有注意到二人是面对面的,所指的玉根本就不是同一块。   然后,木仙也很自然而然地打消了玉可能是白十诺送的这个念头。   这餐饭,木仙吃得很是舒心,反正想通了其实也没什么。   “师兄,你不是不吃蘑菇吗?”白星子惊讶地看着白十诺碗中的蘑菇,他微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不知不觉中夹了蘑菇到自己碗中。   木仙几人也看着他,白星子在寝室中说过,她大哥随了她爹,不吃鱼类也不吃菌类。   白十诺低语:“不小心夹错了。”   “师兄今天好像有点不高兴。”白星子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没有。”白十诺微笑,又看了一眼木仙。原先他还怕她有心理负担,但看她吃得这般欢快,应该也没有放在心上吧。是他自己没想通罢了,他不当如此,若是让她看出他的不自在,只怕她心中会不好受。   白十诺笑着将碗中的蘑菇夹到白星子碗中:“多吃点才能长高。”   “当然啦。”白星子夹起蘑菇就往自己嘴里塞。   “十诺师兄也不吃鱼吗?”木仙有些好奇问道。   她问得一脸天真,白十诺坦然微笑道:“不吃。”   “为什么呀?”   “因为腥呀!”白星子道,“他和我爹都不吃。我娘说以前我爹爹一点鱼腥味都闻不得呢,后来和她成亲了才好了很多。”   “我爷爷说吃鱼要吃鱼头,特别是在海里面游得特别快的鱼,因为它们要在大海里面生存下来很不容易。”木仙道。   “是啊,我娘也说爱吃鱼的孩子才会聪明,头发也会很黑的。”白星子附和道。   “鱼头谁吃呀那么恶心。”明明道。   “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鱼眼睛。”何晚叶道。于是,白星子几人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木仙凑了过来,坐到白十诺身边。白十诺微挪了一下位置给她,她却凑得近近地,抓了一束自己的长发,又抓了一束他的长发,放在一起对比起来。其实,两个人的头发一样黑,不过她的似乎比他的墨发要柔软一些。   “师兄不吃鱼那头发为什么这么黑呢?”她低声问道。   他喉结微微一动,她离得太近了,她的头发好像有种淡淡的清香,他忍不住想……靠近她。   木仙仔细对比着两束头发,白十诺没有动作。他想,若有一日能和她一起剪下这束长发绾在一起,再放入那红木鸳鸯盒中那该有多好。   察觉到他的目光,木仙抬起头,他的脸近在咫尺。木仙歪头看他,突然有点想吻下去。他长得真好看,她移不开眼了。   白十诺亦然,她的眼神,似乎是喜欢他的,不是吗?二人四目相视间,木仙却忽然笑出声,他不是个计较的人,对她还是很容忍的,她总不能得寸进尺吧。   她的笑让众人注意到他们,木仙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又抓起一旁留忆瘦的头发:“你的好像有点毛躁。”   留忆瘦黑着脸迅速地将自己的头发从她手中抽走,好像木仙的手有毒似的。   “别欺负我姐啊!”木北离喊道,留忆瘦立刻瞪了他一眼。   “你放心吧,只有木仙欺负他,上次在不死谷的时候……”白星子突地连忙捂住了嘴,吐了一下舌头看着木仙,发送了一个眼神过去:木仙对不起啊,不是故意的。   留忆瘦瞪了一眼木仙,她居然告诉白星子!   “干嘛啦!”木仙不爽了,“亲一下又不会怀孕!”   木北离口中的汤喷了出来:“姐,你亲他?”   留忆瘦怒而起身,这个女人,自己不要脸就算了,竟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他本来也觉得没什么,但如此一说,倒像是他堂堂一个男子被人轻薄了。他立马转身就走。   “不是啊!哎,你别走!”木仙起身便追,站起来的时候没站稳,不小心跌了下去,正入白十诺的怀抱。   “对不起对不起!”木仙连忙爬起身,慌乱中,便骑着油甘鸟追了去,“留忆瘦,你别跑啊!”   白十诺沉默地看着她离去。   “怎么个亲法?”木北离问白星子,“不会是我们昨晚那种吧?”   “你胡说什么!”白星子羞怒起来,狠狠踩了一下他的脚。   “不是不是!”木北离也意识到自己口快了,便用眼神询问:那是哪种?   白星子怒吼:“就亲了一下脸!又没什么!”然后也跑掉了,木北离连忙追上。   石相思明明和小叶子三人面面相觑,白十诺也起身向几人颔首后离去,心中满是失落。   她早已有了心悦之人,怎会再寄心于他?   留忆瘦有心跑开,木仙怎么会追得上。待她下午上完课回到寝室,她们数人都在,见她还未拆昨日的礼物,纷纷催促她,木仙一下子变得又烦躁又害怕,连连跺脚:“不收不收不收!真不想收!”急得都快哭了,模样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然后便骑了油甘鸟飞走了。来到寂静谷,原本烦躁的心才沉静下来。   她这是怎么了。   她好像是故意当着白十诺的面承认她亲了留忆瘦,木仙不知道她在难过些什么。   一轮残月之下,月光渐渐汇集,渐聚成一个人形。忽然,人形又散去,化做点点光华。待光华散去,一个蓝袍之人御笔飞来,在木仙身后不远处悬浮着,却并未上前,也刻意敛了自身气息。   “月牙,我觉得我喜欢他怎么办?”木仙低喃。   月牙沉默。   “你说,有时不见他就不想他,但有时不见他也会想他,有时见到他,会想吻他,算是喜欢他了吧?但是,他好像不喜欢我吧?感情的事,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吧,不得勉强的。”木仙声音又低了下去,“我应该就去找他说清楚,有话藏在心里太难受了。”   她喜欢留忆瘦的时候能大胆说出来,是因为她喜欢得光明磊落,纯粹是欣赏一个人。但是,她喜欢白十诺,却是喜欢得卑微胆怯。   “两情相悦,不得勉强。”离开的时候,他低低重复着木仙说的这句话。   “姐,人我给你带来了!”木北离拉着被施了定身咒的留忆瘦。留忆瘦动弹不得,若是能动,估计会恨不得一掌劈了这姐弟俩。   木仙来到他面前,很认真道:“留忆瘦啊留忆瘦,我喜欢你呀喜欢你,但是你也不用这么躲我吧,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我纯粹是喜欢你呀。”木仙面色十分坦然,仿佛在说宇宙真理,“以后你别躲我啦,因为我不会再亲你了。我现在才发现,我要亲的应该是我喜欢的人。但是,这个喜欢和喜欢你的喜欢是不一样的。”木仙说着,踮起脚尖伸长手摸了摸他的头,俨然一副长辈的模样。   木仙一个眼神过去,木北离一个响指,定身咒立刻解除。怪神仙教的这个定身咒还是挺好使的,连留忆瘦都破解不开。   留忆瘦强抑住心中的郁愤,盯着木仙。   “我真的不会打你主意啦,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准备去追他去!”木仙坦然道。   “那最好。”留忆瘦冷冷道,不知道谁是下一个倒霉蛋。离去前,又看了一眼木北离,若不是看在他面子上……心中又有一些窃喜,希望她今日所言是真。   木仙又蹦蹦跳跳地去了六门屋,这扇巨大的蓝色儒家殿门,是她第一次推,平时都是白星子推的。沉重的殿门,她推得很是心安。   白十诺性子十分温和,如果拒绝她,她或许会难过吧,但是,相信他也会温柔地拒绝她,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拒绝她呢?   其实我是外星人……   其实我不喜欢女人……   其实我小时候受过伤,至今仍有难言的隐疾……   一路走来,在木仙脑海中闪过好多种想法。   推开这扇门,便是红枫树下了。   她有些犹豫,因为木仙觉得她推开这扇门的动作应该是她此生历史性的时刻之一,是足以加入死前回放画面当中的那种。所以,她要郑重些。      ☆、木仙黑暗的过去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使力,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木仙一怔,是花语兮和玉如意。   “你来做什么?”花语兮有些不善问道,她不喜欢木仙,也不讨厌她。但是她讨厌白星子!白星子小时候就爱和她争,她堂堂一个公主,却仍是比不过她。她长得像她娘,美貌也比不过她,只不过有个爹是北国长生王,二十多年前又收服了西域,人称西域王。可是她爹并未称帝,她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郡主,但是母后,皇叔,父皇全部都喜欢她!甚至到了山上,还是很多人疼爱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想到这,她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二位师姐好,我找白十诺师兄。”木仙今日心情是不错的。   “找十诺师兄干嘛?”花语兮鄙视看了她一眼,直言道,“你就别整天癞□□想吃天鹅肉了,十诺师兄是你能瞎想的吗?他不过是看在星子师妹的面上才对你好的,十诺师兄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你少自作多情了!别给个鼻子就上脸!”   “语兮君。”一旁的玉如意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怎么突然间火气这么大,这般对一个小师妹似乎有些过了。   “我说真的嘛!”花语兮身材高挑,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木仙的领子,“你看,十诺师兄和蝶怨师姐才是一对。蝶怨师姐可是东国公主,你在山下又是什么,听说只是一个孤儿吧。你怎么不去照照镜子!”花语兮越说越气,想到平日里白星子那灿烂的笑脸她就没来由地一把火,将对白星子的愤怒都撒到她身上。   木仙没说话,她也看到了。枫树下,那一对蓝袍的男女,看起来是那般登对,犹如天造地设一般。   “语兮君,你今日是怎么了?”玉如意低声劝道,“山上之人是不计山下身份的。”   “我!”花语兮咬咬唇,不过想到木仙额印这么低,也不敢说出去,“你自己想想吧,我也是为你好。你这样进去打扰他们,多不好。而且十诺师兄人这么好,就算觉得你烦他也不会表现出来呀,你就别不讨喜了对吧小师妹。”   “嗯。”木仙应了一声。   “那、那就这样啦。你也别太难过了。”花语兮说完,便和玉如意离开了。   二人走出来后,花语兮被凉风一吹,顿时觉得清醒了许多,不禁有些后悔,她是习武之人,本来脾气就有些急躁,刚刚感觉就像鬼附身一样,其实说出这些话确实是很过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骂一下她,这会儿心里虽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觉得十分过瘾。   而玉如意虽觉不妥,但她与木仙非亲非故,便没必要为了她和花语兮不快。   木仙静静立在门口,枫树下,白十诺正端坐于案前,细心批阅着文章。一旁的胡蝶怨抬眸看了一眼木仙,木仙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感受到她嘴角泛起的笑意。   胡蝶怨将泡好的青茶轻轻置于台案之上,朝白十诺靠拢了过去:“师兄。”   白十诺正专心,并未意识到她的亲近,只微微颔首。   木仙一只脚踏了进去,又退了出去,最后轻轻关上了门。门关上的一瞬,白十诺似有所察觉,侧头看了一眼,门正好掩上。   他有些不明,收回目光后继续批阅,忽而又停了笔,抬头问道:“刚刚是谁?”   胡蝶怨一脸温婉,柔柔浅笑道:“语兮师妹和如意师妹,刚刚立在那儿说了会儿话。”   “哦。”不知为何,他心中微有失落。刚刚好像……他感觉到木仙了,许是自己,想多了吧。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这是木仙第一次白日来到寂静谷,仍是静静坐着。没有月光,她在夏日的太阳下暴晒着,汗一滴一滴地掉下,她不想擦。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爱在阳光下暴晒,就让汗代替她的眼泪出来吧,她一滴泪都没有掉。   待落日西斜,木仙才起了身,唇色有些苍白:“确实,我想太多了。”   月牙没说话。   木仙回去后,晚饭也没吃,冲了个冷水澡,便躺床上了。她没有回去,只是睡觉,清醒地埋头大睡。   晚上,石相思和明明回来后都有些吃惊,木仙从不在这个点睡觉,而且,棉被怎么从头盖到脚呢。一拉开被子,便见她面色潮红得有些不正常。   “木仙……”石相思轻轻唤她。   “不要,不要。”木仙呓语,眉皱得紧。   “木仙,你醒醒呀。”石相思轻摇她,她身上烫得利害,忙伸手往她额间一探,呀!发高烧了!   “不要,不要……”木仙蜷缩着身子,用手护住头,“别打了,别打了……”她眉目皱得几乎分不开了。   未待白星子回来,明明和石相思二人忙将木仙送去了长筒屋。   若隐若现的梦境中。   “对不起……”一女子低低的声音,听来十分虚弱。   “你是谁?”木仙立在原地,周围一片漆黑,却隐见灰白色的云雾。   “对不起,木仙。”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从很远的远方传来的。   “你是谁?”木仙追上去。木仙虽然看不见说话的人,但她知道她就是那个额头上绘有彼岸花的少女,但是,她又是谁,为什么要和她说对不起?她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认识她吗?   渐渐地,远方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周围一片寂静。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一个现代化的陌生而熟悉的房间。   这应该,是她还很小的时候吧,正是凌晨时分,光线有些昏暗,连一片月光都没有施舍给她。   睡在她隔壁的人起了身,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客厅。   她没有睁眼,依稀听到她到客厅喝了杯水,重重叹息了一声,极其沉重的一声叹息,似乎比往日的叹息还要更为沉重。   过了很久,她还没回来,她觉得有些奇怪。她坐了起来,看见客厅中她的背影,她背对着她,在磨着什么东西。她微微皱眉,听着好痛,她能想像出利刃磨在皮肉上的那种疼痛感。   她知道她在做什么,却仍是躺下了,没有再睁开眼了。   木仙睁眼醒来,仍是长筒屋内,白星子守在她身边。   “木仙醒啦。”白星子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终于退烧了,巫婆婆还没起来,你先别吵哦。”现在天刚亮,白星子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   木仙接过水咕噜喝了下去,口渴得利害。   白星子笑着,小声问道:“木仙昨晚梦见你娘啦?我听见你喊了一句‘妈’。”   木仙垂眸,她并没有喊。   “木仙你从来没说过你娘呢?你娘呢?”白星子掀开她的被子,挤了进去。这张床,有点小。   “死了。”木仙道。   “啊?”白星子小声叫了一声,“对、对不起啊。她、她生病的?”还是车祸?听说那里有汽车,有飞机,有轮船,坐的人有可能会死,就像她们这里骑马,也会摔死。   “自杀。”木仙声音很冷静。   白星子闭了嘴。   ——小朋友,告诉阿姨,你妈妈昨晚几点睡觉的呀?睡觉前有没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发生?   ——没有,我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早上起来就看见她坐在那里了。   “死者虽然可以排除他杀,但是你看她身上那么多伤,旧伤加新伤,简直惨不忍睹!那个人一看就知道有多严重的暴力倾向!”   “这不是‘自杀’,这分明就是‘他杀’!”   ——小朋友,把袖子撸起来,让阿姨看下你的手好不好?   ——嗯。   她撸起袖子,裤腿,像个木偶一般掀起上衣,两名女警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他们的女儿怎么办?她还这么小。”   “她乡下还有个外婆,不过年纪有点大了,照顾不来的话还有几户亲戚都愿意收养她。”   “但是,你不觉得怪怪的吗?这么小的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哭都不哭一声,似乎太过冷静了。”   “应该是吓到了吧。”   “你们谁都别想带走我女儿!”   “先生,请你把刀放下好吗?”   “不!你们想带走她!”   她要哭吗?她应该哭的。于是,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放声大哭。   “先生,请你把刀放下!不然我们开枪了!”   她定住了。   她决定赌一把。会有点痛,她知道。   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沾着血。   “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阿来,爸不是故意的!”   “快点!送医院!”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明明没有……”   结果不输不赢。   是夜。她蜷缩在床上,微闭着眼睛。   这阵子她经常梦见外婆。   “阿来,快点,赶紧和阿嬷上山,不然草都被别人割完了。”   “阿来,饭要吃完,有剩饭将来就要当乞丐的。”   “阿来,这个是打碗碗花,摘了会打破碗的。”   “阿来,这里也在漏水,快点拿个大碗来接。”   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婆孙俩窝在床上抱在一起听着嘀嘀嗒嗒的雨声,看着雨滴落在锅碗瓢盆中,溅起水花。   女孩子扬起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笑脸:“等阿来长大了赚到钱就买间不漏水的屋子给阿嬷,和阿嬷一起住。”   “阿来长大了可是要嫁人的!”   “阿来不嫁人。”女孩子脸上没了笑,嫁人了会被人打。   “阿嬷不行了,阿嬷要去陪阿公咯。咳咳……”   忽然,顶着门的凳子轻轻”吱”了一声,她从梦中惊醒,立刻警惕地睁开眼睛,就像从未睡着那样,紧紧盯着门,门后的凳子轮廓在黑暗中越发清晰起来。   没一会儿,凳子轻轻移开来,凳子上的东西掉了下来,发出”哐当”一声,夜恢复寂静。   她仍是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隔壁房的她会听到的不是吗?   她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在心中祈祷着,阿嬷会保佑她的,会的。   床往下塌了一下,紧接着一双大手捂住她的口,她瞪大眼睛。   “嘘!别说话!”   她摇头。   “你知道他出来了吧?天天来找我,要我把你还回去,你想回去吗?”   她摇头。   “那你乖乖的,让我摸一下,好吗?”   她没动。   “你要是敢叫我就把你送回你爸那里去。不许叫,听到没有。”   她点头。浑身僵硬。   “老公!”有人推门而入,“大半夜的你在小来房间干嘛?”   “哦,她被子没盖好,我帮她盖一下被子。”   “都这么大个人,还要你盖什么被子!我今天头怎么这么晕,你快回来帮我按一下!”   “好。”   门被关上,她手紧紧攥住胸前的平安符。一张很旧的平安符了,她刚和阿嬷睡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恶梦都哭得很利害,后来阿嬷去尼姑庵求了一道符,告诉她戴在脖子上就不会做恶梦了。   平安符下的脖间,静静躺着一道狰狞的旧疤,像一道口子咧开了嘴。   “奇怪,我钱包里怎么不见了一百块!小来,是不是你偷的!”   “她怎么会偷钱呢。”   “谁知道,她没来之前不见我丢钱!”女子看了她了一眼,“也就干活勤快一点!”   “好了,小来过来,给我出去买两包烟。”   “好。”她接过钱跑入房间。   “还跑回房间干嘛!手脚也不麻利点!”   “女孩子嘛,出个门总得梳个头发。奇怪了,我的烟怎么抽得这么快了,昨天记得还剩半包的。”   “唉!阿奥整天跑来公司闹,要不把她送回去吧!”   “送什么!这孩子还不够可怜吗?她阿嬷才死没多久,你现在又要把她送回她爸那里去!”   “他要哪天又拿把菜刀出来怎么办!当初可是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了手的!”   她抽出枕头下皱巴巴的一百块,再加上手上的这张崭新的一百块,颤着手将小熊肚子里的几十张零钱都挖了出来。够了。   “出去穿一双拖鞋就行了,用得着换鞋子嘛。”   她不说话。关上门,厌恶地最后看了一眼这熟悉的大门。两个傻X。   她在心中起誓,此生不归。   “你好,麻烦我要一张车票。”   “去哪的啊?”   她抬眸看了一眼显示屏,手指着:“就这一班,12点05分的这班。”   “木仙?你要去哪?”白星子跟在她身后喊道,“药还没吃呢!”   木仙没回答,骑着油甘鸟便飞走了。   寂静谷。   她闭目,沐浴着清晨新出的阳光。   对,这才是她。即便你现在站在阳光下,也改变不了你曾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事实。   有时在阳光下站久了,她会忘了自己原本源自黑暗。   “木仙。”月牙的声音轻轻唤着她,似想将她从黑暗中拉出。   木仙第一次没回答月牙。她在暗黑的沼泽中艰难行走着,她知道会慢慢陷入,但是,她不愿意起来了。   天使翅膀会断,魔鬼羽翼不折。   “再强大的羽翼终会有折断的一天,唯一不屈的是勇敢的心。”   “月牙,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去。”木仙取下腰上的月牙,说着就轻轻丢了下去,像吹散一朵蒲公英般,轻轻松松的。   月牙没说话。木仙眼睁睁看着白色的月牙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木仙,你在找什么?”温润的声音有着不同往日的着急,木仙仍没停下,俯着身子在乱石杂草中翻找着。   “木仙!”白十诺大步走了过来,拉起木仙的手,让她弯不下腰。   对上他的眸子,木仙冷静下来:“找月牙。”   “我帮你找,你先回去吃药好吗?”   木仙摇头。   “那、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我来帮你找好吗?你脸色很差。”   木仙仍是摇头。   “木仙,你怎么了?”白十诺不禁有所担忧。   “我想找月牙。”   “我陪你一起找。”白十诺身上蓝光一闪,原先宽广的长袍收成一袭蓝色紧身衣,勾勒出修长的身材,木仙没有多看一眼。她不敢再觊觎阳光了。   没有气息。她感受不到月牙的气息,他也感受不到。   她忽然停了下来,月牙就这样摔死了吗?是她、亲手摔的?   木仙闭目。   睁眼醒来时,已在自己床上,夜凉似水,四周一片寂静,还不到12点么。白星子想必是累坏了,发出微微的鼻鼾声。   木仙坐在窗边拢着脚,月牙立在她旁边的窗台上。   “月牙回来了。”   “月牙不怪你。”   “月牙总知我心中所想,实在是不公平。”   “木仙也可以知我心中所想。”   “我不能总是知道。”   “木仙要起誓吗?我可以与木仙签订契约。”   木仙不语。   “月光为证:月牙永远不离开木仙。若有离弃,吾天诛地灭,愿永消于三生六界之中,灰飞烟灭。”他终于也如少年一般起了誓,只为给她带来这时的安全感。   “誓言和谎言的差别,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一个是听的人当真。”誓言,她总是当笑话来听的。   “总有一天,我与木仙之间无需再起誓。”   “会有那么一天吗?”   “嗯。”   “月牙目前是在三生六界内吗?”   “嗯。”   “月牙也是山上的人?”   “此话对了一半。”   木仙笑。   “月牙,我不应该有阳光的。阳光对我来说,总是太奢侈,太耀眼。会照亮我的漆黑。我就像那一棵背向阳光的向日葵,只能一直躲在阴影下。这才是真正的我。”   “不是。”月牙否定。   “像我这样的人,不是应该得到世上最残忍的诅咒吗?我希望我只得此生此世,永远生活在黑暗痛苦当中。让我的记忆,一遍又一遍地将我凌迟……”   “木仙有我。我做你的月光。”   “月牙说话像是男子一样,月牙要有自己的性别了吗?”   月牙微笑。   ——我长大后在想。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总是很担心。如果她是个女孩子,她就会被人打;如果他是个男孩子,他就会打人。所以,我想我永远都不会要孩子了。我不想让我的血脉延续下去,这罪恶的一切。我有时候总想结束掉这一切。用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木仙有我。以后由我来保护木仙吧。”月牙的声音一直都是柔柔的,轻轻的,就像月光一样,凉而不冷。   “谈何保护。”木仙笑,“月牙多大了?”   “有点老了。”   “感觉月牙还是个小娃娃呢。”   月牙笑而不答。   “以后,我来做木仙的光吧。”   木仙没回答。      ☆、一行人入大荒地   第二日醒来,木仙不药而愈。   “木仙真的没事吗?十诺师兄很担心你呢。”白星子觉得大哥很疼木仙呢,她都有一点点吃醋了。   “没事啊。”木仙精神还不错。挨过了这难过的一阵子,感觉好多了。   “那、十诺师兄说希望能见上你一面,我们一起去……”   “不必了。”木仙打断她,“我有月牙了,不需要了。”实是他,他太过于美好了。   “月牙?”白星子怔怔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师兄这么忙,没必要打扰他的。”木仙微笑,“我要去上课了。”   “啊?”白星子看着木仙的背影,木仙好像有点不一样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   古老的钟声响起,木仙收拾好书本走出课室,孔孟之道,她真心不能认同,但考试还是要考的。   每个人都应该有被原谅的机会,但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被原谅。   “木仙师妹。”身后有人叫住她。   木仙回头,是张思狂,他仍是笑得开朗。   “师兄好。”   “你今日气色好像不太好。”   木仙点头:“嗯,可能昨晚不够睡吧。”   他从包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这里有一些桃花胶,我也是偶然得到的,我一个男子就不合适了,给你补血养气倒是不错的。”   木仙本想婉拒,看到他身后走来的白十诺,愣是接过了:“谢谢师兄。”   张思狂笑,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头发很是顺滑。这个小师妹,虽然言行举止有些怪异,但性子也是比较乖巧的。   “对了,木仙师妹明晚有没有时间?”   “嗯?”   张思狂从怀中掏出一小封信递给木仙,脸上挂着神秘的笑:“我也是受人所托。”看木仙接过信后他才转身离开。   “十诺师兄。”他恭敬行了个礼,十诺师兄温文儒雅,在山上一向是最受人尊敬的大弟子。   “嗯。”白十诺仍是礼貌地微笑颔首,随后来到木仙面前。   “木仙师妹。”他声音还是很温和。   “师兄好。”   他唇微启,不知如何开口。   “师兄有事吗?”   “我……没事。但是,你有事吗?”他仍是有些担忧她。   “师兄没事,我自然没事。”   “师妹似乎有心事。”   木仙不语。   “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木仙抬头:“木仙不想看见白十诺师兄,这个忙师兄可以帮吗?”   白十诺哑然,受伤的神情自面上一闪而过。   沉默了片刻,他开口:“是我打扰你了。对不起。”她不喜欢他,或许那日他送玉佩表白自己的心意,就已经引起她的反感了。   木仙转身就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说,这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无路可退了。   木仙回到寝室,写完作业后才看到那一小封信,大意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什么人?木仙不认识,随手把信一丢。   自此之后,木仙每日认真修行,忙碌得很,月牙总是陪在她身边。月牙似乎什么都懂,有它在旁边指点,木仙进步神速,但却一直未去考试。   她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白十诺了。偶尔在路上碰到白千木,她都会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他真的没再出现了,他一定很讨厌她吧,给脸不要脸。   时间可以淡化一切的。她相信。   时间在帮她,帮她一点点,一点点,哪怕是欺骗地遗忘,遗忘掉过去。   这,残忍而慈悲的时间。   这日出门,外面下雪了,她有一件斗篷的,是他曾经帮她修复的。她没有穿,她喜欢享受冬天时指尖冻得冰冰凉的触感。她喜欢冬天,这冰凉而淡漠的冬天。   昨天白日时便在路上看到天上有咕噜鸟在派发斗篷了……时间过得真快,又近年关了。   时间最是无情,也最是多情。   它让多情人无情,让无情人多情。   年一过,连续三个月,木仙每个月都去参加考试,逢考必过,三个月后居然直奔蓝印!只差最后一关。   蓝印者,需闯大荒地。   “木仙,你明天就要去大荒地吗?会不会太危险了?”白星子很是担忧,木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从去年得了玲珑丹到现在,算一下不过才八个月的时间,木仙一下子便要修成蓝印了,而她却连青印还没有过,她也是很努力的呢。   “嗯。”木仙有些冷漠。   “大荒地很危险啊,我们和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   木仙执意一人前行,这日起床后,房内空空如也,她的心似乎也有一些空荡荡。但没关系,她从来都是一个人。   吃完午饭她一人前往大荒地,当然,还有月牙陪着。她如此艰难地修行,便是为了闯这大荒地。月牙让她前往大荒地,解开自己的心结。   木仙踏出第一步,她便感受到胆怯了。大荒地中有最可怕的两样东西,镜兽和影兽,他们侵噬啃咬人心最脆弱最柔嫩的那部分。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木仙闭目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   但是她不想面对,她想哭,她想哭着逃离。可是身体却不受控制的一步步往大荒地走去,她阻止不了自己前进的步伐。   大荒地在地心深处,唯一的入口便是无望井。远远的,便看到了站在井口处的一排人,那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她抿唇,无所谓的面具下心却汹涌澎湃得利害。   寝室的人,还有最胆小的何晚叶,木北离,留忆瘦,还有,他,他们都在。   许久未见,他似乎有些清瘦起来,却仍是风雅不减。在他面前,她总有些抬不起头来,不敢直视于他。   “我说过,不管木仙做什么,我都会陪着木仙的。”白星子上前一步,坚定道。   “木仙不能一个人偷偷去哦。”明明笑靥如花。   “我们可是一个寝室的哦。”石相思脸上仍是带着柔柔的笑。   “小叶子,也会陪着木仙的。”何晚叶说话仍是有些怯怯的,虽然她真的很怕传说中超级可怕的影兽和镜兽,但是为了木仙,她愿意尝试。   “姐,我们可是双生子啊。”木北离站出来,坏笑道。   留忆瘦抱臂冷冷看了她一眼,这阵子她总算遵守诺言没来打扰她,这让他觉得她顺眼了许多。   最后的,是白十诺,他仍是看着她,温文地笑,尽量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更和煦些,不会让她讨厌。这么久以来,他偶尔遇到她几次,总是在她发现之前先行离开,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岂知相思入骨更深。   她长她妹妹两岁,看起来却还没她妹妹大,他妹妹虽是生得娇小,但身子也算丰腴得体,她和小星差不多的身量,却比她瘦了十斤还不止,这副身板看起来总让他心疼得利害,似乎怎么也补不回来。   “你们不要跟我去。我此行,是为了解决自己的私事。”木仙冷色道,她真心不想他们也在,她怕自己失控,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的歇斯底里,不想让他们发现她的残忍、邪恶、肮脏,她最多,最多只能忍受自己在月牙前暴露。   “姐,凭什么啊!”木北离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我就要和姐一起去,你怎么赶我都不会走的。”   “对啊,木仙,你让我们陪你去嘛。”白星子也凑了过来和木北离一人挽着她一只手臂使劲撒娇。白星子撒娇是撒习惯了的,而木北离高出木仙近一个头,本身脸便有几分女相,一下子便看得留忆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星子和木北离忽然蹲了下来,一人抱住木仙一条大腿,紧接着,明明和石相思也跑过来,一人挽着她的一边手,小叶子也有些羞涩地抱住了她,糯糯道:“木仙,你之前去五行潭的时候,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个条件的,你就让我们和你一起去吧。”木仙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味,她很喜欢。   木仙咽了咽口水,没说什么。想挣扎开几人,却挣扎不开,不由得有些羞怒起来,几人见状,这才松开她。   “木仙别怕,让她们一起去也可以。”月牙轻声在她心上说。   “知道了。”木仙开口。   “可以了吗?”白星子二人立刻站了起来。   木仙二话不说,自行来到无望井边。   无望井口呈八边形,从井口望下去,黑暗无际无边,像是贯穿了整个地心,根本看不到尽头。   木仙闭目,纵身跃下,白十诺见状,紧接着也跳了下去。   其余人面面相觑,才陆续反应过来,忙手拉手先后跳下。   “好可怕啊,怎么这么黑。”何晚叶声音已经忍不住有些颤了。   “小叶子别怕,抓着我的手。”石相思道,她的手心也冒出了不少汗。   他们一直在往下坠,不知得坠多久。   没过多久,木仙便感觉自己轻轻落了地。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空荡荡的,似乎没有天地的界限。   没有任何人,静静的。   她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像是所有的情绪都被人收走了,她心中变得空无一物。   忽而,身后有人。   是他,仍是那抹熟悉的蓝色衣袍,他静静立于皑皑天地间。木仙怔怔看着他,他缓缓朝她走来,面色还是挂着温柔的微笑。   木仙一下子眼泪便出来了,此时的她不知为何变得脆弱无比,像是有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空荡的心上立了一颗极脆弱的玻璃珠,只要微微震动就会破碎。   她想他,真的想他了。木仙忍不住向他跑了过去,他张开双臂,像是展开蓝色的羽翼般打开了温暖的怀抱,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轻轻地拥着她:“乖,别哭了。”   “白十诺!白十诺!白十诺!”重要的人喊三遍,木仙哭着,手拼命砸着他的背。她真的压抑得很累,真的真的很累。   白十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好一会儿后,她才松开了他。他轻轻抬起她的脸,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拭干她的泪痕,口中说出的,是她听过最好听的一句话:“我喜欢你,我们成亲吧。”   她微怔,他的手转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俯下头,封住了她柔软的唇。   这个吻,像是那日在虎窟未等到的吻。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化开来了,她在他怀中,已经化作了一滩水。   他的吻,极其温柔,就和他的人一样,极其轻柔的吻,像蝴蝶的羽翼般,在轻轻触碰着她的唇。   他伸出柔软而温热的舌头,细心描绘着她的唇线,像一位专注的画家在为他的画上色,一遍又一遍的,不知疲倦地吻着她,他温柔得不像真实的。   在与他舌齿相触到的那一刻,木仙觉得二人的心也如冰与火一般地碰撞在了一起,他们的心原本都只有一半,一直都寻寻觅觅着缺失的另一半。如今的触碰结合,令他们二人终于变得完整了。   她紧紧环着他的腰,手抚上他宽厚而温暖的背,她贪婪他的吻。如果这是个梦,她宁愿长睡不起。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她可以原谅这个世界所有所有的不温柔,原谅残忍的肮脏的自己,忘掉所有所有不快乐的回忆,她只要他。   在渐深渐入的吻中,白十诺也收紧了怀中的她,木仙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不想停下来,不想他的吻离开她的唇。   白十诺一手收紧她的腰身,一手穿过她柔顺的发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以让吻更加深入,他吻得不知疲倦。   木仙窒息得利害,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他终于松开了她,唇恋恋不舍掠过她的唇。   她红唇微肿。   他唇角泛笑。   “走了。”木仙拉起他修长而干净的手,他的手,如想像中的那般温暖。   “去哪?”他柔声问,眸中满是爱意。   “回去。”木仙笑道。      ☆、梦中人的梦中梦   山下城中。   “木仙和我回京都城吧。”白十诺执起她的手轻吻,“去见我爹娘。”他笑得温柔。   木仙浅笑,攀上他的脖子:“再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他垂首,将头埋在她发里脖间,低低啃咬着她的耳垂:“那等你准备好。”   “十诺,吃饭了。”木仙端着热乎乎的饭菜出来,话刚落音,他便从背后轻轻拥住她,木仙回头仰望他的俊颜,脸上洋溢着幸福,“吃饭啦。”   他浅笑,坐下后提起筷子,先布了几口菜给她。   她面上含笑,吃得欢乐。这是真的吗?幸福得不像真实的。   他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她碗中,又夹起一块鱼肉放入自己口中。他吃饭的动作仍是那么优雅得体,木仙忽然定住了,好像有些不对的地方。   她敛了笑,沉思,口中咀嚼慢了下来。   再抬眸看一眼他,他放下筷子,温和问道:“怎么啦?”   木仙摇头微笑:“没什么。”继续夹起菜吃食,又瞄了他一眼,忽觉得他温和的笑容隐约带着些诡异,她心中浮起一些不详的预感。   木仙若有所思地盯着饭桌上的菜……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鱼!   “你、不是不吃鱼的吗?”木仙有些疑惑问道,心中突起一丝恐惧,又立即将它强压了下去。   “你说不吃,那我便不吃。”他微笑,将碗中的鱼肉夹了出来。   “不对。”木仙起了身,望着他不变的俊颜连连后退。她拼命摇头,想甩掉这种让她恐惧的感觉,却怎么也甩不掉。   “怎么啦?”他放下碗,朝她走了过来。   “你不是白十诺。”木仙微喘,一下子便感觉眼眶微湿。   “我怎么会不是呢?我是你喜欢的白十诺呀,我也喜欢你。”他脸上仍是带着温和的笑,“若这只是个梦,你不是也不愿醒吗?这样多好,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不好吗?”   “不!不!!”木仙摇头,“你不是他!我只要他!我只要他!”木仙挣扎起来,却哭不出声。   他朝她慢慢行来,她却如同溺水之人胡乱疯狂挣扎着!   瞬间,整个世界摇晃起来,轰然倒塌!   木仙像溺水的人般破水而出,哗啦一声扑倒在地,艰难喘息着。刚刚窒息得利害,像是要溺毙了一般。   她定睛一看,周遭皆是镜子的碎片。这里,仍是一片荒芜。而她刚刚,差点、差点就淹死在镜中了。   是幻象,假的,都是假的……木仙突然有种想大哭的冲动,什么都没有了。骗子,都是骗子!大骗子!欺骗了她!这些都是假的,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一样,她感到强烈突袭而来的一阵空虚,一片虚无,眼泪刹时夺眶汹涌而出……   木仙边低泣边往前走着。忽而发现,她在阳光下的影子有些奇怪了起来。   影子慢慢爬了起来,变做一团黑色的肉球,这团肉球,慢慢地,慢慢地化作她最恐惧的那个人的形状……   “不要……不要……”木仙低喃摇头,立在原地,甚至无法逃开。   黑影朝她慢慢爬来……   “月牙,救我,月牙,救我……白十诺,白十诺,白十诺,救命……救命……”但是没有人,只有她,只有她。   冰凉的眼泪滑落至唇角惊醒了她,木仙这才反应过来要跑,立刻什么都不管不顾跑了起来,跑得飞快,连呼吸都来不及了,只知道跑,拼命地跑。   她重重跌了一跤,抬起头来,这里是……   对她来说,这是她唯一的地狱,陌生而熟悉的。   不过是一间普通的房子,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但是,每个角落她都曾经缩躲过,小小的身子忍受着那像暴雨般倾盆落下的拳脚。衣柜,桌子底下,椅子底下,洗衣机里,能躲的地方她全都躲过,但每一次都会被找到,被揪着头发提出来。   很多时候,母女二人总是缩在角落,各自抱着自己的头瑟瑟发抖。而那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手中挥舞着一把菜刀:“信不信我杀了你们,然后我再自杀!一起死!一起死!”菜刀挥舞过的利风一阵一阵地扫在她手背上,她指背发毛。   在以后的无数个梦境中,她总是在这间屋子里奔跑,一直奔跑,那个人拿着一把菜刀在追,追得很紧。她有时会梦见,他一刀砍在她背上,那个刀就那样陷进她的背,只露出一半的刀背了,她觉得很疼,但还是拼命地跑不敢停下,他还在后面紧追不舍,可是她却一直跑不出这个屋子。   推开一道又一道的门,却还是跑不出去。每次她跑进一道门,却总是锁不上,那个人又会立刻一脚踢开……因为她家里所有的门,都被踢坏了。   有时,她推开一道门,会看见那个不能保护她的女人,已经被砍死了倒在地上,流了好多血,就像她那个早上醒来看到的一样,地上满是凝固的暗红。   终于,她跑不了了,她的头发被紧紧拽住,那个人用力一扯,她一屁股摔倒在地,来不及爬起,她连连后退到一扇门后,已经无法再后退了。   救命,救命,谁来救她?没有人,永远都不会有人来救她。   那个人一步步走了过来,魔鬼的步伐一步步逼进。   不像以前的拳打脚踢,一只大手将她拉了起来,那个人要干吗?别,别,不要这样做……她扯紧了身上的衣服,不要,不要这样……   忽然手中出现了一把刀,她没有一丝的犹豫,几乎是本能地□□那个人的腹中。   像是打开了期待以久的答案,一刀,一刀,又一刀,她狠狠插了进去,每一刀,都没入到最深,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的场景。不是她害怕做不了,而是她怕这个人的血脏了她。   一刀又一刀,像入了魔障一般,根本无法停下来,她沾染得满身皆是鲜血,却觉得痛快淋漓,解脱了解脱了,一切都解脱了。她从未想过,那个人的鲜血可以这般地洗涤她的肮脏,她的耻辱,她的害怕,她的恐惧。她沐浴在那个人的鲜血中,畅快淋漓。   她不害怕,她不害怕,她不会再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感觉到深绞其心的恐惧,她一点恐惧都没有。哈哈,真的,终于,不再害怕了。   “我不怕你!我不怕你!”木仙泪流满面狂喜道,她真的不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第一次不再感受到那渗入骨髓的恐惧。她像中了邪一般,仍是拼命地捅着那个人的尸体。明知道已经死了,仍要不断地,不断地捅进去。只是需要!她需要这么做!她迫切地需要这么做!谁也不能、无法阻止她!   “木仙,木仙!醒醒!”   有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召唤着她。   她忽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怔怔的,双眼无神望着眼前的一切,眼睛虽是睁开的,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好一会儿,木仙才像元神归位般回过神来,只是吃惊地看着手中的刀,地上的影兽已经被她捅得支离破碎,只余斑斑残碎的剪影散落在地面上。   “没事了,没事了,木仙。”他紧紧抱住她。   木仙这才看清眼前的一切,抱住她的,是白十诺。   不!木仙蓦地推开他!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你不要靠近我!”她是脏的,他是假的,残酷的是那么真实,美好的是那么虚假,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骗她!为什么他不是真的!为什么他的吻,他的怀抱,他的温暖都不是真的!而那个人!那个人!却是那么地真实!为什么!木仙泪流满面,她恨这个世界!好恨好恨!这个欺骗她的世界!就在她好不容易相信这个世界的时候,却给了她致命的锥心一击!   “木仙!”他拉住她的手,那温暖的感觉像闪电般刺痛了她。   “别碰我!”木仙挥起刀子,“赤”的一下划开了他的手。   红色的血沾染在他蓝袍白衣上,触目惊心。木仙忽然丢下刀子抓起他的手,哭喊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是故意伤他的……   “我没事。”白十诺收回手,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我没事,木仙,已经没事了,你别怕,有我在。有我在。”   木仙紧紧环抱住他,将头紧紧埋在他怀中,哭得歇斯底里。   “乖,别怕,不怕,有我在。”他仍是安慰着她,受了伤的手微微有些发抖,仍是轻轻抚着她的头。   影兽会幻化成人最害怕的事物,木仙刚刚,入了魔障。刚刚那个强壮的男人,短发,看服饰也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可是那个人在对木仙做什么?   那是,小时候的木仙吧……那个人却做出那种肮脏的行为……木仙当时还那么小……   他咬紧牙关,望了一眼地上破碎的影兽,眸中第一次有了恨意,随之而来的是忧心忡忡,木仙如此杀戮过度,不知此关是否能过。   大荒地最可怕的不是镜兽,也不是影兽,而是让你先经镜兽,再历影兽。镜兽会将你带入你希望的美梦中,若你沉醉其中,便会被困在镜中无法自拨。若是破了镜兽,便会立刻遇上影兽,坠入最可怕的记忆中,遇上最可怕的人物。   如此大起大落,会令人疯狂。   这二兽,皆是人的心魔。   他刚刚一入大荒地,便进了镜中。在镜中,他与木仙成亲了,然后带她回去见了爹和娘,爹和娘都很喜欢她。其实,在洞房花烛夜时,当他掀起红盖头的时候,便知道入了幻境,却仍是不愿醒来……   许多人,在明知自己入了幻境后,仍是不愿醒来,越陷越深,最后迷失在镜中。因为镜中的一切会满足人心最大的迫切,成全人心最美好的愿望……几乎都是最难以抗拒的诱惑。   在他问木仙喜欢男孩女孩的时候,木仙说都好。他总觉得,这个不像木仙给他的答案,他突然醒悟,他在这里呆了太长的时间了。他要醒了,他要起来找木仙了,方才破镜而出。   他惭愧,没想到修行越修越是退步,竟沉溺在镜像中,遭虚假的情爱所困。   “爹!”木北离推开熟悉的竹篱笆,左手拉着白星子,右手拉着木仙,“我找到姐姐了!我带姐姐回家了!”   “阿离!”一个年轻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奔了出来。   世间有这么一个女子,不管你见她多少次,但每一次见她,你都会讶异她的美貌;你不知,世上为何会有如此貌美之人,像是再好的美玉都雕琢不出的精致五官,聚在一起又是如此地完美到极致。   “娘!”木北离松开二女的手,朝她奔去,她那绝美的容颜仍是不变,没有一丝衰老。女子连连在他脸上不断亲吻:“都都好想你,阿离终于回来了!”   “爹!”木北离唤着立在门边上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他生得清秀,但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不夹带一丝情感。   “诛邪哥哥!阿离回来了,都都好开心!都都好想阿离!”女子又朝门边的男子奔去,抱住他连连亲吻。爹仍是不笑,只有在望向娘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温柔。   “你娘生得真美。”白星子羡慕道,无怪忽,木北离也生得这般,皆是随了她娘,“你娘她是什么人?”   “我娘?”他也被问倒了,忽然怔怔道,“西域公主。”   西域公主,极其陌生的字眼……自他出生起,便只有爹和娘二人,爹从未提起过过去,而娘也一直如同七八岁的小孩一般,不知世事。西域公主,他是听何人所说的?   他忽然松开白星子的手,望向一旁的木仙:“姐,你的脸……”   不对……蠢!真是愚蠢!这是幻象!不容自己的心再多留恋,他即刻破镜而出,可是,心却好痛!假的!都是假的!这一切,实在是太欺人了!实在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还未等他冷静下来,脚下的影兽忽然爬起,他手中幻化出一把利剑,影兽却幻化成一张白纸,上面赫然的一行字,陌生而熟悉。那是——他爹留给他的信。   白纸上的黑字如同魑魅魍魉般狂舞着,张开的血盆大口喷洒出血腥叫嚣着:“她不是你姐姐!她不是你姐姐!”   木北离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爹要这样说?   为什么要等他找到姐姐后,却告诉他这不是他的姐姐?木仙可以不是他姐姐,但爹为什么还要……为什么还要他这样做……   “不!不!我不会这么做的!我永远也不会!”木北离执剑,将影兽化为碎片!极轻松的一战,却让他跪倒于地。为什么,为什么爹要让他这样做?他陷入深深的痛苦中……   不!他瞬间醒悟,擦干男儿泪,该死的,来了大荒地,人心实在是变得脆弱无比。他要去找姐姐去找白星子,她们需要他的保护。   “救命啊!”白星子拼命地跑,身后一只比黑熊还大的老鼠在拼命地追着她,她哭得满脸是泪。   好可怕!那么大的老鼠!一口就能咬下她的一颗头!   “爹!救命啊!”白星子大哭,可是跑不过这只大老鼠,一下子便被老鼠扑倒在地,白星子甚至不敢抬头,怕看见那狰狞的大口。   “白星子!”木北离瞬间冲过来,一剑划在大老鼠身上,大老鼠像破了气的气球一般松懈下来,软倒在地上,只剩两片漆黑。   没想到白星子看得破红尘,经得起诱惑,竟消灭了镜兽,转而遇到影兽了。   “木北离!”白星子立马抱住他!真是英雄救美!白星子哭得稀里哗啦,“你怎么才来!吓死我了!好可怕好可怕!我以后升蓝印也不来了!”   “好了,好了,我来了,别怕!你忘了,你可是猫啊?”木北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白星子一下子破涕为笑,捶了他一下,却还是紧紧地抱着他,她仍心有余悸。   “好了,别怕了,就两块影子而已。”木北离拿剑尖指了指地上的黑影。   “臭老鼠!”白星子双手紧紧抱着木北离,上身紧紧粘着他,却伸出脚踮长脚尖对影兽猛踩了好几下。   “好了,快点去找其他人!”木北离拉起她便跑。   “那个是谁啊?”白星子叫道。只见一面巨大的实木雕花铜镜前,有一人身已入了大半,只余一只身着青袍的脚留在镜外。      ☆、百年前神隐匆匆   二人来到镜前,哦,是明明。明明此时正在她北国京都城的宅邸中披金戴银的,对着一群姨娘和姐妹呼来喝去,甚至连她的爹也是对她唯唯诺诺的……白星子觉得有点好笑,这就是明明的梦想吗?   木北离二话不说,连忙上前用剑柄砸破镜子,将明明拉了出来!若是全身入镜,那便难出了。   “星子君!”石相思跑了过来,身后跟着面瘫的留忆瘦和蔫蔫的何晚叶,“你们两个没事吧?”   “没事!你们也没事?”白星子紧紧拉住石相思的手,她的手还在抖个不停,只要还没出这个鬼地方,她就无法心安下来!   “没事!刚刚我入了镜子中,多亏忆瘦师兄救了我!忆瘦师兄也救了晚叶君呢!木仙呢?”   “那就好,我们去找木仙。”白星子着急,也未注意到身后的何晚叶不同往日的神情。   留忆瘦仍是面无表情,何晚叶青白着脸,低声道:“师兄……刚刚……”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留忆瘦道,他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只是……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他有些崩溃!   “谢、谢谢师兄。”何晚叶低声道,得了他的保证,她稍稍松了口气。但是,以后却不能安心了。所幸是先救的她,若是让石相思也看到了……何晚叶懊悔,早知不来此凶险之地了。   分割君。   木仙自从大荒地回来后变得有些沉默,虽然还是以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似乎也添了几分郁郁寡欢。不过也是,白星子也被吓坏了,晚上都要跑去和明明或者石相思睡,因为那只大老鼠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明明和石相思只经历了镜兽,倒没什么不愉快的经历,也就当做了黄粱一梦而已,至于何晚叶,不知梦到了什么,反倒这阵子比较少来找木仙了。   如今,木仙额上已是蓝色额印了,没有人再敢小瞧她了。生门七大弟子中,两个紫色额印,四个蓝色额印,还有一个是青色额印的,若是木仙想,今年年底去参赛,估计生门七弟子之位便是她的了。   可是木仙却说,她不会再参加考试了。   木仙心中虽有释怀,却添新愁。她不知白十诺已经看见了她的影兽,若是得知,只怕心中困苦较之先前更甚。此时她烦恼的是,不知如何面对白十诺了,那日,他抱她抱得过紧,怎么也不肯放,眼中的怜惜让她似乎察觉到,他对她是不同的吧。只是,她已经直视了自己的心魔,却是觉得自己卑微得低到了尘埃里了。   他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吧,她歇斯底里,疯狂残暴,捅了一下又一下,像个疯子一样。为什么偏偏、偏偏是被他看到了?   像她这样的人,便是生得再貌美,其心凶残,也配不起这般完美的他了。她不愿再多想,不愿再奢望。   “对了,白星子。”见无人在,木仙道出心中的疑问,“那个,白十诺师兄怎么会有两颗紫色的七窍玲珑丹?”   “啊?”白星子被木仙问懵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玲珑丹是青印以上弟子的修行内丹。当青印弟子升为蓝印时,原先青色的人面蝶会化做一颗玲珑丹。而白十诺的玲珑丹,只有三颗:青、蓝、紫,他不应该有两颗紫色的玲珑丹的。   在木仙升成蓝印时,额上青色的人面蝶化作青丹,此时泡泡才告知她。   “那、那可能有一颗是我二哥的吧?”白星子想了想,只能想到这个答案,“木仙怎么了吗?”   “没有。”她摇头。   “木仙,我们好久没聚餐了,明晚去聚餐好不好?”白星子抱住她,自她修成蓝印后,总算渐渐看到以前的木仙回来了,恢复以前的懒惰散漫,不再每日孤独地修行。   “嗯。”木仙应着,心中仍有疑问。她要问清楚,她不喜欢未知。   等不及明晚,这日晚上,木仙已经飞去七星谷找木北离了。   “去年七夕,你送了我什么?”木仙问道,心中紧张,又有几分期待。   “七夕?”木北离摸摸头回想了一下,“我的七窍玲珑丹啊!”   当年他修行得快,先后将青色和蓝色的给了留忆瘦,后面升红印一直无法降服死兽。对,他怕死,但不是真的怕死,他只是怕还没找到姐姐就先死了。   当他最后终于克服自己的恐惧升成红色时,留忆瘦也修行得差不多了,不需要他的紫色玲珑丹了。   其实很多人在不死谷时并非真的怕死,只是不甘就此死去,因为总有些未完成的事。只要放不下心中事,就会心中有惧。   木仙心中一颤,后面木北离再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了。   若七窍玲珑丹是木北离送的,那、那块枫玉,就是白十诺送的?这,怎么可能?他喜欢她?不!绝对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她这么奇怪,而他,却这么完美,完美得不像人。   木仙几乎是有些狼狈地逃回了寝室。   “木仙!回来啦,走,我们去洗澡,快点快点!每天都要洗白白……”白星子已经脱了青衣,只着白色的中衣,也挽好了发。   木仙伸了手,取出她中衣里的几块玉佩。   白色的枫玉,紫色的七窍玲珑丹,红色的心玉……   “你说,哪块是……是木北离送你的?”木仙问道,声音有些颤抖,其实,她都知道的不是吗?   “红色这块啊!怎么了吗?”白星子不明,她和木仙经常在一起洗澡,天天都见着她的玉佩,怎么今日这般奇怪,像第一天见着似的。   “那、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不过,对我来说好像也没什么用,这么贵重的东西师兄不如还是送给其它有需要的人吧,给我也是浪费了。因为我平时也不喜欢戴东西在身上……”   “不必了,木仙师妹还是留着吧,没关系的……”   她忽略了他当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的神情。   “爹娘说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想和他厮守终生了便送给他,我哥哥他们也有呢,不过我二哥的已经送给我二嫂啦……”   那白十诺的这块,他送给了她?他,想和她厮守终生?   木仙觉得一下子天旋地转,紧接着头痛得利害,此时此刻,她只想拿支电钻穿过她两边的太阳穴。   顾不得白星子的叫唤,木仙骑着油甘鸟便飞到了寂静谷。他,喜欢她吗?真的喜欢她?在她喜欢他之前就喜欢她了吗?   不,不,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她最想要的,为何是自己亲手推开的……   “木仙……”   月牙柔柔的声音打断了她混乱的思绪。   “我、月牙,我、我没事。”其实有事,月牙也知道的。   “木仙,我喜欢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木仙没说话,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情况?   “木仙,月牙喜欢你。”月牙继续,声音清冷。   木仙忽然忍不住失笑出声,她从未想过月牙。   “月牙不是人吧?”   “不是。”   “额,不同物种之间……”   “月牙有人形,我们可以在一起。”   “月牙的人形?”木仙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月牙是男子?”   “嗯。不过,人形还未复原。”   木仙觉得她和月牙实在是有点奇怪,毕竟不同物种之间……可是,月牙又总是能第一时间知她心中所想。   “月牙会保护木仙,一直保护着,直到木仙消失在三生六界中。”   木仙浅笑。   “在月牙恢复人形之前,木仙先不要选择他好吗?木仙愿意等我吗?”   木仙没说话,可是瞬然间,她便感觉到了月牙的心,这是月牙让她感受到他的感受。   月牙坚定的,喜欢着她,想保护她,不离不弃。   强烈的坚定突然冲击了木仙的心,这,似乎给她带来极大的安全感。木仙知道,哪怕这一刻,月牙真心是这么想的,那下一刻,也有可能会变的。   有些人他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你,但不爱你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你了。   木仙沉默了,月牙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伴着她。   但是,他知道他已经在她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他会悉心照料着,等种子慢慢萌芽,长成参天绿树,再结出累累相思之果。   月牙知道她的所有肮脏,却没有嫌弃她,还这般守护着她。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安全感。他懂她,不需要她掏心挖肺的哭诉,也不需要任何言语的表达。   第二日聚餐时,木仙生病了,不知怎么地发起了高烧,只能躺在床上,木仙不肯去长筒屋,说睡一觉就可以了,她顺便回去采购下个月的生活用品。白星子有些失望,终是随了她的意。   此次聚会,本是为了庆祝木仙升成蓝印。谁知她生病了不能来,众人深觉遗憾,但仍是吃喝得十分尽兴。待她身子好了,再补过就是了。只是再往后的聚会不知怎么地,总被木仙三言两语躲了去。   “木仙,好像很不想参加聚餐。”白星子终于怀疑地盯着木仙。   “没有。”木仙冷静道。   “而且,木仙你和我大哥怎么了吗?你们以前不是很能聊的吗?”近来这段时日,木仙好像遇到白十诺都变得有些躲闪,话也少了许多。   “没有。”木仙仍是道。   白星子还想再问,木仙已经骑着油甘鸟飞走了,木仙来到了神隐山。   木仙很少来神隐山,因为木仙总觉得呆在神隐山有些不舒服,不知是否因为此地灵气过重的缘故。   神隐山上有许多巨大的人头石像,这些石像是七百年前神隐之时从天纷纷落下的,深埋入地,像是给遗留在人世间的仙人们指引着什么。如今七百年过去了,余下的三生五界仍顿悟不出答案。   石像们都只有一颗头,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脖子以下的地方都埋在地里,他们戴着高帽,每个人的神态都不同,脸的轮廓皆是刀刻般刚毅坚定,五官都是高鼻深目,均面朝着同一个方向,深邃的眼像是遥望着远方。   月牙说,现在世间已没有神,天宫中只居住着仙了。而仙隐的时代,也即将到来。仙隐后,世间只余三生四界,不,是三生三界。因为仙隐之前,仙界会毁灭魔界。   而如今魔界只余一遗孤,关于这魔界遗孤,说来还是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   七百年前神隐匆匆,未来得及消灭世间之魔。当时魔界虽被众神合力摧毁,但众魔却宁愿永不超生也要保下魔王之子——魔君无比,众魔于魂飞魄散前将年幼的魔君藏于人间并留下烂得掉渣的预言:终有一日,魔君会重振魔界,颠覆三生六界。   众仙此后苦寻数百年,终在人间寻得无比并布下诛魔阵。可是,在诸仙中却有一位仙子,早在下凡历劫时与无比相识并成为至交好友,她在众仙诸杀无比时强行闯入诛魔阵中以自己的仙身护住了无比,以至无比从诛魔阵中逃出。   “那位仙子死了?”木仙皱眉问道。   ——众仙收手不及,已将其魂魄打碎。在诛魔阵中,哪怕她贵为上仙,又岂有生还之理。   木仙沉默。这么多神仙居然要杀一个遗孤,只因为他将来可能会对他们造成威胁,他又何辜?木仙想,或许便是这些神仙,逼得他重振魔界吧。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便成了上天的推手,命运的棋子。其实是否天翻地覆,是否魔代神生,这些又岂在他一人掌中,还不是多亏了这些自诩神仙的神仙。   察觉到她的想法,月牙轻语道:“不过是命运的齿轮。”众仙又岂会不知,只是天命轮回,天道并无对错。他们需要这么做,这也是他们的职责——斩妖除魔,守护苍生。   “那魔君无比呢?”木仙又问。   ——其实,神隐后数百年来他皆是安分,只是在诛魔阵中,他元神与魂魄被迫分离,而从诛魔阵逃出后,他元神也几近幻灭。若元神一灭,失去魔元之力,他的魂魄便会直接堕入鬼界投胎。所以他一直将自己的元神藏于地狱之火中修养,魂魄则守于一旁,日夜受地狱之火灼炼。   后来,他寻来了三团火灵为他守地狱之火,而他的魂魄则不断游荡人间,时而出现在三生五界中,却不知他所为何事。   若是待他修复好元神后,神魂合一,那到时他便是真正的魔,妖崇尚魔,他若召唤群妖只怕会引来五界动荡,若群妖堕落成魔,那复兴魔界便是指日可待。   “那那些神仙怎么还不趁他元神未愈前诛杀他?莫非他们还觉得穷寇莫追?还是心生怜惜想放过他?”   ——仙者是看不见地狱之火的,人者一旦靠近便会灰飞烟灭,而鬼皆惧魔,魔以鬼魂为食。如此,入地狱之火捉拿无比元神,实是困难。   其实,为无比守地狱之火的三团火灵,皆是人魂所化。那三人,神智异常坚定,皆与无比做了交易甘愿为他守地狱之火百年。   木仙感觉,月牙好像认识这三人的样子呢?   ——其中二者是一对双生子,皆为所爱之人甘愿自投于地狱之火;还有一人,曾是墨家大弟子,与无比做了交易自愿堕入魔道。   那三团火灵……木仙不知道怎么说,可怜吗?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人家既然心甘情愿付出,又何须你的怜悯?木仙有些幽怨道:“真的不能放过那个魔君吗?”   ——人界下一次生灵涂炭之前,便是仙隐之时,只怕到时也少不了屠妖,但妖岂能全部杀绝,届时将由人完成仙未完成之务,正如此时仙也要完成神未完成之任。   “那人不用对付鬼吗?”木仙觉得真不公平,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做不完的要留给下一代人,说得好像下一代人没事干,生来只要负责干上一代留下来的活就行了。   ——人死便是鬼,何需对付。   “那……神和仙会死吗?”木仙有些好奇。   ——神,先天之圣,先于天地而生,便是天地幻灭,神亦不死;而仙者,仙寿短达上千岁,长则上万年,若在天劫时渡不成神,那便再入轮回,重新修行。   “那最惨的是神吧?想死都死不了?”   ——成为神者,早已看透生死。若觉无聊,涅槃肉身,将元神放逐于无虚之空,便不知生死,亦不知时日。   “话说,月牙怎么会懂这么多?月牙真利害,好像一本百科全书。月牙有没有圣树那么老了?还是月牙就是一颗上古时候流传至今的石头?” 木仙觉得月牙懂的真多。   月牙微笑,不再说话。   分割君。   “好棒啊!”空旷的山野响起白星子兴奋的叫声!刚过完17岁的生日,她终于修成青印了!多亏了七窍玲珑丹,若不是有大哥送的七窍玲珑丹,想必她想修成青印至少也得三五年了,这修行真不是一般的难啊。死记硬背,举一反三,实践运用,最后再自行领悟,难怪有些很笨的人修到六七十岁还是黄印。   她终于可以去伏龙谷降龙了!以后再也不用让木仙骑油甘鸟带她了,她可以带着木仙,还有她的油甘鸟,骑着龙飞到兀鹫和大天鹅都飞不上的高空!   “木仙,一起去嘛。”白星子又开始撒起娇来。   木仙沉默,伏龙谷危险指数五颗星,凶残指数四颗星,以白星子的资质进伏龙谷的话必然会有师兄守护,那,可能会遇见白十诺了……她躲了他许久,甚至连白星子的生日都装晕躲了过去,想必他也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她想见他。木仙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她真的放不下他。   “哦。”木仙木然地应了声。   “太好了!木仙,明天等你起床我们就去咯!”白星子高兴得像个孩子般手舞足蹈。   次日,一行人来到伏龙谷口,一颗蛋形的浑圆巨石巍然坐镇于入口处,巨石高约十丈,深约三丈,但其心中央却是镂空的三个大字:伏龙谷,落笔雄厚刚劲,利落穿透石心,木北离抬头仰望,心思:能有这般造诣者,若非龙主,便是师祖了。   伏龙谷外有一层坚韧的结界,修行不够者是入不了结界的,这样也避免了一些弟子误入伏龙谷。   石相思,明明,何晚叶三人连绿印也未修成,虽说如此,仍是来尝试了一下,可是结果已如众人心中所料,伏龙谷一般只有青印以上的弟子才能达到入内的修行。既然只有二女能入,那便只须二位守护者随行了。见状,白千木摊开两手道:“那我就不去了。”   “我一定会陪着你的。”木北离冲白星子讨好的笑。   “那谁来照看木仙?”明明问道。   余下的只有留忆瘦和白十诺了,二人不语。   “当然是十诺师兄啦,我想十诺师兄陪着我!”白星子亲热地挽起白十诺的手,“忆瘦师兄很忙的,就不劳烦你啦。”潜台词是:你都不喜欢木仙,谁知道会不会欺负木仙!   留忆瘦抱臂而立,冷酷得像个石像一般,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欧了!那你们速去速回!”白千木道,“一路顺风!”白千木笑着先行离去。此事他并未上心,毕竟有大哥和木北离二人照看。可是,若他知道会发生后来这些事,他说什么也不会让白星子等人入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愚公移山》 愚公:我移不完,我还有儿子移,我儿子移不完还有孙子移,我孙子移不完我还有重孙子移…… 木仙:你有女朋友吗? 愚公:……不移了!   ☆、木仙盗龙主之心   白星子一入结界,身上的安咕咕立刻被弹了出来,包括木仙的手后敲和脚头有,还有油甘鸟,三者皆不能入内。众人不禁有些讶异,木仙总共有三只小鬼,为何后斗卵能够入内?虽有疑问,却没有当面问出。   手后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扯住木仙的袖子不肯让她走,弄得像生离死别一般,最后千叮咛万嘱咐后斗卵一定要照顾好木仙。   “你,帮我看着他们。”木仙将两只小鬼收入铃铛,连同油甘鸟一起交到何晚叶手上。   “好!”何晚叶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郑重道,“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们的,不会让它们跑出来的。”她心中很是欣喜,木仙没有交给同寝室的明明君和相思君,居然选择交给了她呢。   交待好之后,四人便入了谷。木北离带着白星子走在前方,木仙仍是习惯性走在后头,白十诺放慢了脚步走在木仙身旁,却不敢离她太近。   木仙忍不住看他一眼,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垂低了眸子,轻语道:“木仙师妹,此行只为照顾你们二人,我不会多做打扰,请你放心。”   那日,只是因为她太过虚弱了,才会那样抱住他放声大哭的吧,哭得像个孩子,哭得他心如刀绞。   不然她修成蓝印后又为何躲了他这么一段时日,甚至宁愿服热火草装病也不愿意见到他,她应该,还是很讨厌他的吧。   木仙沉默。   见木仙没有回答,白十诺快步往前,来到木北离身边道:“此行你照顾好木仙师妹,星子师妹由我来照顾。”   木北离“哦”了一声。   “大哥是不是和木仙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白星子小小声问道,大哥以前和木仙总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的,而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就一声不吭了?她后知后觉得利害!居然等到最近才发现。不过自从她与木仙得了七窍玲珑丹后,二人一直都在发奋学习中,白星子想了想,也不能算她反应迟钝,只是注意力都集中在其它地方了。   “谷内战龙无数,你专心些,莫胡思乱想。”白十诺道。   “我才不怕!我有龙琥珀!”白星子得意地拉出脖子上的项链,她脖子上可是戴了好多东西了。   木北离笑,摸了摸他送她的红色心石。白十诺目光掠过白色枫玉时,神情有那么一瞬的落寞。她虽不喜,但应该也会妥善保存好的吧,想必也不会一直戴在身上了。   “姐!”木北离很快便跑了过来,“你和他发生什么事了?你该不会喜欢他吧?”   木仙没说话。   “真的啊?”木北离惊讶,他不过随口一问。   “去陪白星子。”木仙冷道。   “哦。”木北离又屁颠屁颠追上前去。   见他又上来,白十诺询问了几句,便放慢了脚步,不一会儿就和木仙并行,而后,又后退了几步,跟在木仙身后。   行没一阵,木仙停住脚步转过身子看他。   他也止住步,轻声道:“小星有龙琥珀,你没有,恐有恶龙从背后偷袭,你,还是不要走最后比较好。” 龙琥珀带在人身上能使人身有龙族的气息,龙便不会主动攻击。   木仙低头往前走,他跟随其后。   “你们两个能不能走快一点啊?”木北离终于忍不住在前面喊道。   木仙闻言,加快了脚步。其实她今日走得比平日慢些,总希望他能跟上来。他却不敢离得太近,恐打扰了她。   龙至少有千年的寿命,五百岁方为成龙,百岁以内皆为幼龙,还未定性。成龙难降,幼龙易伏。   白星子此行只想伏一只幼龙,越小越好。   “嘘,你看,有母龙!”木北离搂着白星子将她身子压低,四人抬眸,果然空中低飞过一只母龙,口中衔着一颗近乎透明的渡渡果。   “我们跟上它!快点!”木北离有些兴奋地唤出他的坐骑说叶,二人骑上立马追去。这么稚嫩的渡渡果,只怕这只幼龙还小。渡渡果是幼龙的食物,成熟的果实一般是紫黑色,像刚刚母龙口中这颗,极嫩,只怕这只幼龙出生不到十年。   见状,白十诺也召出一言,岂料一言摇头:“吾乃祥瑞,圣人可骑。”白十诺顿觉难堪,许是木仙身上带有鬼气,一言不肯伏。   他只好掷出手中的金笔,金笔悬浮于脚边,他跃上后朝木仙伸出手:“木仙师妹,”眼中有些难言的情绪,“再晚怕追不上他们了。”他怕她嫌弃他,不肯与他接触。   木仙轻轻踏上了笔,立在他身前。金笔一起,木仙有些站立不稳,落入他怀中,他双手轻轻拥住木仙,尽量少触碰到她。   她的发随风飞扬得利害,他忍不住轻理了一下。   “十诺师兄。”木仙轻唤。   他微怔:“我、冒犯了。”他的手停在空中,他甚至没注意到木仙喊人一直是连名带姓的,这次却是唤了他十诺师兄。   “不是。”木仙寻到他在她耳边的手,轻轻抓住,似乎这样能让她站稳些。   白十诺心跳忽然快了一拍,他强压抑住心中的狂喜,但又怕自己曲解了她的意思,一下子竟不知该松手还是该握紧。   “我、其实……对不起。木仙,并不讨厌十诺师兄,只是……”木仙喉中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只觉得极难开口。   “木仙师妹……”   白十诺不知如何往下说。但是,也没机会再往下说了,因为他们已经追上了木北离,这二人正悄悄躲在树上,似怕惊扰了什么。白十诺抿了唇,和木仙屏住呼吸悄悄靠近,隐在树后。   果然,在母龙的洞穴里有一只活蹦乱跳的幼龙,看样子不过才出生□□年的模样。幼龙攻击力低,极易驯服,只要降住它便能与自己签订契约。   而且,白星子还有一颗龙琥珀。龙琥珀一旦加入人血,它散发出的香味对龙有极大的诱惑力,龙食用了不仅可以增强自己的灵力,而且也可以加强与主人之间的默契。   现在只要待母龙离开后,白星子进去诱得幼龙吃下龙琥珀即可,看来白星子此行可以不战而胜了。   木北离拥着白星子,静静守着。而树后的白十诺,也是静静地环着木仙。   他没有松开她,因为木仙的手正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他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痒痒的感觉,温暖而舒心,不知道是来自身体的舒服还是心理的。   他忽然回应了她,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将手心中她的手握住,指腹轻轻抚摸着她光滑的手背。她的手有些瘦,薄薄的皮肉下满是骨感。   二人没有言语,亦不需言语,只是通过这种无声的抚摸交流着,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像是灵魂上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微微俯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光滑的发,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贪婪地闻着她的发香,他有种想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他,可以吗?   “别这样。”忽然传来白星子低低的喝斥声,似乎又带着一丝娇嗔。   白十诺似从醉梦中醒来,忙松开了木仙。   “别怎样?”木北离坏坏的声音低低响起,头仍是紧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泛红的面颊上。   “你!”白星子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   白十诺顿觉懊悔,他刚刚的所作所为……他,心中已经渐渐滋生起了□□。他想吻她的发,想吻她……他想抓着她的手在手心中,继续轻抚。   “十诺师兄……”木仙的声音有些糯糯的,不同往日的清冷,好吧,她有种强烈的想扑倒他的冲动。   “对、对不起……”白十诺有些紧张,他的行为确实是轻浮了,刚刚那一瞬,他几乎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地抱住她,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这会冷静下来,方才想起多年来夫子师尊们教的礼义廉耻……他不由得惭愧地低下了头。   “木仙师妹,我……”他想说他对她负责任,但是她愿意吗,刚刚他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刚刚的轻抚,并非无意的行为,而是男女之间真切的绵绵情意。他想问她此时的心意如何,若他现在告白,她还是会和之前一样拒绝他吗?即便此时此地并非适宜告白心意,但能否容他,再告白一次。   他轻轻掰过她的身子,诚挚的双目直视着她的眼睛:“我……”   忽而,洞口传来窸窸窣窣的游龙声,紧接着便有母龙上了天。   “快去,我们守着洞口。”木北离轻推了一下白星子,白星子立马冲进龙洞内。   见有生人到来,幼龙立马跳了起来,不断游绕在白星子身边,时不时在她身上轻嗅一下,长长的龙须轻滑过她的脸庞。白星子忙扎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龙琥珀上,很快血便溶入其内。   她将龙琥珀放在自己掌心像人贩子骗小孩吃糖般诱惑道:“快点,吃了它,我们签订契约。”   龙琥珀散发而出的香味让幼龙一下子便垂涎三尺,它伸出长长的龙舌将龙琥珀卷入口中,一口吞咽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金光自它体内透出。   “我是你的主人了,知道吗?”白星子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头。   它轻轻蹭了蹭,似在点头。   “那我们快出去吧。”白星子连忙转身离开。   幼龙有些恋恋不舍回头看了看,低低吟了一声,跟在白星子身后。   一出洞口,白星子便骑上了龙。   “哈!我们快走!”白星子紧紧抓着外在茸软而内里紧硬的龙角,“木仙快上来。”果然此行十分简单,真真是做梦都没想到的顺畅。这上天也太眷顾她了吧!   木仙朝白星子走去,又回眸看了白十诺一眼。白十诺微怔,不知她这一眼是何意,似乎眸带情意。   “木仙,抓紧我哦!”白星子的声音满是喜悦。   木北离和白十诺骑着神兽跟上。   “木仙,你说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   “小虎吧。”木仙幽幽道,风吹得她的发乱舞。   “不要!”白星子想了想,“不如叫……叫白白白!”   “哦。”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龙啸声。   “你们两个快走!”幼龙后的木北离喊道。   “你带她们二人走,我拦住它。”白十诺话刚落音,与他心有灵犀的一言便转了方向,他金笔一挥,在母龙眼前施起一道结界。   母龙连续撞击,却仍是冲不过结界。可是其连连吟啸,已引来附近的不少战龙。白十诺挥起金笔,连续施起数道蓝光结界。   数只战龙齐心不断撞击,不一会儿,第一道结界便被冲破。   白十诺稳妥施了七道结界,而后飘然离去。这七道结界,已足以拖住它们,让他们安全离开了。   “我姐呢!”木北离骑着说叶来到白星子身边,刚刚看二人还骑在龙身之上,怎么一眨眼就少了一个人!   “啊?”白星子回头,身后空空如也!“怎么回事?”刚刚情况紧急,幼龙飞得太快,她初骑飞龙,本就无暇顾及,怎么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木仙什么时候松开她的她都不知道!   “木仙快点。”后斗卵在前面飘得极快。   在后斗卵的引领下,木仙来到一个巨大的龙窟面前,龙窟前守着两只巨龙,巨龙一见生人靠近,即刻迎面扑来。此时,后斗卵空洞的脸上忽然冒出两朵如火炬一般的眼睛。两只眼睛的红光直射巨龙,两只巨龙一触到红光即刻定住。   木仙见状,立马拨腿就朝龙窟入口跑去。   “木仙,不许去。”   木仙忽然定住,这是月牙的声音,月牙从未用过这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木仙你快点,我撑不住了。”后斗卵声音迫切,不同往日般冷然。   木仙又抬起了脚。   “木仙,不许去。”月牙重复。   “木仙,别去……”耳旁忽然悄然轻响起彼岸花少女那虚弱的声音,微乎其微,像是即将死去的人竭尽最后一丝气力喊出来的。   但很快,又寂静了下去。   木仙摇摇头,刚刚,是她幻听了吗?   “你是谁?”木仙忍不住问道,她感觉,这彼岸花少女,就住在她的身体里,就存在她的脑海里,已经与她的血肉灵魂相融在一起了,“你究竟是谁?”木仙质问。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是……和清。”她的声音变得虚无飘渺,木仙甚至有些听不清。   和清……是,叫和清吗?和清是谁?未待木仙再问,身后传来后斗卵的声音:“木仙,你不听主人的话了吗?”后斗卵有些怒了,声音带着强硬。   木仙咬唇,容不得她多做思考,终是踏了进去。   “木仙,危险。”月牙声音不似往常那般柔和,他确实在担心她。   木仙没有管他,直奔其内,她必须拼此一搏。   木仙施起法术飞奔而入,果然洞内有一只巨大的栩栩如生的上古战龙,这是——龙主,其龙身蜿蜒俯卧于高台之上,其身长左右望不到头,只怕有百丈来长。   其目虽已空洞无光华,但身上仍是生有一股极震慑人的威严龙气,龙口中浅含着一颗金色的龙琥珀,这便是龙主之心了。   木仙伸出手,将全部灵力聚集于手心,缓缓地将战龙口中的龙琥珀收来。原本硕大的龙琥珀至她手心,渐收至拳头大小。   “木仙,还回去。”月牙声音仍是淡淡的,其实它是知道的,到手的东西木仙不可能会还回去的。   木仙怀揣着龙琥珀跑出去,在出洞口时却忽然撞上了一道看不见的结界!   “木仙,你身上带着它是出不去的。”月牙冷静的声音,“放下它,现在出去还来不及。”   “不要。”木仙拒绝。   “木仙!”   “姐!”   木北离和白星子着急奔来,一下子便闯了进来,像是越过一道水帘似的。   “木仙你来这里干嘛?”白星子喊道,不待她回答,她便抓起木仙拉着她往外跑。可惜她一跑出去,木仙像是被什么力道拉了回去,白星子也差点摔了一跤。   白十诺到了谷口,却不见三人的踪影,按理说这三人应当还在他之前才对,有木北离带路,不当走错方向的。静待了一会儿,又见无数战龙齐齐飞往一处,在某空中一直盘旋不止,吟啸连连,莫非那处是出了什么事?   犹豫了一瞬,他决定前往一探。眼看越来越近,他心跳越来越快,待落地后,他不免大惊!果然,此处乃是龙主洞!   而洞前的两只守龙则像雕塑般定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莫非他们几人误入龙主洞?白十诺惊出一声冷汗,若是惊扰了长眠的龙主,只怕他等数人皆会尸骨无存!   正诧然间,里面忽然传来白星子的声音:“木仙!”   一入内,便见二人争执拉扯。   “大哥!你来了!”白星子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木仙拿了龙主之心,还不肯还回去!”   “对啊,姐你要龙琥珀我到时弄一个给你。但这颗龙琥珀不是一般的龙琥珀,这个是镇守伏龙谷的,不能拿!”   龙主之心是龙主的内丹,龙主虽身长眠,但其龙魂仍存,守护着伏龙谷和其世代的子孙,如今木仙拿了龙主之心,再不归还,只怕龙主会苏醒过来。   龙主,龙主,当年也只有师祖才降住了它。   “木仙,你要这个做什么?”白十诺问道,一向温和的声线中添了几分焦急。   木仙没有回答他:“你们先出去,我等下就能出去了。”   只要等下逼龙主吐出九转丹火,结界便能破开,到时她会趁机跑出去,只是极为凶险,九转丹火极其猛烈,能吞噬一切凡身,魂魄不坚者,受此火袭,也有可能会魂魄不全。但是,她必须拼此一博。   洞内的龙主此时终于渐渐苏醒,微微转动了龙首,吟啸了一声,龙吟声贯彻入心,又在洞内萦转回响,几人皆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它趴了起来,微微活动了筋骨,顿时整个洞内摇晃欲坠,似随时能坍塌一般,数人皆站立不稳。   几人未来得及多说,只见巨大的金龙尾扫来,他们连忙四散开来。龙尾横扫数下,一下子便地洞山摇。   “木仙,把龙主之心交出来。”白十诺伸手。   “不。”木仙一下子跑开。   “姐!小心!”眼见龙爪落下,木北离一下子飞过来抱住她,落在一个安全的高台之上。   待二人站稳,木北离毫不留情便伸手探入她怀中,将龙琥珀掏出往龙主口中丢去。   “不要!”木仙一下子挣脱开木北离,往下扑去。   “木仙!”白星子忙施起法术奔过去。木北离和白十诺也奔去,想在龙口下救下木仙!   一时间,洞内突然无比炽热!   不好!龙主要吐出九转丹火!一时间,洞内红光大盛,耀得四人争不开眼!   糟糕!木仙离龙口太近了,三人用尽最快的速度齐齐朝木仙飞去!   木北离和白十诺在龙口前捞住人便迅速向洞口瞬移去,不容犹豫!几乎是一瞬间,九转丹火从龙主巨口喷射而出,火焰如尾巴一样紧随几人。几人一出洞口,白十诺立刻在身后施起一道浑厚的结界,但几人仍是被九转丹火的余威之力逼得齐齐扑倒在洞口。   不妥!白十诺寻着这只手看去,却是木北离!木北离与他大眼瞪小眼,二人中间竟只夹着一个白星子。白星子这才抬起头来惊恐问道:“木仙呢!?”   洞口,只有他们三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下一章只有六个字:女主死,故事完。那样就太好了!   ☆、木仙勇闯无无峰   “木仙!”白十诺惊慌回望,喊出口的声音都变了,仓惶起身欲奔回洞内,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失措。   “不能进去!”木北离几乎是本能地拦住了他!姐姐没有逃出来,在九转丹火之下岂有生还之理,而且此时洞内余光未灭,只怕他进去也会受侵蚀,“姐姐已经……没用了。”   木北离说完有些怔怔的,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不!”白星子眼泪一下子飙出,“怎么可能!木仙怎么可能会出事!”不可能,她不相信,怎么会……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木仙怎么可能会……会死……这种事!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在她们身上!这叫她如何能相信?   木北离这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无力颓坐在地上,白十诺立刻奔入洞内。   魂魄,木仙的魂魄,他一定要救回来!   一踏入内,便觉得皮肉其痛无比:“木仙!”只喊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墨发蓝袍被火光吞噬,一下子化为灰烬,通身灵力在此时犹如蚍蜉之力。   刚开始,眼睛还能流泪,没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他在一片黑暗当中用心光摸索着。   木仙……居然没事。她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上覆着一层淡淡的金色浅光。   白十诺朝她走去,源源不断的血水从他身上流淌到地下,来不及凝固便被地上的余热蒸发了。痛,全身每一寸皮肤皆像针扎蚁噬般地疼痛,痛得让他寸步难行。终于,很快便痛得没有知觉了……   他像蜡烛一样,慢慢地溶化,他的眉目,他的五官,他的手指……都慢慢化掉了。   不行,他要快点,再快点,在自己被溶化掉之前将木仙送出去。   强提起毕生灵力,他终是抱起了木仙,往洞口走去。木仙昏迷过去了,就像睡着了一样,如同每次在他怀中睡着一般安详。木仙,会没事的。   可是为什么,这么短的一段路,在此时此刻却是变得极其漫长,像是遥远得望不到尽头。似乎从小到大,都没有走过这么艰难的一条路,每一步都踩在炙热的火焰上,仿佛每动一下便有无尽的荆棘劈头盖脸袭来……伤得他体无完肤……   尽管如此,他也要继续往前走,朝有光的方向走下去,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呀。他强咬着森森白齿,如今,只靠他那异于常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他走下去了……   他艰难地抬起千斤般重的脚,几乎每抬起一步,都耗尽他全身的力气,但他不能停,一秒一毫的时间都不能浪费……木仙……木仙……   在他将木仙抱出洞口后,他已然跪倒在地……   白星子一看见二人,还未来得及尖叫便先晕了过去。木北离刚回过神来,又立刻愣住了。   抱木仙出来的,是白十诺吗?可是,只余一个人形了,手已经化作一个条状,血肉流淌而下,他的头依稀有着一个形状,脸上没有了五官,只在眼睛处余两个黑暗的空洞。   他何尝不知自己的情况,他缓缓抬起手,忍不住想轻轻摸一下她的脸,就让他,最后触碰一下她的温柔吧……可是他的手,一举起来就化了,立刻软了下去……连最后的温柔,都不愿给他么?   木仙此时才缓缓睁开眼,有些震惊,这是人吗?   不是……但是,她却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它不会伤害她。但,它是什么人?   “月牙?”木仙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句?它没有回答,头渐渐垂下,化成一团血泥蹲守在她身旁。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木仙极力回想着刚刚那可怕的一幕……   那一瞬间,她也想跑,却跑得迟了。只能看见,他们三人拥做一团朝洞口奔去。   只怪那瞬间过于惊恐,她甚至忘记施起法力,只知道拨腿便跑,却摔了一跤,狠狠摔倒在地。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覆在了她身上,笼罩住了她。   是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将她覆在他的身下。男子身子十分冰凉,她一下子便感觉像从火焰山入了冰窟,而男子身上的气息,似乎也十分熟悉,像是带着凉凉的月光的气息。   是,月牙。月牙救了她,月牙修成人形了吗?可是现在……月牙……   她有些惊恐捧起身上的这堆黏腻的血肉:“月牙……月牙……你不要出事……”   “姐……”木北离颤声道,“他是……白十诺……他刚刚,进去救你了。”   木仙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手中传来的温热的血肉的黏腻的触感……   “不可能……不可能……”她喃喃道,心中强烈一痛,像是泰山在她心中崩溃倒塌了一般,她被倾泄而出的痛苦掩埋住……无法呼吸。   “姐,你醒了?”   木仙睁眼,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一切纳入脑中,白星子红肿着眼……   “白十诺!白十诺!”木仙挣扎着下床。   “姐,他没死!他没死!”木北离忙抱住她。   “没死?他真的没死?”木仙眼泪掉下,喃喃道。   木北离沉默,其实他也不知道,只能报喜不报忧:“师祖到了!刚好碰到师祖出关。你放心,师祖一定会救他的。”   其实,被丹火溶成那样,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活人了。   此事,他也问过怪神仙。老头子说九转丹火之下,半仙也必死。白十诺一介凡身,被余火所溶,只怕也是难逃一死。   “你幼时不是曾见过千无?”   “千无?”木北离吓一大跳,“你是说千无?”   小时候曾经不慎见过一次……可是真把他给吓坏了。   那是个怪物,只能生活在阴阳山的阴面,终日不得见太阳。他,或许更应该称之为它,已经不成人形了,无毛发,无四干,仅余一躯干和头,便是仅剩的这一团肉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遍布着骇人的有如蚯蚓般的浮疤肉痕,连头也没有了五官,仅在嘴巴的位置开了一道缝口吃食……   “想当年千无英俊潇洒,不知多少师姐师妹对他芳心暗许!他身高八尺,孔武有力,可惜竟妄想盗取龙主之心,他与二妖共入龙窟,唯他逃出,不过也被九转丹火余火掠过,便成了如今这副这模样。”怪神仙摇头道,“当年若不是那个小丫头在谷中跪了七天六夜,我才不救他!” 救活他又如何,如今半人不鬼,如何能传宗接代?他们家血脉终是得断了。   “那……你的意思是说,白十诺他没救了?”木北离心不断地往下沉。   “按你所说,他闯入余火大盛的龙窟?”怪神仙拍拍屁股走了,“别说我!我怕师祖都救不活!就算师祖能救活,也怕比千无好不到哪去了!”   “他呢?我要去看他……”木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忙拦住木仙:“他们在无无峰,师祖会想办法救他的。只是,你知道的,他,他伤得这么重……”木北离也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不是的,不是的。”木仙擦干眼泪,“我要救他,我一定会救他的。”很快,木仙便骑着油甘鸟朝师祖的无无峰飞了去。   油甘鸟,你一定要加油,若你飞不上去,我就一把火把你烧了。木仙坚定地想,油甘鸟心中惶恐,木仙可从来没这么凶地吓唬过它,好像是说真的样子。   “后斗卵,你和他说,我不要那个条件了,只要他能救他,我什么都答应。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不是吗?”木仙迫切抓着胸前的铃铛说道。   月牙没了,他也没了,她要怎么办?这叫她如何能承受住。   龙斗卵也在伏龙谷中受了重伤,一直藏在铃铛中休养,这时才冒了出来,幽幽道:“老大怎么能和主人谈条件呢。”它气息也有些虚弱,“你要去无无峰,那便去吧。”它可不能去,无无峰上灵气太重了,如今的它是承受不住的。   “二哥,大哥现在怎样了?”白星子着急问道,无无峰她上不去,只能问刚下来的白千木。   “师祖将大哥养于生池中,希望能助他重塑皮骨。”白千木忧心道,“此事我告知爹,爹让我们先不要告诉娘。”   “那爹不上山来吗?”白星子着急问道。她好害怕,她想见爹爹。   “爹怎么可能会离开娘?”白千木看她一眼,“他说既然师祖有心相助,大哥便能挨过这一关。若挨不过,也是其命数。而且,听爹很是淡定,大哥,应当会无碍吧。”白千木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怎么可能会没事。他去生池看过,只看到一片乳白色的水翻涌着白雾,大哥藏于水中,却是一眼也不得见,气息极其微弱,只怕此次凶多吉少。去年他还帮大哥算过一卦,不当有此一劫的,又怎会忽然逢此生死大劫了。   自小他与大哥二人,爹便只疼一分。小妹还能疼上几分,也是因着小妹生得像娘。爹心中只有娘一人,小时候娘疼他们二人,爹还吃他们的醋。   但是,娘最疼大哥,若是大哥出事娘绝对会心痛万分。娘难过的事,爹怎么会允许。这般一想,大哥应当是有救的吧。   可是,若大哥真的死了,只怕爹会一直瞒着娘。以爹的能力,他确实能做到……他心中也是十分惶恐,第一次害怕爹的冷静,几乎冷静得冷血。他大哥,怎么可能会死呢。虽然大哥大他两岁,但二人自小便如双胞胎一般,比起一般的兄弟更加手足情深。   木北离说那日师祖忽然出现,只道:“魂魄完整,肉身已毁。”言毕便将大哥仅余的肉身带走了,这究竟是何用意。肉身已毁,那大哥……是要重新投胎吗?   娘这边不能说,爹这边有他的打算,小妹这里也要多番安慰……唯一能说上话的不落表哥,仍闭关于无无峰当中,他也不得相见。从小到大,他的生活一直十分安逸,万事皆是顺风顺水,真没遇过这么大的事!一下子,真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木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艰难地爬上无无峰。   一座极其清冷单调的孤峰,隐在云雾之间,峰巅几乎与月亮平行。   峰巅之上,有一座冷色的宫殿,宫殿似乎还高出月亮几许。   “木仙,我不行了,我真的飞不动了,就算你把我烧了我都不飞了。”油甘鸟哭得利害。   木仙没说话,将它放在地上,果然,所有的所有,皆是不可靠的,不论到哪里,都只能靠自己。   木仙觉得,这比她当年爬乘云梯还艰难,待她狼狈爬到宫殿门前,殿门似有感应般缓缓打开,只见有一白衣雪发仙人,乘云气而出,悬浮立于她眼前。   木仙怔住了,仍是保持着跪立的姿势趴在玉阶上,无无峰之上,只住师祖一人,想必,这便是师祖了吧。   他一袭白色道服,浅浅金光萦绕周身,双脚微微离地,悬浮于地面之上。木仙抬眸,只见其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皎皎明月不如其光华,美貌横生,一直之间竟让人难以直视。   世上真有这般仙人,美到让人窒息,仅能看一眼,便无法再多看。   很快,木仙回过神了,磕了个头:“师祖,请你让我见一下白十诺师兄。”她有些颤音,在师祖面前,她无法淡定下来。师祖身上有着极其清冷的气息,犹如明月一般的冷华,虽无逼迫感,却让人不敢心生懈怠。   师祖没有说话,只是渐行至她眼前,伸出手。木仙有几分受宠若惊,他的手,如白玉般完美无暇,仍未触及到她,只是以灵力扶起。   师祖想干什么?木仙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似乎比花不落还要高,可能由于双脚悬浮于地的缘故……但是,体形十分颀长,俊美无双。   其额间一个金色的印迹,似在宣誓着他不同凡人的仙子身份。其面目……美得让木仙忍不住低头,只能看一眼,她便无法再多看了。   木仙忽然倒地,因为,时辰到了。   “不!”木仙来睁眼醒来,按掉闹钟,重新躺回床上,可以的,她可以睡着的。   再睁眼醒来,已然在一张偌大柔软的白床之上,床上,皆是冷冽的清香。   “弟子恭祝师尊渡过此劫修成上仙……”窗外传来若隐若现的声音,这是……哪个师尊的声音?木仙有些想不起来。   “本尊于山中仍有未了之事,暂不归位天宫,尔等无需忧心此事。”如此,淡而不冷的声音,木仙更是听来耳熟,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木仙下了床,床边却有一方池,池中满是乳白色的水,上面弥漫着浅烟淡雾。   师祖,平时是在洗牛奶浴么……   木仙瞎想了一瞬,便走了出来,可是又不敢走出去,是不是要等师祖和师尊们说完话再问才行,她不敢多做打扰。   她在池边来回来回地走,但是这池子,似乎……似乎有着吸引她的什么东西。   她歪头,轻轻来到池边蹲下,池水微微有些翻滚。   她忍不住伸出手轻触池面,可是一触到水,手立刻像被火灼针戳般痛楚,她连忙收了回来。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觉得刺痛,但是木仙仍然觉得,池中有着极为吸引她的东西,像是她,期待以久的东西。   木仙不敢眨眼地盯着池水,池水仍是温柔的泛涌着,木仙闭目才感受。这个温柔,这种温柔……   木仙师妹……   那个温柔的声音,唇角泛起的温柔的笑,那样的温柔,是只属于一个人的,只有他才会有的温柔。   木仙忍不住将手深入池中,仍是痛,极痛,手指像被无数根针刺入般的疼痛,她却没有伸回手。   他,是他,他在里面。   手传来的痛岂有心痛之万一,她轻轻落入池中。   白十诺,白十诺,白十诺。   她在心中轻唤,往他游去。全身传来的痛楚让她差点窒息,是,他吗?   不过一眼,她便失去了往他游去的勇气。   他静静立于池深央,可是,原先那般高大的他,如今却……身量只怕还不如她高了,只能是一个人形了,有躯干,有短小的四肢,有个头部,四肢身躯却只是红色的皮肉,让人看一眼都忍不住想作呕的肉团,比未出世的胎儿还要让人作呕的肉团。   她的泪落下,溶于池中。   她缓缓朝他游去,生怕惊醒了他,如果他会醒的话?   渐行至他跟前,若不是脸上还有余两处空洞的漆黑,她甚至分不清他的前后了。   “白十诺,白十诺……”她轻声唤,一声一滴泪。   微微有着他的脸的轮廓,木仙轻轻的,不敢触碰到他,心中犹如万箭穿心,身上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他也是在承受着这样的疼痛吧?   他的唇,应该是在这里的吧?   木仙闭目,轻轻吻住了这团红色的肉。   白十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你感受到了吗?白十诺,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我会告诉你,我也喜欢你,我会陪你,厮守终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没有人形也没关系,只要你还在。只要你活着就好了。   忽而,她被一股吸力拉出,一下子跃出水面,混身湿达达,在水中,她的每寸肌肤都承受着无边的挤压和痛苦,犹如蚂蚁一直在细细啃噬。这会一出水面,反而是刺骨而钻心的疼痛。   她痛得瑟瑟发抖,由骨子里透出来的颤抖,终于承受不去昏迷了过去。   他将木仙轻抱在怀中。木仙浑身湿透,长发粘腻在她苍白的脸上,小小的身子几乎都被他包裹在他的白色长袍中,修长的玉指轻轻掠过她的眉目,柔声低语了一句。      ☆、朱厌逃离乾坤圈   木仙醒来后,冷静得出奇,重闯无无峰,但每次,总会被一股灵力轻扫而下。   三番五次过后,木仙不再硬闯,只是每日都会询问白千木他的状况。   白千木早已知道事情经过,却没有怪她,毕竟这是他大哥自己的选择。   他只是心中懊悔万分,若,若当时他能拦住他们,或者是和他们一起去,是不是能避免这种情况了。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他并未对她冷言相待,对她与白星子都是一样的态度,皆是好言相慰,但从他多日未曾舒展的眉心看来,白十诺的情况又岂容乐观。   这夜,木仙徒步爬上了寂静谷。   她什么都没有了,月牙也没了,若是她,那时没带月牙进去,该有多好。   月牙救了她,月牙一定是用尽毕生的修行,才在九转丹火之下救了她一命吧,她情愿死的是她,伤的也是她。若死伤皆由她来承受,那该有多好?   月牙死了吗?她还没来得及难过,月牙就已经死了,她难过也没用了。如今还有得救的是白十诺,只有白十诺了。   这会寂静下来,木仙觉得沉寂许久的难过突然来袭,一下子让她无处可逃。她想月牙了,好想月牙。她不想月牙死。木仙在月光下紧紧抱着自己,睁大眼睛。她有点怕眼泪掉下,又希望眼泪掉下。   “木仙会为我难过。”   耳旁忽然传来熟悉的清冷而柔和的声音。   木仙回头,似难以置信,她刚刚,是幻听了吗?周围仍是空空如也,唯有几点萤火之光。   “月牙,你、你没事吗?”她颤声问,屏住呼吸,希望能听到回答。   “嗯。”他柔柔应着。   “真的!是真的!太好了,月牙!”木仙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忙用手背擦干眼泪。这眼泪,也太突如其来了。   “月牙说过,永远都不会抛弃木仙,便不会先于木仙消逝于天地间。”   “月牙,对不起……”   “木仙一直没有想起我,我以为木仙,不会想月牙了。”   “我、不是……我只是……”她只是什么呢?她只是,全部都记挂在白十诺身上了,她连自己都想不起来。   白十诺在她心中的分量,似乎比她所知道的要深,要重。   “木仙很喜欢他。”月牙低低道来。   “我、我,或许吧。”木仙总是刻意去克制自己的感情,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得不到回应,害怕他现在喜欢她,以后便不喜欢了。   木仙甚至有些庆幸,他终于不再完美了,哪怕是残缺得这般。如果,如果以后他都是这样,那她是不是就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了。如果他一直这样,她一定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不离不弃。这样他就只有她了,她也只有他。只要他们两个,这样就足以了。   她忽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深深震惊到,一下子被人扼住喉咙般难以呼吸,她是不是好邪恶,好残忍。她是自私的,极其自私的。   这样的想法被月牙感受到,她心中满是难堪羞愧。她不当如此的,不当如此的,她要白十诺好,要他好起来,哪怕她只能远远观望着他。   哪怕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只要他能好起来。像以前那般温润如玉,坦荡立于天地之间,一袭蓝袍,两袖清风,温柔地笑,哪怕不是对着她。   “木仙心中,还能放下我吗?”月牙问道。   他问倒了木仙。   “有机会,木仙给我答案吧。他不会有事的,月牙担保:百日内,他必好。”   木仙心中一喜,因为月牙不会说谎。   “但是,他好了之后,木仙会和他在一起吗?还是,会选择和月牙离开这里?”   “我、我不知道……”木仙声音低低的。   “不论木仙如何选择,月牙都会守护在木仙身边的。”月牙声音飘荡得越来越远。   “月牙!”木仙站起来大声呼唤,但已经感受不到月牙的气息了。   分割君。   “木仙,快点,收拾一下我们要出城去了!”白星子道,二哥说师祖替大哥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否极泰来,让她们无需太担心。   百日,月牙说百日,已经过去60天了,还有40天。他会好的不是吗?月牙从来没有骗过她的。可是,自从那日之后,便再也未见到月牙了。   “木仙,没事的啦!我二哥说等我们回来大哥就会好了!一定会好起来的!”白星子露出一个真心的笑脸,“我们出去散散心嘛。我告诉你,我大哥肯定会没事的!我们上山都快两年了,都没还出过城呢,不知道外面变了多少,哈哈。”白星子装出一副很开心的模样。   她们应该要开心一点的不是吗?这样大哥,才会放心呀。   大哥,是喜欢上木仙了吧?那天,大哥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她听出来了,只怕他对木仙的情意,极深极深。从小到大,何时曾听他这般失声叫喊过?又何时曾见过他那般惊慌失措过?   大哥,明知道当时入龙洞会发生什么事情,但他仍是毫不犹豫地奔了进去,只为救回木仙的魂魄。他害怕木仙,在洞里魂飞魄散了。   木仙这阵子以来似乎也变了,变得冷漠起来了,不同于以前的淡漠。以前的她心是活的,只是懒得理周围罢了。如今的她,心半死不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了。她失魂落魄。她,应该也是很喜欢大哥的吧?希望大哥好了后,能和木仙走在一起。   “木仙,你说天下大乱,又岂是一只兽能左右的?”白星子问道,希望能转移木仙的注意力。   这是她们接到的第一个山下任务,凶兽朱厌逃离乾坤圈,师尊说此兽一出,天下大乱,派出32位需要历练的弟子,分别往16方位追寻搜索。   木仙淡淡道:“《吕氏春秋》有记,战国时楚国和吴国接壤的边境小城卑梁,一位楚国姑娘和一位吴国姑娘嬉戏打闹,其中吴国姑娘不小心踩伤了楚国姑娘的玉足,由此引出楚吴二国大战。”   白星子想了一下:“木仙是想说蝴蝶效应?”   “不然一只狐狸精怎么就能使得商纣亡国?”木仙反问。   “但是妲己□□纣王,不过是因为朝代气数将尽,女娲派遣她下凡加速商朝灭亡的吗?”   “嗯。我记得……他说过,天下接下来数百年皆是太平。所以,此劫数是不当发生的。”   白星子沉默了一下,木仙说的他,是她大哥,又强打起精神:“是吧,所以我们一定可以把朱厌找回来的。”白星子翻开小册,念道,“身似巨猿,白头红脚,爱附邪恶之徒,食其魂魄替其身。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它了!”白星子合起小册子收入怀中,将床上的包裹往身上一挎,拉着木仙便兴冲冲下山了。   二人抽中的是西西北的方位,白星子颇为遗憾,若是抽到南方的,说不定能顺便回家一躺呢,她绝对不会像那个治水的人,三过家门而不入。天知道她多想她爹娘,她决定了,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家探望爹娘的。   大哥说过: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大哥的修行一直很有方向,可是她呢,似乎一直懵懵懂懂,只怕难有修成。   二人往西西北方向追寻了近月,也未见有朱厌身影。   “只怕朱厌不是逃往这个方向的,我就说嘛,我们只有十六分之一的机会才会碰到它。”白星子一屁股坐到了草地上,她们已经来到一片青黄不接的草原了,“风真舒服。”白星子干脆呈大字躺倒在草地上,望着天空。   湛蓝明朗的天空,纯洁饱满的白云,看起来真让人舒心。   木仙也静静坐在草地上,远处有牧民在放牧,唱着嘹亮的穿透力极强的歌儿。时不时有夹杂着草腥的风迎面吹来,同时也吹来牛羊低低的哞咩声。   木仙怀疑,世界真的如她看见的这般美好吗?   忽然,白星子手上的铃铛铃铃作响,她忙蹦起来将铃铛按在耳边:“喂?”仅接着便看见白星子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惊喜,一下子惶恐,总之便是千变万化的。   不一会儿,铃铛便恢复了平静。白星子哭丧着脸道:“朱厌被找到了,是在西北方向,可是往西北方向追踪的是两个青印的师弟,他们搞不定,我们得去帮忙了。木仙快点。”   二人在路上赶了三天的路方才赶到周府,入府后,却见门外一群小妾哭哭啼啼。这朱厌附身在一男子身上,此人名周霸天,听名字就知道是某个地主家的少爷,家有良田千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去调戏一下良家少女的那种。   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比较有钱,带有一点点权,然后年纪大了些。周霸天年近三十,生得大腹便便,五官端正,若是瘦下来想必也是有几分俊朗之气。   此时他已被困了三天三夜,双目发红,仍做困兽之争。而施法困住他的两个弟子见到木仙他们差点就给跪下了,再晚一点,他们真的撑不住了。   二人见状忙施起法术困住“周霸天”,这两个弟子顶着一双熊猫眼对木仙道:“师姐,那个魂魄已经被噬了一半了,再不将他引出来,只怕魂魄会被噬完,如今这人半是‘周霸天’半是朱厌,我们该当如何是好?”   木仙思虑片刻:“你寻一下有没有将死的动物,我施‘换魂之术’将其魂魄引至气息微存的动物身上,到时……我再看下能否将二者魂魄分离。另外,准备好收魂袋,以防万一。”将死的动物反抗力较弱,会容易分离些;不过若是不小心死了,得立刻将其魂魄收入收魂袋中,以免被黑白无常抓去投胎。   不一会儿,便寻来了一只被烫得半死不活的既油腻腻又湿漉漉的大老鼠。   “啊!”白星子立马跳了起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白星子,你助我一臂之力。”木仙工作起来的样子还是很认真的。   白星子苦瓜着脸,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这么恐怖又恶心的老鼠,她真心不想多看一眼!   两个弟子强提起灵力困住“周霸天”,木仙心中默念法诀,双手作法,只见从其双手掌心各射出一道青色灵力,分别对准“周霸天”和那只半死的老鼠。   这其实也是木仙第一次施此术,但她心中还是有八成把握的。换魂之术,需要抽出人的魂魄,对于被施法之人是十分难受的。   “周霸天”挣扎得利害,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嘶吼声,吓得一群下人早已七散八离,另一边这只濒死的老鼠也“吱吱”叫个不停。在木仙身后给她渡灵力的白星子心中直发毛……忽然,老鼠挣扎了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它跑,白星子真的没意见,但为什么要跑她这里来!   白星子尖叫一声很快跳到木仙身上!   木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星子压倒在地,关键是她手中法术还来不及收起。   瞬然间,二人感受到一股同样的难以言喻的苦痛,像是什么被抽离了自己的身体,紧接着,二人便不省人事。   无无峰中。   乳白色的生池水渐被染红,白千木站在池边心急如焚,今日,是最后一日了,不知大哥能否渡过此劫,真如师祖所说那般否极泰来?   池水中,一团红色肉团挣扎着,似被什么紧紧包裹禁锢住。从他恢复意识时起,他被一直被困在这团血肉当中,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亦毫无知觉,五觉皆失,仅余心觉。   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要醒不过来了。但是,他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他不能就此离去。周身的疼痛早已痛到麻木,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了,他窒息得利害,他想挣脱开,挣脱开这层束缚,仿佛这层束缚一旦破开,他便能破茧新生。   他在黑暗中被困缚了许久许久,迫切地想要挣开这层桎梏,他知道,只要挣开,外面便是灿烂的阳光,新鲜的空气了。   很快,池水被染得血红。   只见师祖袖袍一挥,池水凭空消失,池底只剩一块血团在慢慢蠕动着。   白千木眼角迸出泪,这是他……大哥?   渐渐地,这团血肉不动了,只是慢慢喘息着……白千木一动不动,生怕一个呼吸,一个眨眼,都惊扰了他。可是他心中的希望的光却渐渐暗了下去,这团血肉不动了,连微乎其微的喘息亦停止了。   师祖金指一点,血肉化成一滩血水,血水渐渐收拢干涸,最终化为一滴血珠,但最后,却连这滴血珠亦消失了。   “大哥!”白千木跪倒在池边,痛呼失声,不可能,不可能!他望向师祖,“大哥死了?”   师祖淡漠的眸子望他一眼,声音冷柔:“你既已修成红印,为何仍堪不破生死。”   “不可能!师祖你不是说……不是说……”白千木敛起精神,盘腿于地而坐,元神出窍,四处疯狂搜寻着大哥的气息……没有,没有……阳界当中连大哥的一点气息都没有。   师祖轻轻一点,他元神归位,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肉身已消散于天地间,何需再费元气,希望你能借此难堪破红尘,另成修行。”   “师祖……”   “生死皆存天地间,思过崖面壁,望你有所修成方才出关。”   “师祖!”白千木心痛难忍,仍是低声道,“弟子,谨遵师祖教诲!”   他掐指一捏,召来云雾伏于白千木脚下,很快便将白千木送往思过崖。   他摊开手心,手中凝出六滴眼泪,少了一滴。   木仙那日冒冒然入了生池,在池中落下七滴眼泪。他费时七天七夜,将一池生池之水分离成珠,拾出一抹世间浊气,一团凡间浊尘,还有六滴眼泪。可是还有一滴,只怕已溶入白十诺血肉当中。   若是让她知道她此为会害死白十诺,只怕她会比死还难受。或许,这便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吧。      ☆、暂时想不到标题   待二人睁眼醒来,还没看清眼前的一切,便有莺莺燕燕啼哭声声声入耳。   “两位小师父,我们家老爷跑了怎么办啊?”   “你们两个师弟去追了,让你们醒了之后跟上,但是我们老爷呢?”   “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木仙和白星子二人头昏脑胀地被夹杂在红寇绣帕,紫衣霞裙中摇晃个不停。   “停!”二人同时尖叫起来,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互相对望了一眼,这一眼,可不得了!二人即刻像触电般跳了起来!   “木仙!”   “白星子!”   “你!你你你!”   “你!”   二人大眼瞪小眼,抓着对方的肩膀像照镜子般从上看到下,又绕着对方转了几圈。   二人皆伸出手指指着对方,一下子便恍然大悟了。   “二位小师父!要快点把我们老爷送回来啊!”   二人连奔带跑地从那堆罗绮香粉中逃了出来。   “木仙,快点换回来啊!”“木仙”都快跳起来了,她可不想住在别人的身体里,木仙的也不行!   “白星子”颇无奈摊开两手道:“我在你的身体里,如何能施‘换魂之术’?”   白星子体内的灵力她一点都掌控不住,只能暂时放于一旁。而且就算她在自己身体里,她也施不起这个法术了。以她的灵力,居然能给自己换魂,这也算错打错着了。   不一会儿,铃铛便“铃铃”作响,原来北西北方位的两位师兄赶到,已经擒拿住朱厌了,他们先行押回山上处置,其余弟子则尽快回山。   “那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回去?”灵力认主,二人皆用不了对方身上的灵力,来的时候她们还能偷偷用法术,若是不小心被人看见,只要施法术抹掉那人的记忆就可以了。如今灵力全无,要是在路上遇到劫财劫色的,凭这两人的一点三脚猫功夫如何自卫?最重要的是!莫非到了山下,她们又得重爬那万层阶梯?   想到两年前爬完乘云梯后那几个月,白星子可是一看见楼梯就条件反射地抖脚。   “白星子”淡然道:“走回去呗。你应该庆幸,当时你不是转到那个半死不活的老鼠身上。”   “说的也是!”“木仙”拍拍胸口,老鼠那么恶心,她才不要变成老鼠。后转念一想,那只老鼠一死,那她的魂魄就无所依了,天啊!那她会立刻被黑白无常抓去投胎!就等于她死了!想想都觉得后怕。   “还好我们剩一点银子。”“白星子”摸出身上的银袋子。   “哈!这有什么!”“木仙”得意笑道,“在四国中,是饿不死我们的。”“木仙”说着摸出自己脖间的玉佩,“只要拿出这个玉佩,‘忘忧城’……”“木仙”忽然定住了,奇怪,怎么脖子上的玉佩少了木北离送她的红玉,哦,她恍然大悟,她现在用的是木仙的身体,嗯?那这个玉佩……不是她家传的吗?   “这是我大哥的?”“木仙”反应过来后跳了起来!   “白星子”听后微怔,没有应答,“木仙”忽然抱住她大喊一声,“大嫂!”就差跪下来抱大腿了。   “白星子”抓抓头,仍没搭理她。   “天啊!我大哥什么时候送你的呀?嫂子,嫂子~~”“木仙”发了嗲地撒娇,“天啊,木仙居然成了我大嫂。好嗨森好嗨森!”她一下子高兴得像被大风吹动的气球人一样。   “白十诺,他会没事吗?”“白星子”声音有些低。   “天啊!木仙你能不能别让我愁眉苦脸的,这样我会长皱纹啦。放心吧,我大哥肯定没事的。”“木仙”摇头晃脑的,她实在是太高兴了。   “白星子”浅笑。   “那、等我们回去了,我大哥好了,你、你会做我大嫂吗?”“木仙”满脸期待地望着这张她看了十七年的脸。   “白星子”垂眸,微微红了脸。   “木仙也会害羞,以前怎么没见你脸红过?肯定是木仙的脸皮太厚了。”“木仙”说着使劲扯了扯自己的脸。   “白星子”眯了眼,伸出两只手也扯了扯自己的脸。   “呵!你居然!”“木仙”愈发用力扯自己的脸,哪怕自己痛得歪鼻咧嘴的。   然后,松鼠蝴蝶路过,都看到两个蛇精病自虐地朝对方做着鬼脸。   “木……”他犹豫了下,嘴角仍是泛起温柔的浅笑,“小星。”   正在斗嘴的二人定住了,二人回首一望,他立在一树浅黄色的枫树下。   这是木仙第一次见他没有额印的模样,面目完美,像一块无暇的绝世的美玉,这也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衣的模样,惊鸿翩翩。   这样的男子,真能惊了世人。   他身着素白色交领广袖长袍,仅在袖口和下摆处绣有几片简洁的浅枫,腰间一条墨色玉带系出修长的身材,三千发丝以玉冠束起,额发间一点美人尖动人心魂。   他美得不像凡间之人,似乎比以前还多带了几分超尘脱俗之气。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木仙”,他叫的是她的名字啊,而“白星子”仍是怔怔的,愣在原地。他好了吗?他真的好了吗?她不是在做梦吧?   “木仙”飞奔过来,紧紧抱住了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微怔,手有些僵硬,一会儿,也紧紧拥住了她,下巴紧紧抵着她光滑的发,他忍不住浅闻她的发香。   抱她在怀中的感觉,真好。她瘦得利害,他有些恋恋不舍,仍是松出一只手,朝还在呆愣的“白星子”招了招手:“小星?”   怀中的“木仙”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有些不明所以,今天,木仙的眼神,怎么看起来这么熟悉,但是,又不像平常的木仙。   “木仙”忽然冲他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脸。他一怔,因为木仙,从未笑得这么开心过。很快,“木仙”挽住他的脖子拉低他,踮起脚尖在他脸上重重“啵”了一下,亲完后,仍是笑得一脸灿烂。   大哥,让我代替木仙亲你一下吧。看着大哥目瞪口呆的样子,真是好玩啊!   很快,五秒后,白星子便开始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了。   因为,白十诺呆愣过后立刻环住她的腰收紧了她,然后,低头封住了她的唇。“木仙”瞪大眼睛,可惜白十诺闭上了眼睛,若他此时眼睛是睁开的,估计能从眼神中认出此时的“木仙”其实是……白星子。   就让他,荒唐这一回吧,哪怕是当着小妹的面,也无所谓了。他想她,想她了,相思深入骨髓。这段日子来,身心诛受千痛万苦,皆是心中存一念想,支持着他活下来。   他爱她。   她亲吻了他,代表她是不讨厌他的吧?她心里,应当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的吧?   他什么都不想想了,只想吻她,他对她的爱恋、思念,已经到了无法克制、抑止的地步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君子发乎情止乎礼,这些,他也不想再一昧遵从了,就让他恣意放肆这一回吧!   那日在龙洞,倘若她真的死了,连魂魄也无存了,他、甚至无法回忆起那一幕……此时此刻,他只想紧紧抱住她,吻她。   他以唇微微摩挲着她的唇,这种感觉,吻到她的感觉,是那么地真实。可是他同时心中惶恐,害怕这只是一场梦……   未待他多想,“木仙”突然一下子像鬼上身一样推开了他,然后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口,用一副他极其不理解的神情望着他。   白十诺未曾想到木仙会是这样的反应,顿觉十分难堪,只能僵硬地立在原地,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他,确实是轻浮了,未曾想此生唯一一次轻浮,竟落得这般尴尬的下场,这让他极为受伤。   “对、对不起……”他垂首,慌忙离开了。   “惨了惨了!”“木仙”急得连连跺脚,“这下玩笑开大了。木仙,你千万别和我大哥说!不行不行!要是让大哥看出来是我就惨了!”   大哥会发脾气吗?印象中从来没有见大哥生过气呢……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越可怕不是吗?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似乎玩笑开大了,引来这般误会。   “木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转,“白星子”只是苦笑,她心中的忧愁无人懂。   他恢复得这般好呢,比起以前,似乎还要完美无暇些,这让她自惭形秽了。   不过,这样才是最好的吧,只要他好好的,就可以了。   二人很快便找了间客栈落脚。   “木仙,我可以吃肉吗?”“木仙”可怜巴巴望着她。   “随便你啊。”“白星子”道,反正她无所谓。   “太好了!”“木仙”立刻就抓起了一个鸡腿,可是一闻到喷香的鸡肉味竟觉得有几分恶心,“木仙”不管,张口就咬了一大口,谁想一入口还没咽下去就几乎反射性地吐了出来,接下来竟是忍不住地连连作呕。   “白星子”看她一眼,默默吃着自己的香煎豆腐,无动于衷。   “好恶心!”“木仙”趴在椅子上干呕不止。   “该不会怀孕了吧?”旁边传来窃窃私语。   “木仙”怒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就算平日和木北离在一起最多也就亲亲嘴,娘说了,拍拖只能拉拉手亲亲口,最多摸上不摸下!   于是一拍桌子怒吼而起:“你才怀孕,你们全家都怀孕了!”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凶呢!”   “凶你……”“木仙”还想发飙,“白星子”很淡定按住了她:“吃饭了。”   “哼!”“木仙”愤愤不平坐下,低声忿忿诅咒道,“你们回家喝口水就怀孕!”   “天啊,不能吃肉,这叫我可怎么活。”“木仙”泪眼望苍天。   “太久没吃过肉了,是会有些不适应的,你晚点弄点肉沫捞饭试试吧。”“白星子”很快就吃完了,“我洗个澡睡了,你的身体用不惯,好累。”是不是太重了,地心引力也强一些?   “白星子”上楼后一推开房门,便有人跟了进来,随后轻掩上了门。   她没有说话,因为是白十诺。   白十诺面上仍有几分不自在,没有看向她的脸,只是轻声问:“她生气了吗?”   “白星子”摇头。   他侧首望她,她抬眸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她推开他的时候,脸上那个神情,仿佛是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还有望向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一般……这,极大地伤了他的心,“确实,是我唐突了她。”他低低道,连平日里温润的声音中也带着难掩的愧疚。   他的黯然神伤让她心疼。   “白星子”静静来到他面前,伸出手轻轻环住他,脸在他胸膛上轻轻蹭着,他身体的温暖透过顺滑的白袍传来,像冬日的阳光那般暖和。   白十诺微笑,抚摸着她的头:“让小妹担心了,大哥没事。乖。”   “白星子”不语,只是摇头,又抱紧了他。她好想他,她真的真的很担心他。他真的没事了吗?真的没事了吗?她想确认,她抱紧了他。   他身体忽然有些僵硬起来,小妹怎么抱他抱得这般紧,这实在有些于礼不合了。他轻轻推开她:“小星怎么了?”言毕探寻地望着她。   “白星子”眸中带笑,她忽然很想吻他,怎么办?她的思念,没有尽头,哪怕是看到了他,没无法终止。   若她真的吻下去,那白十诺是不是会凌乱了?她嘴角泛起笑。   白十诺微微蹙眉,今日的小星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   “木仙!”“木仙”敲了两下门,一推开门,相拥着的两人便印入她的眼帘,她一脸震惊,“大哥!木仙!你们……”木仙千万别用她的身体和她大哥做什么啊!   白十诺闻言立刻松开了“白星子”,定晴施起法术一看:换魂之术!   居然!白十诺从小到大从未做过这般丢人现眼之事,于是,“木仙”就在一旁一脸呆萌地看着她大哥一向淡定的脸上各种千变万化。   白十诺看了一眼“木仙”,又看了一眼“白星子”……很快,他冷静下来,握拳在唇边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也不算你大哥了。我肉身已毁,经此劫数又得师祖点化,如今已渡成半仙。”   “木仙”瞪大了眼,那他大哥算是死了?可是又活了?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便几步跑过去紧紧抱住了他,抱了一会儿,见“白星子”还呆立在原地,吼了一声:“木仙,过来抱啊。”   于是,二女便紧紧地抱住了他,只是他心中的感觉,实在是微妙得很。左边是他心爱的女子,但实际却是他妹妹;右边是他妹妹,但实际却是她。虽说已舍弃肉身,无了血缘关系,但是……始终心生别扭。   “那你还是我大哥吧?”“木仙”说道,她担心得道成仙之后,大哥就会抛却凡间的俗世之情了。   “自然,此番我也算是因祸得福。”师祖虽尽力挽回,可是他仍逃不过此劫,肉身已灭,师祖本可无需理会他,让他就此投胎转世便好,可是师祖却费了近半生的修为点化他,助他修成半仙。   他资质不如他爹,想必让师祖失望了。他爹曾是师祖最钟爱的关门弟子,为了他娘放弃修仙,想必师祖也曾经很失望吧。或许,师祖是看在他爹的情份上,才如此费尽心力帮他。   忽然,他正色道:“这“换魂之术”是谁帮你们施的?”   “木仙!”“木仙”道。   他略有疑惑看了一看“白星子”:“你,帮自己换魂?”   蓝印以上弟子才有灵力可学换魂之术,可是一般只能在动物之间互换一下,或者是人和物互换,如果双方都是人魂的话是比较难施法的,何况是帮自己换?若是涉及到自己的魂魄,至少也要紫印弟子才有这个灵力,而且木仙才刚升蓝印没多久……   “木仙”见白十诺面带不解,便将来龙去脉议论纷纷说了一遍。   白十诺剑眉微皱:“不妥。木仙如今少了一魂。”   “啊!不是吧?”“木仙”大惊,“我就说木仙换魂之后一直有点怪怪的,好像死气沉沉的,少了点什么。”   “那另一魂呢?大哥,能找到的吧?”“木仙”扯着他的袖袍,“那现在,我们两个不能换回来?”   “不能换,按你们刚刚所说,木仙的一魂,可能是入了那周霸天的魂魄中,他魂魄已残,极易被其它孤魂溶入。”   “那、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他柔声应着。只是,心中有了难解之忧。木仙,究竟是什么人?少了一魂,却没有一点痴傻的模样,而是偶尔有些失魂落魄之感,但仍能像正常人一样。   “大哥,对不起……”“木仙”有些心虚道。   “怎么啦?”白十诺收起自己的心思,温柔问道。   “那个……我今天亲你,其实,我是想替木仙亲你的!”“木仙”说着,又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哈哈,不打扰你们了,木仙可是要做我大嫂的哦。”“木仙”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尴尬的二人。      ☆、木仙丢失了一魂   白十诺心中很是纠结,他心中清明对木仙的爱意,但叫他如何对着“白星子”表白出口。   “白星子”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失笑出声。   “木仙……”他轻语,声音不能更温柔了,他轻轻执起木仙的手,可是……这感觉……有点奇怪,这只手肉嘟嘟的,这是小星的手。他少年时曾经牵着这只小手走了许多路,从他6岁到18岁,整整12年的时光,看着这只小手的主人,咿呀学语,蹒跚学步。   “大哥,我要吃……”满是稚气的童音,白星子小时候眼睛大得不像话。   “娘说你不能吃这个。”他像个小大人般背手正色道。   “小诺是坏蛋!”她学着娘般叫出他的名字。   “小星,不可以直呼大哥的名讳。”   “小星不喜欢大哥,我去找二哥,二哥会给我吃的。”白星子嘟起嘴,模样也是萌翻了,让谁见了都生不起气来。   “笨死了!谁让你放这里的!”训斥她的是二弟。   二人正在厨房里偷吃,小星一见他来了,立刻就踮起脚尖将糖果藏在高高的桌子上。   殊不知,她的身高不过他的一半,她踮起脚尖都看不到的地方,实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拿起糖果,俯下身摸摸她的头:“吃多了牙齿会长出小虫子的,到时小虫子把你牙齿都吃完了怎么办?”   “才不会!我把虫子也吃了!”她嘟起嘴。   “那小星想像二哥这样吗?”他从小到大说话做事一直都是不愠不火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从记事起便是这般了。   “二哥!”小号的白星子忙捂住了嘴,二哥两颗门牙都没了!好多人都在笑他!所以二哥现在说话吃东西都要捂着嘴。   白千木很无语翻了翻白眼,他这是在换牙好吧,大哥就知道骗小孩子。   忽然,指间传来的温热的触感打断了他的回忆。   木仙轻轻摩挲着他的手,他的手指如他身材这般,均匀而修长,指甲皆是修剪得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舒服。淡粉色的指甲,都带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的月牙……月牙,她忽然就想起了月牙,月牙总是说到做到的,从来没有欺骗过她。真的不会欺骗她吗?会不会,未来会有一个欺骗呢?只欺骗她一次,但却是翻天覆地的一个欺骗,会吗?   对着“白星子”,白十诺实在是难以开口,二人静静立了一会儿便到了掌灯时分……他始终心生尴尬,一看木仙,入目的便是白星子的脸。   “大哥……”“木仙”小小声在门外呼唤,声音几乎轻得微不可闻。   “何事?”白十诺忽然觉得松了一口气,打开了门。一开门,入目的又是木仙的一脸无辜。   “大哥,没有打扰你们吧?”“木仙”谄媚笑道,挽起他的手,“我们出去逛街好不好?这里晚上好热闹啊。”大哥没事了,她心情舒爽了许多,终于可以轻轻松松毫无负担地逛一次街了!   “好好吃啊。”“木仙”嘴巴塞得满满的,“白星子”看得一脸惊恐,这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千万别给她撑出胃病来。   “快来!第二杯半价!”“木仙”拉着白十诺来到一间茶水摊前,看着缤纷的菜单,“我要一杯洛神酿,还有一杯……大哥和木仙要什么?”她可以一个人喝两杯呢,而且要喝半价的那两杯。   白十诺摇头,他一向不会在路上吃东西。   “那木仙要什么?”   “这位姑娘很抱歉!”摊贩客气打断他们,“我们这第二杯半价是七月情人节的活动,仅限情侣的,看您和这位公子只是兄妹关系吧?”   “什么意思?只限情侣?小心我告你们虐待动物,单身狗怎么了?”白星子理直气壮质问。   “没事,我们是情侣。”“白星子”淡定道搂着“木仙”,“我要一杯红豆露。”   “这个……”摊贩为难看着二人。   “干嘛?”“木仙”狠狠在“白星子”脸上亲了一大口,留下一堆食物残渣在她脸上,“你再这样我告你性别歧视,男女相恋只是为了繁衍后代,我们这才叫真爱!”“木仙”撸起袖口,一副你再不给我就要动手的模样。   摊贩无奈道:“是啊,这位姑娘,男女之间不仅有真爱,还可以有后代呀。怕了您了,就破例给您一次吧,祝您两位百年好合!”   “啊!绝逼是百合啊!谢谢大哥!祝您生意蒸蒸日上!”“木仙”这边立马变得十分狗腿,笑呵呵掏钱。   白十诺忍不住低头摸了摸鼻子,堂堂一个郡主这般作为,只怕被影者传回家娘还要夸下小妹勤俭持家。又见“白星子”脸上被“木仙”亲脏了,便从袖中掏出手帕,犹豫了下,仍是抬手帮她轻轻擦了擦脸。“白星子”眼含秋水望着他,只是他心中感觉,着实怪,怪……他觉得他有点心理障碍了。   “好困啊。”“木仙”打了打呵欠,一吃饱喝足她就想睡觉。   “今晚你们先回客栈好好休息,明天等木仙起身了我就带你们回去,不能再多耽误了。”白十诺正色道。   “哦。”“木仙”嘟了嘟嘴。很快她便很庆幸,晕倒睡觉的是“白星子”,而不是她,嘿嘿。   第二日“白星子”一睡醒,食完午饭后白十诺便施起飞行术将二人带回山上。   “奇怪,以前上山不用这么麻烦吧。”“木仙”道。怎么今日上山,多了这么多道结界。   白十诺没有回答她,“白星子”也没说话。   “你们两个先回寝室休息一下,我去看下朱厌之事如何了。”白十诺交待完便离开了。   “姐!小星,你们回来了?”木北离于空中叫喊了一下,很快落地。   “姐,我可想死你了!”木北离抱了一下“木仙”,很快就松开了她,“当然,我最想的是我们家小星!”   说完,抱起“白星子”就跑:“姐自己回去,我等下送她回去!”   “喂!”“木仙”呆愣了一下,随即在原地大喊,“我才是白星子啊!”   木北离飞得快,依稀听得她姐喊了句什么白星子?   “白星子”忍不住笑,好像挺好玩的。   “小星星,我好想你。”很快,木北离便放下了她,将她靠在一棵树上,紧紧抱住了她。   “白星子”笑:“我也是,好想你。”太好玩了!小星星!居然叫她小星星!“白星子”笑得合不拢嘴。   很快,木北离松开了她,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毫不犹豫地亲了下去,“白星子”微怔,推了一下他,他却将她收得更紧了,他吻得有些深入,似在诉说着多日来的相思缠绵之情……   “木仙”急得在原地连连跺脚,木北离千万别吻她啊!那个是木仙,木仙,不是她!   “木仙师姐,你回来啦。”   “木仙师姐回来啦。”   路过的师弟师妹纷纷和她打招呼。   “嗯,是的。”“木仙”礼貌应对。   “咦,有没有觉得今天木仙师姐挺正常的?”   “好像是吧?”   “喂喂!留忆瘦!”留忆瘦路过,像没看到木仙一般,“木仙”连忙唤住他。   他回头,微眯着眸子看她。   “你……”   “白星子。”他低沉的嗓音唤出。   “你、你知道我?!”白星子有些吃惊,她还没说呢。   他就说,怎么今天的木仙看起来没平时那么讨厌。   当留忆瘦带着木仙来到猴面包树下的时候,“白星子”和木北离二人正坐在树上荡脚丫。   “木北离!”“木仙”人未到声先到。   “干嘛啊姐!”木北离立刻跳下了树。   “木北离你个混蛋,连我都认不出来!”“木仙”揪起了他的衣领,人家留忆瘦可是认出来了啊!认出来了啊!   木北离大吃一惊,揉揉眼睛,大喊出声:“白星子!”又一脸惊恐地望着树上荡着脚丫哼着曲儿的“白星子”!   “姐!”木北离将树上的“白星子”像拎小母鸡一样拎了下来,“姐!怎么回事?”   “白星子”笑得合不拢嘴:“他KISS的技术真不错,都是和你练出来的吗?”   “木仙”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二人说不出话来,木北离一脸吃了翔的表情!   “白星子”坦然道:“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后面发现他技术还不错,最后当他的手要摸她的胸的时候,她也大义凛然地制止了,木仙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木北离和“木仙”二人几乎要吐血,而留忆瘦仍是一副面瘫脸看着她。   “木仙你气死我啦。”“木仙”气得牙痒痒的,抓起木北离就亲。   “喂!别这样!”木北离慌忙推开她,“别玩了!一点都不好玩!赶紧换回来!”木北离说着便要施换魂之术。   留忆瘦伸手制止了他,冷静道:“你姐魂魄不全,别做傻事。”   他停下动作,仔细看了“白星子”一眼,果真如此。   木北离甚是无语,翻白眼道:“姐,你,太过分了!”他刚刚居然亲了她姐!   “白星子”耸耸肩:“虽然你技术不错啦,但是你不要太过于长驱直入了,要是我的话我会比较喜欢先在唇上厮磨一下,口技不错哟。”接着她又发送了一个“你有福了”的眼神给“木仙”。   众人无语。   “有些KISS很利害的人一根线含进舌头两秒内就能打出个蝴蝶结出来……”很快“白星子”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木北离已经给她施了定身术。   木北离倒扛起“白星子”就去找白十诺。   直到见到白十诺,“白星子”身上的定身咒才被解开来,“白星子”则一脸委屈的模样站在白十诺身后。   白十诺心微微颤抖,木仙,似乎在依赖他。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你说朱厌身上没有我姐的一魂?那去哪了?”   “不知,朱厌已被收回乾坤圈,而周霸天如今已半痴半傻,也算他罪有应得,直接遣送下山即可。这二者魂魄皆无异,独少了木仙的一魂。”   “不是吧?难道我和木仙永远都换不回来了?”“木仙”双手放在自己胸前,这对她来说就像一个晴天霹雳!她才不要那么平胸呢!什么不平胸何以平天下,什么我平胸我骄傲我为国家省布料!这些都是瞎扯蛋!一块搓衣板,晚上睡觉还让人分不清前胸后背的,不要不要不要!!!白星子抓狂了!   “怎会如此。”木北离皱眉,准备施追魂术。   “不可。”白十诺制止了他,“元神出窍十分费精神,我来便可。”他已修成半仙。   白十诺直立于地面之上,很快便双眼失神。   “这就是‘元神出窍’啦?”“木仙”十分好奇地在白十诺眼前挥了挥,果然眼睛眨都不眨呢。   “白星子”这边在他身旁痴痴看着他,真的好美呢,极其完美的侧颜,从额顶上的美人尖,到俊俏的眉峰,挺拔的鼻翼,极其诱人的唇线,直到下巴,这一笔近乎完美的轮廓,上天是怎么画下来的呢?   白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凸起的喉结宣示着刚毅的男性气息,微挺的结实的胸膛……   “木仙,你流鼻血了?”“木仙”忽然叫道。   “白星子”忙捂住鼻子,看来白星子的身体真是血气过旺了,再不宜的YY她都YY过,也没见她流过鼻血:“我好想看白十诺的裸体。”   话刚落音,“木仙”和木北离怔怔看着她,而留忆瘦则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白星子”忙掩住了嘴,有些怀疑地问大家:“我刚刚说出来了?”   “木仙”挥起手,想打下去吧,这身子是她的,要是打木仙的身体吧,痛的又是她。   “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木北离低声道,不禁有些担忧。   “没多久吧?”才过了一会儿呢。   “你不懂,元神出窍一天,等于人间时间的一年。”   “啊,不是吧。”   “而且,出窍时间过长……”正说着,白十诺元神归位,嘴角却是溢出血丝,他连忙擦掉,可是他们已经看见了。   “怎么回事?”木北离忙问。   “没有……”   “我大哥怎么会吐血啊?”“木仙”急了。   “元神离体时间过长,遭了反噬,休息一下就好了。” 木北离解释道,“找到了吗?”   “没有……”白十诺也十分不明。这一魂,竟不在阳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怎么办?那我和她再也不换不回来了吗?”“木仙”头都两个大了。   “师祖能换。”白十诺道,“我带她们两个去。”   这是木仙第二次来到双月宫,仍是这冷华的宫殿。   像是感应到他们到来,一落地,宫殿大门便缓缓打开。木仙心思,好像银行柜台机的感应门啊,这让她有种是来取钱的错觉。众人来到大殿,皆跪下行礼:“弟子参见师祖。”   师祖未开口,袖袍轻拂而过,一阵清风将三人扶起。   “白星子不是喜欢师祖吗?”“白星子”突然幽幽开口,面色冷静。“木仙”脸上满是尴尬,还好木北离不在,那个醋坛子。   “那木仙不是说你见到师祖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他吗?”“木仙”不甘示弱反击。   说话间,师祖已飘然于三人面前。   “请问师祖,真的有双修吗?”“白星子”问完,抬起头。   这是木仙,第一次这般直视他。   绸缎般泛着光泽的墨发以流珠玉冠高高束起,额间一枚金色印迹,其面如美玉,眼若流星,唇比丹霞,美得惊心动魄。   木仙终于忍不住低下了头,白十诺的美,是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师祖的美,是美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看多一眼,都唯恐心生冒犯。对,那是人对天神的敬仰之心。   不知道为什么,有白十诺在,她似乎安心许多,以至于敢这般放肆了。   “木仙”抿唇,没想到木仙真敢问出来。可是师祖没有生气,当然,近乎神人般的师祖怎么可能会为了这等小事生气。   未待白十诺表明来意,师祖已经抬起手在二人额间轻轻点了两下,二人魂魄便归了位,也没有像当初换魂时那么痛苦,感觉就像是,被人拨了一根头发那样,轻轻痛快了一下。   “太好了!”白星子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胸,然后才摸脸。   木仙则歪了歪头,嗯,对,这是她的脖子,歪头的感觉对了。歪下头的时候不经间地看了一眼师祖,师祖,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十诺的温柔像一轮满月,或者是冬日的阳光,柔和温暖。   而师祖,则像一轮新月,清淡冷柔,总给人一种不冷不热的感觉。   你说他冷淡吧,但他又不会让你感觉到寒冷,木仙隐约觉得师祖给她一种很贴心的,像是错觉般的温馨感。但若说他温暖吧,一靠近他又感觉他身上自带一种摸不到的结界,似乎让人怎么也触碰不到,便是近在眼前,也觉得远若天边。   见木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白星子小声唤了她一下。木仙恍然回神,怎么忽然拿师祖和白十诺做比较了。而且,她与师祖,似乎只是第二次见面吧?   “多谢师祖。”白十诺作了一揖,“可是,木仙身上少了一魂,不知道师祖是否能解?”他一直未问师祖离魂之术的事情,醒来后,他便迫不及待地下山去寻找木仙了。   “木仙之魂,不同常人,本尊自有份寸。”又转而对木仙道,“双修一般为邪教之术,正道之中少有此术。”   “哦,那就是正道之中也会有双修?”   “嗯。”他颔首,眉目如画,冷如月华。   师祖这般正经的样子,木仙真想问下师祖有没有和人双修过……   “弟子谢师祖赐教。”木仙抬眸微笑,一脸正经。   新月浅升,西边残阳如血流不止的伤口,染红了周遭的云霞。   他悬于高空,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面色如水。   双修……这小丫头,他嘴角浅浅泛起一弯笑。   一下山,白星子便蹦蹦跳跳跑去找木北离了。   一看到木北离,便一脸深沉:“白星子没有过来。”   木北离的笑脸僵住了。   她继续道:“师祖说,他也无法为我们两个换回去。弟弟,你说,如果我和白星子永远都换不回来,那你是要她还是要我呢?”   木仙从不喊他弟弟,只会喊:木北离,木北离,木北离。木北离眯起眸子,一下子便看穿了她的魂魄,一只手搂住了白星子的腰亲近道:“当然是要你了。”   “你!那白星子呢?我可是你姐!”   “我姐是吗?”木北离一脸坏笑地看着她。这个小丫头,居然敢耍他,凭她这点演技还能瞒得到他,就她这智商……基本得告别……   “你、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啊,我娘说摸上不摸下,摸下要加价!”   “你不是我姐吗?我娘可没说过这些话……”   “不是,不是!我知道错了……”   另一边,木仙和白十诺二人正漫步于幽林夜色之中,闻有花草芬芳之淡雅,听无鸟兽虫蛇之声响,寂静若画,暗色无声。   二人已经静静走了许久许远,仍是静静的……似有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木仙。”二人徐徐往前走着,他终于轻轻拉起了她的手。   “嗯。”木仙发誓,她此时此刻在表面上绝对是有着正常女子的娇羞。他要亲她吗?她心中有个小人儿在叫嚣着:扑倒他!扑倒她!   木仙觉得此时的她一定是双眼放光,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狼,而且是色狼。白十诺,则像是一只纯白又天真的小绵羊,极嫩极嫩,想必味道也是十分鲜美,要从哪里吃起好呢?木仙忍不住擦了擦掉到下巴的口水。   他时而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时而张开五指与她十指紧扣,扣得极紧极紧,像是永生永世也不会松开的那种……   木仙觉得口有点干,白十诺,他在想什么呢?木仙不能知道,但木仙却知道她心中所想,耳边仿佛响起了《动物世界》里那温暖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的季节,公海龟趴在了母海龟的身上,发出了酣畅淋漓的声音……木仙脑海中各种YY。   木仙走得腿都快断了,什么时候才到头啊!她终于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他这才停了下来,木仙转过身子面向他,他也只是看着木仙,却没有动作。真是榆木脑袋……直接扑倒她吧。   来吧,少年!      ☆、不过天崩与地裂   木仙深知白十诺的品性,此时的她自然就不能如一般少女那样害羞垂首了,不然两个人只能你看我我看你,互望到天亮了。于是,她仰起头,闭上双目,微微嘟起了唇……   白十诺深情望着她,周围的空气仿佛也渐渐流动得舒缓浪漫起来,他忍不住轻轻捧起她的脸……   忽然,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山摇,二人一下子站不稳,直接跌倒在地,虽是朝着木仙的方向倒地的,但白十诺及时抱住了她,在落地前反转了方向,木仙直接摔倒在他的胸膛上。   这腰力,似乎也不错……以后想必有福了。   “不好!”白十诺豁地怀抱着木仙起身,即刻丢出金笔,抱着木仙便往六门殿飞去。   “怎么了吗?”木仙紧抓着他的衣襟,真是大煞风景,究竟是哪个挨千刀的来坏她好事!她刚刚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就差一点点了!   “结界被破了。”他冷静道,眼神不复平日的柔和。   “发生什么事了吗?”木仙隐约觉得,似乎有些她不知道的事。   他略一沉默,而后轻语:“师祖虽已修成上仙,但为了救我消耗太多修为,如今正是师祖最弱的时候,只怕妖魔会趁机来袭。”   “妖魔……”木仙低喃。月牙曾经说过,如今魔界只于一余孤,藏匿于鬼界当中。莫非来袭的,便是……   “木仙你乖乖的,和星子师妹呆在一起好吗?”他轻吻了她的发,她心中一颤,紧紧抓住他,仰起脸:“你可以吻我吗?”   白十诺定住了,金笔也停了下来,二人悬浮在高空之上,此处吗?他有些犹豫。   “十诺师兄!”身后有人御剑追来,有些慌乱:“师尊有令,七大弟子火速前往无无峰,不得有误!”   见他没动,来人又道:“可是要送木仙师妹去六门殿?我送她去就可以了!师兄快去吧!”   白十诺犹豫了下,终是将木仙交到他手中,木仙跃过时,他的唇轻轻划过木仙的鬓发:“等我。”   木仙有些失落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有那么一瞬的疼痛,很快,木仙也往与他相反的方向飞远了,二人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木仙看不见他的背背影。   白十诺不知道,有些等待是等不到的。   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会狠狠扣出木仙的后脑勺,给她一个深情的吻。哪怕是师弟就近在眼前,哪怕脚下有着万众瞩目,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很快,所有弟子都聚集在六门殿中,没有议论纷纷,反而是出奇地安静。一会儿后,六门殿整片上空便出现一层浅金色的像玻璃般的结界,似乎,是安全了吧?   “木仙,我们要搬家了。”白星子有些恋恋不舍道。   他们一直是住在一棵上古老椿中,但现在椿树老了,无法支撑他们了。此树,以八千年为春天,八千年为秋天,它也过了八千年了。   木仙等人回到寝室中,四面窗口也变成了沉闷的四面墙壁,一下子空间窄小得令人窒息。   今日的安悔娘,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眼中多了几分疲惫,却仍是慵懒性感不减。涂着红蔻丹的纤纤兰花指扶了扶百合髻上的金步摇,如此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她做得极有媚惑之意。   “你们两个小姑娘是要住二人间还是继续和以前一般呢?”安悔娘朱唇轻启。青印以上的弟子是可以住二人间的,而紫印和红印则可以住单人间,恰好木仙和白星子一个是蓝印,一个是青印,刚好能凑成二人间。   “当然我们四个人住一起啦。”白星子说着,一手搭了石相思,一手搭了明明,“我们不分开啦。”   “那行,”安悔娘仍是酥媚的声音,可是却不嗲,纤细的手指翻了翻手中的白纸,“你们住……惊蛰居,Z44。”   “Z44?”白星子不太明白,探头看了看安悔娘手中的纸,却是一片空白,上面什么都看不到。   “门牌号?”木仙皱眉道。   “真是聪明的小姑娘。”安悔娘掩嘴一笑,风情万种。   新居统一在儒风谷中,此谷呈碗状,在周围的平地看起来如同一个陷进地底的半球型。但是,木仙敛起精神看了一眼,谷口上空有一层若隐若现的结界。结界也是从谷口处拱起一个半圆型,如此,整个儒风谷便成了一个浑圆。乍一看,谷中整个上方皆是空门,极为危险,但若是加上结界,却是最安全最稳妥的。   圆,死生相连,头尾相接,却不知何起何终。   谷中以一个S形的细长河流分成太极形状,阴面住女子,阳面住男子。谷中的地面上,是一片草原。这片草原的颜色随着春夏秋冬从绿蓝金紫渐变。如今已是夏末初秋,草原正从蓝色往金色渐变,呈一个浅黄色。有风拂来,如麦浪般翻涌而过。   在这片草原上,矗立着二十四栋高楼,以二十四节气为名,也不知是按何规律分布的。木仙后来把这些楼叫做玉米楼。   因为每栋楼都像一棵巨大的直立的玉米梗一般,每一颗玉米坑都是一间房,无数的小门并排竖列围绕成圆柱型,以字母为竖排,数字为横排。   几人很快来到谷口,好高,看起来让人有些心慌,可是周围的师兄弟姐妹却都是直直踏进去,仿佛空中有楼梯似的,如履平地一般。   白星子敛起精神一看,没看到楼梯什么的呀,她正想让木仙把油甘鸟唤出来了,可是木仙却张开双手像鸟一般跳了下去!   “木仙!”白星子吓了一大跳!可是木仙没有掉下去,反而在空中无翅而飞。她定住,一脚一脚踩在空中,似踩到了什么平地似的,竟然在空中像个乖张的老头子般背着手漫起步来。   “哈!真好玩!”白星子见状,也试着踏了进去,一踏进去,顿觉一瞬间的失重,但很快又定住了。   空中一片空荡,却又满是平地,只要她想,脚下便能随时出现看不见的平地。一下子,几人便在空中嬉闹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寻到了惊蛰居的Z44房。一推开小门,格局仍是和以前的不变。   “天啊!我们对面住的是十诺师兄啊!”有女孩子尖叫起来,虽然隔着一条细长的河流,但对面那栋玉米楼正好是男子的,而白十诺的门正好对着她们,其实也不算正对,还是有点偏的……但是,在眼前的上百道门,独独有一道门在她们眼中像金子般闪着熠熠的光辉。   木仙探了探头,她看不见,刚好和白十诺的是死角。他应该很忙吧,身为儒家大弟子,山中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一定是忙得抽不开身了。   许多等级低的师弟师妹并不知山中发生何事,或许,连她也是不应当知道的。   这种感觉,像是国家要亡了。但是,低层的百姓们仍毫无知觉,仍是平平淡淡地过着他们的安居乐业,全然靠着先知勇者们抵挡外来的危险。   木仙微笑,不由得想起传说中小行星撞地球的世界末日。或许,真的是有世界末日吧,但他们都不知道。因为有一些钢铁侠什么的,在地球之外已经将那颗小行星“咚”的一声推开了……木仙忍不住脑补了一下画面,瞬觉十分带感。   “木仙笑什么?”何晚叶靠了过来,她和木仙她们同住惊蛰居,只是她住得比较低,也不在同一列。   木仙笑:“我只是觉得,有时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但是,她宁愿知道,承受这种清晰的痛楚,而不是依附那种朦胧的安全感。   “啊?”何晚叶有些不明白,仔细想了想,也不知木仙指的是什么。   话说,近来很少见何晚叶了,也不知她在忙什么。木仙只觉得她甚是可爱,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她又忍不住红了脸。   木仙推开门,只见空中包裹行李漫天飞舞,忽然觉得头有点晕,好像垃圾满天飞似的。正要关上门,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木仙……师妹。”   她抬眸,便见白十诺一袭蓝袍在空中行来,腰间佩着一把悲鸣长剑。一向温文的他配剑后竟多出几分侠客的潇洒恣意。   “木仙?”他不明地看着有些异样的木仙,“怎么啦?”   木仙手捂住嘴,仍是忍不住笑地看着他:“十诺师兄好帅~~”一副发春的模样。   白十诺一怔,继而低头看了下,方才看到自己腰间的佩剑,却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也是自小习武。只是……更好文。”   “嗯。”木仙开始咬着指甲扭捏起来。   白十诺微别过脸,轻声道:“木仙,我……”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投入门上的邮箱,“我有封信给你。”   “哦。”木仙摸摸头,直接给她不就得了。不过,周围皆是忙碌而过的师兄弟,估计他也是害羞了。   “我、我还有事,我先走了。”白十诺点了下头,微微红着脸飞走了。那个吻,他会给的。   木仙立刻推门而入,可是信已在白星子手中了,她笑嘻嘻道:“木仙——亲启!这可是我大哥的字,我大哥的字写得最好看了!”   “你不给我就算了!”木仙也不着急。   “我怎么会不给大嫂呢!”白星子乐呵乐呵双手奉上,就差像哈巴狗流着口水,摇着尾巴了,“大嫂也给我看下嘛,我娘说我爹写情书可利害了,不知道我大哥写的怎么样?”   木仙一下子跳出窗外,跑得飞快。   正欲拆开,后斗卵忽现:“主人要见你。”   木仙收起了面上的笑,面无表情将信收入怀中。   在后斗卵的指引下,她来到一颗石头前。很快,便走入了石头,石头内,是一间阴暗的石室。   石室中,只有一团炽热的火焰。此火无目能视,无口能言,无耳能听。   “小木仙,长得越来越美了。”它开口,火焰微微跳动,声音却是阴阴的仿佛来自地狱一般。   木仙心跳有些快,不语,也不敢抬眸看它一眼。   “木仙动情了。”它幽幽道。   “人,本有七情六欲。”木仙声色冷淡。   一会儿,木仙道:“龙主之心,我会想办法。”   “不必。”它冷道。龙主之心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他。他明知龙窟有诈,却还是冒险前往,本来,差一点点,它就成功了。可惜呀可惜,莫真是天意难为么,在龙主的九转丹火之下,居然让他凤凰涅槃修成上仙,这下就更难了。   不过,它的这颗小棋子,居然发挥了极大的用处。可惜她心系白叶长子,自然,是要扼杀掉不该有的心思了。   木仙眼皮直跳:“那、你要我做什么。”   “你,最近有点不听话了。”它笑道。   木仙皱眉:“我并非你的奴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但是,我只答应你帮你做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便还我来去的自由。不要以为你能威胁我,最多,我回到我原来的世界。”   顶多,她消失便是了,她们,应该会很舍不得她的吧。但是,再舍不得,也会有遗忘的一天,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寿命。而她,就当黄粱一梦,就让这他们美好地活在她的回忆当中吧。这是她做的最坏的打算。她不会,成为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它笑声尖锐起来,仿佛在听一个荒天下之大谬的笑话,实在有几分可笑不是吗?有些人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是特别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它缓缓道:“木—仙—来,你以为,你有资格和本座做交易么?你以为,你有朋友?还是你以为,你已经放下过去了?”   木仙心一沉,面前忽然有个人影从黑暗中走来……那是……   木仙惊恐瞪大了双眼,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那个结实而强壮的男人,步步靠近,她的心理防线一点点崩溃。   “不要!”她终于喊出声,“不要!我知道错了,木仙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不敢了!我求求你放过我!不要这样!”她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慌乱,“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真的!”   那一只大手无情地拉开她的衣带,从怀中掉出一封信来。   木仙紧紧闭上了眼,她不要看见那个人,不要看见,一眼都不要看见!!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当世上最美的情诗,被最恶心的一个人,从最肮脏的口中说出,会让人想呕吐,“哈哈……不见不散,你等一下还要去吗?”那人口中喷洒出令人作呕的气息。这气息却是紧紧贴着她的面门,她的脖劲,徐徐往下……   木仙紧紧闭着眼睛,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挖掉自己的双目,恨不得戳破自己的耳膜,她什么都不想看见,什么都不想听见……什么都不想感受到,但身上传来的触摸感,却又是这般的强烈而恶心!   残忍,真是残忍,哪怕她闭着眼睛,仍是看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那个人将她抱起来,放在石床之上,紧接着便翻身而上压在了她身上……这一瞬间,木仙脑海一片空白,她知道了,以后她的余生,都会被这具沉重的身体,淹没住,覆盖着……   “主人……”手后敲颤抖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主人……”脚头有声音也是怯怯的。   “你们两个,也想?”它笑问。   手后敲和脚头有察觉到它的杀意,竟吓得抱在了一起,不敢再说话了……   “不要!不要!月牙!月牙救我!月牙救我!!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不要!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沉闷阴暗的石室中,回想着木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手后敲和脚头有只能盯着地面直掉眼泪……听着木仙的哭喊,它们何尝不是心如刀割,却是无可奈何……   双月宫殿门大开,一位身着彩衣梳着飞天髻的天女脚踏五彩祥云离去,身后还飘荡着长而优美的粉色缎带。   殿中,一位白发俊美仙人负手而立,面前数十位弟子神色严谨,额间皆是白色或者红色印迹。   “待本尊了结山中之事,会从尔等挑出合适人选继承本尊之位,望尔等……” “月牙,救我……”不知从何处传来孱弱的呼救声。他忽然心中一跳,似失了一拍呼吸。他掐指一算,千年不变的淡漠的脸上闪过一抹忧虑之色。   台下的白十诺没有觉察,一直恭敬立于一侧,但是却是有些心神不宁,心中似是烦躁得利害。   “尔等先行离去!”他说话的同时,云雾已凝聚于脚底,话刚落音,便不见仙踪了,留下一众弟子面面相觑,师祖何时这般着急过,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众人神色凝重。   白十诺心中亦是觉得十分难受。   “十诺,此次……”说话的是一位白须老者,其天庭饱满欲裂。   “对不起师尊,”白十诺拱手做了一揖,“十诺忽有要事,急需先行离开,望师尊见谅!”   “哦,无碍……”他话未说完,白十诺便已驾云离去。他略皱眉,这弟子一向稳妥,这么今日这般失礼。      ☆、大厦已倾不可扶   “大哥,你来干嘛?”白星子打开门,十分诧异。   “木仙呢?”白十诺眉心紧皱。   “她?她不是收了你的情书吗?”白星子摸摸头,笑道,“她可开心了,不肯给我们看,自己跑出去看了。”   白十诺提着的心微微放下,面色恢复柔和:“那她去哪了?”   “我不知道她窗口接的是哪个地方哦?”白星子神秘一笑,“不过大哥是不是约了她呀?大哥你们要在哪里约会呀?”   白十诺始终觉得心中有着一些说不出来的不适感,可是这毕竟是女子寝室,不说里面还另外住了两位小师妹,就算只有木仙和他小妹,他也不便直入其内。一番思索后,他开口道:“那木仙回来了,你告诉她,她若是有时间让她先去那里找我,不着急,让她慢慢来。”   “大哥,你们约了哪里,告诉我嘛?我不会去做电灯泡的。”白星子笑嘻嘻的。   白十诺冲她浅浅一笑,没有作答。   木仙从石头中走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得近乎发青,平时垂顺的直发也凌乱不堪,未来得及扯紧身上松垮的衣裳,她已经趴倒在地呕吐不止……   连连呕吐,牙齿中满是胃酸腐蚀的酸涩之感,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她的魂魄已经离体,就飘荡在上空中,冷漠地看着她这具傀儡般的身体,像是看着一个已经被丢弃到垃圾堆中的脏兮兮的人偶一般,连她的魂魄都在唾弃着自己呢。   直到将胃掏空,她才踉踉跄跄爬起来,似往什么地方走去……她想求得救赎,她想朝有光的地方走去……但是,没有光,天昏地暗的……已经没有办法了,她注定永远都得不到救赎了,她已经完全堕落到地狱的边了。   “木仙……”手后敲哭着想跟上,未碰到木仙的裙摆,从木仙的喉咙便吐出一个沙哑的字:“滚。”已经听不出是她的声音了,她喊破了喉咙,声带一震便极为刺痛,字字啼血。   手后敲和脚头有抱着头低声哭泣起来,后头卵从石室中飘了出来,冷淡道:“让她一个人静一静,这只是主人给她的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是啊,对它来说不过是随意施舍的一个小小的教训,却已经让她翻天覆地,整个世界都轰然倒塌了。   她颤着手掏出怀中皱巴巴的这张纸,上面飘逸的字体变得狰狞猥琐起来……在她眼前疯狂舞动着,犹如那个人比魔鬼还要可怕的面孔……   “相思……”痛,她没办法开口说话了,声音已经被扯坏了,或许,会成为一个哑巴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脏了,脏了,她想。太脏了,不能要了。全毁了,全没了。   这张纸,在她手中化为灰烬。   当他找到木仙的时候,木仙在一簇汹涌的瀑布下立着,衣衫褪却,水草般墨黑的长发紧贴在光滑白皙的肌肤上。   她眼睛红肿得利害,像是被瀑布冲刷出来的,唇色苍白得可怕。浑身上下,已经被瀑布击打得冰冷无知觉了。   感受到木仙绝望的心,他微微蹙眉,缓缓踏入水中。他身上有一层浅浅的金光,瀑布湍急的水流遇到他自动避让开来。   他从背后环住木仙,金光延续至木仙身上,一轮光圈笼罩在二人轮廓之外,木仙的身体,冰凉得像一具尸体,反倒衬得他体温有些温暖了。   “月牙……”她唇微启,但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他能感觉到她的呼唤。他低下头,下巴紧紧抵着木仙的头顶,将怀中的她拥紧了。   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语,“记住现在的感觉,这才是真实的。”他轻轻吻着她……   他的脸,从她的耳旁,移至她眼前。   看见她眼中的诧异,他伸出一只手轻抚上她苍白的脸庞:“以后,月牙会一直守在木仙身边了。”   他怀抱起木仙,走入瀑布当中,瀑布的水帘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开来。   身下忽然出现一张洁白而柔软的床,氤氲着浅淡的花香。这张床,极为洁白,洁白得像空中的云那般一尘不染;极为柔软,柔软得像是陷入了世上最温柔的白棉花中;极为芬芳,芬芳得像是置身于无垠的花海……种种种种,都提醒着她,这不是石室中那张硬梆梆的黑漆漆的石床……而且,也没有那股恶心得让人窒息的味道,而是月牙,只属于月牙身上的一股冷香。   “木仙……木仙……”他柔柔地唤了一声又一声,过了许久,她的思绪才渐渐归来,怔怔望着他美如画的容颜。   “师祖……”她开口,却喊不出声音了。   “我是月牙。”他微笑,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脖间,顿时喉咙一片清凉舒适。   “月牙……”她终于喊出了声,音质一如之前般清丽。   “嗯。”他应着。   “我……”木仙未语泪先流。   “嘘,月牙在……”他低低唤着,温柔的吻落在她眼角,吻干她的泪,她泪如泉涌,他的声音轻柔蛊惑,“木仙,闭上眼睛,记住你现在的感觉,这才是真的。”   他轻柔的吻落在她额间,眉心,鼻翼,唇角……他吻着她的鬓发,轻咬着她的耳垂,徐徐往下,啃咬着她白皙的脖颈……渐渐地,一种轻柔又舒适的感觉,像是带她漫步上了云端。   感觉到腰间一松,木仙猛地睁开眼,像从恶梦中惊醒一般,刚沉静下来的心跳又快速地跳动了起来……   他绝美的容颜近在眼前,温柔的吻落在她眼睛上,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   “木仙……”他低喃。   木仙紧闭了眼,伸出手想抓住身下的床单,却只抓到柔软的,像婴儿肌肤般嫩滑的花瓣……满满的,身下全铺满了……   他轻轻褪去木仙身上的衣裳,吻着她清瘦的锁骨,光滑的肩头……她的胸,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他一一轻吻而过,眸中不带任何欲望,只有无尽的温柔。像是一位举世闻名的玉匠,精心雕琢着一块上古的美玉;像一位战无不胜的将军,倾心擦拭着一柄绝世的宝剑;像那颗孤独的行星上小王子,用心呵护着他唯一的一朵、天下无双的玫瑰花儿……   木仙哭得利害,他加重了他的吻,一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极为珍重地抚遍了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以至于木仙在未来每个漆黑的夜晚中,都能看到黑暗中有一片轻柔的月光,他的轻喃仿佛就如今日般近在耳边:“木仙,记住现在的感觉……”他的手,抚遍她全身的那种真实的触觉,他的吻,像蝴蝶般落遍她每一寸肌肤的温柔的触感。   木仙的眼泪不断,他埋在她脖间,清柔而平静的呼吸匀洒在她发间,氤氲不散。他注视着她,她睁开双目,从泪眼的朦胧中看到他清静的双眸,又沉沉闭上……   她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柔软与温暖,蜷缩在他怀中。   双月宫中偌大的白床之上,轻纱白缦下,一女子的墨发铺满纯白色的枕巾,洁白的软被下有着微微起伏的气息……   一只泡泡从窗口飞了进来,真是累死它了,它可从来没有跑过这么高的地,这里好像是……它上下前后转了几圈……天啊!无无峰?!惨了惨了,它可是寻着木仙的气息来的,不曾想竟误入了师祖的无无峰!   奇怪,它怎么直接就进来了?也没有结界拦它?   “师……”清脆的童音就此打住,一根修长的素指轻放在唇边。   明月已经高悬,白十诺从树下走出来,他衣肩处已经沾染了不少夜露。   他抱着希望等了又等,仍不见木仙前来,她,是忘了吗?以她的性格,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他想离开去找她,又怕他走的时候正好她赶了过来,施法术探寻过几次,皆寻不到木仙的气息,莫不是她又去了什么隐匿气息之地?   久等不来后,他又请了一只泡泡去找寻木仙,泡泡虽然法力低微,但寻人气极强,而泡泡至今未归……莫不是,木仙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了?   不行,他还是亲自去找一下吧。   他掏出金笔,在树干上布下留言,又在树底设了一个结界。此处较为寂静,最近山中不太平,若是木仙来了,可先入结界等他,这样他也放心。   孰料刚踏上金笔,便见泡泡飞快地滚了过来:“木仙在睡觉,不方便来。”   泡泡说完,未等他多问,很快就破开了,它才不敢说木仙躺在师祖床上!说出去谁信啊!   白十诺微微皱眉,原来是睡着了……只怕是她那里又临时有事吧,难怪乎察觉不到她的气息。不由得又想起了她不同常人的魂魄,那日,师祖说他自有分寸……师祖竟然这么说了,那他也就放心了。   此时虽然心中微有遗憾……但是,不怕,他还有时间,来日漫长。这么想着,心中又觉安定了不少,他微微一笑,袖袍一挥将留言与结界抹去。   一束盛开的鲜花正静躺在树洞中保鲜,手心精致的琉璃盒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皎洁的银戒,在月光下闪着圣洁的光芒。   他嘴角泛起温柔的笑,这枚银戒,是紧箍圈的样式,简洁优雅,她应当是喜欢罢。   娘说,求婚要单膝下跪,双膝下跪是上坟,让他别做错了。他浅笑,今日来不及,明日也可。   可惜此时的他还不知道,以后来不及了,漫漫千年都来不及了。   一个极为漫长难熬的夜晚,木仙惊醒了数十次……但每次,他都在,温暖的怀抱,结实的胸膛,像是有着无边的安全感,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惝恍迷离中闭目睡去。   凌晨了,木仙醒来,在梦中她哭得利害,醒来仍是哭得利害。   他一遍又一遍地不厌其烦地拭去她眼角的泪。   太恶心了,脏,她恨不得扒掉自己身上这层皮,三层皮,不,把肉一点点削下来,凌迟,将自己一片片地凌迟,因为,实在是,太恶心了。当最后,只剩最后森森白骨,用她的血腥洗尽这凄凄白骨,可以吗?这样,会干净一些吗?   “木仙……”他唤回她。   “师祖……”   他吻落下,封住她的唇,轻咬了一下,眉目带笑:“月牙。”见她终于止住了泪,又道,“若再想不开,我便抹掉你的记忆。”   “不!”她摇头,心中惶恐,若是被抹掉了,它一定会让她重新记起来,或者重新经历一次。若是重新记起来,不就和重新经历一次差不多吗?这叫她怎么能承受住。   “木仙,你记住,那个人和你,不在同一个时空。”他柔和而坚定的声音回响在她耳畔。   “不在……同一时空……”她喃喃地,不断重复着,像是在确认着什么,如果说这句话是一剂解药,那她一定是将这剂解药含在口中细细咀嚼了一遍又一遍,榨尽它的每一滴,品尽它的每一味,但仍是舍不得吞咽下。   幻象,万物皆是幻象。但是,这个植入她脑中的幻象,却是那么真实,那么□□裸,那么血淋淋。千年万物,不过皆是梵天的一场梦。所有的所有,皆是幻象;那原有的幻象,又算是什么……何谓真实?   月牙,他也会是幻象吗?   月牙浅笑:“是也不是。”他吻住了她,让她无法再往下思索。   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慢慢探入她口中,唇齿相融,他的舌尖轻触她的柔软,与她缠绵在了一起,缱绻着缱绻着……   最后,他轻抹过她的红唇,低语道:“不许再想他了。”   她别过脸:“月牙,不要再知我心中所想了。”   “不可以。”他低低道,这是他的回答。   木仙起身,身上却是宽松地套着他的一套中衣。他身量极高,中衣穿在木仙身上已长至膝盖,就像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一般。   木仙来到落地镜前,盯着镜中的自己,其实她,也从未看清过自己的脸。   他出现在她背后,手中幻出一把白玉月梳,轻轻帮她梳理着长发,将整齐的长发全部拨至肩后,她听话得像一个乖巧的扯线木偶。他穿着一身雪白色的白袍,披散着长长的银发,犹如雪中走来的一般,冰肌雪肤。这般仙人,为什么偏偏喜欢上她呢?   他嘴角泛起一弧浅笑,轻吻着她光滑的发:“因为你是木仙。”   木仙垂眸,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应当是不快乐的吧。脖颈两边,皆是深浅红粉的吻痕,一路向下……   他手指轻滑过每一个吻痕:“都是我留下的,木仙,要记住我。”他靠近她耳边低声诱惑道,“木仙全身上下,我都吻遍了。”   对上他的眸子,静淡若水,这般沉静的眸子,怕是经历千年才能修成的吧,她冷道:“师祖真是,为老不尊。”   他悠然颔首,同平日在众弟子面前那般镇定无异:“只对木仙。”   窗外,红日初出,他轻轻拥着她。木仙面色沉静,是否心如死水呢,她也不知道了,她不想去感受自己的心了。   他眸子暗了一下,她又想他了,但是没关系,他会等,直到她心中无他,再爱上他,他有上千年的时间。   “他昨夜就已经回去了。放心。”他说道,“木仙想吃什么?”   “我要回去了。”木仙道,一夜未归,不知白星子她们会如何。      ☆、木仙与和清仙子   “天啊!昨晚木仙君没回来吗?”明明揉了揉惺松的眼,怎么木仙床上是空的。   “真的吗?”石相思也起了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不免有些担忧。   白星子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笑道:“没事啦,我知道她去哪了。”   “去哪了?”二人齐问。   “我不告诉你们。”白星子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大早睡醒,心情真是好啊!看来她很快就要有个大嫂了哦,而且是她最喜欢的木仙来当她大嫂!   白星子磨蹭得很,最后一个出门,出了门又发现落了东西,返回来时一推开门就看到木仙偷偷摸摸地从窗口爬了进来。   “木仙!”白星子叫道,吓得木仙从窗台滚下床,“好你个木仙,彻夜不归,该不会就等我们出去才跑回来吧。”   “不是。”木仙面无表情,开始收拾东西。   “木仙?”白星子跑过来,木仙垂下头,今日的木仙,好像有点不一样,像是躲躲闪闪的,木仙何曾这般过。昨晚,她和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我没事。”木仙抬了一下头。   “木仙你……”白星子手疾眼快撩了下她的头发,“啊!你……”她忙捂嘴偷笑,“看不出,我大哥这么热情哈!”   “别胡说!”木仙正色瞪她一眼,白星子笑得都能让人看见她的扁桃体了。   “哦哦,对不起。”白星子只当木仙害羞得紧,又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她,但木仙好像有些生气了,感觉有点不对劲……“木仙,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哈!”   木仙皱眉,月牙真是腹黑,她施了几次法术也无法去掉身上这些吻痕。发生了这些,她也没办法继续呆在这里了,她不能面对白星子了,也不能面对,他了……木仙哀叹,此生她都在不断地卷铺盖走人,不知何时才能安定下来。   白星子出去后一关上门,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奇怪。对了!木仙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平时不是要睡到中午的吗?   白星子有些后知后觉,哦,可能木仙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吧,她也懒得去想了。   岂料,刚出谷就在谷口遇到了白十诺,白星子神秘兮兮将他拉到一旁问道:“大哥,昨晚没闹出人命吧?”   “什么意思?”白十诺不明。   白星子捂嘴笑道,一副“大哥你继续装傻”的模样:“你们可是在外面呆了一整晚,你是不是刚刚才送完木仙回来?”她又嘟嘟嘴,她和木北离最多也就摸上不摸下,从来没有彻夜不归过,“大哥你还老爱说什么‘发乎情止乎礼’,这下被我抓到了吧!”又看了一眼大哥光洁的脖颈,“大哥你是不是把自己脖子上的草莓给抹掉了呀?木仙的可没……”   后面白星子再说的,白十诺有些听不进去……他好一会儿才理解了她前面说的……木仙整晚未归吗?果然,他昨晚一夜不曾安宁,木仙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要去你寝室。”白十诺拉起白星子便飞往惊蛰居,“你寝室其他人还在吗?”   “不……不在啊,只有木仙。大哥你怎么了?”大哥神色怎么这么严谨。   “木仙!”白星子刚推开门,便见木仙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像个圣诞老人一样准备爬窗走,“木仙你干嘛?”   看到她身后的白十诺,木仙怔了一下,立刻像老鼠见了猫般拨腿就跑,白十诺也怔了一下,紧接着直接闯入,追了上去。   白星子傻傻愣在原地,这是什么情况?   白十诺很快追上了她:“木仙,你昨晚去哪了?”   木仙挣脱开他的手,垂首不说话,她怕,她怕白十诺看见。   一阵风吹来,扬起她的发,她的躲闪没有一丝作用。   一朵朵的吻痕刺痛了他的眼,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从小到大在娘的脖间见得多了,小时候问娘怎么了,娘笑着说是被一只大蚊子咬了……   现在,他多希望娘说的这个是真的,只是被蚊子咬的。   发生了什么事呢?他不能问,若是木仙愿意,她会说的不是吗?   他微笑:“木仙,昨晚,你没有来。今天,你会来吗?”   “不会,我已经迟到了。”   “迟到,总比不来的好。”   木仙摇头,强忍着心中的痛,她如何配得起他。他就像这清晨的阳光,这般坦荡存于天地间,她怎么能成为那阳光中飞舞着的尘埃脏了他。   “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保护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往前走了两步,欲拥住她,木仙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他的拥抱。   他敞开的手停在空中,没有动,只是轻声道:“木仙,我还欠你一个吻。”   木仙摇头。摇头是什么意思呢?是不要了,不用了,还是算了?   白十诺仍是微笑,一掀长袍,单膝跪下,几乎是同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盒,盒子像水晶蝴蝶般展开羽翼,当中的物什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目得让她忍不住闭上了眼。   他认真地仰望着她:“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微笑,完美的侧颜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边,一双期望的凤眸,不能再真诚了。   木仙眼睁睁看着他,若是,若是她来得及赴昨日之约,她愿意,不能再愿意了。可是,今天不行了。   往一杯墨水中加一滴清水,它仍是黑的;若是往一杯清水中加一滴墨水,它就脏了。   “我不愿意。”她转身就走,离去的脚步如同说出来的话这般坚决,徒留他一袭蓝袍单膝跪于天地间,有风吹来,更添落寞。   对不起,白十诺,我真的不是故意伤害你的,只是,我真的真的配不起你。   或许,感情并无相不相配,只有嫌不嫌弃。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可是我嫌弃自己。我嫌弃我自己的脏,我嫌弃我自己的过去,我嫌弃我心中的暗。你太明亮了,你的光照耀得我无地自容。   ————————————————   “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木北离的头都快被他抓成稻草窝了,木仙在他这里躲了好几天,白星子那里他都快瞒不住了,他不想骗她。   “又与你何干。”木仙淡淡道。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喝醉。   怪神仙的神仙醉,粗烈中带着一股诱人的香醇,让人欲罢不能。她不过喝了一小杯,就醉了两天,醒来后她还以为这个世界不过只是她的一场梦。或许,还真的只是一场梦吧,只是她的梦还未醒。她仍是梦中人,还在梦中。她在梦中,又做了一场梦。   她怕醒过来,又怕她醒得太迟了。   她回不去了,一直不能回去。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点担心,如果她在那个世界一直长睡不醒,菜婆会不会把她当成死人装进棺材里?她的担心自是有来由的,因为柴房那里真的摆放着一口棺材,是菜婆为自己准备的。   而且就算她还有呼吸,可若是一直没人给她喂食,只怕也会活活饿死……   木仙扪心自问:她对那个世界还有眷恋吗?她不知道。她已经做好随时死去的准备,毕竟,人随时都可能会死的不是吗?   世上每天发生那么多的意外,意外皆是意料之外,没有谁能意料到自己的死亡。所以她的邮箱里都存了几封定期发送的遗书,每隔数个月她便更改一次时间。如果半年内没登陆上,邮箱就会自动发送邮件出去,到时后事都会有人处理了。   邮件的开头,也是很正常的:当你收到这封Email的时候,我已经死了……支付宝账号:XXXX,密码:XXXX;□□1:爱存不存□□XXXXX,密码:XXXXX……骨灰盒要滑盖的不要翻盖的,还要摔不破的那种……好了,就这样,忽念。   在那个世界,她早已无牵无挂,连后事也交待好了,自然可以走得心安理得。   那么问题来了,那她就这样一直留在这个世界吗?这个世界,似乎比那个世界要美好一些。若能一直留在这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可是,她怕,她怕有一天睡着后,会在那个世界醒来,醒来后一片黑暗。她不是个怕黑的人,来自黑暗的人,怎么可能会惧怕黑暗呢?   她只是担心等收到她邮件的人赶来了,他们打开棺材准备火葬,却发现棺材盖下满是她挣扎的痕迹,她的指甲都已经挖没了。   正瞎想着,木北离忽然伸出手在她眉心揉了揉:“姐,别皱眉了。”又笑道,“姐姐皱眉也好看,西子捧心也没有姐姐好看。”   “木北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姐姐那怎么办?”木仙忽然问道。   木北离好看的笑僵在脸上,好一会儿后才问道:“你真的,不是我姐姐吗?”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木北离不敢问。木仙可以不是他姐姐,不是就不是,但是……爹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他那样做。   “或许,不是吧。”木仙眼睛望向远处连绵的山峰,淡然道,“是有什么关系,不是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不同吗?”是或不是,她都还是木仙,但木仙是谁呢?   木北离抿唇,坚定道:“没什么不同,不管你是不是我姐姐,我都会把你当成我姐姐。”   木仙笑,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木北离不悦,还未回嘴,又听木仙道:“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呢?或者,一直沉睡不醒。又或者,醒了过来,但我已经不是我了……”   “什么意思?”木北离想了想,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木仙望着远方的眼睛像是忽然有了方向一样,她忽地站了起来:“和清,她是和清!”她终于想起来了,那日,在龙窟洞前,她说她叫和清,她叫和清。   “和清?和清是谁?”木北离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别跟来!”木仙说着,便跑开了。   “姐!”木北离跟了几步,却没有继续追她,喃喃自语,“和清?和清是什么人?”   “和清仙子。”身后忽然响起怪神仙难得正经的声音。   “和清仙子?她是神仙?”   “半神半仙。”怪神仙道,脸色有着不同往日的认真,低喃自语道,“原来,原来传说他握有和清仙子的碎魂,这是真的……”   “老头子,你说什么?”木北离倾耳,想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你没发现,她睡着后魂魄很轻吗?”   木北离仔细想了想,确实,木仙睡着后,魂魄轻得不像话。他觉得有些奇怪,却没有深究过。   “她睡着后,魂魄比孤魂野鬼还轻。”怪神仙皱眉,声音又小了下来,“和清,原来是和清仙子。”   “老头子!你话不能说清楚吗?”木北离急得脚都快跳起来了,话说一半,听得他抓心挠肺的,“和清仙子是谁?哪来一个半神半仙的东西?”老头子不是说过七百年前就已经神隐了吗?   “我呸!”怪神仙立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瓜,“你个臭小子!别乱说话!小心,小心被他听到了。”怪神仙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警惕望了望周围,木北离第一次在怪神仙脸上看到惶恐的神情,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老头子,居然也有害怕的人?   怪神仙摇摇头,摆摆手走开:“唉!”想必师祖早已知晓。   “老头子,你把话说清楚!”木北离扯住他的袍子,“和清仙子是谁?她是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不是我姐姐了?你是不是偷看过我的信!”   “我呸!”怪神仙一把甩开他,“我要是偷看过你的信,我……我……我就天诛地灭!”怪神仙指天发誓,他才没偷看,那封信是花不落偷看的。这小子,刚来时整天一声不吭,一封信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花不落怎么可能不去偷看。   “那你告诉我和清仙子是什么人?”木北离还不知道他的信早就被花不落看过。   “唉!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唉!我不造怎么说!”怪神仙抬脚又想走。   “老头子不说是吧?”木北离松开他,威胁道,“那我去问叶八公!”老头子知道的事,叶八公估计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   “你!你!你个臭小子!”怪神仙脚下已经踏云,摞下狠话,“有本事你就去问!”   “谁怕谁!”木北离拾起地上的藤条便施起飞行术去了长筒屋。   叶八公正静静倚在长筒屋窗边,他生得瘦长,白发也有些稀疏,留着两撇八字胡,虽然年纪看起来很大了,却没有生得一副和蔼慈祥的模样,反而让人乍一看,便觉得他像个脾气怪异的孤寡老头。不过也是,他孤身一人,已经许多许多年了。   他窗前,摆着一棵石上花,说是花吧,它却是从石头里开出来的,说是石头吧,但石头上又开出了花。石上花,生得有点像白色的牡丹花,但却是花中无心,颜色极其洁白,洁白到有些刺目,人只能看一小会儿,然后就得移开眼了,不然眼睛刺痛得叫人难受,就好像你无法盯着阳光一直看一样。   可是叶八公便是这样,直直地盯着这棵花,不知已经盯了多少年了,也许几十年,也许上百年,但这花却一直不结果。他,是在等它结果吗?还是在等它凋谢?   他呆滞的脸忽然动了动,一个人傻笑了起来,木北离仔细一听,原来是隔壁的巫婆婆又在训药奴了。   木北离挠挠头,这叶八公和巫婆婆,和老头子三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三角恋关系?有时老头子喝醉后,也会说说百年前的事,他年长叶八公和巫婆婆几十岁,这二人,似乎是他带大的,只是后来三人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局面呢?像是老死不相往来。   正寻思间,忽然一枚铜片急速飞射而来,他连忙侧身闪开,铜片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叶八公枯瘦的手中。   叶八公看他一眼,嘴角鄙视地撅起,不说话,仍是椅在窗边。这个位置,是离巫婆婆最近的地方了,倚触到的墙面皆被他蹭磨得十分光滑,恍惚印出一个瘦残的侧影。      ☆、爱情亲像一阵风   “哎!我问你个问题!”木北离跳了过去。   叶八公没理他。   木北离也不管他:“我问你啊!你可知¥…@#¥%…#……”木北离觉得不对劲,“你可知**%&%……&……”结果,说了半天,居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哧!”叶八公不苟言笑的脸难得出现了隐约的笑讽,“你身为他的弟子还不知道么?他给你施了封口术。”他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说话了,还是声音本来便是如此。   木北离咬牙切齿,拿起窗台上的碳笔便想写字,可是写出来的字却是七横八竖,古怪如同上古天书。   “没用的,师兄这个封口咒只有师祖才能解开。”叶八公冷眼说道,论法术,师兄自然比不上师祖,但论巫术,只怕天宫中也找不出一个比师兄还利害的。可惜了,听说这木北离不爱学巫术。   最后,木北离只能愤愤不平地离开了。   另一边,木仙其实并无跑远,只是跑到河边,未待她开口,腰上的月牙便幻化为人形,一袭白袍立在她面前。   “你知道的是吧?你一直都知道。”木仙问道,“你愿意说吗?”他什么都知道,他自然会知道和清仙子是什么人。   他绝美的脸上仍是淡漠,侧过身子,注视着清澈河面上的皎皎倒影。   一会儿后,他才开口,哪怕是白日晴天,也是声如冷月:“我直到如今,方才明白。”和清,原来是和清仙子,如此,天劫之事,伏龙谷之事,以及木仙魂魄之事,许多事情便都能说通了。原来,他是冲他而来啊。   但是,又似乎有些不对的地方,为何是她?有可能是木仙,却不应当是木仙。   “那你说。”   他侧目看她一眼,眸中仍是一片冷清:“容我想想。”   “你要撒谎吗?如果是,那便不用说了。”说谎也是要打草稿的吧,得润色修饰一下,谎言才会像谎言。   他轻轻摇头,道:“我还需要时间确认下。”   面对她的怀疑,他仍是淡淡的,伸出手轻拂开她被风吹乱的发,冰凉的指尖轻滑过她脸庞。   他的手指微顿,仍是继续接下来的动作。   木仙察觉到不对,一侧过头,便看到那熟悉的蓝色身影孤独立在一棵新死的老树旁。   空气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木仙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暂停了跳动。   好一会儿,木仙回过神来,心中第一个想法是我要逃吗?但几乎不容她思索,便有了回答:不,我不逃。   她手指动了动,月牙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她向他走去,在她迈起步子前,他已然朝她走了过来。   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可脚步却是越来越慢。   距他约有一米的距离,木仙停了下来,他仍是朝前迈出了一步。   他的眸子,很是复杂。他多希望,他刚刚是看错了,但是,他欺骗不了自己。是师祖,吻她的那个人,是师祖吗?   师祖,一定能感受到他来了吧,可是,他仍是那般亲密地对她,似在宣誓着木仙是他的,为何,为何是师祖。苍生万物,他都可以与之争取,但独独师祖……独独师祖……   若是师祖,那便不可能是他强迫木仙的吧。   可是,他还是想听木仙一个回答。又怕她回答。   “木仙……”他终是开了口,却不知如何往下说。   “嗯。”   他喉结动了动,说出来的话却是失了底气:“小星,很记挂你。”几日没见木仙,她生怕木仙出了什么事。   “嗯。”   二人竟是相对无言。   “你还好么?”久久后,他才艰难问道,“若是,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不管是谁欺负你,我都会保护你。”但是,可能吗?师祖,不可能会欺负她。那是……她心悦于师祖么?   木仙淡淡一笑:“I’am fine,thanks.”   他皱眉。   木仙浅浅一笑,说道:“真的很好,谢谢,我希望,你也很好。”木仙笑着,还想说什么,未说出口,他已经上前一步紧紧拥住了她,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肺中的空气,木仙一下子窒息住。   这样一个拥抱,得耗费他多大的勇气?一个深谙儒家之道的谦谦君子,如何能在晴天白日下做出这般失礼的行为。   这让木仙想落泪,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木仙觉得自己的双手已是千斤般重,曾几何时,她甚至可以主动去拥抱他,可是现在,她已经失去去回抱他的勇气了。   她不能眷念,不能眷念他的怀抱,不能眷念他的温暖,不像她做出来的:她挣扎开了他。   “对不起,我已经不贞洁了。”这是木仙的声音。话语一出,她忽然觉得眼泪要掉了,怎么会,她一向不是个爱掉泪的人。   她忙睁大眼睛抬头看天空,这明亮晴朗的天空呀,覆盖着万物。但天空下的万物,又岂都会是在朗朗晴空的照耀之下?   她的一生,从一开始就是在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了。   “你喜欢我吗?喜欢过我吗?”白十诺直视着她,他不善言谈,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出现的一闪而过的哪怕是一丝半缕的情意。   “当然喜欢啦。”木仙笑出声,上前踮起脚尖拥住了他的脖子,轻轻蹭着他的侧脸,“我喜欢十诺师兄。”说完,很快就松开了他,继续道,“就像我喜欢木北离,喜欢白星子,喜欢小叶子,喜欢……”   未待木仙说完,他又再次拥住了她,坚定道:“可是我对你的喜欢,不是对小星的喜欢,我心悦于你,心爱于你,我想与你,天长地久。我想娶你,做我的妻。我、我、你知我不善言辞,我会用行动证明。”他松开她,极其珍重执起她的手,“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在他话还没说完的时候,问题还没问完的时候,在他说到“你愿意”的时候,木仙已经毫不犹豫地收回了手,用摇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为什么……”他很愚蠢地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因为……”木仙脑间一时闪过千万种理由,但都一一否决了,说他生得太好看了,可是师祖更好看;若说她配不起他,可是师祖她不是更加配不起吗?若真要挑出他的问题,只怕每一个师祖都较之过甚,“因为”了许久,木仙终于极其自然地道出一句话:“海绵吸满水后,纵然海水从上面流过,再也不能渗入一星半滴。”   话未落音,木仙便看到他一双平日里比漫天星辰还要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去,像是失掉了所有的光。他眸中的暗,极大刺痛了木仙的心,木仙不忍再看:“怪我咯。”   她转身即走。   白十诺垂首,没有人能看清他的面容。曾经何等意气风发的一个男子,此时身影却落寞如同一个什么都没有了的失意人。他静静地立了许久许久,直到满天星辰缀满了星空,他才如同像倾倒的沙丘一般,颓然倒坐在草地之上,寂静若雕塑。   “月牙,”她轻轻问,“可以给我一双不流泪的眼睛吗?”   月牙的手指轻轻划过她极美的眼睛:“眼睛,可以用来流泪,也可以用来笑。”在月光下,她美得惊心动魄,媚骨天成。可是,不应该是她。   很快,她的媚力便被她的歌声打破了:   爱情,亲像一阵风   来无影,去无踪   乎我笑容,乎我悲伤   乎我怨叹在心中   害我将、将、将   油门来催尽磅   也是追、追、追   袂着伊的影踪   是我愚,是我空   ……   唱完了一曲儿,木仙心情倒是愉快了许多,便自顾自回了儒风谷。   木仙悄悄地从窗子爬了进来,谁知一沾床白星子便动了动,紧接着,便出现了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木仙?”白星子小声喊道。   “嘘!”木仙食指轻放在嘴边,忽见石相思翻了翻身,又沉沉睡去。她特意挑了个深睡眠时间回来,谁知白星子还没睡着。   白星子拉着她赤着脚便跑出了窗外:“木仙这几天你去哪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后面她想想,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大哥,以大哥的性子,若不是有意外,应该不会和木仙在外面呆一整夜,更不可能会……会对木仙……那般。那是……谁?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占她大嫂的便宜?   “我……就在七星谷啊。”木仙笑得有几分疲惫。   “你真的在七星谷!”白星子气得牙痒痒的,“我就知道木北离这个混蛋骗我!”   木仙忽然觉得自己不小心坑了弟,又慢条斯理道:“我躲在七星谷,他也不知道。”   “哦。”白星子有些怀疑,以木北离的灵力,怎么会感受不到木仙呢,但她没时间去纠结这个,又问,“那你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不想说。”木仙打了个呵欠,“我想睡觉了。”   “哦哦。可是……”白星子仍想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你今晚,怎么还没睡着呢?”   木仙低眸:“不知道。我困了。”   她,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回不去了。在原来的世界,也就那样,她真的无所谓也无所畏。但是在这里,她害怕。因为已经得到了一些珍贵的东西,所以她害怕会失去。她更害怕,某一天自己睡着后,就再也醒不来了,甚至来不及和他们说再见。   它,究竟是想怎样?   不行了,她无法脱身了,已经太迟了。她一直都知道的,当魔鬼请你跳舞,你只能等音乐结束。   木仙觉得疲惫得利害,像是失掉了一些精力,说出来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我真的好困。”木仙又觉得,不像是平日里犯困的感觉。   木仙正想爬回去,却是有些力不从心,昏昏沉沉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地袭来,她忽地闭上了眼睛。   “唉!木仙!”白星子忙扶住了她,“才刚说着,就睡着了。唉!”白星子忙将木仙扛回房间,安顿好她后,自己才回床睡觉。一触到床,便沉沉睡着了。   几时是同时,一位雪色的白袍人出现在木仙床边,他比白色的月光还要洁白。可是寝室其余三人,却是沉沉睡着,没有一丝醒来的迹象。   木仙被一双无形的手托浮至空中,似乎也是睡得十分深沉。很快,木仙柔软的身体便飘至他怀中,二人化作一点光华,消失不见。   木仙躺在双月宫柔软的白床之上,睡得平静,像死。   他静静于一侧双盘打坐,吸收着晒进来的月光,如同一尊绝佳的白玉雕像。   此时,寂静如上古时期,忽地,他睁开了满是光华的一双眸子。   果然,他终于来了。   他起身,看着床上的木仙,她的唇色仍是有些苍白。他伸出左手,修长的手指自袖袍下伸出,肤色白得如同身上的雪袍,指尖轻点在她眉心,往她额间再注入了一股金色的灵力。   七星谷中,怪神仙立在石屋之顶,面色严谨。   他来了,虽然没有闯破结界,但是却悄悄渗入了。这股黑色的邪气,直冲无无峰。   他有些担心师祖,师祖灵力尚未全然复原,只怕如今不是他的对手。寻思间,已经踏云飞上了无无峰。   许是过于心急,并无注意到身后敛了气息浅浅跟随的木北离。   白十诺负手立于寂静谷巅,忽而有一抹黑影自明月前掠过,未待他细看便消失不见,是眼花了吗?可是,紧接着,又有一道人影掠过。   这下他看清了,有人。   在山上能施起这般飞行术的,他第一个便想到了不落君,可是不落君仍在闭关中,会是谁呢?   何况,半夜三更,如此仓促,只怕心中有鬼,白十诺即刻踏上金笔紧紧追上。   双月宫中。   他优雅收回手,窗外已有一道消瘦的人影立在明月前了。   “月华上仙,这般自信。”他开口,侧面的轮廓在月光前愈加明显。   “你总会来的。”他淡淡开口,雪色宽广袖袍在木仙上空拂过,很快木仙便被一层金光笼罩住。   “想必你已猜到本座所为何事,不如,你自愿交予本座,本座可答应你两个条件,如何?”他虽开口,身子却是一动不动,连山上的冷风似乎也吹不动他的衣袂,只能看到其唇上下张合。   “你本无心颠覆三生六界。”   他微微侧过头来:“莫非你情愿为了一个木仙,让三生六界动荡?”   “死水寂然,动荡一下何妨。”   “呵!”他冷嘲一笑,从怀中掏出巴掌般大小的玉净瓶,瓶身虽是皎洁的玉色,但却又像是透明的,能看到瓶中有一点蓝色的微光在闪烁着,“与你交换如何?”   他看了一眼,原来竟是让他得了,却仍是淡淡道:“不换。”   “本座毁了它。”   “你不会。”   他哈哈大笑:“本座确实不会!” 语毕,眸中已露出杀意。既然他不愿交出,那就就别怪他强取了。他为了救白十诺,消耗了半生修为强行渡他修成半仙。此时的他,又岂会是他的对手?      ☆、又到脑洞大开时   他终于转过来面对着他,因为背对着月光,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他血红色的长发在月亮前张狂乱舞,不过一个眨眼的瞬间,他已瞬移至他面前,一只魔手极速扑向他心口。   可是,却扑了个空,他已瞬然消失在他眼前。   回头一看,他一袭白袍立在明月前,明月在他身后,竟失了光华。   他嘴角嘲讽一笑,他仍是寂静如月。   二人一动不动,皆已元神出窍。须臾间,二人已御风飞出数千万里,过了数千百招。   几乎是同时,二人元神归位,紧接着!又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对击了一掌,又迅速分开,快到在旁人看来,二人根本不曾动过。   这一掌,已定了胜负。   可是,未待他上前,他便觉察到了一波轻微的震动,这是……   他眸子微敛,随即化作一团火光,熄灭不见。   “师祖!”怪神仙连忙奔来,只见师祖轻拭掉唇边的一丝血迹,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怪神仙皱眉:“师祖最好,闭关修养一阵。”   “无碍。”他负手而立,面色从容,“二位何不进来。”   语毕,便见木北离与白十诺二人从窗外跃了进来,皆沉默着,没有多做解释。   怪神仙道:“刚刚是不落出关了?”   “嗯。”他微微颔首。   “师兄出关了?”木北离上前几步惊喜问道。   “你个小兔崽子!居然敢跟踪我!”怪神仙又是披头盖脸一顿打,打得木北离连连后退:“别打了!”   待怪神仙打累收手后,二人定神一看,师祖已经不见了,而白十诺,却是双眼直直地往师祖床榻走去,木北离寻着他的眼睛望去,床榻上平躺着一个人,那是……姐姐!   木北离忙奔了过去,可惜连床还未触到,便被一股金光反弹开来,连连后退五六步方才稳住身子。   “姐!”木北离大声叫唤,但姐姐,似乎睡得很沉。再看一眼旁边的白十诺,他只是静静望着她,一双眸子……似有千言万语般。   “老头子,怎么回事!”   怪神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怀抱着双手,碎碎念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思绪,而后将当年诛魔阵之战缓缓道来。当时众仙皆以为和清仙子在诛魔众中消亡,可惜他们都忘了,和清仙子父是神人,母是仙子,她本身便是半神半仙,许是因此,其魂魄并无全然消散,反而是被无比拾得一魄。   “那刚刚那个人,就是魔君无比?”木北离问道。刚刚他们一入无无峰,便感觉到了一股倾泻而出的邪气。   怪神仙点了点头。   “他来找师祖干嘛?”   “我怎么知道!”   “那……魔君无比,真的是想重振魔界吗?”白十诺问道。   怪神仙不语。   “十诺觉得,魔君无比或许本无意复兴魔界,也无心复仇。也许,他只想救那位舍身救他的仙子。”   怪神仙神色忧忡:“只有碎魂,如何能救?”   “那他要救那个什么和清仙子就去救呀,跑我们山上来做什么?”木北离问道。   怪神仙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和清仙子在诛魔阵中仅存一魄,而如今这一魄,就在木仙体内。”   “我姐体内!”木北离大惊,白十诺也吃了一惊。   “人皆有三魂七魄,木仙来到这里,虽是魂魄完全,但只有她的三魂六魄,那第七魄,是和清仙子的。她第七魄仍存于她那个世界镇守着她的身体,或许是少了自己的一魄,小姑娘才这么神经兮兮的。”   “哪个世界?”木北离听懵了。   “怪师尊,也知道。”白十诺低声问。   “那还用说!”怪神仙一脸乖张,其实,他也是在木仙留宿七星谷时才知道的,当时察觉到她魂魄有异,而后去问了师祖,才知道世间竟有这等奇事。   也不知无比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木仙的魂魄在两个世界之间游荡,但似乎,无比也有些控制不住……而当木仙魂魄回去原来的世界时,仅存的和清仙子魂魄过轻,是以无比还得强施离魂之术方才镇压得住。   “什么东西?”木北离一脸迷惘,这两人似乎在说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白十诺便将木仙的事情简单告之。   木北离一下子有些理解不了,呆了好一会儿。   “真笨!”怪神仙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随后伸出五指,“就好像一条河分叉,手心是主流,结果生衍出五条细流。我们在这食指!木仙在隔壁的中指拇指或者无名指都行!她就刚好跳到我们这条食指来了!明白不!”   “但是……为什么是我姐?”为什么要选中他姐姐?而且,如果人人都可以这样胡乱蹦跳,那不是世间都乱套了?   “木仙的到来绝非意外!”怪神仙正色道,“我想,你真正的姐姐早已被削去一魄,只余三魂六魄在体内与和清仙子共存。可是,正常魂魄不全之人,其心智难全。而和清仙子只余一魄,只怕是凡间浊气过重,导致和清仙子余魄承受不住,是以无比便让木仙上山。可是,一个傻……一个心智不全的小姑娘如何能上山,所以,无比才不知用何计收了异时空的木仙魂魄过来,许是因现在的木仙来自异时空,故而能保持神智清醒。”这是怪神仙根据目前所知的情况揣测出来的,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我姐呢?”木北离问着,声音低了下来。其实,他也能猜到一二了。   怪神仙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一个身体,灵魂只需三魂七魄便能完全,木仙来了之后,那、你姐的魂魄,便是多余的了……自然是……”他没有往下说。   木北离怔怔的,低喃:“难怪……难怪爹会那么说……”   “你爹在信中说什么了?”怪神仙问道,他本不八卦此事,但是,如果信中的内容能解开他们的一二迷惑,那他自然希望能够得知。   “我、”木北离黯然道,“我爹在信上说,她不是我姐,杀了她。”他先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等他找到他姐姐后,又告诉他这不是他姐姐,现在他明白了。可是,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怪神仙似想到了什么,却是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爹和无比做了交易,他将你姐姐换给无比,做和清仙子魂魄的傀儡。”他爹娘的事,还是不要告诉了他吧。   木北离抿紧唇,不说话了。   怪神仙眼皮直跳,怎么感觉这会儿的木北离又像幼时那般阴郁起来了,看得他心发慌,忍不住又抓了抓光滑的头顶,扯开了话题:“而且,不久前木仙换魂时误失了一魂,如今仅余二魂六魄,难得她还未痴傻。可,若是失魂落魄久了,只怕要伤了元神。无无峰是山中灵力最充沛之处,师祖将她留在此地休养,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木北离还是没说话,一脸沉静,不知他在想什么。   “请问怪师尊,如何能救和清仙子?”白十诺问道,如果无比这数百年来只是想要救和清仙子,那只要知道如何复活和清仙子,便能知道无比接下来想要做什么了。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怪神仙挠挠头,想必师祖会有法子吧。   分割君。   木仙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双月宫,床前一片空荡,有人来了,又走了,她皆不知。   做梦吗?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不变。   那——应该不是梦了。   这一觉,睡得很舒适。她真的,回不去了吗?能把她带来双月宫的人,除了月牙还有谁,她也不着急走。   正寻思间,月牙已经出现在床前。   月牙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柔,纡缓如同天上流动的星河,温柔得仿佛在诉说着床边故事一般,如果,这个故事不是那么地残忍的话,如果,她不是这个故事中的一颗棋子的话。   虽然她刚睡醒不久,但仍是觉得十分疲惫,思索起来也变得有些吃力。沉默了许久,才将自己从故事中抽离了出来,时不时问几句,月牙都很耐心地回答她的疑问。过了许久许久,她终于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木仙突然觉得有些恐惧,如果,她就这么变傻了呢?一个傻瓜,天真无忧,但她不想当一个傻瓜。   可是,在她没来之前,真正的木仙不就是个傻子吗,一个从出生时就注定被牺牲掉的棋子,那是……木北离真正的姐姐啊。这个身体本来就不是她的,她只是借用了木仙的身体,而木仙的这个身体,也不是她自己的,最终是要给和清的。   久久之后,木仙终于开口:“我要和和清共存到什么时候?我会死是吗?”   死,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其实她,和真正的木仙一样,从一开始就已经被决定好结局了。   “我在,木仙便在。”月牙淡然道。   “月牙,真的不能帮我回去吗?”她有点想远离这儿的纷纷扰扰了。   “我尚无这种通天之能。”若是他能,他也不会帮她,因为他深知,木仙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你待在双月宫中,我要去一下天宫,很快回来。”月牙轻轻帮她盖好薄被。   木仙没应,忽然一个吻轻落在她额间,木仙不由得有些别扭。   “还是你不想我走?”他躺下,撑头侧卧在她身旁。   “师祖这里有扫把吗?”   “嗯?”   木仙坐起身:“我想把师祖碎满地的节操扫一扫而已。”   他长手一捞,将木仙重新按倒在床上,覆在她身上,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   木仙也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他,木仙心中不服气,又不知他作何想法,二人便这样四目相视着,直至木仙眼皮慢慢合上。   木仙睡着后,他静静拥着她,怀中的人儿往他怀中轻轻蹭了蹭。   他嘴角泛起一个微乎其微的弧度。这般性子,实难□□,不知魂魄齐全后是否仍如现在这般。   木仙醒来后,白色的寝室空旷得她心慌。   师祖的寝室极为简洁,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就只添了一方池水,整个寝室中皆是一股冷静的仙气,窗外也是一片白茫茫的,只有云雾围绕。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寂寞吗?   窗外,笼着一层浅金色的封印,木仙试探地伸出手指,便触到了一层光滑的结界,像极有弹性的薄膜,柔软又坚韧。   木仙三两下褪去衣衫,也未挽长发,整个人慢慢地沉入池水中,久久过后,才忽地冒出来,深深喘着气。她喜欢憋气,感觉就和深呼吸一样,窒息许久,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像失而复得的心情。   若是……就这样死了呢?这个想法在她心中一闪而过。不,她不能想,不然会被月牙捕获到。   她静静地,静静地往池中心走去,像是不经意的样子,何谓自欺欺人。何谓掩耳盗铃。她没有深呼吸,而是闭目蹲了下去,蹲在池子深处。   可是她还未感到窒息,很快便被一股吸力吸了出来,一如那日被吸离开他身边一般。出了水面,她止不住地咳嗽,终是呛了几口水。   他轻抚她削瘦的背,柔柔轻拍了一下,使得她又吐出几口水,随后,宽大的袖袍将她整个身子掩在他怀中。   他将她抱置软床之上,金光拂过,她身上恢复干爽,却依旧是不着寸缕。他则静静侧躺在她身旁,撑着头看着她,从头看到脚,眸色似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一般,面色却是淡漠冷清。   木仙抱住了自己,想蜷缩起身子,他却不依了,整个人覆在木仙身上,木仙想推开他,他双手擒住木仙的手,按在她耳边,双目直直盯着她。   许久后,他才沉沉开口:“现在知道害怕了?”   木仙倔强地没有回答,心中却是在想:你是师祖你利害,我一个小小的蓝印弟子如何斗得过你。而且,师祖与她,她总感觉一个像校长,一个像小学生。不止,师祖似乎年纪也不小了吧?木仙这么一想,心中满满的鄙夷。   她干脆不再动弹,像一条死鱼一样直挺挺躺在床上,反正她胸平,又没什么看点。   察觉到她的想法,他亦是面无表情,起身后轻轻捏来一件薄被覆在她身子上。   木仙不知他心中所想,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他再没透露过自己的一点心思给木仙感受了。   ————————————   白十诺静静立在寂静谷巅,真希望,木仙能来这里。   “十诺师兄!”安咕咕的声音远远地便从身后传来,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跑到了他脚下。   他微笑,蹲下身子。   “十诺师兄,木仙回来了!在榕树下!主人叫你过去!”   白十诺有些犹豫,她,想见他吗?   安咕咕扯了扯他的长袍:“快快!”   “我……”他想说不,可是他的脚尖已经不知不觉地转向榕树的方向了。   唉,嘴上说不要,身体还是诚实的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   圣树山一片清新洁净,因为刚下过一场雨涤荡了花草树叶上的尘埃,如今空气中甚是湿润沁凉。   周围安安静静的,偶尔几声清脆的鸟啼,榕树边上立着两个娇小的青衣女子。   “木仙,给番茄你,水果要饭前吃。”白星子塞了一个番茄给木仙,一边不经意地瞄着四周,她容易么她。   木仙接过专心吃着,白星子也就坐在一边东张西望。   一会儿后,木仙幽幽道:“这个番茄好像是烂的。”   “你不是吃完了吗?”白星子看她手里的番茄吃得只剩下一个梗了。   “不吃怎么知道是烂的。”   “吃一口就知道了吧?”白星子有些怀疑看着她,木仙傻了?   “如果你仅凭一口就觉得它是烂的,那不是对它很不公平吗?”木仙信誓旦旦道,“它有一口是烂的,不代表它全部是烂的,自然要全部吃完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是烂的了?”   “嗯,知道了,全部都是烂的。”木仙安安静静的,像幼儿园里的乖孩子一样。寂静了一会儿,她又神情有些恍惚起来:“我认识一个人,她是果实主义者,只吃自然死亡的植物果实,如果你去摘下一个苹果,她会觉得你杀了一颗苹果,剥夺了苹果的生命。她甚至觉得吃蜂蜜和牛奶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   “那么夸张,虽然植物也是有感觉没错啦。”白星子嘟喃道,这也太夸张了吧,近乎病态。天啊,大哥怎么还不来!   “确实,剥夺蜜蜂辛苦酿造的蜂蜜……我有时也会赞同她的观点。不过她很有钱,才可以这般任性。像我,只能普普通通当一个奶蛋素。”   “奶蛋素是什么?”   “我……”木仙犹豫了一下,“不想说,好累。”素食分很多种,她懒得一一解释了。   “木仙你在哪里也吃素吗?”白星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嗯。”木仙觉得眼皮有些沉重起来。   “你在那里也会听到动物在吵吗?”   “不会。”   “那为什么吃素?”   “因为……”木仙低低地,“不知道呢……”木仙觉得好困,好困,她好想睡觉,可是她明明才刚睡醒没多久。   “木仙木仙!”白星子终于瞄到那抹熟悉的蓝袍了,“我突然想起我忘了点东西,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哈!”白星子立刻拨腿就跑。   木仙看着白星子跑得飞快的背影,忽然觉得有点想她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和白星子还不到这么恩爱的程度吧?还是她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   大风吹过,有点凉爽,这让她精神了不少。   她的发被风吹得狂乱飞舞,她不想理。她喜欢被风吹乱她的长发,感觉很自由自在。她知道这个画面,自己会以为长发飘逸是多么地浪漫唯美,其实在旁人看来已经被吹得像个神经病一样了。但没关系,发被风吹得越乱越好,甚至乱得遮挡住她的视线,就让她什么都看不清吧。   又一阵风飞过,树叶沙沙作响,一旁的榕树沙啦啦落下许多雨滴,就像榕树下飘过一阵雨似的。   木仙觉得很是好玩,很快跑到了榕树下,静待了一会儿,又有风吹来,榕树叶子密盛,又哗啦啦地落下一片雨,她乐得哈哈大笑,快乐深达眸底。   长发已被雨露打得半湿,她却是笑得开怀,感觉好久好久,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快乐过了。   她抓起袖子擦干睫毛上的水珠,再睁开眼,便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白十诺,她敛了笑,像一个芭蕾舞者蓦地停止了舞动,静静地望着他。   好一会儿,她才冲他露出了个笑脸:“师兄。”   他朝她走来。二人静静的。   曾几何时,他们相谈甚欢,论古道今;可如今呢,已是相顾无言,无话可说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时只道是寻常。犹记初见他时,在那一树浪漫的红枫下,那个一袭蓝袍的翩翩君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阿嚏!”木仙忙揉了揉鼻子,似是有些凉意了。   他手绕到她身后,忽然一件斗篷像变戏法似地凭空出现,轻轻落在她肩上,他温柔道:“你身子如今这般虚弱,莫再淋雨了。”   木仙低下头,一会儿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这是他送的。另一只手轻轻执起他温暖的手,将玉佩郑重地放在他手心:“师兄,总有一天,玉佩会找到合适它的主人。”   “你留着不好么?”他温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倔强的抗拒,他不想收,二人双手相执。   “好像有戏哦!”白星子和木北离趴在不远处偷瞄,从旁人看来,二人似是难舍难分。   木北离没说话,白星子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可是他却听到了。   “我们走吧。”木北离说着便抱起白星子飞走了。   “不好。”木仙开口道,声音不高不低。   “为何?”他想问,问木仙的心意。但,同样的问题问了这般多遍,连他自己都觉难堪了。   木仙没回答。   “这、玉佩,并非你想像中那般。只是、只是我赠予你的礼物,况且,这玉佩中蕴含灵力,你如今灵力日渐衰落,有它随身,小星,也会放心许多的。”他又将玉佩塞回木仙手中,“若木仙师妹觉得我打扰了你,此事,我往后不再提起便是,我、我……”他想说,以后不再打扰她,但叫他如何做得到……   “那、以后我和师兄还是好朋友吧?”木仙笑,很自然地将玉佩纳回怀中。   他微怔,未曾想木仙态度突然这般转变,若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了。   自此后,木仙白日里仍是和白星子们一起上课,只是上课上得不太勤了,因为她总是感觉很疲惫,有时站着都能睡着,而一到晚上,便得上无无峰休养灵气了。   白星子和木北离也不知她与白十诺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没有问,也不捅破那层脆弱的尴尬,四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像以前那般和谐融洽的关系。   这日下午,正好碰上寝室几人都没课,几人便聚在了饭堂小吃小喝,还不忘叫上了明朝小师弟。   “啊!”白星子忽然大叫了起来,紧接着忍不住打嗝,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边打嗝边怔怔看着手中的信。   “星子君怎么了?”石相思忙问,明明,何晚叶和明朝皆看着她,却只见她打嗝打个不停,可是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啊!”木仙忽然大叫一声蹦了起来!   这一下,将身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望着木仙。   “木仙你干嘛!”明明问道。   木仙很镇静坐下来:“白星子不打嗝了。”   “额。”好吧,白星子被木仙这么一吓确实不打嗝了,却是扬着手中的信,在原地连连跳脚,几次欲开口,都不知如何开口。   在灌了两大杯茶后,白星子才镇静下来:“我娘怀孕了。”   众人寂静了一下,都不知该说什么,恭喜吗?   木仙歪着头盯着白星子,而后缓缓道:“我们那里,有一个13岁的小姑娘因为父母要生二胎跳楼自杀了。还有一个12岁的女孩子因为她娘怀孕了,寻死觅活,结果她娘含泪做了引产手术,哦,就是流了。”木仙说完静静盯着白星子,一副生怕白星子会自杀的模样。   未待白星子表态,石相思就忍不住道:“你们那里的人好奇怪啊!”   “话说,木仙是哪里人?”明明问道,她们一直不知道木仙是来自哪里的,怎么她那里发生的事情都这么奇葩呢。   “你们那里的人不喜欢有弟弟妹妹吗?”何晚叶也小声问道,似在听天方夜谭。因为四国中,不管是哪里人,都喜欢多子多福,生得越多越好。毕竟父母都会老去,有兄弟姐妹陪伴在身边是最好不过的了。   “不知道他们。”木仙不再说话。   “木仙真无聊!”白星子翻了翻白眼,紧接着便笑得合不拢嘴,“我要有弟弟妹妹了!哈哈!好嗨森好嗨森!”白星子一下子手舞足蹈得磕了药一样,四肢都有些不受控制了。   “只是……”白星子又觉得有些脸红,毕竟她爹娘的年纪不小了,又小小声道,“我总感觉我娘是老蚌生珠。”   此言一出,几个女子都忍不住笑做一团。   “老蚌生珠又如何!”明明笑道,“你就要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了!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我一定会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你弟弟也可以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啊!”白星子笑道,一旁膝盖中箭的明朝又禁不住他们的调笑红了脸。每次只要和这班姐姐呆在一起,都会被她们拿来说笑,他还是比较喜欢和北离师兄、十诺师兄他们呆在一起,他可是堂堂男子汉,只是这班姐姐吃吃喝喝的时候偏又喜欢叫上他。   “不过,我爹娘看起来很年轻的!”白星子一脸骄傲,“我爹比我哥哥们还好看,他们走出去就是三兄弟!以前我爹娘带我出门,那些大叔大婶都说我爹娘是我姐姐和姐夫呢!”   “星子君在这里说有什么用!我们又见不着!”明明笑道。   “哼!到时候见了你们就知道啦!”白星子可是自信得很。   “那星子君,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呢?”石相思问道。   “我?”白星子抬头想了想,“我要是有个妹妹就好了!”   她比较想要有个妹妹呢,因为她已经有两个哥哥了呀。可是,有了个小妹妹之后,哥哥们会不会疼小妹妹多一些呢?不过没关系,她也会很疼小妹妹的,因为小妹妹也是她的妹妹呀,她是要当姐姐的人,想想就觉得好嗨森,好像也多了一些满满的责任感呢,怎么好像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你地系度倾D咩野?”路过的笑怀香见这一群人聊得很是欢快,忍不住插问了一句。她是东国人,说话总是带着一股浓浓的东国音腔,实难改口。   “说人话啦!怀香君。”明明正色道。   笑怀香皱了皱眉,北国话她说得很不标准,总是被人笑,是以不爱说:“你地在讲甚么?”   “我地?我地不话你知,等你心思思!”白星子笑着用不太纯正的东国话回了她。   “哼!星子君就中意笑话我!”笑怀香假装生气,却是寻了空位坐下了。   白星子笑问:“我记得你好像是家里最小的,你上面有几个姐姐呀?”听说笑怀香上面有好多个姐姐呢。   笑怀香嘟了嘟嘴,小声道:“9个。”   “噗!”一旁的石相思忍不住将茶水喷了出来,溅得对面的明明一脸!   白星子又觉惊讶又觉好笑,久久才憋出一句:“你娘真伟大!”她们都知道,笑怀香的爹只娶了她娘一个。   笑怀香吐了吐舌头。   “咳咳,你爹也伟大。”白星子又正色道,爹和娘是一样伟大的。   “就几分钟的事,有什么好伟大的。”木仙幽幽道,爽完就走了。   “才几分钟吗?”明明擦干脸上的水后小声问。   “是啊?不是几个时辰吗?”一旁的石相思也凑了过来小声问,话本上写的折腾了一夜,或者折腾到半夜是神马情况?   “唉,其实播个种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咳咳!”白星子重重咳了几声,这下众人才注意到一旁脸都快低到地上的明朝。   他红着脸道:“我要去上课了。”说完,便匆忙跑开了,跑得太急还差点摔了一跤。他发誓,以后姐姐怎么叫他,他也不来了!   等他一走,几个女子又凑到一块。   “那你是不是有姐姐叫招弟,来弟,盼弟什么的……”木仙忽然问道。   “你点知?”笑怀香叫道,木仙真神呢,“我爹系好想生个男仔!”她上面九个姐姐名字皆是以弟结尾,到了怀上她的时候,她取名叫怀弟的!这也是后面才改的!   “正常正常。”木仙笑道,还想说点什么,却又有一股倦意袭来,感觉天好像黑压压的有点沉。不对,这么晴朗的下午,怎么会天黑,“我要去睡觉了。”木仙说着就骑着油甘鸟飞走了。   “碎觉?”笑怀香摸摸头,木仙怎么在这个点睡觉,再见白星子几人,好像有心事一样,“你地做咩了?”   几人没说话,木仙这阵子好像生病了,而且,她们感觉有些不对劲,木仙有时老爱像交待后事一样和她们说话。   “如果有一天我睡着了醒不过来了……”   “如果有一天我睡着后醒了过来,但已经不是我了……”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见了……”   木仙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这样的话,这让她们很担心,白星子甚至红着眼眶问木仙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而木仙则很镇静地说:“我真的没病,不信走两步给你们看。”结果走没两步就直接晕了过去,把她们几人吓得不轻,手忙脚乱送到巫婆婆那里,巫婆婆却只是说身体有点虚弱,真的没病!   木仙骑着油甘鸟飞上了无无峰,眼皮十分沉重,她努力地睁大眼睛,却仍是半眯着眼的状态。可是,千万千万不能合上眼呀,因为一合上再睁开就很困难的了……终于,她从油甘鸟上摔了下来,腰上的月牙在空中化出人形接住了她。   他怀抱着她踏云飞往无无峰,而木仙身上的三只小鬼立马就跳了下来,无无峰上灵气太重,它们可不敢上去。   “月牙呀。”木仙有气无力地,怎么弄得像蓝色生死恋一样。她真不喜欢这种感觉,随时会死掉的感觉比死掉本身可怕多了,而且,她还不知道她是会死,还是会生不如死。还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让死亡和未知再也无法威胁她。   可是,她却是舍不得,对,她有弱点了。她舍不得他们,如今她心中,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牵挂。   月牙抱着她轻躺在床上,她拉住月牙冰凉的手:“月牙可以救我吗?”   以前,她是无所谓的。觉得死了和活着还不就是那样,活着就喘口气,吃口饭;死就死了,反正她到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但现在,她不想死,她有朋友了,她有好多好多的朋友,她有白星子,有何晚叶,有明明,有石相思,有木北离,有油甘鸟,有手后敲,有脚头有,他们都对她很好很好。   还有喜欢她的白十诺,就算她与白十诺已经不可能了,但他仍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她舍不得他们,她真的不想离开,她惶恐,她怕她会突然离开他们,在她还来不及告别的时候。   “嗯。”月牙轻轻应了一声。   “好。”得到他的应允,她终于安心睡着了。月牙会想办法的。她没有全然信任月牙能救得了她,但她也不想去怀疑了,就这样吧。   她沉沉睡着后,月牙仍是往她额心注入一股灵力。   他起身,一双星眸寂静如冷月。   这一切,并无表面那般简单。无比,不当选择木仙作为和清重生的躯体,那,会是白星子么?还是谁?      ☆、忘生花生融魂水   白十诺在光明卷前立了整整十四天,卷上的每个字他皆已铭刻于心,最后,终在一卷残页上让他寻得了一丝生机。   他唇角终于微微放松了片刻,便是希望十分渺茫,可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连续半月的凝神专注,使得他半仙之躯也有些疲惫。回到寝室沐浴过后,正欲打坐休养一下,忽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木北离便推门而入:“白十诺,你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他连忙起身,木北离如此慌忙,可是木仙出事了?   果然,木北离拉起他就走:“你快去看下我姐!”   待二人来到榕树下,木仙和白星子正淡定地坐在榕树下吃着西瓜。   “十诺师兄你怎么来啦?”白星子站了起来,好久没见到大哥了。   白十诺没应,只是缓缓来到木仙跟前,木仙也站了起来:“师兄要吃西瓜吗?”   白十诺摇头,眉宇微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木仙并不抗拒,反而凑到他胸前闻了闻:“师兄好香。”想是刚沐浴完,身上有一种很干净清新的味道。   白十诺垂眸,忍住想将她收在怀中的冲动收回了手。   “木仙师妹近来可好?”他轻语。   “嗯,挺好的。”木仙笑,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白得有些诡异。近来她喜欢呆在这里,她觉得在榕树下阴阴的感觉很舒服,不会太光也不会太暗。平时走在外面,只要光线稍微有些亮,她就会觉得光照得她十分难受,她越来越喜欢呆在阴凉黑暗的地方了。   白十诺看着她,她笑得恬静,他面色却愈发沉重。   果然,如今她只剩下二魂六魄了,而且仅剩的六魄中,有一魄也在逐渐消散,只怕不出两日,便会散得只余二魂五魄了。未曾想半月不见,木仙竟已经虚弱成这般了。   是他疏忽了,魂魄一旦破整,便容易消散,而且魂魄越轻,散得越快,如今竟是连师祖也护不住她的魂魄了吗?她能撑到今日,想必也很不容易吧。   木北离看着他,眼中燃起迫切的希望,他这么喜欢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吧。   白十诺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他救不了她,他没有这个能力……他们谁也没有像无比那样的能力,能像护住和清仙子的一魄长达数百年之久。   白十诺深究的眸子仍是看着木仙,忽而,眼神闪烁了一下,心跳也快了一节拍!不止!   她的魂魄不仅在消散中,而且,这六魄中没有和清仙子那独独的一魄了,而是二魂六魂中皆带着和清仙子隐约的气息!   不妥,她的魂魄已与和清仙子的融在一起了!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白十诺?”木北离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木北离有些不明白,这白十诺一向是个镇静的人,怎么这会儿眼睛瞪得这么大,莫非他还看出了什么问题?   觉察到木北离异样的目光,他忙收敛了讶异的眼神。   对!融魂水!融魂水能融和多人的魂魄……可是,木仙什么时候服用了融魂水?是谁,居然对她这样做?   这下,木仙与和清仙子再也分不开了……和清好好的,她便好好的;若是和清仙子魂飞魄散,木仙也会魂飞魄散了。怎会如此!   “喂!你和我大哥过来干嘛的?”白星子问道。   “没干嘛!就来看看你们!”木北离笑道,“其实是有事的。”   “什么事啊?”   “你之前不是说今年要回家过年吗?你要是回去我就去你家提亲!”   白星子一下子红了脸,小小声:“谁要你提亲了!而且……而且,我今年不想回去了。”她怕回来后木仙就不见了。可是,她又好想回家。可惜木仙不能离开山上,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带上木仙一起回家呢,娘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那下次你回家,我就去你家提亲。”木北离笑开了颜,又望向木仙,“姐!到时你也一起去吧。”   姐姐,会和他一起去的吧。姐姐不会出事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上天入地。   “啊?”木仙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近来有些反应迟钝,像是得了老年痴呆一般,整个人都是傻傻的。她没回答,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她感觉自己在慢慢地死去,像一朵花渐渐地凋零着。   沉默间,一股淡淡的忧伤漫延开来,让四人来不及躲闪。   “对了,小星!”木北离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着拉起白星子就飞走了,留下二人静静立着。   白十诺与木仙二人面对面,皆是沉默不语。立了一会儿,木仙觉得有些倦了,忍不住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胸前,她好困,好疲惫,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了,就在不远处,死神在冲她招手,高举镰刀,腰间的沙漏即将滴尽。   他伸出手,轻抚着木仙柔顺的长发,一双清若明镜的眸子望着西边,晚霞如上了色的泼墨山水画,诡丽绚烂。但木仙也如同这血色残阳般……他阻止不了夕阳的坠落。原来还以为有了一丝渺茫的希望,可是如今,这丝渺茫的希望已如狂风中的死烛一般,他如何重新点亮这微乎其微的希望?   木仙贪婪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其实今天她出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回无无峰了,可是她却不想走,她想呆在他身边,她想让他多陪陪她。   她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他是不是,已经不喜欢她了呢?木仙觉得自己真坏,人家好不容易放下她了,她又想靠近人家。她是故意的吧,她想白十诺记住她,哪怕她死了,也想他记住她,希望他在她死后会难过。   木仙闭上眼睛,轻轻拥住了他的腰,就让她肆意这一回吧,她什么都不想想了。在人最后的日子里,都是会自私的吧?   木仙身子忽然软了下去,他未来得及拥住她便感觉怀中一空,眨眼间木仙已到了师祖怀中,睡得沉静。   “师祖。”白十诺端重行了一礼。   “嗯。”他转身,云雾已聚于脚下。   “师祖且慢。”   他微顿,转过身来,白色云雾仍承于脚下。   “十诺有两件事想请教师祖。”白十诺低眸,面色恭敬。   “但说无妨。”他面色沉静如水。   “其一:师祖可曾听说至阴之人?”   “其二?”他问而不答。   “其二,”白十诺顿了一下,开口问道,“君欲夺臣妻,臣当如何自处乎?”当他说出这句话,只觉得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木仙应该还是喜欢他的吧……就凭刚刚的那个拥抱。木仙抱住了他,他能感觉到她的依依不舍。   在结界被破之间,木仙是心悦于他的吧……可是,自从那晚之后,木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他。他早该想到的,她只是身不由己而已。   师祖面色从容:“君若夺臣妻,乃是君之过,夺其江山,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君不仁不义在先,臣如何能不忠不孝在后?”   “你若真有此觉悟,只怕不会有此一问。”他淡然道,“君臣皆为男子,臣妻亦非臣妻,二男共求一女,有何不可?”   “那……”白十诺犹豫了一下,庄重行了一礼,“请恕弟子不敬之罪。”他心中已做出决定。   “君臣有上下之界,情感无尊卑之分。”话落音,他已怀抱着木仙飘然离去。   其实,以白十诺的性子能做出这般逾矩之事,只怕他用情已深。看来这白十诺在对待感情方面倒也有几分随了他爹,可惜,也只随了几分。   师祖离开后,白十诺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问了两个问题,师祖为何只答其一不答其二?至阴之人,师祖没说知否,而是这般避而不答,实有几分奇怪。   他静立了一会儿,又飞去了七星谷。   若他没记错,融魂水主要是靠忘生花调制。忘生花……只生长在忘川水中,而阳间,据他所知,只有怪神仙那里才生有。   若这融魂水是从阴间而来,不,木仙魂魄阴阳调和,未带阴气。那便是……阳间的忘生花了……谁能从怪神仙那里盗得忘生花?   “忘……忘生花?我哪里有忘生花?”怪神仙摸摸头。   “可是……”白十诺微微皱眉,“光明卷上有记,阳间只有……”   “那肯定是记错了!忘生花只在忘川河上飘!”怪神仙吹胡子瞪眼睛的,“我这里阳气如此之甚,怎么可能会有!”   “那……”白十诺仍是有些犹豫,他难以揣测怪神仙所言真假,若是真,那阳间中哪里还有忘生花?若是假,他又为何欺瞒他?   “你还有事?”   “嗯。”白十诺放下忘生花之事,转而问道,“十诺想请教一下,怪师尊可知道何为‘至阴之人’?”   “‘至阴之人’?”怪神仙眯了眯眸子,“这个我还真知道!”   白十诺眸子一亮:“怪师尊可知‘至阴之人’如何能救魂魄不全之人?”   “‘至阴之人’能救魂魄不全之人?这个我可没听说过。”怪神仙连连摇头。   “那、怪师尊可是知道,何为‘至阴之人’?”光明卷上有残,后续关于至阴之人的记载已经缺失。   怪神仙想了一下,背着手缓缓道来:“至阴之年,每隔七百七十七年一轮。一年之中,阴气最重日为七月十五,此日便是至阴之日。而至阴之人便是指在这至阴之年的至阴之日中,阴气最重之时诞生的婴孩。”   白十诺一颗心冷了下去,常人如何能活这么多年,仍是怀着一丝希望问道:“距离下次至阴之年,还有多久?”   “明年便是。”   “真的?”白十诺欣喜问道,似是有些难以置信。一年,只要等一年!这一年之内,只要他想办法护住木仙与和清的魂魄便可,不说有多艰难,但已经有了希望了!   可是怪神仙面上却无喜色:“每逢至阴之夜,百鬼夜游,众妖潜行,群魔乱舞,阴气极重。是以,能在至阴之夜活着生下来的婴孩皆是少之又少,便是有幸存活,也多活不过七岁,而能活到成年的,除非他祖上福泽深厚,又有真龙护体。”而且,这至阴之人阴气极重,可是连阎罗王都怕的。   白十诺沉默,既然如此,那至阴之人只能在四国皇室中选取了……要让妃嫔在明年七月生产,如今时间已是有些紧迫了。但无碍,无极宫自有法子。只是,他仍有些顾及,这至阴之人是如何救碎魂之人的,若要以命相救……他剑眉紧皱,又问道:“请问怪师尊是从何处得知‘至阴之人’的?”   “这个,自然是……” 怪神仙有些吞吞吐吐,终是说道,“自然是从我师父那里得知了。”   “巫灵仙人?那……”   “我不去!”怪神仙立刻翻脸了,他才不要去求那个老头子!怪神仙转身就走,却是一出门又撞上了木北离。   “老头子!干嘛不去!”木北离可不乐意了。   “你个臭小子!又偷听墙角!”怪神仙怒道,现在他气息倒是隐匿得越来越好了。   “我可没偷听!我来只是想问下你,我今天去地下,发现你的忘生花少……”木北离还没说完便被怪神仙紧紧捂住了嘴,连忙挣脱开,“你干嘛!?不是有%……&%&……¥……”木北离又说不出话来了。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怪神仙忙朝白十诺连连摆手,脚下却是抹了油般地跑得飞快了。这被木北离说出来简直就是啪啪啪地打脸啊!他真真是上辈子欠他了!这小兔崽子此生就是来找他讨债的吧?   白十诺没有说话,他已然明了,可是怪师尊为何要欺瞒于他?莫非融魂水,是怪师尊……他有些不敢往下猜想,怪师尊与木仙,并无恩怨,他为何要这般待她?   木北离一脸无辜,怎么又对他施封口术?他不就是想说怎么少了一朵吗?明明就有两朵的!那潭水可是从地狱引流而来的忘川水呢,忘川花百年来也只开了两朵,除了一目叶外,老头子平日最宝贝的不就是这两朵花了?莫非,老头子早知道忘生花少了一朵的事了?而且是他送出去的?   这么想着,他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个片段……前几日,师祖是不是来七星谷了?那天,老头子是在和师祖说话吗?他并未看见来人,只能看到老头子毕恭毕敬地在和一个人说话,而那个人刚好隐在碧玉树后。而碧玉树,便是通往地下的入口了。   那时,他虽未见着来人,却直觉猜想是师祖。毕竟在山上,能让老头子这个态度的,也就只有师祖了。哦,不过有时老头子做错事惹得不落师兄生气了,他也会这般模样,头低低的……   越往下想,木北离觉得越是复杂,又看了一眼沉思的白十诺,问道:“哎,你要问那个什么‘至阴之人’?”   “嗯。”白十诺点头。   “那是,能救我姐姐的是吗?”   他仍然点头。   “好!”木北离一拍胸口,“我绝对会想办法让老头子帮你问出来!”他就知道,白十诺会有办法救他姐姐的!   “多谢北离君。”白十诺作了一揖。   ————————————————   “星子君!”这日晚上,何晚叶忽然急急来找。   “怎么啦?”白星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她正准备睡呢。   “我、我有事找你。”何晚叶悄声道。   “什么事啊?”白星子问道,却见何晚叶没回答,只是眼神偷偷瞄了一眼已经躺下还未入睡的石相思和明明,白星子见状,忙匆匆套上衣服跟了出来。   一出门,何晚叶便红了眼眶:“木仙出事了。”   “出事了!?”白星子立刻就急了,“什么事?”   “你跟我来!”何晚叶说着抬脚就走。   “等等等等!”白星子忙拉住她,“叫上我大哥他们!”   “不用!”何晚叶声音尖了起来,猛摇头,“不能叫他们!”   “为什么!”   何晚叶咬唇:“你真的想救木仙吗?”   “嗯。”白星子连连点头,心中又是七上八下的,木仙究竟出了什么事?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无无峰睡觉吗?有师祖照看,她怎么还会出事呢?   “那你跟我来。”何晚叶低低道。   “好。”白星子没有怀疑,回了寝室和石相思二人打了招呼便出来了。出来前,看了一眼枕边小篮子里睡得正香的安咕咕……真是可爱得紧。   唉,还是带上它吧,免得它等一下醒了找不到她,便小心地将它拿了起来,塞入包中。只要外面不是太吵,它是不会醒的。   一关上门,何晚叶便拉着她往谷口走去,似有些急躁。此时,儒风谷中一片寂静黑暗,漆黑的夜空中无星无月,将地上浅紫色的草原照得一片深紫,白星子甚至有些看不清她的脸。   白星子没有多想,立刻跟着何晚叶跑出儒风谷。脚下,是一片漆黑。   刚出谷口,便撞上了留忆瘦。   留忆瘦拦住她们,低沉开口:“这么晚去哪。”   何晚叶怯怯的,不敢抬头看他。白星子皱眉道:“不关你事!”说完就拉着何晚叶跑开了。他又不是她大哥,凭什么问东问西,她本来不讨厌他,可是他讨厌木仙,所以她便不喜欢他了!   留忆瘦回首看了二人一眼,微微皱了皱眉,红袍下的指尖轻轻弹了弹。 作者有话要说:   这阵子3次元忙得不行不行的了,不够时间修文……有BUG可以指出,谢谢!   ☆、白星子遇生死劫   “小叶子,这是哪里啊?”白星子忍不住问道,前方的何晚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往前走着。   白星子皱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里真的好奇怪,她还不知道山中有这么一个地方,遍地插满蜡烛,而蜡烛上没有火焰,而是开出一朵朵散发着浅色柔光的花。而且这些花只要不小心触碰到,就会立刻破成水,破碎的声音如同清脆的风铃般叮咚叮咚。   遍地的烛上花,看起来虽然十分浪漫却也带着几分诡异,尤其是在这无星无月的晚上。这花给她的感觉倒像是……在黄泉路上绽放着的彼岸花。一阵阴风吹来,烛上花仿如画中花般一动不动,白星子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抱着胳膊用力搓了搓手臂,强压抑住心中起毛的恐惧感。   再往前走,烛上花愈是密集,白星子几乎有些寸步难行了,而何晚叶似不在意,反而走得更快了,很快,她的裙摆就沾湿了一大片。白星子连忙跟上,也顾不得撞破这些脆弱的花朵了。于是一路走来,叮咚叮咚声连绵不绝,在暗夜中如同水波般回荡着,回荡着……回音渐多渐杂,听着似有些急促,像是……在召唤亡灵一般。   渐渐地,烛上花越来越少,变得有些零星起来,叮咚声也变得迂缓宁静,白星子终于稍微冷静了一些。忽然,前方的何晚叶止住了步,回过头来,轻声问道:“星子君真的想救木仙吗?”   “当然了!”白星子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后却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因为,何晚叶的脸色在微弱的烛上花光照映下,显出几分死人般的苍白.   何晚叶突然上前几步,逼近她,低低问道:“如果是拿你的命来换呢?”   白星子被何晚叶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又退后了几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小叶子,你、你今天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木仙呢?”白星子惊出一身冷汗,今天的小叶子,似乎很不对劲!   “这里是……”小叶子说着缓缓朝她走来,“黄泉谷。”   “黄……”白星子刚想开口,却顿觉腹间一痛,同时,她好像也听见利器没入皮肉的声音了……一会儿后,她终于感觉到肚子一片温热……看着何晚叶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来……   “你死了,木仙就可以活了。”何晚叶面色阴森,已然没了平日胆怯乖巧的模样。白星子再抬起头来,已是一脸震惊……小叶子、她要杀她?她、她被人捅了一刀?她被小叶子捅了一刀?   刹时间,她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已经没法思考任何事物。这、这实在是、太突然了!她无法相信,眼前的小叶子,真的是小叶子吗?不,她不相信,一定是她看花了眼,小叶子,腼腆又害羞,她、不可能……对,一定是有人冒充了她。她实在是太笨了,连一点小小的法术都不能识穿……对,一定是她修行不够,没能识穿……   何晚叶盯着白星子,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来:“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你以为,身边所有人,都得喜欢你吗?我最恨的!是你平日里总爱霸占着木仙,木仙不是你的!她是我的!” 何晚叶越说声音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着木仙在你身边,不就是为了好衬托出你讨人喜欢吗?让木仙像小丑一样陪在你身边!你真该死!该死!”在她吼她该死的时候,她又拨出已插入她腹中的匕首,朝她小腹用力再捅了两下。   白星子甚至忘了反抗,任由她作为。很快,她便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腰上的安咕咕轻轻掉了下来,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还在揉眼睛,看到周围阴森的场景,却是吓了一大跳,正想站起来,便立刻摔了一跤!啊,它的腿!怎么有一只腿短了一小截了?而且脚上满是温热的鲜血,它可不会流血,那是!谁的血?竟然溶了它的脚?   白星子这边却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连连摇头。不,不,不是这样的……她一直当她,是好朋友啊……她怎么能这么想她?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你争木仙……”白星子哭泣道,“木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你、你为何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做……”白星子面流满面,她,一定不是小叶子,绝对不会是小叶子……一定是有人在冒充她,一定是,她仍是无法相信……   安咕咕傻傻地看着何晚叶手中带血的匕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长短脚蹦到白星子面前来,张开小小的双手挡在她面前,带着哭腔质问:“小叶子为什么要杀主人!”   何晚叶笑而不答,不再是以前那柔和腼腆的笑容,而是阴森渗人的笑。   这诡异的笑容,吓得安咕咕摔倒在地,它忙叫道:“主人你快跑啊!”   白星子只是哭着连连后退,她害怕,但她更难过!她宁愿就此死去,也不愿听到这些!何晚叶恨她,居然这般恨她!这实在是太可怕了!她从未想过,她的好朋友居然会这般恨她!她做错了什么?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何晚叶一步步朝她逼近,她忙伸出手,只是纯粹地想制止她,制止她这近乎疯狂地不顾后果的行为,却发现……   “怎么,是不是觉得通身失了灵力?”何晚叶笑问,蹲下来,轻轻碰了碰地上的烛上花,烛上花发出清脆的响音,随即破碎成水花,“你知道烛上花的作用吗?它能浇灭人的灵力。而且,这里是黄泉谷,山中唯一衔接鬼界的地方, 封人气息,所以——千万不要指望有人能来救你。”对,她就是要这样,一点点灭绝掉她的希望,一步步将她逼入绝境。   白星子脸色苍白得利害,腹间的血汩汩流出,没有丝毫止住的迹象,她用力按住伤口仍是血流不住,很快,鲜血便渗出她的指缝流得遍地皆是。   安咕咕忙跳到白星子腿上,哭道:“怎么办主人!”啊,不能哭,它的脸都要花了,它连忙擦干眼泪。   作为一个泥人,是不能哭的。有些泥人想自杀,只要哭着哭着就能把自己哭死。   “止不住的,这是泣血刃,被它捅到的伤口,是止不住血的。”何晚叶幽幽道来,“我真不想就这样杀了你,我只想看你、慢慢地、慢慢地、死在我面前,在我面前求饶,承认你错了……可惜呀,为免日长梦多……也为了木仙……”何晚叶说着,握紧了手中的泣血刃,对准白星子的心口。   就在刃尖刚触到白星子的瞬间,白星子胸前忽然射出一道白光,何晚叶一下子被一股灵力击倒在地,随后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她按住疼痛的心口,吃惊地盯着白星子的胸前,究竟是什么护身符,居然能在抑制灵力的黄泉谷中发挥它的余力?   “主人,快走啊!”安咕咕急得跳了起来,可惜它如今长短脚,跳也跳不稳了。   白星子满是鲜血的手按在胸前的玉佩上,那是爹给她的枫玉……又看了一眼挣扎了几下仍爬不起来的何晚叶,见她也伤得不轻。白星子连忙爬着离开了,在路上拖沿着一条深深的血迹。   白星子怀疑,她身上真的有那么多血可以流吗?小叶子会追来吗?她难道,注定要死在这里了吗?对了,白白白!可是待她召唤出来,白白白却是像条蚯蚓般静静躺在她手心,似是在深深沉睡着。这黄泉谷,究竟是什么地方?连白白白也沉睡了。   这让白星子更害怕了,她忍不住边哭边将白白白收起来。不,她不能哭,她现在身上已经失血过多了,她忙吸吸鼻子,不敢再掉一滴眼泪。   她望着身后斑斑血路,何晚叶会寻来的吧?她干脆,放弃挣扎算了吧,这样血还不会流得那么快,她也不会这么累。她真的好困了,好想睡觉。   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一滴水滴落在她脸庞上。紧接着,一滴,又一滴。她抬头望向天空,夜色仍是漆黑如幕布,可是却有些阴凉起来,像是要下一场不小的雨了。   她一喜,等下有雨,便有冲刷掉她流下的血迹了吧?这样何晚叶就有可能找不到她了。想到这,萎靡的她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可是,只是一瞬间的欢喜,因为安咕咕立刻躲入她怀中了。   安咕咕,安咕咕怕水,白星子有些着急了,连忙强撑着坐起来四处眺望。忽而,远方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白星子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是什么东西?可是未等她看清,眼前的世界就已经模糊了起来。   她用力甩了甩头,可是却觉得更晕了。再抬眼一看,这光点似乎在朝她这个方向行来,仍是一闪一闪的,是她的错觉吗?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忽然,面前有空灵的声音响起。她抬头,没有人,面前只有一点光,一闪一闪的。   “你、你在说话?”白星子开口,她的嘴唇已经脱水得发白了。   “当然啦。”小光灵一闪一闪地,围绕着她。   “我求求你,给我找一个挡雨的地方好吗?”白星子说完,呼吸已有些急促起来。   “我知道!”小光灵开心叫了起来,“你随我来吧。”   所幸并不远,白星子很快随着小光灵来到了一堵半人高的石头前。这颗石头生得有些奇怪,石中央凹下去一块,却是勉强能藏住一个人。   “你看这里可以吗?”小光灵问。   “谢谢。”白星子虚弱得一个字也不愿多说,刚刚一路爬来,已经耗尽她的全部力气了。她怀抱着安咕咕,使劲吃奶的力,艰难爬了进去。这才刚躲进去,天空立刻下起了瓢泼大雨。安咕咕忙跳到最里面去,白星子也用力侧了下身子,用背挡住雨,免得雨泼进来。   还好还好,要是晚一点,这么大的雨一定会将她淋透了,到时安咕咕就……白星子无法多想下去,因为刚刚的几个动作,已经将她体力都透支了。她觉得好冷,可已经累得没力气去瑟瑟发抖了,她好困,她想睡了。安咕咕会没事吧,她似乎有些安心下来了,就算何晚叶会寻到她,背后再捅两刀也没关系了,她要睡觉了,谁都别惊扰了她。她只想睡觉,醒不来也没关系了,她真的太累了。   “主人主人,别睡啊!”安咕咕着急地冲小光灵叫了起来,“你救救我主人吧!我主人快死了。”   “可是我救不了啊。”小光灵很无奈道。   “你去找人来救她好不好?”安咕咕不敢掉眼泪,它怕把自己哭死了。   “我是黄泉谷的光灵,我是出不了黄泉谷的,我也没办法救她的。” 而且,光灵皆是天黑后出生,天亮就死去。所以,小光灵觉得生死是很正常的循环,也就不觉得白星子的死是什么可怕的事。   “主人,主人!”安咕咕使劲推了推白星子,白星子一动不动了,她胸前的七窍玲珑丹一直散发着紫光,可是紫光已不如初时那般明亮了。   安咕咕一咬牙,握紧小小的拳头对光灵道:“你带我出黄泉谷!”   “可是,你不是泥人吗?”小光灵问道,现在可是下着倾盆大雨呢。   “我不怕!”安咕咕瞬间觉得自己胸口胀胀的,似是十分饱满,饱满得几乎都要冲出它的胸膛了,哦,这叫勇气,现在它胸前是满满的勇气。   “那你跟我来吧。”小光灵想着,泥人死了,也没什么,就和自己死了差不多。   “好!”安咕咕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白星子,很快就跳下瓢泼大雨中。在雨幕中,小小的背影,却是无比的雄伟。   主人,一定要坚持住,我会找人来救你的!我知道我会死,但我不怕的,我真的不怕。   ————————————   七星谷中,木北离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奇怪,此时正是深秋,怎么也出了一身汗。而且醒来后,只觉得额印痛得他难以入睡,忙跑去找了怪神仙。   怪神仙喝得烂醉如泥,手中仍是抓着一条手帕,不断用手帕蹭着自己的脸,低低道:“小巫巫,小巫巫……”   “老头子!”木北离只觉得额印痛得十分利害,“你看看我的额印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痛!”痛到木北离碰都不能碰。   怪神仙醉得利害,见到他也不藏起手帕了,只是抓了抓头顶,额,没头发了,醉醺醺道:“想当年,我三千青丝……”   “老头子!我说我额印怎么这么痛!”木北离痛得有些蹲不稳,直接坐到了地上。这个痛楚,居然无法用灵力镇压住。   “额印……”怪神仙歪歪头看着木北离额前散发着的红光,“额印……前一只人面蝶,出事了。”说完便醉倒了。   “人面蝶?”前一只人面蝶?白星子!他送给白星子的七窍玲珑丹出事了?他立刻站了起来,顾不得疼痛,直奔儒风谷!   果然!儒风谷中没有白星子的气息,半夜三更的,她能去哪?   木北离随即去找了白十诺,木北离闯入时他正在打坐休养元神,听完后凝起精神,果然儒风谷中已没有了白星子的气息,正欲元神出窍搜寻时,忽而响起敲门声,木北离一挥手打开,是留忆瘦。   “白星子出事了。”他立在门口冷冷道。   “你怎么知道?”木北离诧异问。   “我知道她去哪了,随我来。”留忆瘦说着便御剑飞起,刚刚他和衣而睡,忽然感觉到儒风谷的结界轻轻动了一动,是木北离闯入了。能让他这么急冲冲的人,想必只有白星子和木仙了,木仙在无无峰中,自然不会出事,那只能是白星子了。   留忆瘦是寡言的人,本不想多说,却是忍不住有些心虚,冷然道: “我今日回来时在谷口遇到了她,因为天色很晚,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在她身上洒了追魂丝。”   他手腕中已经出现一根银丝,此丝线直通往西边,似乎有些遥远。几人顺着银丝追去,一直追到一面水镜前方才停下,银丝也就此中断。      ☆、他总是如影随形   这个水镜结界是黄泉谷的入口!   “小星来此处做什么?”白十诺不禁有些吃惊,她怎么会知道黄泉谷?   “何晚叶带她来的。”留忆瘦冷道,说着便穿入了水镜。   入镜后,遍地开满烛上花。   木北离蹲了下来,仔细研究着烛上花,忧虑道:“这朵之前被人碰碎过,这花是新开的,刚刚下过雨了。”雨若是落到烛上,烛心便会聚满雨水,而后渐渐收拢为花。   忽然,地上有一团小泥巴半滚半爬了过来,小泥巴滚到木北离脚下撞上了他的靴子,这才停了下来。   “啊,你没事吧!”小光灵开口,几人这才注意到空中有一点光芒。   “没事没事!”小泥巴迷迷糊糊说了声。这声音听着,似有些耳熟。   木北离试探性叫了一声:“安咕咕?”   “啊!男主人!”安咕咕叫了起来,乱滚着,却不知木北离在哪个方向,因为它眼睛已经溶没了,它看不见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星子呢?”木北离焦急问道,忙将它捧了起来,它只剩下鸡蛋般大小了。   “快快!主人流了好多血,她要死了……”安咕咕说着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我也要死了……”很快,它便在木北离手中化做一滩烂泥了。其实,它早就该溶了的,却是靠着最后的灵力坚持了下来。有男主人在,一定可以救主人的,它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去了。   “该死的!”木北离想施起飞行术,却发现周身灵力似消失了一般,再试了几次,仍是如此,“怎么回事!”他怒道。   “安咕咕身上沾了许多烛上花水。”白十诺解析道。   “你们随我来吧,我知道她在哪里。”小光灵说着迅速飘走,一闪一闪的,可是,怎么看到这个小泥人死了,它却觉得好难过呢。   “你在这里等我们。”白十诺交待了一句,便和留忆瘦施起飞行术跟上。   空气中,好重的血腥味。   出乎意料的,留忆瘦竟赶在白十诺前面落地了,他在石头前怔了一下,很快便轻轻抱起了白星子,动作迅速而温柔。   白星子脸上已无一丝血色,一身青衣已被雨水和鲜血打湿,所幸,血已经止住了,但同时,她的七窍玲珑丹也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消失不见了。   白十诺手指在腕上轻轻一划,随后将仙血喂至她口中,半仙之血慢慢渗入她唇内,染红了她的白唇。片刻后收回手,冷静道:“送往七星谷。”   他面上虽是冷静,心却是像被人掐住了一般,这是小妹,他从小到大最疼爱的小妹,若是,若是迟来一步……小妹的生死劫,怎么会这么快到来呢?   当木北离在谷口见到留忆瘦怀中周身血腥的白星子时,整个人都懵了,竟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手指都动不了。   “去七星谷。”留忆瘦道。   “不行!”木北离条件反射般地捉住他,说出来的话竟在颤抖,“长筒屋!”语毕,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身上止不住地哆嗦。   小星,他的小星……不,他不敢往下想了。一出黄泉口,这才踉跄着施起了飞行术,直奔长筒屋。   老头子昨晚喝醉了,没醉上两三天醒不了,只能送去巫婆婆那了。木北离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气过老头子喝醉之事,此时此刻,他恨不得将老头子那三千尺深的酒窖里那些陈年老酿全砸个稀巴烂!   白星子这一昏迷,一天一夜。木北离死死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这日晚上,终于醒了一次。   “你醒了。”木北离沙哑的嗓音中夹带着几分欣喜,她终于醒过来了。即便知道她不会死,但只要她还没醒来,他的心就一直像被人掐住般无法呼吸。   “我、我……安咕咕呢?”白星子忽然问到,雨好大,不知道有没有打到它,不知道会不会溶得缺胳膊少腿的。   木北离没说话,只是舔了舔干裂的唇,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安咕咕已经……   “谁伤你的。”留忆瘦忽然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声音阴沉沉的。   白星子突然想起何晚叶阴森的面容……那匕首插入腹中的疼痛,还有身体里的血慢慢流干随时会死掉的那种感觉……瞬然间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面上满是惊惧的神色。   “别怕,我在。”木北离紧紧抓着她的手。   白星子脸色仍是十分苍白,却是皱着眉不肯说话。是小叶子吗?真的是她吗?   “告诉我,是谁?”木北离轻声哄问道。   “是何晚叶。”留忆瘦道。   白星子微微吃了一惊,他知道。   “那个小不点?”木北离十分惊讶,怎么可能?他可不信!何晚叶平时看起来那么胆小,连只蚊子都不敢拍死的样子。   白星子没说话,留忆瘦当她默认了。何晚叶,何晚叶要杀白星子,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木仙?何晚叶喜欢木仙,他知道。那日,在大荒地的时候,他看到了何晚叶的镜兽,实在是……那一幕甚至令他难以启齿。可是,就因为她喜欢木仙,就要杀了白星子?这实在有些说不通。   双月宫中,木仙在凌晨时分忽然睁眼醒来。   不对,今天她没见到白星子,这是件奇怪的事,她后知后觉。而且,也没见到木北离。难道,这二人私奔了?   这忽然醒来的场景,有点像……那一天。木仙心中浮起不详的预感,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望向窗外,窗外洒进来一片洁净的月光。她终于松了一口气,不,不像那晚,那晚,连一点月光都没有给她。   她想下床,却是一丝力气也没有了。木仙不禁有些生起气来,气自己,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可是,气着气着,她又睡着了……   她一闭上眼,月牙便幻出原形悄然落坐于她床边,她现在的气息,是越来越弱了。袖袍下的手轻轻掐了数诀,面上仍是无动于衷。   第二日,木仙睡到中午才醒来,她似乎是起得越来越晚了。待她一出双月宫门口,便被正午的阳光逼得退了回来。   “月牙,我想下去。”她轻声道。   腰上的月牙现出原形,将小小的她拥入怀中,很快,二人化做一点光华。再出现时,已在七星谷中,月牙仍是挂在她腰间,面目恬静。   木北离手中捧着一碗药,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见到木仙不由得大吃一惊:“姐!你怎么来了?”他明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怎么还没察觉到有人入了七星谷。   “谁有病啊。”木仙盯着他手里的药问道。   “……”木北离嘴角一抽,“白星子受伤了,差点死了。”他也无心瞒她。   木仙回头一看,果然见白星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闭着红肿的眼睛。   “来,吃药了。”木北离轻声叫了下,她仍没醒。   他将药轻轻放在桌上,极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许是伤口扯痛了她,白星子皱了皱眉,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木仙……”白星子见到木仙,眼泪又出来了。   “怎么又哭了。”木北离头痛,早上起来后哭了一个早上了,好不容易哄到她睡着了,现在又开哭了。   “怎么了。”木仙觉得现在自己越来越看不得人哭了。她觉得现在的她变得好奇怪,她自己都有些不认识了。   白星子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桌子上的一滩扁平的泥巴。   “哦,脏了啊。”木仙忙抓起袖子使劲擦了擦,很快泥巴便变成粉末了。   “木仙!”白星子大吼一声,不顾痛得出了一身汗。   “姐!”木北离立刻重重拍了一下她的手,明明是打到了,却感觉像是打空了,他不禁诧异了下。   白星子又哭得更利害了,安咕咕这下真是的“尸骨无存”了。   “你别哭你别哭。”木北离忙擦干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擦不干,他一个头两个大,“我找粉尘王子来帮忙,你别哭了。”   木仙只觉得看着这二人有些头晕。   “姐!那是安咕咕!”木北离看着一脸迷茫的木仙,三言两语将白星子受伤差点死掉的事情说了一遍,却没点明是何晚叶做的,只说是一个小师妹。因为白星子一直不肯说是谁,得不到她亲口的证实,他更无法相信何晚叶会做出这种事来。   “额,死都死了。”木仙听完后淡淡说了一句。   木仙不说还好,一说便将白星子气得差点跳了起来,冲木仙喊道:“木仙我讨厌你!”然后便别过脸去不肯看木仙了。木仙怎么可以这样,太过分了!   木仙皱眉,白星子这样让她觉得心里十分难受。其实,安咕咕死了,她也很难过。但是,都不能复活了,留着“尸体”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白星子生气了。   木仙想了想,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有人要拿走她的尸体,只怕白星子也是不愿意的;若有一天白星子死了,有人要对她的尸体鞭死,木仙想了想,她也是不愿意的,她会先抢回来一把火烧了,再把骨灰吹散了。这么一想,她似乎有些理解白星子的心情了。   “对不起白星子。”她轻轻坐在她床边,奇怪,怎么一沾床就好想睡觉呢,虽说她也是刚睡醒,木仙忙甩甩头打起精神,“白星子把药吃了吧。”   木仙端起药碗,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让她忍不住皱眉。这是血草汁,味道和人血一样,而且草渣,像人的头发一样。   白星子转过头来,泪眼朦胧中看了她一眼,她何尝不知道以木仙的性子你和她生气也不过是生闷气罢了,又见木仙如今一副虚弱的模样,便不忍再气了。终于哭着把药咕噜喝了下去。鲜血红唇,这让木仙忍不住想起血腥玛利。   如果她死了,白星子也会哭得这般吧,虽然她本身是很爱哭没错啦。如果她死了,有人能为她哭得这么伤心,她是不是不算白来这个世界一趟了?这么想着,木仙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欣慰起来。   对,白星子是她的朋友。那她,能为她的朋友做些什么呢?   “月牙可以救安咕咕吗?”木仙开口询问。   “月牙?”白星子不明,月牙为什么能救到安咕咕,月牙有这么利害吗?   木仙手正摸向腰间,却发现腰上已经空了。   “师祖!”木北离吓了一大跳,师祖怎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月牙,你救救它吧。”木仙知道月牙会有办法的。   “月牙!?”白星子差点掉下床来,什么情况?师祖是月牙??!   白星子呆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以前,她们洗澡的时候月牙就放在一旁!她还说过她要追师祖的有木有!有木有!!想到过去种种,白星子一下子原本苍白的脸色涨得粉红,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是师祖却一脸淡定地立在木仙身旁,面色寂然如同一张白纸。木仙站在他身边,感觉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不,什么跟什么?虽然月牙是师祖,可是,师祖怎么会和木仙这么亲近?这二人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木北离这边虽然震惊却不会像白星子这般凌乱。   师祖看了一眼木仙,修长的手自袖袍中伸出,在空中轻轻收拢了五指,再张开时,便有一团小泥巴悬浮在手心之上了。小泥巴像有生命似的慢慢生长着,渐渐有了个人形……再渐渐的,这可爱的小身子,这精灵的眉目,这……这不就是……   说来,这小泥人也是与他有缘,那日他历天劫时,忽然有人乘虚而入,他受伤后离去,途中不甚落了一滴血,这血刚好滴入这泥人眉心中,一滴仙血便使得这泥人有了生命与灵力。   待泥人恢复成安咕咕的模样时,木仙淡淡插了一句话:“月牙,给它开个□□。”   木北离和白星子差点没被口水呛死,这木仙……怎么在师祖面前这般、这般失礼呢,还是,二人真的已经相熟到这种地步了?   月牙没说话,随后从他指间落下一滴血,小泥人渐渐睁开了眼睛,转了转头,一看到白星子眼睛立刻就放光了。   “主人!”清脆而熟悉的娃娃音,白星子一下子泪流满面,安咕咕朝着她扑了过去,她哭得更利害了。   木北离头痛,这女人,果真如话本上所说:难过哭,开心哭,感动哭,一个字,一句话都能哭,什么都不说也哭。   木仙默默走了过去,抓起安咕咕,立刻就把它裤子扒了。   “坏木仙!太坏了!”安咕咕忙提起裤子,躲到白星子背后,又冲木仙喊道,“木仙是坏蛋!”   白星子一笑,又扯到了腹上的伤口,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月牙,帮帮白星子吧。”木仙拉了拉月牙的袖袍。   白星子和木北离都不知道木仙与师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师祖在他们心中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是以二人皆不敢开口。二人心中实是纳闷,就算师祖是月牙,但师祖终是师祖,师祖怎么会和木仙……混到了一起?木仙一直住在无无峰……莫非,当中……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师祖淡淡开口:“她的伤需她自行修复。”说完,从他手心飞出一颗白色的小珠子,一下子晃了几人的眼,这是——白色的七窍玲珑丹!   整个山上仅此一颗!因为只有师祖一人修成金色额印!   七窍玲珑丹飞至白星子胸前,渐渐透入了她的青衣,紧接着,她便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渗入了她的胸口,忙拉开领子看了看,这玲珑丹已经入了她的身子了。她这一拉,让坐在她身旁的木北离对她胸前的春光一览无余,他忍不住红着脸别过了头。   “玲珑丹有助于你修行。”语毕,仙身仍是化做晴天娃娃,自然垂挂在木仙腰间,看起来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晴天娃娃。   师祖,居然把他的玲珑丹给了白星子?几人没问出口,师祖这样做,想必有他的原因吧。白星子受宠若惊:“谢谢师祖。”   月牙居然是师祖!月牙居然是师祖!月牙居然是师祖!她直到三天后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此后,她和木仙在一起总是有些别扭。师祖就在这里!师祖就在这里!师祖就在这里!   她心中总有个小人儿在叫唤着!   她真不明白木仙,师祖天天跟着她,木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很别扭吗!而且师祖一直都在,她什么都不能问! 作者有话要说:   文笔渣无药可救,或许你们已经能透过屏幕感受到我的尴尬了…… 真的很抱歉,看不下去的可以弃文,完全理解,真的不要勉强往下看,不然我会更尴尬。o(︶︿︶)o 好吧!我准备破罐子破摔了!接下来将会一章比一章尴尬,好在你们也不认识我,所以,就酱紫吧!   ☆、木仙榕树下唱歌   这一天,白星子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偷偷写在纸上问了木仙,木仙一看到就止不住的笑,白星子这智商,真让人替她捉急。她以为将纸放在晴天娃娃看不见的地方,月牙就不知道了吗?   白星子又继续在纸上写道:“我娘说世上没有绝对高冷之人,只是他在你面前不暖而已。”   木仙笑而不答。其实,她从未见月牙笑过,哪怕是浅笑,或者是淡淡的皱眉。月牙一直都是面色柔和淡然,但又不同于留忆瘦的冷酷面瘫。   他是那种……你看不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平易近人;但当你看见他,又觉得他触不可及。   ——木仙真这么觉得么?   忽然听到月牙的声音,她轻咳了几声,又看了一眼白星子,微微摇了摇头。   “木仙,你缩话啊!”白星子猛摇她的肩膀,木仙头晕得利害:“别摇,我要吐了。”   “木仙现在有秘密都不说了。”白星子嘟起了嘴。   木仙笑,她忽然想唱歌了,于是扯了扯白星子的袖子:“白星子我们唱《天涯孤客》吧。”   “不要!”白星子鼓起嘴,《天涯孤客》是木仙教她的一首歌,木仙说是僵尸片的主题曲,而且木仙是用东极话唱的,她不太会讲东极话,一讲木仙就笑。   “好嘛。”一般人很难想像出木仙撒娇的脸,白星子也比较少见,只要木仙冷着脸撒娇,白星子就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要!你找怀香君陪你唱!”白星子不为所动,“哦对了!我娘特别喜欢一首歌——加州之梦。All the leaves……”白星子说着便唱了起来,木仙很自然地接了下去:“All the leaves are brown,and the sky is grey……”   “and the sky is grey……”二人这几句居然接唱得天衣无缝,这让白星子十分惊喜,“木仙你也会啊!你怎么也会知道,我娘这首歌没有公开出来的,只是她自己经常唱。你该不会认识我娘吧?”   木仙淡笑:“这首歌我们那里很多人唱啊,《阿甘正传》和《重庆森林》都有,很多人听过的。”   “说不定你真认识我娘呢?我娘有好几个名字呢,她本名叫安静子,化名叫叶七,她在你们那里叫……” 白星子正说得起劲,忽然不远处有人打断了她。   “星子君!”原来是寝室的人来了,但这次跟着她们身后的不是何晚叶,而是笑怀香了。   “木仙你看!怀香君来了,你赶紧地教她唱《天涯孤客》!”   不一会儿,榕树下便响起了清沉而欢跃的女音,伴随着的还有手鼓一拍一响的节奏声:   夜静更深对朗月朗月清辉亮   行遍天涯离开家园 沉痛看月亮   何堪天涯回首家乡夜夜暗盼望   笑对朗月月光光照地塘上   照着欢畅团叙愉快温暖处乐也洋洋   很快,木仙话音一变,粗着嗓子装出郑少秋的嗓音唱道:   远处里隔阻千里白云晚望   想想想 别离后寸心怎会不思乡   每夜每朝抱愁眠 悲痛流浪   故地故苑最是难忘空盼望 啊   深秋满地风霜最断肠   ……   木仙盘腿坐在地上,腿间宽松的夹着一个中号的羊皮手鼓,手掌轻轻拍打在羊皮上,看起来随意而慵懒。   欢快又忧伤的歌符萦绕在榕树下,木仙张口轻声唱着,一双让人看不清的眼睛极为认真的一一看过她们,她想记住她们的笑脸,又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密密麻麻的榕叶摭住了晴天,连一寸阳光也透不过。时间,你能不能,能不能再给我多一点时间。死神,你要慢点来,慢点带走我,因为,我真的好舍不得她们。这群可爱的女孩子们,她们天真又善良。   看见木仙眼里流露出来的哀伤,白星子忍不住心中一痛,很快她收敛起情绪,提起精神来,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笑脸。   只见她双手一扬,手中便出现了两支玉箸,同时矮桌上也冒出了八只装着不同等量清水的琉璃杯,她一手执一只玉箸,轻快地敲打在杯沿上,杯子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白星子与木仙二人极为心有灵犀地唱完了一曲《加州之梦》,二人觉得心满意足,好像什么心愿终于得到了满足一样,木仙隐隐觉得,这像是二人的绝唱了。唱完之后,她嘴角仍是噙着笑。   “你地唱的是甚么?”笑怀香问道,听不懂呢。   “《加州之梦》啊,歌词的意思就是:当所有的叶子都变黄了……”   “所有的离开都是罪。”木仙打断了她的话,此言一出,白星子沉默了。   笑怀香见气氛不对,忙笑道:“星子君不是很会说绕口令吗?我前几天听山下的城民们流传了一句绕口令,星子君试一下?”   “好啊!”白星子当下应了,好像刚刚瞬间的悲伤只是她们的错觉而已。   白星子本就口齿伶俐,可是绕口令说快了,她舌头也忍不住打了结,没一会儿几人便都笑弯了腰,白星子自己也笑场笑得利害,忙捂住了肚子。不能笑了,她伤口还未痊愈,再笑下去她就得哭了。   从榕树下传出少女们清脆如银铃的欢乐笑声,榕树之上,是和煦而温暖的冬日阳光。   白十诺立在不远处,却是眸色神伤。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怪神仙执拗,不肯上天宫找巫灵仙人。所幸听闻巫灵仙人不久前下凡普度众生,木北离立马连夜离开去寻了。希望到时他能带回来有关至阴之人的消息。   静立了一会儿,他终是离去了,他有的时间也不多了,不知道木仙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阴凉的榕树下,木仙还在淡定地唱着歌:   有些事我都已忘记   但我现在还记得   在一个晚上   我的母亲问我今天怎么不开心   很快,几人原本像猫咪般享受的脸渐渐沉了下去,没一会儿,她们都默默离开了,只剩下一个白星子捂住了耳朵,木仙还在感觉自我良好地大声吼唱着:   一步两步一步两步   一步一步似爪牙   是魔鬼的步伐   摩擦摩擦   白星子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捂住了木仙的嘴,木仙还在挣扎着口齿不清喊道:“是魔鬼的步伐!是魔鬼的步伐!是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   木仙挣扎着,终于把这首歌唱完了。果然,感觉多日来的郁闷都发泄出来了!真舒服!难怪现代那么多人喜欢去唱K。   安静下来后,白星子仍是沉着脸,木仙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好像,好久没见到小叶子了,我们去找她吧。”话说一半,便见白星子变了脸色,“怎么啦?”木仙歪头盯着她。   白星子抿紧了唇,木仙终究还是问起她来了,她,应该把小叶子的情况告诉她吗?   “白星子?”木仙忽然来到她面前,忽地猛摇她的肩膀,差点没把她摇脑震荡!摇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她才停了下来。   “木仙!”白星子被她摇得头都晕了。   “小叶子怎么了?”木仙又问。   “她,她下山历练了,要很久才能回来……”白星子忍不住将手背到了身后,舔了舔唇,在木仙的目光下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木仙忽然捂住耳朵猛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白星子这模样,瞎子都知道她在撒谎。   “我……我……”白星子“我”了半天,也不知怎么说出口。   “我去找她。”木仙抬脚便走。   “木仙,别去!”白星子忙拉住她的衣袖,“小叶子她……她不在了。”   “不在?”木仙有点不明白,她觉得她现在脑子转弯转得很慢,“不在是什么意思?”不在寝室?不在山上?不在世上?!   “她……她死了。”白星子头又低了下去,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哀伤。   木仙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问道:“你说真的?”   白星子头再低了。   “哦。”木仙木然应了一声。   心中却是“噔”的一下,她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是难过?还是心疼?还是震惊?她、她真的从未想过,身边有人会死在她前面。   她以为她只要负责死,剩下的难过留给她们去感受就可以了。可是这下子,居然有人死在她前面了,抢在她前面死去了。   木仙一下子觉得心里空空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又好像是被人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什么东西。死亡,也是能被人抢走的吗?   白星子心虚地将黄泉谷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又小小声补了一句:“可是,我大哥说……我爹的枫玉不会杀人的。”   真的不是她杀的,她发誓,她真的从未想过要杀死小叶子,她只想要快点逃开,躲开。小叶子死了,她也很难过,她一直把她当朋友。虽然她,也许她从未把她当过朋友吧……   可是,她也恨不起她来,想起她,她反而还是有些害怕的。而且,事情发生了之后还要瞒着木仙,她心里压力也很大。   大哥说他帮小叶子算了一卦,小叶子这几天就会投生到一户好人家,命水也是一生无忧。她准备,等小叶子出生后,再告诉木仙,她不会选择一直欺瞒着她的,她只是,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将这一切告诉木仙。   “木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虽然小叶子不是她杀的,但也是因她而死。白星子忍不住眼眶一红,紧接着豆大的眼泪立刻就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哗啦啦落地。   “我知道了。”木仙面无表情,骑着油甘鸟飞走了,白星子只是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飞走。这事谁对谁错呢,该怪谁呢?她也不知道。世上的事若都能以对错来区分,那该有多好。   “月牙真的不帮我吗?”木仙冷问。   月牙没有回答。   木仙轻叹一口气:“你不帮我没关系,但不要阻拦我。”木仙很快去了七星谷,却寻不见木北离了,连怪神仙也不在,整个七星谷空无一人。   怎么办?怎么办?木仙心跳忽地快了起来。不行,不行,她要赶在小叶子投生之前找到她。若小叶子喝了孟婆汤无了今生的记忆,那还能是她吗?不,她不要来生。   她又飞去了生门殿,直直闯入。   殿门忽然被弟子无礼闯入,罗似瘦皱了皱眉毛,他眉毛本就生得短,只有半截,这一皱倒成了一个八字。   “放肆!”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不怒而威。   “大师尊请恕罪!”木仙上前行了一礼,“木仙想问师尊,如何去地府?”   罗似病“哼”了一声,说道:“你一个生人,要去地府做什么!”   木仙想了一下,如实道来:“我想见何晚叶最后一面,我有话和她说。”   罗似病立了起来,声音有些尖锐:“何晚叶勾结妖魔,伤了我门弟子,本门早已将其除名。此不忠不义之徒还……”   “师尊!”木仙打断他的话,不卑不亢道,“那是师尊这么觉得。在木仙心中,她是我的好朋友,有情有义。我想见她,师尊若愿为木仙指一条明路,那便请师尊指教;若不愿意,木仙另寻它法便是。”   “你!你!”罗似病小小的巴掌脸竟被气得鼓起来,“仰仗自己修行,便目无尊长,实在是……”   “打扰师尊了。”木仙又再一次打断他的话,转身走开。运气不佳,竟没遇到二师尊。   待木仙离去后,罗似病脸上哪还看得出来生气的模样?他只是微微皱着眉,若有所思。   这木仙,如今竟虚弱得只余二魂四魄了,而且魂魄中竟隐约带着仙气……   木仙闭目,静静感受着。她的灵力不足以感受到他人的气息,何况是不在阳世的人。她只能靠自己的直觉了。她的直觉,一向是准到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在两个世界都是如此。但她很少用,她感觉用多了就会有些失灵了。   何晚叶,她能感觉到何晚叶快要投胎了,若是再晚,她就没有机会和她见上最后一面了。她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想要见她最后一面呢?她不知,她是从何时开始在意这些的。弄得好像生前没有好好珍惜,只要死前再见上一面就能弥补掉所有的遗憾似的。   她一向鄙夷这些的,可是如今,她终于也不可避免地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也许,她只是想和她做个最后的道别吧。   那个,在她心目中一直都是怯怯的小叶子,胆小得如同一只小松鼠,但走起路来又像一只小袋鼠的。   “木仙,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木仙,晚上把斗篷给我吧,我帮你缝一下。”   “木仙,我陪你去吧。”   “木仙,谢谢你。”   “木仙,你好利害!”   动不动就脸红,笑起来总是腼腆可爱,可是,便是这样乖巧胆怯的她,却用泣血刃在白星子肚子上捅了三刀,几乎要了她的命。   木仙别过了头,好像这样就能看不见了一样,她有点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木仙师妹。”耳旁响起温润的声音。   她睁眼,她不是没想到他,只是,不想去打扰他。   “你不舒服吗”白十诺关切问道。   “师兄,能否帮我一个忙?”她终是开了口。   “嗯。你说。”   “我要去地府见何晚叶。”木仙目不眨眼看着他。   他略一犹豫,而后道:“你随我来。”话刚落音,便御笔飞去。   木仙连忙骑上油甘鸟跟上。   “离她投胎的时辰已近,你此时要去地府怕是来不及了。我带你去黄泉谷兴许能来得及,你注意些,黄泉谷中烛上花遍开,其花被生人碰到会化水,灭人灵气,你莫沾染到了。”   他心中仍是有些迟疑的,隐隐知道带她去黄泉谷有些不妥,但他却不想拒绝她。他会竭尽全力看好她,不会让她出事的。他以为,现在的他已经有这个能力保护她了。      ☆、木仙黄泉谷被劫   白十诺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如今她灵力生气皆日渐衰落,已经飞行得这般慢了。   “师兄。”木仙唤了一声,他停了下来。确实,她跟得有些吃力。   木仙没再说话,他朝她伸出了手。   仍是像那日在龙窟那样,他浅拥着她,但那日之后,却是生离死别了。   他飞得又稳又快,二人如履平地,只是长风吹得墨发衣袂止不住地飞扬。   木仙仍和上次那样抓着他的手,他的手,还是这般温暖,这让她眷恋。她忍不住摩挲着他的指腹,手心……他指尖轻颤。   很快,二人来到一面水镜前,二人轻松破入其内。一入内,白十诺忽然从身后紧紧拥住了她,将她紧箍在自己怀中,下巴也紧紧抵着她光滑的发,他唇翕动,想说些什么。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木仙心中一颤,她不知他心中任何感想,正如也不知自己此时心中所想。木仙没有拒绝,反而,她想他抱紧点,再抱紧点。她好困,她很想睡觉,想在他怀里安然入睡。   这么想着,她浅浅闭上了双眼,后脑勺在他结实的胸膛前蹭了蹭,他身上,有一股男子专有的伟岸气息,像阳光的味道,温暖而实在,而不是月牙那般冷清……   月牙,她忽然想到了月牙,忽地睁开了眼,眼前幻过月牙的侧颜。   未待她多想,白十诺已经停了下来,二人落地后,白十诺仍是紧执着她的手,紧紧执着,仿佛一辈子也不会松开的那一种。   烛上花开遍地,有一个苍白的青衣人儿立在花间。木仙一见,忙松开了与白十诺相执的手朝她奔去。白十诺有些不愿放,她无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他像触电般松开了手。   他终于还是放手了,手中传来的失落感让他心中一痛,看着木仙离去的削瘦背影,他心如刀割。她的魂魄,竟与何晚叶的相差无几。一个生人,一个死魂。   “木仙……”何晚叶声音低低的,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垂着头不敢看她,“对不起木仙……我救不了你了。”   “没关系,”木仙紧紧抱住了她,“没关系的。”发生了什么事呢,她什么都不想问。她怎么能忍心责怪。这个傻瓜,她会做什么,也是因为她吧。她只想抱着她,给她最后的温暖。她一向是最胆小的不是吗?总是害怕这害怕那……   原来,她真的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冷血,她以为,她身边的人是死是活,她是无所谓的。可是,在此时此刻,在抱着何晚叶的魂魄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心,也是这么柔软的,和其他人的无异。   就如同当她知道安咕咕死了的时候,她也觉得难过,只是还没反应过来。若当时月牙没有复活安咕咕,只怕她过后冷静了下来,也会难过如同此时吧。   “木仙……”何晚叶再抬起头来,已经满脸是泪,“你真的不怪我吗?”她差点杀死了白星子。她不是,一直当白星子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不怪你。”木仙摇头,难得的神色认真,“但是,你却做错了事情。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你已经承担了这个代价,我何必再怪你做错了。”   “木仙……对我很失望吧。”一定是对她很失望吧……她杀她所爱。可是,让她爱屋及乌,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不会呀,我可从来没对小叶子抱过什么希望。”木仙笑道。   何晚叶擦了擦眼泪,嗫嚅道:“你……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杀白星子吗?”   “哦,那你为什么要杀白星子。”   何晚叶低下头,低声道:“因为……后斗卵说……杀了她,你就可以活下来了。”又忽地抬起头来看着木仙,神情似是十分痛苦,“我也讨厌白星子,因为你喜欢她。”   木仙皱眉,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而问道:“谁杀了你?”   何晚叶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瞬间的落寞后却是紧紧抱住了木仙:“木仙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眸中带着一股强烈得再也抑制不住的爱意,似要决堤汹涌而出。   她抱得这般紧,这让木仙微微有些诧异。她恍惚觉得何晚叶对她的感情有些特别,却是未曾想过是这种特别。原来,她还有这个潜质啊。   她,喜欢她呀。哦,她知道了。   木仙很想对何晚叶说些什么,但头脑却是一片昏胀,她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认真去想,却头晕得利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木仙,你、你讨厌我是吗?”何晚叶突然意识到,木仙怎么可能会接受她的爱了。她忽然泪如泉涌,近乎绝望地松开了木仙。   “不讨厌。”木仙摇头,指甲深深掐入自己的掌心,疼痛使得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她不能,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睡过去。   “那、那你可以吻我吗?”何晚叶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话一落音,便感觉自己的脸被人紧紧捧住,一个突如其来的霸道而温柔的吻,让她措手不及。   她愣愣地睁大眼睛,任凭木仙的舌席卷在她在口中。好一会儿后,木仙才松开了她,最后还不忘轻啜了一下她的唇。   “傻了你。”木仙笑道,戳了一下她呆萌的脸,真是可爱。   何晚叶一下子破涕而笑,泪眼笑看着木仙。   木仙也笑,一如平日里二人在饭堂中,在榕树下,在学堂上,在寝室里……   忽而,何晚叶不笑了,一把推开了木仙:“木仙快跑!”   木仙被何晚叶推得趔趄了几步,眼看着要跌倒,白十诺迅速飞过来抱住了她。   待木仙站稳,便见何晚叶的魂魄含笑碎去,仍是像以前那般天真的笑容,可是这笑容却化点了点点光灵,消散不见了。   “怎么回事?”木仙问道,看小叶子的模样,不像是去投胎了,反而像是……灰飞烟灭。   “背叛了主人,只能是这样的下场了。”后斗卵不知何时从铃铛中出来了。   “你、”木仙皱眉,“是你杀了她?”   “我不过是杀了她的身体,”后斗卵冷然道,“主人留着她的魂魄,自然是有用的。”可是,她又临时反悔,只能,让它来带走她了。   “你想干什么?”木仙忍不住后退。   “我带你去见主人。”   “我不去。”木仙心闪过惊慌,却发现不对劲了。她的灵力……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腰间一片潮湿,这是刚刚小叶子……她转而看向白十诺,他也沾染到了吗?   “无碍,我已是半仙。”白十诺道,半仙半人,烛上花只能灭他一半灵力,可是以后斗卵的能力,它能说出这般话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一把抱住木仙,将她紧拥入怀,便想御笔飞起离开。   “大哥!”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顿住,与木仙悬在空中。二人回首,却不见白星子,地面上只立着手后敲和脚头有。   木仙一摸铃铛,忍不住皱了眉,竟不知这两只小鬼是何时出来的。   “大哥!”   再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手后敲手心的瓶中传出来的,这是——归一琉璃瓶!不!白十诺心中一紧!   “老大,你跟我们回去吧。”手后敲心虚的声音。   “手后敲你个混蛋没良心的!居然敢抓我们!”瓶中传来安咕咕气愤的声音。   手后敲没说话,只是动动五根手指埋起了脸。   “老大,主人不会……不会再对你那样了。”脚头有小声道。   木仙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木仙。”白十诺看不见她的脸,却发现她的手忽然变得好冷。   木仙没说话,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白十诺不由得紧紧拥住了她,但是……小星,在归一琉璃瓶中。若琉璃瓶一破,瓶中人不仅会死,而且魂魄也会随着瓶身的破碎而湮灭。小星,他怎么可以,看着他的妹妹……他当如何是好。   “我数三声。”后斗卵冷然的声音响起,“三……”   白十诺唇抿成一条直线,将怀中的木仙越箍越紧,几乎要揉进自己的身体,他感觉,他对她的爱,已经浓烈得几乎快爆发了,他再也克制不住了!他抑制不住地想要抱紧她,哪怕会伤了她,他也想抱紧她,就这么将她揉入自己的身体中,再也不分离。哪怕是死了,他也要和她的灵魂相溶在一起。   若叫他放手……可是他怎么能放手,怎么可以放手……木仙,她很害怕吧,她一定不想跟他们走,她害怕那个地方,他怎么可以亲手把她推出去,把她交给别人。   “后斗卵你个混蛋!”白星子在瓶中乱踢乱叫,可是透明的瓶身却坚硬如铜墙铁壁,她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罢了,“木仙你千万别跟它走!我不怕的!我爹一定会有办法救我的!小时候有神仙帮我算过卦,我可以活到八十九岁的!我一定不会死的!”   “二……”后斗卵冷漠的声音。   “等等!”白十诺伸出手制止道,另一只手仍是紧紧抱着木仙,“我和她一起去,你把我妹妹放了。”他的身子,止不住地震颤。可以吗?   “主人只要木仙一人。”果然,只是奢望。   “大哥!那个时候你也在的不是吗?你怎么不信那个神仙呢!你这么喜欢木仙你怎么可以把木仙交给……”   “一。”   “木仙给你,把小星放了。”此言一出,如同刀割在他心上。这远远地,远远地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他咬紧牙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寒。他真的,真的这么做了。他居然这么做了!   话已出口,可是他却将木仙抓得更紧了,木仙甚至觉得她的手臂被他的手抓得生疼,生疼,几乎要疼进心里去了。木仙面上仍是静静看着他,她不怪他,他的心,一定比她还疼吧。   “放手吧。”她道。   白十诺一脸隐忍地看着她淡漠的面孔,终是别过了脸不忍再看多看一眼,他全身颤抖得利害。   “没关系的。”木仙云淡风轻,用力掰开了他的手,无比真是过分,居然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带走她,她忽然觉得她没那么同情他了。她蹒跚着脚步走了过去,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眼前的一切,似乎也有些朦胧了起来,就像一场梦……她的梦,应该要醒了吧。能不能,让她死在梦中,不要醒来。   “接着!”后斗卵话一落音,归一琉璃瓶便被抛到了空中。白十诺大惊,已经顾不得木仙,即刻跃起在空中接住了瓶子。   瓶子到手后,他忙拧开瓶盖,白星子一下子便掉了出来。掉到地上后,还是个拇指般大小的小人儿。   白十诺未顾及她,而是瞬然爆发起通身的灵力往后斗卵离去的方向追去。   但,他们又怎么会给他这样机会。   后斗卵带着木仙急速地飞入黄泉谷的尽头,那是一面无边的碧黑色的石壁。木仙甚至还来不及回头看他一眼,就被拖隐入石壁中了。   他的手,狠狠撞击在石壁上!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可是,还是差了。如今,他能触摸到的,只是那坚硬的凹凸不平的石壁,冷冰冰的!冷冰冰的!   怪他!怪他!都怪他!他隐忍着,颤栗着,一句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中却是在疯狂咆哮着。为什么!为什么刚刚他不狠下心来拒绝她!为什么他要答应她带她来这里!他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没有这个能力保护她!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他过于自大!仰仗自己修成半仙!便以为能保护得了她!   这是他的错啊,她如此信任于他,她信任他,随他来了。可是他,他却做了什么,他居然亲手将她交给别人了。不可原谅,实在是不可原谅!   在小妹与她之间,他选择了小妹。她,一定不会原谅他的吧……她是不是会以为,小妹在他心中,比她重要。不!不!不是这样的,只是,他不得不这么做。若有得选择,他情愿让自己死上千万遍,也不想小妹与她损伤毫发。可是,他终究还是这么做了,伤了她。   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双手用力撑在粗糙的壁面上,似在隐忍地发泄着,他的额头,紧紧地抵在壁面上,压抑地挣扎着,没一会儿,便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眉峰流了下来,他不觉疼痛。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身后来了人,离他越来越近,他竟然一点也察觉不到。   来人在他身后静静立了许久,虽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从他颤抖的肩膀,喑呜的哽咽中,强烈地感受到他那隐忍的难以言喻的痛苦。   终于,他微凉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白十诺忽地停了一下呼吸,转过头来。   ————————————————————————   白星子这边苏醒了过来,却是全身湿答答的,而且酸痛得利害。怎么回事……哦,对了,她刚刚一落地,立刻就被好大一颗水球砸中,结果整个人晕了过去。   那她现在……她坐起来眺望了一下,果然,周围的烛上花大得吓人!要是再落几滴水花下来,只怕不被砸死也要被淹死了。   惨了惨了,周身灵力尽失!不知道大哥有没有救回木仙!怎么办怎么办!她要想办法出黄泉谷才行!   “主人!”安咕咕从她怀中跳了出来。   白星子见到安咕咕,立马就拍了拍心口,还好还好,还好它没事。师祖真是好人,不对,好仙!不仅给安咕咕开了□□,让它有进有出的,还升级出一个防水功能,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安咕咕了。   “主人!”安咕咕惊慌失措叫了一声,立马跳到她肩上,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白星子身后。白星子忙转过身来,却是见到了和她身量差不多的一个……老头子?   他,看身型像是二三十的年轻人,可是却是满脸皱纹,皱得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了。身上穿着一件整洁的黄色袈裟,却是蓬松着乱发,而且,极其诡异的,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慢慢朝她走来。   “你是什么人?”白星子有些怕他,又不敢后退,只能僵硬地立在原地。   “守墓人。”他道,声音苍老得让人听不清。   “守?守墓?”白星子四处望了望,这里……好像没什么坟墓吧?   他微微扬起手中的灯笼:“光灵墓。”   白星子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这个守墓人的掌纹,竟然是长在手背上的!长长的指甲浑浊而卷曲,像羊角一般。   能在黄泉谷出现的,绝对不是人啊!而且看他这大小!白星子一下子有些抓狂。   “那个……大、大、大……”白星子像口吃一样,“大”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叫大哥?大叔?大爷?“请问……请问知道出去的路吗?”   “黄泉路吗?”   “不是不是!”白星子忙摆手,“通、通往阳间的……”   “白星子。”他唤道。   白星子抿紧了唇,她才不要应他!连忙拨腿就跑!   “白星子。”他却像幽灵一般跟随在她身后。   白星子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她怎么跑都是一直在原地……而这守墓人,则慢吞吞地移到她面前来,一只手慢慢地朝她伸了过来。   好可怕啊!白星子都要哭出来了!这个人的指甲又脏又长不说,而且,掌纹长在手背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反转了手心,手心一片光滑,忽而掌心有黑印与白光同时出现,渐凝聚成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这只眼睛直直地盯着白星子,白星子也傻傻地与这只眼睛对视着。   很快,这只眼睛合了上去,几乎是同时,从他手心升了起来,缓缓飘至白星子跟前,再睁开时,已经没有了眼珠。而那黑色的眼珠,仍是静静地躺着守墓人的手心。 作者有话要说:   又是一章破罐子破摔。   ☆、木仙会魔君无比   阴暗的地面下,在更阴暗的地狱深处,那里,绽满了遍地血红的曼珠沙华。花开上空,飘荡着各色孤魂野鬼,它们闻着花香,仍留恋红尘的记忆,不愿归去。   木仙行走在这片无涯的彼岸花潭中,每踩一脚都会微微下陷,像入了沼泽地一般,那黏腻的,潮湿的感觉让她十分不舒服。有时会下陷得深一些,就像从泥泞中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脚将她往下拖一般。   无尽的彼岸花海,微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烂的尸朽味,时不时传来几语孤魂的呢喃,天微微有些阴沉。   她原地转了一圈,眼前只有灰色的天,血色的地,灰天血地相接相连。   “其实,你也可以住在好一点的地方。”木仙轻声道,“并不一定魔界的人就得住在地狱的。”   话刚落音,周围变得十分光亮,这让木仙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在一片碧绿的青草地上,天空也变得十分湛蓝,只是万里无云。木仙闻到的,也是新鲜清净的青草味。   木仙浅笑,虽然这只是幻像,但还是让她感觉十分舒适。或许来自地狱的人,反而是更向往光明的吧。   “你要怎么救她?”木仙静静躺在青草地上,睁眼看着碧蓝空旷的天。草有些扎人,像彼岸花的触须。   “你说呢?”有几分阴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木仙觉得有人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木仙坐了起来,回过头望向他。   这是……无比吗?魔君无比?   “有何可笑?”他淡淡问道。   “你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   “你想像中的我是如何?”听他语气,倒像是在和多年不见的故人叙旧一般。   木仙没说话。   魔君无比,确实和她想像中的不一样。他生得十分清秀淡雅,像……像一株青竹,似还沾染着洁净的晨露。他挽着墨发,一袭月白色长袍,俨然一副书生的模样,看服饰却是前朝的了。这应该,是他当年还在人间的模样吧。   这,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皆是一副无害的模样。   他俯下身子,轻轻抬起木仙的下巴,木仙也认真地看着他。这么一双清澈干净的眸子,若不是眸底沉着的阴戾,木仙差点都以为他不是那个动动手指就扰乱了她一生的那个魔君了。他实际,也是生得这般的面目么?   二人四目相对,不知情的人若见了,只怕会以为这二人是比目鸳鸯,情深似海。   他的眸中,确实是带着情意的。可惜,他看得极为深入,木仙觉得,他的眼神已经透过了她,看到了另一个人。   察觉到木仙想看穿的目光,他收回了手,立起身俯视着她,他唇色的苍白让他看起来有一些虚弱。   他静静立了一会儿,又抬头望了望天,木仙看不见他的神色,亦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快乐。他看到的也是这么一片湛蓝的天空么?还是入目的只是一片灰濛濛的绝望的天空?   她忽然觉得他和月牙有点像了,都是让人猜不透他们心中所想,都有着自己的心事,而选择静静埋藏在心中。哦,那种感觉……木仙意识到,那是孤独,他们拥有着同样的一种孤独。   ——————————————   七星谷中。   白星子忽然从石屋中夺门而出,没一会儿,木北离也紧跟着跑了出来。   又有几人陆续从石屋中走出,留忆瘦面色冷然,白十诺沉默不语,而花不落虽然戴了面具掩住脸,但怪神仙仍能觉察到他的怒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看也不敢看他。   许是泪遮挡了视线,白星子狠狠摔了一跤,却没有爬起来,反而是趴在草地上痛哭不止。   “白星子!”木北离冲过去跪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狠狠抱住了她。白星子却挣扎得利害:“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木北离却抱得更紧了,几乎让她无法喘气。   “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们不能在一起!”白星子趴在他胸前哭得一趟糊涂,连话也说不清了。   今日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太让她震惊了,她几乎都快崩溃了!她没办法接收那么多那么多的残忍的事实真相!这、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就在刚刚不久前——   “当年,诛邪杀了落西。” 说话的是花不落,他负手而立,一张白色面具散发着冷意。   当年那诛心一剑,他仍历历在目。   “怎么可能!”白星子第一个叫了起来,“我娘明明活得好好的!”难道……难道她娘,不是她娘?那怎么可能!她和她娘生得一模一样!白星子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杀了她娘?”木北离也难以理解,小西阿姨,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白十诺似是知情,沉思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不落君当年盗取还魂丹救我娘,是因为我娘被人杀死,而不是难产对吗?”   白星子捂住嘴,当年,不落哥哥居然是为了她娘?莫非不落哥哥对她娘?白星子有些懵了,不落哥哥和她娘?又一想,不落哥哥只小她娘两岁!但是……可是……白星子瞬间觉得她的三观毁了。   “不对!”木北离忽然想到,“当年师兄你并没有盗成,反而因此被囚于思过崖面壁十年不是吗?”   “他没有救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的留忆瘦忽然开口,“但是,有人救了。当年墨家第一大弟子,金瘦风,为了复活她,甘愿堕入魔道。他是我爹。”   语毕,他喉结动了动,他终是亲口说出此事了。他终于也得知了他爹的下落了,若有得选择,他或许会宁愿选择不知道吧。他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守地狱之火百年,没有来生。这个女人,却不是他娘。   几人目瞪口呆,竟不知他们的上一辈竟有这么多的恩怨情仇。   花不落犹豫了下,看了一眼白星子和木北离,终是将上一代人的恩怨避重就轻说了出来。让他们知道真相,或许是最好的,不能一错再错了。   白星子整个人都懵了,一字一句,如同一道道晴天霹雳击打在她头上,她在极度的吃惊后眼神却是渐渐变得涣散起来,喃喃自语:“所以,我们的奶奶,是一对双生子……双生子是吗……”   花不落道:“嗯,你娘,不会让你们在一起的。”   木北离怒道:“什么乱七八糟!为什么不能在一起?”话虽如此,却见白星子神色已然不对。   她像点穴一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摇头喃喃道:“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是不能成亲的……我……你……我们的爹是……他们是……”   白星子的模样实在是吓到木北离了,这事情似乎比他想像中的还要严重上许多,这让他连说出来的话也失了底气:“我不明白,四国中表兄妹成亲多的是……他们都说亲上加亲,这有何不可?若、若是因为我爹当年……对你娘做过那样的事,我、我可以受你娘一剑……”   他说什么白星子都没有听进去,而是怔怔望向白十诺:“那大哥、大哥就可以和木仙成亲吗?大哥修成仙身了……我和你不行……不行的……”白星子眼泪终于掉下,推开门跑了出去。   “小星!”木北离连忙追上。   白十诺垂眸沉默着,而留忆瘦仍是静静倚靠在石墙上,冷眼看着跑出去的二人。   他爹,居然是为了白星子的娘。这不可避免的,让他对白星子有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花不落双手抱臂看着不远处的二人,真是造孽!当时时间匆忙,只大概交待了白十诺几句却并未细说缘由,本想着另寻个时间和他细谈来龙去脉,谁知后面他一到无无峰师祖便让他为他守关,不曾想一守便是两年多,出来后竟发生这等事。而怪神仙!当年他交待得清清楚楚的那般话,没想到都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了!想到这,他又看了怪神仙一眼。   觉察到他的冷意,怪神仙低下头,别过了身子不敢面对他,当时他说的话他明明都记住了,只是一回头就喝了三坛酒,醒来后居然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后面又不好意思再问他。   几人陷入冷得让人窒息的沉默中。   花不落微微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无法多做改变,既来之则安之吧。留忆瘦默然离开,怪神仙也灰溜溜地跑了,只余白十诺仍静立在门口看着那二人。   花不落来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离我自小看他长大,初时他性子如他爹那般深沉,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得如今这般单纯,若是他能修成半仙,与你妹妹倒并无不可。可是,木仙早已轮回棋子,我听生门罗师尊说,她已与和清仙子溶魂……你应该知道的。”   白十诺抿紧了唇,袖袍下的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   “不行!不行!我们、我们不能成亲的。”白星子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娘从小对她耳提面命,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是不能成亲的……“基因,基因不行……”   她不知道什么是基因,但从小在她娘的教导下,这个她无法接受。别人家表兄妹成亲她可以接受,但换到她这里……哪怕是隔了一代人,她仍无法接受!无法接受!不、他们家的人都无法接受!   木北离咬牙道:“你究竟在怕什么!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他伸出手用力擦干她的眼泪,但她眼泪却是如决堤般地止不住。   “不行的不行的……”白星子害怕,她好害怕……可是,她想要嫁给他,她想要给他生孩子,她想要和他生孩子……   “那、你等我,等我修成半仙!我修成半仙舍弃肉身,到时便来娶你!”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吻着她的发,这是他的承诺。   白星子哭得更利害了,修成半仙,哪有那么容易。他可能,终其一生,都修不成啊。不行,最多,最多他们不要孩子就是了……她要和他在一起,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谁都不能阻止他们!   可是,娘说过的话历历在目,此时此刻,仍不断回荡在她脑海中。她害怕,她好害怕。她不敢再往下想,只是紧紧抱住了木北离,哭得像个泪人一般。此时此刻,白星子觉得她与木北离比那牛郎织女还凄凉。   送回白星子后,木北离回到七星谷,花不落还在。   “阿离,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是关于你爹娘的。”事到如今,也无需瞒他了。   木北离沉默。他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想必也不会再有好消息了。   第二天,榕树下一片空荡,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木北离倚坐在榕树枝上,目光看向远处的圣树。   高高的圣树上,白星子坐在无叶的树杈上,拢着腿,静静望着初升的红日,一双红肿的眼睛终于无泪了。   有些人,注定要一夜之间长大。比如白星子,比如他。   这日下午,白千木突然出关了,而且,他并未有所修成。   师祖虽然有心点化他,但他仍是放不下俗世凡尘,他不愿修仙了,他想回家,承欢在父母膝下,守护在妻子身旁,那是他的思念,停不下来的牵挂。   出关后不见师祖,却是听闻师祖仙音入耳:生老病死是另一境界,入尘修道,亦是一种修行。   他微笑。   下崖后听闻大哥未死,反而因祸得福修成半仙,他竟忍不住喜极而泣。他以为,他真的以为,大哥不在了。大哥不在,他便成了家中独子,自当回去孝敬爹娘。   可是,便是如此,也难改他下山的念头了。   他与大哥追求不同,他宁愿留在尘世间,经历悲欢离合,生老病死。   修仙,虽然不老不死,未来却遥遥无期,而且总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老去,死去,你却还要看透这一切。他不愿意将来成为这般看得透的仙人,他宁愿自己有血有肉,懂痛会哭。   白千木很快便下了山,准备第二日就带文曲回南国。   二人久别重逢,这日晚上,二人正欲欢爱以解多日相思之情,门外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者立在明月前,低低道:“小木,如今还不是你该下山的时候。”   第二日,文曲一人回了南国,而白千木又上了山。   文曲马车刚出城,却忽然被人拦住。   侍女推开车门,见是白星子。白星子入内后摒退了车内其他人,不知与文曲说了些什么。一会儿后,才匆忙下了车赶回山上。   车内的文曲,却是紧皱着秀眉,四国中,谁人不知长生王宠长生王妃宠得近乎病态。小姑,怎地这般为难她。她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偏生又不能找夫君商量,这该如何是好。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手帕中,隐约有暗光透出。   白星子一上山,便遇到了白千木。   “你怎么下山了?”   “我、我去买、买点东西。”   “若不想说便不说,何需撒谎。”   “我、二哥……”白星子本不想欺瞒他,可是,她真的不能告诉任何人。   “小星,你想救木仙吗?”他郑重问道,没有计较刚刚之事。   不曾想,闭关这阵子,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而大哥和小妹,竟这般隐瞒于他。若不是有需要他的地方,只怕他此生也就这么独善其身了。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白星子诧异问道,二哥知道木仙的事了吗?他知道怎么救木仙吗?   “修成红印。”他毅然道,白星子在他眼中看到了决然。白星子不知他这般的自信,究竟是何人给予的?      ☆、无比和清之往昔   “这个是什么花呀?”   一个清脆悦耳的女音在耳畔响起,他抬起头来,只见一个身披白色连帽斗篷的少女立在他摊前,宽松的帽子垂下遮住眼睛,只能见到一个尖尖的下巴,露出的肤色近乎雪白。少女笋芽般白嫩的手指衬映在血红色的彼岸花下,白得有几分吓人。   “曼珠沙华。”他冷清开口,“传说中自愿投入地狱的花朵。”不知怎地,他居然对她解释了这一句,说完后,他自己都有几分惊讶。又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确认了不过是初次见面。许是这女子,不像凡尘中人吧。   “哦?”少女蹲下看着他,微微拉起了帽子,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与他对视着。这摊主明明不过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容清秀,但眼底却似幽深的湖底,清透的湖面下满是阴郁,倒有一种活了数百年的倦意。   他别过了脸,这少女的眼睛太过清澈,他在她眸中看到了自己黑色的倒影。   “你为什么只卖这一种花呢?”少女歪着头看他。   “一种就够了。”   少女还想追问,忽而觉得身后有人踩住了她的长袍,回头一看,便见一个年约二三十身穿绛红锦衣的公子哥儿笑咪咪盯着她。   “你踩到我衣服了。”少女轻扯了一下袍子。   “真是个小美人儿。”公子哥儿摸了摸下巴,这是哪来的一个小姑娘,穿的服饰是这般与众不同,恍若仙子。面容亦是遮遮掩掩的,但从那露出的小巧的鼻子,轻薄的红唇,啧啧啧,还有那纤纤玉手,雪白的肌肤,便让他心中一颤,忍不住想一睹芳容。   “你踩到我衣服了。”少女似有些生气,提高了音量,用力将袍子从他靴底扯了出来,可是白色的袍子都被他踩脏了,少女气鼓鼓地站了起来。   未待她站稳,那公子哥儿便一下子掀了她的帽子,原本笑盈盈的脸在看到她的全貌后却是大惊失色:“鬼!鬼啊!”一下子便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周围原本围观的摊贩行人也是脸色大变,纷纷躲开了她。   只有她面前的摊主,仍是脸色不变,只顾打理着他的红花。   少女有些委屈地戴上了帽子,又蹲下问少年:“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少年反问。   “明明年纪就比我小,非要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少女笑道,绽开的笑容比眼前的花还红艳。   “我比你大。”他淡淡道。   “我、一定比你大!”少女很肯定的说。   他嘴角淡淡一笑,不再理她。   “你别跟着我。”他皱眉。今日她在他身旁守了一天不说,收摊了还一直跟着她。   “你不害怕我,是不是因为我额上的疤很像你种的花?”   “我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我长得、长得很丑啊。”少女声音低了下去。   “你长得很美。”他如是说,自顾自地走了。   少女呆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蹦蹦跳跳跟了上去:“你说真的吗?小孩子不可以骗人的哦?”   “我不是小孩子。”他冷道,声音带着一丝浅浅的怒气。   “可是你比我还矮一个头呢!”她还伸出手在他头顶比了比。   他懒得回她了。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和清。”少女冲他扬起笑,“我要在你们这里呆上很多年的,你能不能先收养我一段时间呀!你家里都有谁呀?”   少女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在他耳旁飞绕着说个不停,这一缠绕,就是七年。   七年的时光,原本的少年已长大成人,一袭月色长袍穿在身上更显其清秀俊雅,许是过于清瘦,又常作书生打扮,总给人几分文弱之感。   “无比穿这身衣裳真好看!”少女仍是不变的面容,笑得十分灿烂,又轻轻帮他理了理挺阔的衣领,他如今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当然,是我的手艺又进步了!”这可是她为他量身而裁的衣裳,一针一线,皆由她亲手所制。   他浅笑,眸中少了几许戾气,多出几分柔和。   “不谢谢和清姐姐吗?”少女笑问。   他收了笑,有些不悦地转过了身。   “哈哈……”身后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待他走出后,少女却敛了笑,沉思着,算算日子,天下要大乱了,她,也要离开了。若她一走,他一定会很不开心的。她要怎么开这个口呢?她还会回来看他的?不,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只怕等她回来的时候他早已白发苍苍。   她不忍心与他告别。可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喜欢人间,在你有生之年,我一定会回来的,好好照顾风雅。”她只留下这么只言片语。她似乎走得有几分匆忙,只带走了一副画,那是他画的彼岸花开。画上,只有一朵热烈似火的红色彼岸花,诡异绚烂,如她额上的疤。   “无比哥哥,和清姐姐她……”少女未来得及开口,已被他撞倒在地,他却似没看到她一般,失魂落魄地奔了出去。   少女呆坐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的番薯小心翼翼吹净尘土,捧在怀里。她要等无比哥哥回来,现在外面没什么吃的了,这个番薯,是她花了十个铜板才和老板抢到的呢。她咽了咽口水,舔舔唇,贪婪地闻了闻,番薯香甜香甜的,她仍是舍不得吃一口,这是要留给无比哥哥的。   他狂奔出门,却不知该去哪里找她,没有,没有她的气息,她已然不在阳间。城门之外,已是哀鸿遍野,疮痍满目。不远处,烽火连天。他颓然,像失去生命所有的光了。   待他推开熟悉的竹篱笆时,难得皱了皱眉,谁踩坏了他的花儿。一丛彼岸花,有凌乱的脚步印迹。   屋内传来男子的说笑声,很快,便有几个异国流兵从他屋内走出,衣裳不整。看见他,微微诧异了一下,又很快镇静下来,有说有笑从他身旁走过。   他心生不详,几步入内,待入了内室,便见床尾被子裹着一人瑟瑟发抖,发出嘤嘤的哭声。   “风雅?”他轻唤,上前几步欲拨开女子凌乱的长发看清她的面容。昨天他离开时,风雅似来找他了。   “不要不要!”女子尖叫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又紧紧扯住被子低低哭喃道,“我求求你们不要!你们不要这样子……别碰我……不要碰我……我……我要嫁给无比哥哥的,等我长大了,我就可以嫁给无比哥哥了……这是和清姐姐说的……”她越说声音越低,低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听不清了。   他的手悬在空中,轻轻抱住了她:“风雅,我在这里。”   “无比哥哥?”女子涣散的眼神望向他,从被中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只是藕玉般的手臂满是淤青紫红。他看在眸中,不动声色。   “无比哥哥,有、有番薯……我藏起来了,在、在小笼子里……你快吃……可是、可是凉了……昨天就烤好的,已经凉了……”她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却是警惕地望着周围,像受惊的小鹿。   “没关系。”他的脸仍是冷漠,声音却是温柔的,轻轻摸着她的头。   待她躺下后,他出去了。   一会儿后,便收了那几个流兵的魂魄,只是回来时,入目便是那悬空的脚,他一语不发,没有皱一下眉目,轻触了一下她破碎的长裙,整具尸身化为灰烬,随后他手中,轻轻盈着一抹魂魄。   ————————————   “哇……”一抹响亮的女婴啼哭声划破这寂静的夜。   屋内传来低低的略显疲惫的妇人音:“夫君给起个名字吧?”   “哈哈,你爱诗,便叫风雅如何?”   “花……风雅?”妇人垂首怜爱地望着怀中女婴皱巴巴的小脸,一只手忍不住摸向了肚脐,又望了一眼窗外。   “嗯。待明日杀进京都城中,取了那狗皇帝的狗头……待我称王后,便封她为长公主。”   “可是,公主不都是来和亲的吗?”妇人低低道,不安地望着窗外,希望,真如那人所说。   “那我便许诺你,风雅长大后,夫君任她挑选如何?哈哈……”   他没有再听下去,唇色苍白得利害。   “主人怎可随意使用引魂之术?”阴影下,有童音质问。   “随不随意,我说了算。”他一眼望去,带着杀意。   他也知自己话语冲了,垂首低语道:“亡羊知错,只是主人施引魂之术已泄了气息,恐怕天上的要寻来了。”引魂之术换婴灵魂魄,乱生命水,是极耗修行的。尤其是主人现在的情况,已掩不住他身上的魔气了。   “无碍,如今人间大乱,不若入鬼界吧。”她,应该也不会再来人间了吧。她说,她会回来,谁知道呢?   他曾经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风雅的,可是,他却食言了,只能许她来世荣华。   待他想走的时候,却是来不及了,终究是迟了一步,他已被诛魔阵困住。而那布阵的仙人中,却有着他最熟悉的容颜。   ——————————————   木仙在一片虚空中游荡了许久,这里,无天无地,无日无夜,她亦不知时日,不痛不痒。过了多久呢?许是几日,许是几年……她也不知道了。   但有时,她也会觉得累。累了便躺下睡,可是,睡再久终会有醒来的一天,醒来后她又继续飘荡着,飘荡着……陷入无涯无尽的循环中。   “老大……”   头上忽然传来轻轻的呼喊声,木仙耳朵一动,仔细倾听着,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忍不住自嘲,又是错觉吧,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导致她大脑经常出现幻听。   “老大……你在吗?”   木仙忽然打了一个激灵,好像真的有人!好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有人吗?真的有人来了吗?木仙忙爬起来,抬起头来,白茫茫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慢慢地,黑洞越来越大,也变得明亮起来,手后敲的脸忽然出现在天空中,木仙只觉得似曾相识。   “老大,快出来!”手后敲小心翼翼的声音。   话刚落音,木仙便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腾空,被吸了出去,一下子的虚空让她十分难受,紧接着又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痛苦,像是被溶化了又重新塑起一般。待她睁眼起来,却是有了知觉了。   “老大!我们快走!”耳旁响起手后敲的声音,木仙坐了起来,终于回到自己的身体了……   发生什么事了呢?她记不清了……   “老大!”手后敲跳到她腿上,久违的触觉传来,终于惊醒了她。哦,对,这是手后敲,她忽然想起它的名字,可是,手后敲又是谁呢?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长的白玉石棺中。这个地方,也有几分眼神。她……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来过。   她稍微动了一动,便觉得全身僵硬得难受,试了好几次,终于哆嗦着爬出了棺材。她究竟多久没用这具身体了,整个身体都变得极为陌生。   “老大!快快快!”手后敲都要急死了,五根手指在地上跺个不停。   “快点快点!”脚头有也跑了进来,“我探好路了,老大快跟我走!”   木仙连忙跟上,可是一出洞口,便碰到了空中飘浮着的后斗卵!这让她吓了一大跳!这颗披散着长发的头颅,没有脸,可是她仍觉得有几分眼熟。   “啊!后斗卵,求求你放过老大吧!”手后敲都要哭了。若后斗卵不肯放他们走,只怕他们也走不了。   “对啊!放过老大吧!”脚头有也哭颤起来,可是却勇敢地挡在了木仙身前。   “你们两个,知道背叛主人的下场吗?”后斗卵声音幽幽的,仿佛来自阴间,手后敲和脚头有忍不住打了个颤栗。   它们当然怕后斗卵,可是……   “脚头有!你带老大走!”手后敲坚定道。不论后斗卵放不放过它们,它们都要拼死一搏。   “你带!我拦着它!”   “我不认识路啊!”   “可是……”脚头有犹豫了。   “你还不快走!”手后敲有些生气了。   “不自量力!”后斗卵嘲笑道。   “快走!”脚头有跳起来踢了一下呆愣的木仙,木仙犹豫了下跑了起来。手后敲和脚头有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她逃走?她、她是被人关在这里的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应该是认识它们的吧,不然又怎么会知道它们的名字呢?可是,她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忽然,身后传来喷火的声音!   木仙忽地停住了脚步,一转过头,便见手后敲燃烧着消失在她眼前,它连叫一声的时间也没有。   “啊!手后敲!”脚头有哭了起来。   后斗卵迅速飘了上来,口中的火直喷向脚头有。   “不要!”木仙忙蹲下来抱住了脚头有!虽然不知道它是谁,但是,她不想它出事。它们,应该是她很好的朋友吧?   可是,后斗卵吐出的鬼火,却透过了她的身体,点燃了脚头有。   “老大……”脚头有轻轻叫了一声,便在她眼前化为灰烬,不,连灰烬都没有了。   木仙眼睛噙着泪,在地上呆呆蹲了好一会儿,手在空中挥了挥,没有,没有,她什么都没触碰到。眼前一片虚空,它们,真的消失了。她的眼泪终是忍住没有掉下,脑海中依稀浮起往日的场景。   “老大老大!我要一顶假发。”   “老大就疼脚头有!不然你怎么把自己的头发剪下来给它!”   呆寂了许久,木仙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后斗卵,喃喃问道:“你和它们在一起这么多年,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后斗卵冷淡的声音响起:“回去。”   仍是不知日夜,洞中总是点着让人昏觉欲睡的烛火,木仙坐在棺材里,背贴着冰寒的白玉棺壁,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看着温暖的烛火摇曳着,她觉得冷。   手后敲,脚头有,还有后斗卵……它们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认识的朋友啊。可是,后斗卵却当着她的面,杀了它们两个……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应该哭吗?如果眼泪还有用的话。   她第一次好想好想回去原来的世界。   原来的世界,虽然有些不快乐,却不会有这些可怕的阴谋鬼计,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朋友们先她一步离开死去。她想,若是能回去,她以后不会想再来了。      ☆、木仙与无比溶魂   他仍是一袭整洁的月色长袍,像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立在火红的彼岸花丛中,仿佛他是那花丛中静止的叶。   忽然,他闷咳了几声,微微佝偻了身子,似在隐忍着什么痛楚。   一会儿后,从袖袍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空中的后斗卵:“你,保管着。”他的声音比平日要略低一些,也带着些沙哑。   “是,主人。”后斗卵微垂下头,恭敬而顺从,如同世上最忠诚的奴仆一般。   “看好她。”他要走了,最近地狱不太平,众仙一直在寻找地狱之火,他需要魂魄归位回去镇守元神了。便是那三团火灵,也会有背叛的可能的,哪怕要承受的代价再大。毕竟,连后斗卵也背叛了他呢。   它自出生起便一直跟随着他,数百年来从未起过异心,当年为了救他不惜牺牲自己。等他去地狱寻回他时,他只剩了一颗头,甚至连脸都没有,可是仍然不愿投胎,只愿守在他身边,曾经——也是这般的忠心耿耿呢。可惜,也只是曾经了。   他冷笑,木仙,就为了区区木仙,不过与它一起相处过短短数年时光的木仙。几百年竟输给了几年,他笑认输,并无不服。而且,以后斗卵这般冷淡的性子,实为难得……可惜了,他容不得背叛。   他唯一能送它的,只能让它死得心安。这也算是,看在数百年主仆之情的份上。   无比消失后,后斗卵仍是寂静若常。   它的目的,和手后敲,脚头有是一样的,它不想木仙死。它,比它们略胜一筹,只是,它终是低估了它的主人。   后斗卵在空中静立了一会儿,再三确认无比气息不在之后,便直奔人间。未出地狱口,就遇到了师祖。   “给你!”它向来平静的声音中有着一丝按捺不住的雀跃,它迅速将瓶子传送至师祖手中,没有一丝犹豫,哪知明知自己的结局。   它是与魔君签订过契约的,叛主之日,便是消失之时。   一将瓶子送出,头上阴暗的天便像打开了一般,一束耀眼的阳光直射了进来,它如同尘埃般消失在灿烂的阳光中。   月牙看着手中的瓶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无比哪有那么容易骗过,它重入地狱之火万不可能还随身携带此物,他连后斗卵也没有信任,想必早就预料到它的背叛了。像后斗卵这般内敛谨慎的性子,亦敌不过他的细密心思。   可是,他会将它会藏在哪儿呢?   他究竟会选择谁作为和清重生之躯呢,木仙,还能等吗?   ——————————   白星子仍是一袭青衣,其额间已是红色额印!   此时她不在山上,不在城中,而是在地狱之口。   星辰般明亮的眸底满是坚毅,她知道,这一战,是为了木仙而战。她赢了,木仙不一定能活;但她输了,木仙就一定会死。   不落哥哥说,无比元神由三团火灵看守着,若它们不肯交出,那世间所有人都无法强取,只能让它们甘愿交出。而世上,只有她娘才能让这三团火灵交出无比元神。但是,她娘如今临盆在即,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娘来冒这个险,其实便是她娘没有身孕,她爹也不会同意,所以注定只能由她来了。   白星子一介凡身,自然不敢闯地狱之火,可是,毁灭无比元神一事,自然也不当由她一个凡人承担。是以她身后,有天宫众仙撑腰。   她凡身不算坚韧,所幸她身上承有一根白叶的仙骨,众仙汇聚仙力入她仙骨,以护住她凡身之躯,只要她入地狱之火后,想办法说服三团火灵交出无比元神即可。   白星子以为会有生死一战,谁知却是出乎意料的简单,白星子出来后仍是傻傻的,手中汇着无比元神。   待众仙收走无比元神后,白星子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这三团火灵,似乎都认识她娘。   她入内后,一个只说了两个字:夫人。——额?   一个只问了一句话:阿西,还好吗?——额,还好。   最后一个只说了一句话:这是我欠落西的。——额。   最后,三团火灵交出元神后便都熄灭了,连烟灰都没剩一丁点。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实在是莫名其妙!!!   莫非都是她娘的老相好不成?难怪爹会把娘看得那么紧!可是,娘的老想好不是只有一个一诺叔叔吗?   她以为她此行会九死一生,可是……却!却!难怪她爹那么放心!挥挥手就让她走了!她可是大义凛然,已经准备好献身,连遗书都写好了!   无比的元神实在是来得太简单了,这让她隐隐觉得十分不安,倒像是无比拱手相让的。   “大哥,那木仙什么时候能回来呀?”待众仙一走,白星子立刻忍不住问白十诺。她已经修成红印了,也取了无比元神了,他们说的事情她都完成了,那木仙怎么还不回来。   “师祖他,自有分寸。”白十诺皱眉,只觉得似有更深的阴谋了。那日在黄泉谷,师祖也在场的吧,可是他并无阻止后斗卵带走木仙。这是为何?   木仙,她还好吗?师祖,早已不在山中……几乎,是和木仙同时消失的。可是,他却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全部都交待给不落君了。   “小心!”木北离惊慌失措的声音!   白星子未反应过来,便被木北离紧紧抱入怀中,紧接着,便觉得他的身子一个剧烈的震颤,震颤透过他的身子传来,同时也击晕了她,二人齐齐倒下。   来人,是无比!白十诺几人大惊,众仙刚取走他元神,他便来了!他是来晚了?还是来得刚刚好?   ——————————   彼岸花大多凋零了,仍未见叶。   木仙静静坐在石棺边上,荡着脚,她已经习惯了这片寂静了。   “木仙。”   有人在唤她?木仙只觉得这清冷的声音似曾相识,抬起头来,面前立着一白衣雪颜的男子。   “你是?”木仙微微歪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他是谁。   “月牙。”   “月——牙?”木仙歪头打量着他,“我认识你?”   “嗯。”他颔首,静静望着她,如今她的魂魄,只余一魂二魄了。   “哦,你找我有事?”   “嗯。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木仙。但是,我现在有事要离开了,是比守在木仙身边更重要的事。我会很快回来,木仙要等我。”他说了很多。   “好。”木仙乖乖点头,眼神有些呆滞,仍在石棺上轻轻荡着脚,“我要等你。”   他微微有些紧张,虽然只是离开片刻,只是片刻,可是他却无法估算这片刻的代价。他此行,必要有所收获。若无所获……不,这代价他承受不起。   可是,这木仙的命水,他实在是看不出,亦算不出。   ——————————   “木北离!木北离你醒醒啊!”恍惚中忽然听到白星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缓缓睁眼醒来,还未看清眼前的一切便被一人紧紧抱住。唔,是最熟悉的味道,可是,又有点说不出来的异样感。   “别哭了。”他抚上她的背,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忽而察觉到身旁有不少目光,扭过头一看,白十诺几人看他的眼神如同看怪物一样,不由得有些惊讶:“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你真的没事吗?”白星子松开他,紧紧捧住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眼泪很快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忙眨了眨眼让眼泪掉下,又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生怕他跑了一样。他刚刚,可是替她受了无比一掌呢。   “我没事啊。”木北离展了展背,有点酸痛,其余倒还好,又望向盯着他的几人,“他呢?”   几人微怔,没有说话。   “怎么啦?”白星子也觉得有些异样。   “无比,逃走了。”白千木轻声道,其实以他们三人之力应当是伤不了他的,可是刚刚无比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事一样,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结果受了他们三人合力一击,他元神已失,这一击,差点让他魂魄破碎。   “是……是吗?”这样不好吗?可是白星子看他们几人,似乎都心事重重,看着他们二人的眼神,似乎都带着无尽的怜悯。甚至连留忆瘦那个面瘫脸……眸中似乎也出现了不忍……   ——————————   木仙仍是呆呆地坐在石棺上发呆,她好像丢了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丢。   刚刚有个人……有个人来找她,他叫她等他。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她想不起来了。但是,她想等他。可是,她想等的是他吗?她好像,还忘了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人……   好像不止一个,好像忘了很多很多人……忘了很多很多歌……   她忽而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摸出了一块色泽温润的枫玉……恍惚中,有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渐渐浮现在她脑中,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这个蓝袍的人,越走越远了,她追不上她。   这块枫玉,是谁给她的呢……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轻轻地哼着有些变调的曲儿,她也不知道自己记错了……她哼的歌儿,依稀有点像……《加洲之梦》。   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你是谁!”木仙从石棺下跳了下来,只见来人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脸色惨白得吓人。   他身体已是半透明,木仙觉得他有些眼熟,似在哪见过,还没等她记起来,他已朝她扑了过来,木仙感觉一下子像是有什么东西溶入了她的身体。   紧接着,她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她的脚一步步地迈向石棺,眼睁睁看着自己从石棺顶中抽了一个小屉子,又迅速从里面拿出一小瓶东西,未等她看清是何物,她已经拨开盖子吞了下去。   木仙只觉得喉间一阵苦涩,忍不住想皱眉,却发现连自己的表情也控制不了了,哦,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受她意识控制了了,她也不想反抗了,就让别人控制吧,她有些累,她想睡一觉。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她来自哪里,归于何处,生而何为。既然如此,就让别人来掌控她吧。她只需,只需静静地看着便好。   当月牙赶回来的时候,终究是晚一步了,木仙不见了。他静立了一会儿,将袖袍中的东西纳入怀中。所幸,所幸他终于取得此物。哪怕,是失去木仙,也值得。   他没有追,从天宫中传来的消息不妙,无比的元神已经擒拿。   未曾想,数百年来众仙皆被他摆了一道。他的元神脆弱得,还未上天宫便已经湮灭了。谁能想到,世间最后一个魔,竟是以如此凄凉的形式幻灭的。   它的元神,本已是强弩之末,可是它却虚张声势地骗了所有人几百年。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所有的所有。那日双月宫一战,想必他也是耗尽了修为。它为了和清,可谓是用心良苦。饶是他这般冷清的人,也禁不住为之动容。想必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元神已经无法复原,毁灭之日是迟早会来的吧。只是,这又何苦。   ——————————   “啊!木仙你回来啦!”明明兴奋地叫了起来,朝她奔了过来紧紧地抱住她,“太好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究竟是去做了什么任务,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她都有点怀疑白星子在骗她了。   “想我了吗?”木仙面上虽挂着浅笑,但一双沉静的眸子却幽深如百年古井。   “当然想啦!我都快想死你了!可是,星子君下山了还没回来哦,十诺师兄倒是昨天刚刚回来了。”明明仍是有些兴奋,拉着木仙的手说个不停,“木仙我告诉你,饭堂里新出了……”   “明明君,可以救我吗?”木仙阴阴抬起头来。   明明不由得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木仙你……”话未说完,她便感觉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了起来,脚尖也已离地,“木仙……你!你怎么了!”她挣扎道。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木仙仰起头看着她花容失色的脸,“拿你的命来帮我吧……”   明明忽地停止了挣扎,望着木仙的眸子很是复杂,木仙,不是下山做任务吧?木仙是不是,出事了?她不禁想到木仙失踪前的那一段日子,她日益衰弱。   “我、我要怎么才能救你?”她眸中已经没有了惊惧,只有希望。   木仙微微一怔,没再等她说话,一只手便袭向了她的胸口。明明感觉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一下子便失去了力气,四肢酥软了下来。紧接着整个人摔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木仙贪婪地吸食着她新鲜的魂魄……   舒服,真是舒服啊……鲜美得很,她舔了舔唇,意犹未尽。   “木仙?”   忽然一声女音在她背后响起,打断了她的回味,来人很快便越过了她跑到明明身旁抱起了她,哦,这是石相思。   她探了探明明的鼻息,随后难以置信地看着木仙:“木仙……你……”明明死了??!!是木仙……木仙干的?   “相思君,帮帮我吧……”木仙朝她走来。   她站起身后退,拉出腰间的长鞭,谨慎地看着木仙,这是木仙吗?似是又不是,这究竟是什么情况,以她的修行,还看不出来。但此时的木仙,十分不对劲……   木仙忽地停住了步,身体十分僵硬,面孔扭曲似在挣扎着:“快走!”   “木仙!是你!”石相思微微松了一口气,果真是木仙,只是,刚刚……   “快走!”见石相思犹豫不决,木仙忙自己推开窗子跑了出去。   “木仙!”石相思欲追上,又不敢追,明明……明明……已经……不!要找师尊!   木仙狂奔出去,多日来的记忆像浪潮般汹涌袭来!   手后敲,脚头有……还有月牙,月牙一直陪在她身边……月牙,月牙说他会回来的……不,她没有等到他了!刚刚,刚刚……   她不敢相信地抬起自己的右手……刚刚,她杀了石相思吗……   不!不!她往前狂奔着……   很快,便撞上了一个人!是柳弃叔。   柳弃叔审视着她,敛了眼睛盯着她,不,应该是盯着他!   木仙怕自己再做出什么事,忙调头跑开。   可是,柳弃叔手中幻化出一把剑,拦住了她的去路,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无比,你我,是该了结了。”   木仙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说出口的却是:“本座有办法救他,你与本座,做个交易吧。”   柳弃叔没说话,剑缓缓移上她的脖子,冰凉冰凉的,冷冷道:“我与木仙,并不相熟。”言下之意,就是可以杀了她。   木仙阴阴笑道:“本座可以救他,重塑身躯。”   她心跳加快,面色仍是冷淡:“我如何信得?”   “你没得选择。”以她的性子,是不会心甘情愿让他这般人不人鬼不鬼过一世的。   柳弃叔眼睛闪过一丝光芒,随后嘴角弯起一笑:“你要我做什么。”   “怪神仙的一目叶,叶老头的石上花,巫雪的不开果。”   柳弃叔冷笑:“不去找你那个老相好,是怕连累了她么。”   木仙幽幽道:“三日内。”   柳弃叔眉色一冷:“我不确定能否拿到。”这叶花果三物相连,要取只能一次性取走。   木仙轻语:“你可以。你尽几分力取,本座便尽几分力救他。”      ☆、远不止三生三世   这日,叶八公起床后依旧像往常那般斜靠在墙角,倾耳听着巫婆婆骂骂咧咧的声音,当他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桌上的石上花时……   一双原本微凸的金鱼眼几乎要瞪出来了!他的石上花呢!!!   混蛋混蛋!一定是师兄!师兄偷走了!叶八公顿时气得脸抽筋,立刻跃出窗外,身手是意想不到的敏捷。若有弟子看到,肯定会大吃一惊!平日里看他走路都哆哆嗦嗦,仿佛走快几步身上这副老骨头都会散架似的,谁知竟是其深藏不露!   叶八公一出窗外走没两步,便看见了踏云而来的怪神仙!   正想开口,谁知怪神仙却反倒恶人先告状:“小兔崽子!你是不是偷了我的一目叶!”   “我还想问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石上花!”   二人大眼瞪小眼。   “吵什么吵!”巫婆婆颤巍巍地从窗口里爬了出来,腰下的裙摆胖乎乎得像裹着个麻袋一般。   见巫婆婆出来,叶八公傲娇地扭过了头,眼角却不住地往她这边瞄。而怪神仙却变得有些扭扭捏捏起来,手抓着衣摆,脸上不知何时飘上两抹可疑的红云。   糟了糟了!他心中万分懊悔,万万没想到会遇到小师妹,早上起来还没梳头就匆匆赶过来了,他忙装作不经意地抚了抚头发。   谁料这个动作被叶八公瞄到,他一脸鄙视哼了一声。   “你们两个谁偷了我的花开果!”巫婆婆怒气冲冲。   “你的也不见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   朦胧的浴室中,女子抬起一只白玉般的裸足,从氤氲着雾气的浴桶中优雅踏出,其凝脂般的雪肤仿佛吹弹可破,很快,一件宽松的月色里衣掩住了旖旎的风光,只能见到一双修长而浑圆的玉腿。   女子葱般白嫩的玉手轻拨下金钗,瀑布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取过檀木梳妆台上的玉梳柔柔梳理着长发,窗台上,月光透过窗棂斜洒了月影进来,雪白的月影正好照在窗台的一株,像兰花般的草上,却不见开花。   握着木梳的手忽然顿住。   女子一敛身上慵懒的魅惑之意,待转过身,却是杀气全失。   “安郎?”女子轻唤一声,可是她面前站着的,却是木仙。   “嗯。”木仙应了一声。   “你……”女子想上前去,却是有些犹豫,狠了狠心终是没有朝他走去,“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你、你居然……”她诧异!他不止止是附身在木仙身上!这是!融魂水!   一阵惊慌后,她终是镇静了下来:“那叶花果是你偷的吧……”   “帮我做一件事。”他没有回答她。   “你……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她垂眸,长卷的睫毛掩住眸中的失落。   “你们师祖,拿走了我一样东西,你帮我拿回来。”   女子听后连连摇头:“师祖只取该取之物,恕悔娘不能从命。”她是山上之人,岂能叛变。可是话刚落音,便有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一双玉足渐渐离地,却没有挣扎得太过利害。   “你不愿……”木仙阴阴抬眸看她,“你的半仙之魂,对我倒是大有用处。”   “安郎……你又何苦。”安悔娘闭上双目,睫毛颤抖,闪着珠光,没有任何抵抗。   很快,她摔倒在地,长发如泼墨般铺满枫木地面。   “安郎!”安悔娘从未想过,她的呼唤可以停下他离去的脚步,便是换不来他的转身,也没关系,“认命吧,你救不了她的。”   不,他从不认命。他偏要与天作对。   “好好活着。”他说。她愿给,他偏不想收。   ————————————   “你骗我。”柳弃叔咬牙,手中紧紧攥着剑柄,整个人绷得紧直,剑,已随时准备出鞘。   “你如今,不是本座的对手。”那日,她可以杀了他。可是,现在他已经服下叶花果,她又岂会是他的对手。这女子,真是蠢。   “那又如何。骗我,便要付出代价。”话落音,剑便如闪电般出了鞘,如脱弦之箭直射木仙心口。   柳弃叔敛目,他为何不躲也不反抗?瞬间,她瞪大了眼睛,眼泪汹涌夺眶,几乎是同时,她拨腿朝他狂奔了过去。   因为她剑穿透的,不是他,不是木仙,而是……一团肉红色的躯干。   “千无!千无!”她痛哭失声,紧紧抱住这团可怕的狰狞的肉团。肉团微微喘息着,呼吸渐渐平缓了下去,却有一种安详的感觉。   “叔儿,不要再救我了……”空中传来一个男子虚弱的声音,“我不想这般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了,请你放过我吧……”   “不!不!千无!你不能死!我、我答应过你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柳弃叔崩溃叫喊出声。   “不,我有今日,全是罪有应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赎罪,可是受折磨的,还有你。如今,我想,我的罪孽应该赎清了吧,你无也需为我报仇。叔儿,珍重,愿有来世,娶你为妻。”   声音越飘越远,最后一片寂然。他终于可以去投胎转世了,算是解脱了吧。   “啊啊啊!”柳弃叔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忽而,一道闪电划破阴暗的天,紧接着,连连劈了几道震耳欲聋的闪电,闪电雷击过后,已不见柳弃叔的踪影。   ————————————   当怪神仙寻到师祖之处时,花不落和白十诺也在。   怪神仙忙将叶花果失窃之事道来。   这三个宝贝,原是怪神仙的师父——巫灵仙人传下的,单一无用,可是三者汇聚在一起,会结合成花叶果,服用了会引起灵力爆增。   若真如他们猜测这般,无比借木仙之体服下了,只怕只会换来一时的灵力爆增,可是不出几日,魂魄便会镇压不住灵力而魂飞魄散!哦,不,木仙体内同时存了人、鬼、仙之魄!   届时,只有仙魂方能承受,而人魂、鬼魂则会魂飞魄散,对!仙魂仍在!看来无比,无比竟是想自己和木仙同归于尽,将木仙之躯留给和清!   “那要怎么办?”白十诺已经镇静不住了。不,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木仙魂魄散去,而无能为力。他们,一直都在努力,做了这么多……难道,注定还是救不了木仙吗?   花不落沉思了下,看向怪神仙:“诛天五行阵?”   怪神仙思索了一下:“嗯,可以在爆体之前用诛天五行阵先杀死木仙,诛天阵会在毁灭肉身时分人魂魄,届时三者魂魄便能散去。”   “魂魄散去?”白十诺不理解。   “嗯,届时,三者都会遁入鬼界投胎。”怪神仙道。   白十诺垂眸,木仙,要投胎吗?若是投胎……他也可以等,寻她来世。他可以自她出生起就陪伴在她身边,照顾她,疼爱她,保护她,等她长大……再,娶她为妻。白十诺心中微微有些激动。他等,20年,100年,他都可以等。他已修成半仙,延仙寿900年。加上自己的阳寿,想必也有千年寿命。千年,至少能等来她一世吧。   怪神仙看着他眼中的光,终是不忍告诉他。木仙魂魄,并非此世中魂。到时,不知会往何处投生。   “没那么简单。”师祖开口,打断了几人各自的心思。   “那是如何?”怪神仙问道。   “从一开始,无比选择的重生之躯便不是木仙。” 他一语道破。   几人闻言,纷纷吃了一惊。   “那会是谁?”花不落与白十诺同问,为何不是木仙?而怪神仙闻言后却是若有所思。   “尚未出世。”师祖答道。   “尚未出世?”白十诺心中隐隐浮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忙强压下这丝可怕的念想。   “其实,和清仙子,她在众仙中生得不算貌美。”师祖负手而立,将往事道来——   和清仙子的娘生她时正历天劫,是以,和清仙子出生那日便被天雷击中,额上蔓延着无数红根。她娘为了护住她,牺牲了自己。而她爹,也在她娘死后将自己元神放逐于无虚之空。   她虽是孤儿,但听闻她性子和善乐观,众仙也对她十分宠爱。而且,她心思纯净,修为在众仙中颇高,只是,她对于自己的容貌一直有些自卑。   “这又如何?”花不落不明,师祖说的这些,与他们现在说的这些有何关系。   怪神仙却明白了,沉声道:“莫非无比,是想要世上最美的一对男女生出的女儿,做为和清仙子的归依处?”   师祖没有说话,默认了。   “最美的一对男女……”花不落抿唇,心中已有了人选。   怪神仙看着花不落:“四国中最美的男子,便是你与白叶。可是你却只有一根仙骨,而白叶身上,尽是仙骨。”   他终于也明白了,为什么无比整整折磨了白叶三生三世。原来竟是为了让他和伊都在一起。可惜了,白叶三世,始终心系落西。   “那是……小舅舅和……伊都?”花不落仍有些想不通的地方,“可依都不是已经死了吗?”   诛邪便是为无比守地狱之火的三团火灵之一。当年,他与无比约定之期已到,阳寿将尽。可此生依都心智有残,他不放心将依都留在人世,便杀了她,同时也毁去了她的魂魄。因为,守地狱之火,已无来生。   “等等,你们说的是西域公主?”白十诺问道。   西域公主……是木仙与北离君的娘。可是无极宫中不是记载,她爱恋自己的影者诛邪,已与诛邪隐居深山了吗?   “嗯。”花不落将为无比守元神的三团火灵之事道来。   “现在已无伊都,他是想?”花不落仍有些疑虑。   “白叶始终不受他控制。”怪神仙道,白叶本身仙骨其佳,无比之魂从来不敢与他正面相对。   白十诺心中忽然闪过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他爹,此生只会认她娘一人!不,他不敢往下想……不!他想抑制住自己心中这个可怕的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却如同洪水猛兽般汹涌来袭,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那是……小星吗?”花不落问出口,又觉得不应该。小星容貌只是中上,并无继承到小舅舅的美貌。不对!刚刚师祖说……   怪神仙摇头:“她不够美。”   话已至此,已然明了。白十诺胸口微喘,竟是发抖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为何!为何竟是要……要投生到……   “那,无比如何能让和清之魂投生到……”花不落开口,但话到一半,心中又似乎有了答案。   “引魂之术。”怪神仙道,“这引魂之术改天换地,极废精力。他,原来他盗取叶花果便是为了施这引魂之术。”   传说,当年无比正是施了这引魂之术,才会被众仙擒拿。但是,再利害的魔一生中也只能使用两次引魂之术,因为每次使用便会耗掉自己一只眼睛。   引魂之术,需将眼眶安置于母体肚脐上,魂魄持眼珠,找寻母体。   “正是如此。”师祖颔首。可是,这也只是无比的一部分计划而已。   其实,他早就准备好这一切了,只等合适的时机,便将和清仙子送去投生。   “可是,若我没记错,” 怪神仙又有了疑问,“这引魂之术需征得母体的同意,若强行引魂,只怕魂魄入体后会与原有婴灵二者相溶。”   “落西已经同意了。”师祖道。   “怎么可能!”花不落第一个开口,“她、她不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她一直盼望着能生一个貌美如小舅舅这般的女儿。如今,要她舍弃掉自己女儿的魂魄,换入一个陌生人的魂魄,她怎会同意了。   “因为她以为,那投生的魂魄,是她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你是说木仙?”   “木仙来。”   “她认识……”   果然,无比早已算透这一切。连异世之魂,也是掐算得刚刚好。这局,只怕他远远不止布了三生三世……这等心思,居然只是为了和清能投生到……这无比,实在是太可怕了!   花不落心思愈加沉重起来:“便能入体又有何用,如今她也只余一魄。就算让她承得小舅舅的仙骨又如何,她毕竟是凡身,只怕小舅舅也保不住她。”   只剩一魄者,恐怕不止是痴傻,或许,生出来也活不了多久。   “至阴之人。”白十诺忽然开口,但面上的神色却是近乎绝望了。   “嗯。”师祖颔首。   “至阴之人?”花不落看向白十诺,他也曾听怪神仙说过,可是,如今怎么又牵连出至阴之人出来。   白十诺低声道来:“传说,强取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喂养魂魄不全之人,能使其恢复一半的魂魄。若是至阴之人自愿献出的心头血,那便能使魂魄不全之人,甚至能使一魂甚至一魄,生衍出完整的魂魄来。”   “谁会这么傻!”怪神仙想也不想就说,“心头血,不管是人仙妖,皆只有一滴。若是交出,此生便与受他心头血之人相牵相连。而且,距离上一次至阴之人都过去了七百多年!谁能活那么久!”怪神仙说完,看了一眼师祖,却忽然想到,师祖今年……好像……多大来着?   “那这无比想必是已经强取到至阴之人的心头血了。”花不落心中已然明了,难怪,难怪无比千方百计也要使和清投生到小舅舅的女儿身上。这样,不仅能继得美貌与仙骨。而且,无比也算好了,小舅舅也不会看着他与落西的女儿一生痴傻,他会想办法取来至阴之人的心头血,完整她的魂魄。   这些事,在这世上,确实只有小舅舅一人能做到。无比,可谓是用心良苦呀。   “他尚未取得。”师祖淡淡道。   “那他哪来的自信就此让和清投胎。”   “他没得选择了,他在赌。”   无比本想以玉净瓶来要挟他自愿交出心头血,可是,未曾想这玉净瓶,竟让他在南国第一长公主,风雅公主的墓穴中寻得了。   “赌什么。”   “落西已将引魂之眼印入体内,届时,拥有引魂之珠的魂魄将会寻而入体。”   “原来如此……”花不落也犹豫了,为了落西,他们必须寻得心头血,哪怕是强取。否则,落西生下的孩子,只怕会保不住。   待保住后,再等来年寻得至阴之人,哪怕是强取一滴心头血也足够了,届时魂魄将会完整。   这下,竟是让他们全部人都来帮他为和清寻心头血了。无比,果然顾虑周全。   可是,这距离上次至阴之人已过去七百多年,若仍有存活的,非仙即妖,他们又得上哪去找寻这至阴之人呢?   “此事,尔等无需担忧。”他安然道,“我已借得元始天尊的镇魂玉。”   众人松了一口气。   “那木仙呢?”白十诺问道,无比既然已经顾虑得如此周全,想必也不会让木仙得到引魂之珠。那么,投生到他妹妹身上的,是和清仙子吧……应该不会是木仙吧,不会是木仙……   “她魂魄原本就不是此世之人,若得不到引魂之珠,魂魄,或许会回归原来的世界。”师祖终是道出口来。若木仙之魂是当世之魂,这一切便都简单许多了。   白十诺心沉了下去,果然……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给他。   若、若要木仙留在这里,那便只能投生到……投生到……不,这教他如何能接受。哪怕他已修成半仙,可那、终究是……   他一时间头晕脑胀,后面怪神仙几人说的话他已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当务之急,是寻得木仙,不然若是等木仙爆体,她便连魂魄都不存了。”自从生门弟子死后,山上一直在找寻木仙。可惜这无比实是狡猾,敛了气息,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距离落西产期将近,需尽快寻得无比诛之。”这样,才能保住木仙之魂。   “这诛天五行阵,需找五行之人,最好是找认识木仙的人,五人齐心,方能保住这三者魂魄。”花不落冷静道。   “那让小兔崽子他们尽快回山便是!”怪神仙神色也是十分地正经。   “小诺金,小木木,忆瘦土,小星水,阿离火……”花不落掐手算,忽然瞳孔缩了一下,“阿离!”   “怎么了?”怪神仙忙掐指一算,“啊!”整个人也懵了!一下子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终于开始结局了   北国京都城。   白星子几人取得无比元神后,白十诺与白千木当天晚上便离去了,只余木北离和留忆瘦留了下来。   白星子隐约觉得,大哥和二哥神色都有些奇怪。而且,居然不给她一起上山,反而让她先留在京都城中休息几日。她很好呀,根本就不需要休息。而且,这留忆瘦也很奇怪,他向来是独来独往的一人,怎么这次也不上山,非要等他们两个一起上山。   想不通的事白星子一般也不会多想,反正他们在京都城中玩几天就会回去了。   此时虽已入夜,但京都城内灯火辉煌,明亮如同白日。   “你别这样!”客房中传出白星子压低的声音,白星子觉得,今日的木北离,似是有些热情了。   今晚陪她逛完街回来,与她在房中商讨明日上山之事,商讨完后又如以往那般吻住了她。可是这次,他没有再克制自己,而是吻她吻得极深,而且,开始动手动脚起来。   “你生气了?”他笑得妖孽,因为深吻过的缘故,唇色发红,更添邪魅。   “我们……我们不可以这样,还没……还没成亲。”她红着脸道,木北离一向都是有分寸的,怎么今日……   木北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却是有些不开心了:“修成半仙,不知需多少年月。我如今正年轻气盛,你若是让我憋上这么些年……你舍得?”说话间,他的手已灵活地探入她衣襟内。   白星子打掉他的手,扯紧了衣襟:“你、真的别这样!我要生气了!”白星子鼓起了脸,他再这样她真的会生气的。   木北离皱了皱眉。   见他不开心,白星子又似解释般说道:“而且,木仙现在这样,我们当务之急是……”   “够了!”木北离有些不耐烦打断了她的话,看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厌恶。   不过一个眼神,可是这个一扫而过的眼神却极大地伤了白星子的心,她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他从来没对她这么大声说过话,而且,他竟是开始讨厌她了?就因为她没有同意……   “别哭了。”他似有些心软,忙凑上来柔声哄了几句。   白星子在气头上,转过身子去不理他,他很快又贴了上来,从背后紧紧拥住了她:“小星,别生气了,我错了。”   白星子三两下擦干泪,倔强地扭过头去就是不理他,可是眼泪很快又夺眶而出,一想到他刚刚的那个眼神,她的心就像被人掐住般的难受。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他似是对她,很不耐烦了……这样,他就开始讨厌她了吗?可是,若一个男人需要用身体留住他,她又能留住他多久呢?   未容她多做胡思乱想,木北离很快掰过了她的身子,将她抵在墙上狠狠吻住了她……白星子挣扎了几下都挣扎不开,很快,她身子也慢慢软了下来,不再挣扎,浅浅地回应着他……他还是喜欢她的对吧,刚刚他只是一时生气,并不是真的讨厌她的。他只是因为太喜欢她,所以刚刚才有些克制不住的,一定是这样的。   渐渐的,白星子便感觉到个硬梆梆的东西抵在了她小腹上,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她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却反而更用力地抵住了她,十分强硬。她忍不住扭过头,想避开他的吻,却怎么也躲不开,用力推开他的双手也被他擒住按在墙上。过了!木北离在强迫她!   忽地,木北离一下子松开了她,却是唇角噙着血,他轻轻抹掉,用一种她从未看过的眼神盯着她。   “我……”白星子咬着唇,她刚刚,似乎咬得有些用力,谁叫他一直不松开她。   木北离却是忽然上前来紧紧箍住了她,冷酷地看着她:“装什么清高?你也想要的不是吗?”   “木北离!你!”白星子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竟一句话说不出话来。   他压低声音:“每次我吻你,你都湿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邪魅,连看着她的眼神也是□□裸的。   回答他的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他没有躲。这巴掌落下,他觉得脸火辣辣的,生疼。   白星子手也痛得发麻,胸口也忍不住地喘息着,一双大眼睛瞪着木北离,说不清是什么神色了。是失望?是难以置信?是受伤?或是兼而有之?   他居然,居然对她说出这般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她心中又羞又怒,狠狠将他从自己身前推开。   木北离被她推得后退了几步,又迎了上来,白星子再次扬起了手,但这次,她的手没有落下,被他擒住了。紧接着,木北离将她横抱起,不算温柔地将她丢到了床上,欺身而上。   “你……”白星子怔住了,她说不出话来。仍是这,熟悉的定身术。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的定身术却是用于此事,这般来侮辱她。白星子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只觉得满是耻辱。他在羞辱她!用这种方式。她白星子,真是瞎了眼吗?居然看上这样的人!不,这不是真的。木北离,不可能会这样对她!他不会是这样的人!这一定是她在做梦!做梦,一个恶梦,她要醒过来,可是,无论她哭得多利害,这场梦还是不醒。   “小星,我真的很想要你,你知道吗?”他贪婪地吻着她,望着她的眸子满是眷恋的爱意,手珍重地抚上她的脸,极其珍爱,极为不舍。   白星子咬着牙关,既然已经喊不出,又何必再声嘶力竭?她的眼泪顺着脸庞滴落到耳后,未来得及沾湿枕巾便被他吻干了。   他的吻虽热情似火,却带着微凉的喘息,重重地落在她脖间,脸上,唇上。   他说过,他喜欢吻她。她曾经也很喜欢,但如今却是从未有过的厌恶。这吻,湿凉的,让她觉得恶心。   白星子愤恨地瞪着他,曾经有多喜欢他,如今就有多厌恶他。她瞪着他的眼中满是恨意,他居然这般卑鄙无耻!许是泪盈满了眶,她没有看到他满是爱意的眸中那潜藏着的绝望,那是一种,没有明天了的绝望。   “你放心,不会怀孕的。”他轻语,声音没有欲望,而是带着一种失落。他埋头在她脖间,啃吻得有些重,又似极其爱恋,缠绵不舍地吻着,埋头在她发间,闻着她身上才有的味道。这是,白星子身上的味道。   他的手终于拉开了她的腰带。而白星子,此时此刻,只觉得忍不住地想呕吐,他的吻,恶心得让她想吐。   很快,便有人踹门而入:“够了!”   来人,是隔壁房的留忆瘦。   他一把提起木北离,将他狠狠摔在地上,随后抱起床上的白星子,见她衣裳不整,又抓起薄被裹住了她,大步离开。   二人离去后,木北离仍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月光下的他,像雕塑一般。   留忆瘦带着白星子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园子中,任凭她却哭得撕心裂肺的。他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是在一旁静静站着,像他身边的那棵老树一般,仿佛他是树旁的一颗石头,不语不动。或许有些人,生来便是沉默的吧。   天总会亮的,曙光开始照射入园,鲜花上的晨露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可白星子的眼睛却是从来没有过的黯淡。   “你们男人,真的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吗?”白星子沙哑着声音问,“真的这般不能忍吗?还是,他真的很爱我?可是,如果他爱我,他为什么不能尊重我呢?非要这般侮辱我呢?” 他没有回答,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回答。   太阳渐渐出来了,白星子抓起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其实泪早就干了,脸上只余七横八竖的泪痕。她的脸,像只小花猫一样。   留忆瘦递出一张纯白色的手帕给她,她没有接。   白星子出了园子后就近找了一间客栈,留忆瘦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白星子没有理会他。不知是没有察觉到他的跟随,还是只是不想理他。   白星子关上房门,埋头大睡了起来,直到日落西山才一把掀开有些潮湿的被子。   眼睛有些睁不开,所幸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神色如常地吃了个饱饭,洗了个澡,最后精心打扮了一番,出门时,已是明月高悬。   她想,她应该可以和木北离好好谈一谈的。   来到客房门口时,她却是停住了脚步,房内,依稀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   “啊,我的冤家……”是一个女子娇喘的声音。   白星子没有脸红,只是抬头看了看房号,他是,已经退房了吗?   她有些不敢听下去了,她想,想转身离开,但脚却不听使唤,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   “你真美。”房内隐隐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她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   “公子,真的是初次么?”女子娇笑。   “呵,你觉得呢?”   “初见你,还以为像你这般美的不喜女子呢?公子,可是比女子还美,奴家都……”   白星子突然呛了一口气,仍是定定的,误会,肯定是误会。   误会,她深呼吸。误会,她不可以就这样的离开,不然误会就会这样继续误会下去了。或许,她应该推门进去看看……对,对,或许这样,误会就能解开了。   不,不,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勇气推门而入。她觉得有些眩晕,怎么会?她几乎站立不稳了,终于忍不住扶住了门,可是门,却轻轻一碰就开了,她摔了进去。   “啊!谁呀?”床上的女子吓得花容失色,虽髮寰凌乱,却仍美艳不可方物。而在她身上的男子,那比她还绝色的面容,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了。这二人,皆是,赤身裸体。   这般误会,实在是有几分可笑。   白星子冲床上的人露出一个尴尬的笑,眼睛却是一片空洞,她什么都没看进去。她甚至没有哭,只是爬了几次都爬不起来,最后,好不容易才扶着门起了身,跌跌撞撞地跨出门槛。   “小星!”木北离匆忙裹上一件外袍,将已出门口的她拉了回来,“对不起!”   回应他的,是一记再响亮不过的耳光,她甚至厌恶得不能再看他一眼,对,哪怕一眼,她也不想看到,不要再脏了她的眼睛了。   她此生,再也不会原谅他了。不论是不是误会,她也不想去解开了。她情愿这不是误会,这是事实。已经、发生了这么恶心的事了!她绝对、绝对不会再原谅他。   木北离没有追上去,只是静静倚在门口,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门框上。他甚至不敢睁眼看她离去的背影,他怕自己会心疼得死掉。   “白星子,对不起。”他喃喃道,他扶着门,紧紧按着门框的手几乎要掐入门框中。对不起,我说过,等我修成半仙,我就去你家提亲,娶你。但是,如今的我已经做不到了。对不起。   “呀!小姑娘走路怎么不小心一点!”   “可不是!这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有这么走路的么?”   “对呀!赶着去投……”   “咻!”剑出鞘的声音,门外的嘈杂声戈然而止。而后,有人缓缓走了进来,是留忆瘦。他一袭黑衣,连眼睛也是暗的。   床上的女子见了他,却是连衣裳也不敢穿了了,半裸着身子便往窗口逃去。还未出窗口,便被一道红光打在了身上,连叫也来不及叫上一声,就化作几缕青烟消逝了。   “何必。”木北离一脸死寂,只是冷静地回到床边捡起地上杂乱的衣裳,“她过了今夜,也是要投胎的了。”   “她脏了你。”留忆瘦冷道,“又何必真的碰她。”   他苦笑:“以后你就会知道,小星懂的,不比一个男子少。”他抿紧了唇,缓缓来到窗前。   在月光下,他原本美丽的脸却是泛着青紫色的斑块,一脸阴气。   他垂低眸子看着楼下繁华的大街,他终是舍不得,就让他再看她最后一眼吧……   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狂奔着一个他最熟悉的背影。她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他从未见她跑得这么快,除了那次,在不死谷被影兽追的时候。她应该,应该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吧。原来,心中竟是这么不舍呀。原来,在他以为心已经疼到极致,无法再疼下去的时候,心还是可以再疼点,再疼一点的。   他终于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街的尽头了,或许,他们也就这样,消失在彼此的生命中了。   他忍不住开口:“还不去跟着她。”若是不甚撞到了人,以她这莽撞的性子只怕处理不好。   留忆瘦走上前来,与他并立在窗口,沉声应道:“她有影者照看着。”   他不再说话了。因为此时他的心,已经疼得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了。原来心,是可以这么疼的。   沉默了一会儿,留忆瘦忍不住开了口:“不要再在阳间逗留了。”他这般强留,只怕入地府后免不了酷刑。   他咽了咽口水,艰难说出口:“我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他太舍不得她了,他怎么能放心,让她一个人活在世上。没有他照顾,这怎么可以……可是,他做不到,他做不到像他爹那样,他没法像他爹那般自私,爱得那般极致。   那日在地狱口,他明明已经魂魄离体了,却是在白星子的哭喊中魂归遗体,甚至忘了自己已经死了。   他不放心……他怎么能放心地将她留下来?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孤伶伶的?   他若就此死去,只怕白星子会哭瞎了双眼。如若再让她知道自己是为救她而死,以她的性子,只怕也会生死相随。   不,就让她留在这个世上吧。这世间,有明朗的阳光,有新鲜的空气,有花海云月,有许多许多的美好。而这个年纪的她,还有许多许多还未来得及经历。她,不仅仅只有他。她有疼爱她的爹娘,大哥二哥,还有留忆瘦……   这些这些,远远能弥补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的遗憾了。   “你又何必这样伤她?等你投生后……”   “你知她无法长生。”他打断他的话,他们都心知肚明,以她的资质是修不到长生的。而且,他怕来生,他会忘了她,他怕他的来生,会不如今生这般爱她。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在这个年纪,再等上他十八年。   他垂下眸子,扶在窗台上的手遍布尸斑,他确实不能再逗留了。再过两日,他身上的尸气就要掩不住了。   “她一哭起来就止不住,所以,千万别让她哭。”   “尽量。”   “她很怕老鼠,她想要养只猫。”   “我讨厌猫。”   “我知道,所以,以后你不能再讨厌了。”   “……”   “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她。”   “我爱她不如你爱她之深。”   “那就爱她如我爱她之深。”   ————————————   榕树下,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欢声笑语。一阵风吹来,老榕树沙沙晃动了下,又觉得脚跟有些发痒,垂下老眸一看,是一丛小小的板蓝根,竟是连根爬起地离了地,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榕树忙挥挥树枝在脚边挖了个洞,将它掩入土中,又轻轻洒落一片甘露,苍声问道:“好不容易修成精,怎么连命也不要了。”   板蓝板抬起蔫蔫的叶子道来:“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救命之命,自当以命相抵。”说完它深深喘了一口气,“百合鸟说山上皆在寻找木仙,我见今日之木仙已非昨日之木仙,望榕爷爷相救于她。”   “哦?竟是藏匿在了山中……”老榕捋了捋长得触地的胡须,“我救不了她,但师祖能救。”      ☆、结局三部曲之一   暗夜无光。七星谷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诛天五行阵。   五行之端,各悬浮五人。   “小星!”耳边响起花不落严厉的传音。   白星子连忙回过神来,重新敛了精神。   “若真心想救木仙,便不许再记挂儿女之情。”   她抿紧唇,没说话。   阵中之人已被禁锢得十分难受,忍不住挣扎起来。   身体虽如入浑沌之地,但三人魂魄皆是从未有过的清醒,木仙与和清,从未如此深切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她们在同一个身体中,但是,却不再相溶了。现在的她们,是独立而并存的。   “和清。”无比将引魂之眼传送至她魂魄之前,“等下我破开此阵,你追寻着引魂之眼去投胎,以他的能力,他会替你寻得至阴之人,完全你的魂魄。”而且,作为长生王的女儿,注定一生无忧了。白叶与落西,一定会好好疼爱她,借着木仙来的身份,落西,会给她比白星子更甚的宠爱。   来世的她,虽然只余一魄,但以白叶的能力,若他求月华上仙,月华上仙一定会有办法保住她的命。   “何苦……”和清仍有些虚弱,他们抓他的时候他不挣扎,竟是积蓄了魔力准备破开此阵,非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低道:“我死没关系,但你要活。你说你喜欢这个世界,而我不喜欢。”他声音很低,很低,仿佛再低一些就只有和清一人听得到了。   “若无你,我怎会喜欢这个世界了。”和清仙子是用心音说的,可是,他们三人魂魄相通,木仙也听到了。   他不再说话了。   木仙也没说话。她觉得,她有些羡慕和清仙子,有人为她做了这么多。如果,也有人为她做这么多的话,她唯一能做的,想必只有以身相许了吧。   在光芒渐盛的五行阵中,三人渐渐汇出各自的魂魄光形。   木仙终于忍不住朝他们开口:“我不想离开他们,我想活。” 若没有引魂之珠,她是不是就会这样灰飞烟灭了。白星子她们,是要杀她吗?不,他们不会杀她。那他们是以为,他们在救她吗?他们,是不是被无比给骗了。他们都以为在救她,实际她们是救的和清仙子,不是她。   其实她,很想很想要引魂之珠去投胎。可是,无比一定不会给她的吧。不过奢望罢了。   忽而,引魂之眼动了一动。   无比知道,这是投胎的时辰到了,落西在胎动了。   引魂之眼蠢蠢欲动,无比强聚起最后的魔力,终于化作一团火焰,准备破开此阵。果然,水端有了松懈,他趁机倾泄而出。凭这五人,是杀不死如今的他,只怕月华上仙还有后招,他愈加谨慎起来。   一出五行阵,三者魂魄终于分离开来,他直取木仙之魂。只有杀了木仙,才没有人和她争夺引魂之眼。   几乎是同时,从夜空尽头射来一道箭矢!果然,狡猾的月华上仙!这是三生箭,灭仙魔人力,让众魂重归鬼界。   眼见着即将擒住木仙,可在这重要关头,和清却挡在了木仙的前面。不过一瞬间的犹豫,箭矢便穿透了他,将他通身魔力打破,散为星光。   几乎是同时,和清已将引魂之眼传递至木仙手中。很快,无了引魂之眼的她便坠了下去。   该死的!怎么会!怎会如此!不!不!这毁了他的全盘计划!他精心策划了数百年,一次又一次地逆流时间河,穿越了两个不同的时空……千算万算,却未算计和清!和清,居然!居然……   无比追上,强行抓住了坠落的和清,却是一口狠狠咬在她肩膀之上。你,休想离开我,来世,来世必会寻到你。   可惜,此时的他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鬼魂,很快,二人魂魄便坠入地府,两相分离。   木仙未来得及看清眼前的一切,便被引魂之眼牵引着离开了。离开时,引魂之眼带她划过月牙身边,一股熟悉的仙气,她未看清月牙便竭尽全力喊了出来:我想活……   明明是费尽力气喊出的话,可是却细若蚊声,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月牙,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你是师祖,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的……你说过你会救我的……你一向是说话算话的……从来没有骗过我……   “木仙……”白星子看着漫天星光,可惜,此时不会再有人来逗她笑了。她失去了最好的朋友,也失去了……一个不值得她爱的人。白十诺沉重地来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她抬起泪眼看了他一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哥。他的眼波,已经如同一潭死水了。大哥,大哥一定比她更难受吧……只怕,已经心死了。   她比起大哥,是幸运的吧。起码她的心,还是活着的,会痛。她发誓,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哭了。她以后,不会再哭了。   ——————————————————   “木仙……木仙……”白星子怀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笑得合不拢嘴,眸中满是宠爱,“木仙,木仙,小木仙……我是你姐姐哦。”她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她粉扑扑的小脸蛋。   小婴儿睁大眼睛,看着她,没一会儿便冲她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粉粉的牙床,笑得天真无邪。   白星子逗了她一会儿,很快小婴儿笑着笑着便睡着了。白星子恋恋不舍地将小婴儿抱给了奶娘。怀中一空,她也敛了笑,一个人静静来在窗前。   才过去了,一个月么?她怎么觉得,好像过去了一年那般漫长。   那日之后,大哥便上思过崖闭关了。不知,不知他要闭关多少年,兴许一年,十年,百年,直到小木仙长大,成亲,老去,死去。   他,或许不会来看木仙一眼吧。为何,偏偏是寄生在小妹身上呢……难道真是天意弄人么。大哥心中的苦痛,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他需要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舔舐自己的伤口,血流不止的伤口。旁人,如何能感同身受了。   诛天五行阵后,第二天她也下山了,如同二哥一样。她可能此生,再也不会上山了吧。   山上,埋藏着她最美好的记忆,就让这记忆,一直这么美好下去吧。   留忆瘦说,木北离去了高丽,她没问为什么,只是冷冷说了一句:最好别回来了。或许吧,或许她心中真是这么想着,宁愿和他此生,永不相见。   山上的好友们,或是继续留在山上修炼,或是下山回家成亲……像石相思就继续留在了山上,而明朝……明明死了之后,所幸他没有憎恨木仙,木北离走了,他不能追随,只是静静守着思过崖下,他愿意追随着大哥,便随着他吧。   笑怀香也下山了,不过不是回家成亲,听说她娘又怀上了,不知此胎能否生个儿子。   柳弃叔师姐,听升蓝印的师弟说,在大荒地中见过她,她在镜中,披上了嫁衣……   长大,或许就要离开吧,离开原来的生活,离开原来的朋友。又或许,就是一个失去的过程,失去原本的纯真的快乐,失去的同时,你会得到一些你想要或者不想要的东西,以作为补偿。   ————————————   白星子不知,当木仙的魂魄飘进长生殿时,她看到了产房中的妇人,那是一张,和白星子一模一样的脸,再看到一旁,酷似白十诺的一个男子,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木仙摇头,她不要,世上千万户人家皆可投生,可她就不要投生在这户人家。   她不要,不要当白十诺的妹妹,她不顾引魂之珠的牵引,强行离开,却在门口遇到了一团婴灵,它哭泣着。它娘不要它了,它进不去。   木仙心生怜惜,毫不犹豫将身上的引魂之珠给了它,婴灵终于飘荡入内。   听着屋内响起婴儿响亮的啼哭声,木仙微笑。又在不知不觉中飘荡至其中一间屋子。   这是一个男子的寝室吧,没什么人气,显然是空了很久。但仍是干净整洁,想是每日都有人细心打扫。   床前摆放着一个黄花梨木书柜,上面摆满了许多沉闷的书集,木仙目光一一掠过,心中恍惚有了一个人想。   渐来到窗前,窗外种了一棵枫树,有风吹落一片红枫,红枫飘入窗内,穿过了她的心……她的心像是有感觉似的,她追随着红枫转过了身子,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副画。   这是,一家四口,一个和白星子长得很像的年轻妇人,笑得开怀,只是左脸上多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她怀抱着,好可爱的小白星子。妇人身后,一个,和他长得好像的男子,只是额前的美人尖上有一抹白发,气质出尘不在他之下,但这不是他,她知道。画上还有一个,立在一边的少年,这是白千木。   木仙笑,可是,画中却没有他。   怎会有他了,他是画画的人。她的眼光落到画的右下角,那温润的一个“诺”字。她嘴角弯弯一笑,伸出手去,想触摸这个字,却摸了个空。   她也只能凭空存个念想了,手指停留在空中,假装自己已经摸到了,她在心中描绘出触摸到的触感,那触不可及的感觉……   窗外,两个鬼差经过,看着她轻得像烟雾般的背影。   “这魂魄,怎么尚未投胎?”一鬼差说着,便要入内擒拿。   “且慢,”另一鬼差阻止了他,“这魂魄,非我世之人,怎可投入我世。”   “那便如此任由她飘荡于阳间?”   “不会,她仅余一魂,天亮便会消散了。”   “可怜。如此绝色之人,竟误入我世。”   “生死皆载生死册,生死册外无生死。”   ——————————   木仙睁眼醒来,入目是低矮的阁楼木板,陌生又熟悉,带有一点干燥的木屑味。   她眼中一片空洞。   忽而,眼前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哦,墙上爬过一只小壁虎,这是她的舍友。   她仍是静静坐着,不知坐了多久。忽而,楼梯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来?”楼梯口渐渐浮现出菜婆那慈祥的面孔,她用力撑着扶手踩上最后一层木梯,蹒跚着步子走了过来,“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哟,怎么哭了?”   哭……哭了?木仙有些诧异,手慢慢抚上脸,果然,脸上有水。她怔怔道:“刚刚,做了个梦。”好长的一个梦。   “做恶梦了?”菜婆在她床边坐下,粗糙而温暖的手探在她额头上,“压压惊儿,明个儿我去庵里给你求道符回来。不吃也没关系,拿符水来洗个澡。”   木仙摇头:“不,我,做了一个美梦。”   “做美梦还哭啊?”   “因为……梦要醒了。”木仙吞咽了一下,“今天,是,几号了?”她有些记不起来了。   “昨天刚过完初七呀。怎么又忘了?”菜婆笑道,“现在你们这些小姑娘,这记性还不如我们这些老婆子咯。”   ——————————   慵懒的午后,柔光煦日暖照着盎然的菜园。   丝瓜开出黄色的小花了,新枝吐着嫩丝儿;石榴结出深红色的小小果实,但还不到摘的时候;几株向日葵已经生得半人高了,花开得有些杂乱,不是特别漂亮,时不时引来几只蝴蝶蜜蜂。   木仙推开木栅栏,拎着一桶水进来了,波纹荡漾的水面上飘着个葫芦瓢,像一叶小船在湖面上晃荡着。   她放下水桶,两下便爬上了低矮的水泥屋顶,昨晚晾晒的剩饭已经变得又干又硬了,仍是一团团的,木仙用手指将它们揉散开来,又抓起一把下了屋顶,把干米洒在一个缺了个角的大碗里,“罗罗”招呼了几声,很快,柴房中的木瓜子便一步两步摇晃着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三五只黄色小鸡。   木仙又往破碗中丢了几片白菜叶,静静蹲在一边,看着它们吃食。鬼使神差的,她又回过了头,同时也站了起来。她踮起脚尖眺望,入目的只有一片连绵的屋瓦。   她,总感觉有人在看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她最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她便感觉到了。但只是偶尔,偶尔感觉到……   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似有目光追随她。她觉得……有人在望着她,只是远远地望着她。但很奇怪的,她不觉得冒犯,反正觉得在那未知目光的注视下很舒服……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但这次,她又感觉到了,她有点想抓住这种感觉了。   她三两下爬上水泥屋顶,站在上面,这个水泥屋顶是后来才扩建的,屋里的其它屋顶,就如同村里的大多数屋顶,皆是红瓦片,烟囱里开始升起袅袅的烟,菜婆在烧水准备洗澡了。   忽然,她看到了一双眼睛,哦,是一只灰色的野猫,躲在隔壁家的屋顶上,审视着她。就是它,老是来抢她家木瓜子的饭吃。见她在,灰猫也不敢进来,只能灰溜溜地跑去别人家了。   木仙干脆坐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晒得她很舒服。她抓起屋顶上晒着的花生,剥壳吃了起来。花生晒得刚刚好,不干不湿的,有许多三格五格的……她只吃了两颗,便没什么胃口了。   他们,还好吗?   五年了吧,但那个梦还是恍如昨日。   木仙忍不住又抬头望了望天空。可惜,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只怕,看到的天空,也不是同一个天空,他们甚至不在同一片天空下。   他们那里,过去多少年了呢?也是五年么?   白星子,想必不再哭了吧。   白十诺,会想她吗?   木北离,和白星子成亲了吗?他们生了几个孩子呢?生出来的孩子,会像白星子,还是像他呢?   还有明明……她,杀了明明,尽管非她所愿,却是她亲手所做,她,甚至不敢想起明朝,不敢回忆起他那天真的面孔。   “木仙师姐……”那有些腼腆的声音,回想起来在她耳旁是那么地刺耳……她杀了他姐姐啊。好在她离开了,这一切也过去了。对,她情愿当逃兵。   后斗卵,木仙对它的感情是很复杂的。如果它没有杀手后敲和脚头有的话,或许她想起它还不会那么难过。可是,它却杀了它们。手后敲和脚头有会投胎吗?若有得投胎,它们会变成什么呢?   月牙,她一点都不担心月牙,月牙总是很冷淡的。想到月牙那淡漠的模样,木仙就觉得没必要想起他。想是他,也不会难过的吧。成为那样的仙人,只怕早已看透生离死别。   白十诺,他应该会很想她吧。他将来会成亲吗?他总不至于终生不娶吧……他的妻,将会是怎样的一个绝色女子呢。天下,真有女子配得起他吗?   可惜了,她连个玉佩也没有,甚至不能给她留个念想。她只剩下回忆了。   木仙瞄了一眼屋顶角落里的瓦罐,昨天下了雨,瓦罐底还积了一些水,清透的水面上映着有几抹淡云的天空。   木仙用食指沾了些水,在水泥地上写起了字:白—十—诺。未待她写完,字很快便干了。她一遍遍地写,但水泥地总是干得极快,等不及她写完最后一个字,第一个字便渐干了。只有月牙,牙字写完最后一撇,月字还是完整的。   木仙不知道写了多少遍,手指磨得痛了,终于停了下来。   她又察觉到了一道如影相随的目光。她知道,回过头去,仍是什么都没有。她仍是回头了,仍是什么都没有,天边只余晚霞了。   一天又这么过去了。   入夜,木仙静静看着窗前摇曳着的白烛,有飞蛾在扑火,她吹灭了蜡烛。角落里,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将许多影子放大。   木仙躺下,轻轻拉过一床旧旧的薄被盖在了肚子之上,又借着暗光在墙上做起了手影,渐渐地手松懈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还未入睡,耳边忽听有人唤她:木仙。   ——————————————————   双月宫中。   窗前垂挂着一幕约莫一人高的白色画布。   雪发的双月宫主人手执画笔,细细描绘出画中人的颜色。画中人,是一个女子,玉足立地,墨发长至脚裸,虽无五官,却已能从身形中窥出其仙姿。   一双,不流泪的眼睛么。   那就是,一双笑起来像月牙般的笑眼,只垂珠,不落泪。   他提笔,看似轻松的一描一画,画中人便有了一双远山黛眉,有着极为柔和流畅的眉峰。他神情极为专注,认真地描绘着她的每一根睫毛,连眼神中的每一滴光芒都力臻完美……   砚台旁,静静立着一个净玉瓶,瓶中有光微亮。   当他落笔时,已过去不知几日几夜。   北方流光草作发,南海鲛人珠为目,东山流云霞点唇,西边漫天雪成肤……共106种。   最后,是玉净瓶中的一魂,以及他的这滴心头血。   木仙,你要回来了。      ☆、结局三部曲之二   木仙……   是谁?谁在呼唤她?   木仙皱眉,她是,在做梦吗?如果是梦,别醒,就让她梦回一次吧。她不敢睁开眼,怕梦会醒来。   可是,鬼使神差的,她却忽然睁开了眼,面前站着的,却是……月牙!   她身体不自控地往前踏了一步,却是从画中走了出来,这里是——双月宫!   她……她回来了?不对,她、这具身体的感觉不对,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对,脸型不对……往下,胸……这绝对不是她的胸!   “咳……”月牙轻咳一声。   “月牙,我、我回来了?”木仙仍有些怀疑,她是在做梦吗?   “嗯。”月牙看着她,面色淡然,胸口微有疼痛,目中隐约着喜色。   “你、你把我从那个世界,弄回来了?”木仙仍有些难以置信。   “嗯。”他颔首。   “太好了,月牙!”木仙开心得跳起来抱住了他,不再顾及他师祖的身份,仅仅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朋友,在这个世界久违的朋友!木仙紧紧地抱着他!太好了,月牙,月牙做到了,他真的救了她!她终于回来了!白十诺!白星子!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她抱得紧,可他仍是无动于衷,只因他知她心中所想,知她心中所念所盼之人,非他。   月牙垂目看着她,她过来后,仍是只有三魂六魄……   “你想留在这里吗?”他轻声问。   “留……留在这里?”木仙怔愣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点了头,“嗯。”她期冀地看着他。   “那,七日内,破了处子之身。”   “啥?”木仙呆萌地看着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神色认真地看着木仙,又重复了一遍:“七日内,破处子之身。”   这下,木仙听明白了,她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犹豫了下,问道:“这样,以后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嗯,再有七日,便是满月。满月之后,若仍为完身,魂魄便会重归始终,不能再来。”   “为什么呀?”   “魂魄过轻,沾了浊气,才能沉淀。”   “怎么沾呀?”   “破身。”   “怎么破?”   “……”   “哦。”木仙恍然大悟。   “找纯男子,交合即可。”   “纯男子?处男?”   “嗯。”   “那找谁呀……”木仙嘟喃。   他唇微张,没有说话。   木仙心中却是有了人选,白十诺么……那她,得在七日内……这个可以有。   月牙眸子微沉,又道:“若不想破身,在七日内,满月前,毁了肉身,便能来到此处。只是这样,以后便再不能回去了。”   “别别……我破就是了。”木仙忙道,她在那个世界,可是还要替菜婆养老送终的,不能不回去。而且,她怎么可以让菜婆白发人送黑发人呢。   月牙眸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她忽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小小声问道:“月牙,你到现在,还能感知我心中所想?”   “嗯。”   木仙瞪大了眼睛,忙用手挡住他的眼睛:“别、别想了好吧!”刚刚,她脑海中一直在YY怎么扑倒白十诺。   “他在思过崖。”月牙轻声道。   “我……我……”木仙听到他的消息,瞬时间欣喜若狂,但在月牙面前,又有些扭捏起来。   “去吧。”他仍是面色淡然,无一丝难过与落寞。   木仙掩不住满面喜色,拉起他的手:“谢谢你!谢谢师祖!”月牙真不愧是师祖!法力无边!   他执住她的手,面容正经:“月牙。”   木仙笑:“谢谢月牙!”很快便跑开了。   他看着她雀跃离去的背影,眸中神色微微暗了下去。   木仙忽地又跑了回来,还是难掩的喜色:“月牙,你不送送我?”   他随手从窗外拈来一朵云,很快,云便承着木仙去了思过崖。   待云渐飞渐近,果然看到了孤崖上的白十诺。   他仍是一袭蓝袍,双盘于崖巅之上。   木仙落下,朝他走去,她按捺住跳跃的心,她怕,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倒他,怕自己当场吃了他。这会越近,思念竟是越强了,几乎,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想,她是爱他的,极深极深。   终于,在他面前停下了,他仍是一脸沉静,未曾睁目。木仙轻轻在他面前蹲下,恐惊扰了他。她颤着手,想轻轻地捧起他的脸,她期待他睁开眼睛看到她时,那眸中的光芒。   “什么人!”身忽然后有人大喝一声,木仙回过头来,这青衣弟子有几分眼熟,木仙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张还有些稚气的脸……这是,明朝!   明朝如今已修成青色额印,想必今年也近及冠了。可是,他又怎么会认得如今的木仙呢,他只是用防备而怀疑的眼神盯着木仙。   这女子,生得如此好看,却又无额印,非山中弟子,却能来此地,想必又是一个贪恋师兄美色的狐狸精无疑!   木仙一下子不知任何解释……山上任何一个人她皆可见,偏偏除了明朝。她要如何开口,她便是……杀死他姐姐的木仙呢。   明朝审视着她,非人非妖非鬼,究竟是何来历?而且,身上并无法力,可无法力她又是如何能够来到此地?再细看,身上似有凡人气息,却无凡人尘质。果然还是他修行不够,看不透此女。莫非是狐仙不成?   “他……”木仙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仍是一动不动坐于地上,“他怎么了?”他怎么还不睁眼,他看到她,会认出她来吗?即使她换了容貌。   “师兄已入定,六觉皆闭。”   “六觉?”木仙皱眉,一般入定不是只闭五觉吗?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出定?”   “不知,师兄入定至今已有五年。”明朝答完她,又觉得不对,“你是何人?”   “那、怎样才能……”木仙声音低了下去,六觉皆闭,如何能唤醒,只能元神出窍寻得他魂魄归来……可是,如今的她,早已无了法力。   木仙又有些失落起来,静静看着他安详的眉目,她忍不住伸出手想触摸他。   很快,剑尖便横在她指前:“妖孽!休想染指师兄!”   木仙极哀怨地盯了他一眼……   “不许瞪我!你是何人!”   木仙站了起来,却是开始脱衣服。   “你、你、你想干嘛?”明朝忍不住红了脸,连连后退了几步,生怕木仙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来。   “有点热,脱一下衣裳。”木仙很认真回答。   “你、你!”眼见衣服即将解开,明朝赶紧转过了身子,剑仍是指着她,“你、你休想染指师兄!我、我、我去找师姐过来!”说完便御剑跑开,头也不敢回。   师兄说过:君子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木仙忍不住笑,果然还是这般性子,她收拢好衣裳,在他身边静静坐着,又看了他好一会儿,还是,这般俊美呢,实在美得不像话。她嘴角又泛起笑来,轻声道:“还不回来吗?你别忘了,你欠我一个吻。”   若他清醒着,她绝对能给他一个狂热的吻。可是,现在他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便给他一个轻轻的吻吧,绝对,不算是轻薄。轻薄又如何?若他知晓,许是甘心被她所轻薄。   木仙闭目,想吻他。可是,却吻到了一个结界。   木仙睁开眼,微皱眉,很快眉心又舒散开来。那,等你来吻我。木仙仍是静静地,忍不住趴在结界上看着他……   “哪里有什么狐狸精?”石相思皱眉。   “真的!真的有!那狐狸精长得……长得比、比仙子还好看……”明朝忍不住又红了脸,“而且、而且……她……脱……”越说声音却是越小。   “而且?而且什么了?”   “没……没什么……”   “你放心,师兄入定有结界护身,一般人是无法近他身的。”   木仙轻轻落下,已在七星谷中,爬山虎依旧翠绿,只是封住了门窗。   木北离,不住这儿了吗?   “什么人?擅闯七星谷?”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乖张,木仙没回头也听得出是怪神仙了。   她回过头来,却见怪神仙老了许多,他们这里,不是也过了五年吗?五年对怪神仙来说算得了什么,怎么好像……经历了五百年的沧桑一般?他以前的灰白头发,如今已经全白了。   怪神仙审视着她,怎么又是一个三魂六魄之人,不,不是人,非人非鬼,非仙非妖,可是身上却有仙气,再看她脚边之云……师祖?   “木北离呢?”她笑问,觉得怪神仙看她的眼神颇有几分回乡偶书的韵味,早已旧人相见不相识了。   “你是……木仙?”怪神仙恍然大悟。   木仙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南国京都城。   一座低调的府邸,朱门绿瓦,门前左右两边各立一门夫。虽是寻常打扮,却能从挺拔的站姿中看出他们来自军中,眉宇间也带着严寂的肃杀之气。而且,在屋檐之下,竟隐着三五人气。   “来者何人。”门夫开口,声音洪亮,不卑不亢。   “木仙。”她低着眉目。   “所为何事。”   “寻故人。”   “何故人?”   “白星子。”   片刻后,出来的却是留忆瘦。他高束墨发,一袭简洁的黑衣,仍是一副面瘫脸,来到她面前,只静静看了她一眼。   二人直接用眼神打了招呼,她随他入内,一路无言,临到时,他停了下来,轻声道:“你稍等一会儿,我扶她出来,你,莫刺激了她。”   木仙轻轻应了一声,寻思着留忆瘦说扶她出来是什么意思,白星子瘸了吗?病了?   很快,留忆瘦果然扶着白星子走了出来,但是,木仙的目光落在白星子高高隆起的腹上。   好像,白星子,怀孕了。嗯,谁的?   答案似乎又很明显,木仙又看了眼一旁冷着脸的留忆瘦。   白星子却是不明所以地看着木仙,又低声问留忆瘦:“谁呀?”   白星子确认,她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白星子。”木仙叫了出来。   这机械的呼唤声,让白星子定住了,世上只有一人,才能叫出这种感觉。她怔怔地看着她,手指着她,却是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会儿后,开始打隔。接下来,她一边狂打隔,一边手指在木仙与留忆瘦二人之间指来指去,仍是说不出一个字。   留忆瘦皱眉,一旁的丫环忙倒了一杯水。   白星子水也不喝,便想朝木仙奔过去,刚踏出一步就被留忆瘦拉住,将她按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留忆瘦说完,又看了一眼木仙,木仙忙知趣地跑了过来。   “木仙!木仙!木仙!”白星子连连大喊三声!仍是死死盯着她!双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生怕她一溜烟儿又跑了。   “听到了。”木仙应着,将几乎要蹦起来的白星子按在椅子上,又一屁股坐在椅子的扶手上。   “那……额!那……额!”白星子还是连连打隔!木仙在这里!那、那个……她妹妹……那个小木仙……不是、不是木仙?她、她一直以为小妹是木仙!!“木仙你你、你你借尸还魂了吗?”哪来一个这么大的木仙,看她模样,应该也有十七八了。不对,她的脸怎么让人看不清……   白星子仍是十分激动,一旁的留忆瘦忽然按住她,轻轻捧起她的脸:“不许激动。”话落音,吻落在她发上,接着又无视掉木仙,冷着脸走了出去,仿佛刚刚那个温柔吻了白星子的人,不是他。   “你……”木仙看着白星子指着留忆瘦,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怪神仙可没告诉她,白星子与留忆瘦……   “我,我嫁给他了。”白星子微微低头,又冲她露出一个浅笑,“他对我很好。”   “哦。”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白星子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他,他还好吗?”紧接着,又像怕听到她回答似的,“应该还不错吧。我、我快生了。”她立刻又转换了话题。   “哦。”木仙忽然想说些什么,又怕提起不该说的话题,便顺着白星子的话说了下去,“别怕,生孩子很快的。”   “我知道,我这是第二胎了。”白星子手习惯性抚上了小腹。   “咳咳……”木仙被口水噎到。   “哧!木仙现在还是这样。”白星子笑,忙递了杯茶给她,虽然已作妇人,但或许是因为生了一副娃娃脸,又或许眼睛太明亮,这使得她看起来仍是有几分稚气。   “还好——吧。”木仙喝了几口茶才理顺了气。   “木仙想说什么就说呗。”白星子不觉好笑,怎么木仙静下来后用这种眼神看她。   “你让我说的啊……”木仙就不憋在心里了,“我很好奇你和那个面瘫的……哦不是,留忆瘦……”   “你想问,我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白星子似早知道木仙会问这个问题似的。   “不是,”木仙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我只是想问你们的夫妻关系和谐吗?我很想知道以他这种性子,在做床上运动的时候……那个脸……他会有变化吗?”   白星子定住,对!她早该想到,木仙不该如此正常!   “不、不方便说?”木仙探头探脑问道,以前两个人这种话可说得多了去了。   “其实……”白星子摸摸鼻子,又抬起头来,“其实他……”忽地,定住了,因为她看到像幽灵般的留忆瘦出现在木仙身后的窗口,他一语不发盯着她,脸虽然还是面瘫脸,但那个眼神却是充满了警告。白星子咽了咽口水,她仿佛听到留忆瘦在耳旁道:说出来你今晚就,死定了。   白星子立刻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最后说出口的是:“不方便说。”   “哦。”木仙也不再问,二人又开始如多年前般谈天说地起来,其实,二人心中都庆幸,她们之间还有话可说,有情可诉,虽然无法像以前那边谈笑风生,可是,这样也已经让她们很满足了。   至少留给她们的,不是那尴尬的沉默,也不是强颜欢笑,她们留给对方的,都是最真心的笑。只是,她们心中,皆有了保留,有了各自不想说出口的话。   二人似乎都有几分刻意地维持着欢乐的笑语,因为她们都怕,怕一停下来,就份流畅的默契就会戛然地停止。   没过多久,白星子便憋不住了。她说得口干舌燥,茶壶里的水也喝了不少,这会儿膀胱撑得慌:“不行不行!WC!快憋死了,木仙去不去?”   “走啊。”木仙也站了起来。   二人一出房门,便有孩童笑声从园子里传来。   “木仙姑姑!”   “木仙阿姨!”   忽然,有两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喊着,冲她跑了过来。   “哟!真……”木仙“懂事”二字尚未出口,却见两个小男孩越过她,朝她身后跑了过去,抱住了身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   木仙笑容尴尬地定在脸上,又往后看去。   这小女孩,美如玉,像……像白十诺,简直就是女孩版的白十诺。木仙浅笑,长得真美。又心中感慨,这白家人的基因,真是太强了,看来只有白星子长得像捡回来的。   小木仙笑起来很甜,眼神在木仙身上停留了一阵子,木仙给她一种,很舒服的感觉。木仙也笑对着她,其实,五年前她们算是见过一面吧。   “过来!”白星子招呼了两个小男孩,“这是是木仙……木仙……叫什么好呢?”白星子犹豫了。   “木仙姐姐就好了。”木仙道。   “呸!就你一把年纪。”   “我叫木仙。”木仙蹲了下来,冲两个小男孩笑道。   “木仙……姐姐?”大一点的小男孩歪头叫了一声,眉目笑开来,倒显得有些女气了,隐约带着白千木的模样。   “木——仙。”小一点的小男孩看了她一眼,叫道,也不冲她笑,只是盯着她。这道……这道龙眉……   “木仙啊,这是我二哥的长子。”白星子蹲不下来,只能俯下身子摸了摸二人的头,“这个是……”   “我知道,傻子都知道是你和那个面瘫……”看见走廊里黑着脸走过来的留忆瘦,木仙忙收回了口,笑嘻嘻道,“长得真可爱呀,哈哈哈。多笑一笑……”木仙特地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小男孩皱眉盯着她,木仙心中起了毛,明明只有这道眉毛生得像留忆瘦,怎么感觉在他脸上看到留忆瘦的面瘫脸,错觉错觉,一定是错觉。   午后,木仙和白星子二人坐在长长的秋千椅上。   还好还好,她们不说话,也不会觉得尴尬。   二人静静并肩坐着,就如同二人少女时,并肩坐在树枝上听着鸟儿唱歌一般。只是,时光不再了。   一会儿后,有婢女捧了一个中号的沉香木盒过来,看起来有几分沉甸。婢女将盒子放置在长椅上后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白星子将木盒郑重地交到木仙手上,低声道:“若你有机会见到他,你帮我还给他吧。”她终是提起了他。这里面,皆是他送她的礼物。   白星子说完,隔着衣裳轻轻握住了胸前的枫玉。娘问她,为何不将枫玉给心爱之人。她是怎么回的,说,忆瘦说,让我自己戴着。   木北离,之前一直很想要这个玉佩,但她一直没有给。她想的是,成亲那晚,再给。可是,想必如今,他也不想要了吧。   木仙觉得手中这盒子有千斤重,让她有些抬不起来。她终是缓缓打开了,入目的,便是一个心形红玉。底下,皆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一只小蚱蜢,一颗鹅卵石,一对耳环……各种各样形形□□的小物品,近数十种。   她怔怔地看着,仿佛面前有一副画卷舒展铺开,而画卷上画的,是白星子与木北离的故事。   她不忍再看,赶在眼泪掉下之前合上了盖子,画卷就此停止。   “其实,我知道他的离开没那么简单。”白星子声音低低的,“但,如果这就是他希望的,我照做就是了。”白星子看了一眼木仙,又低下了头看着地面, “不论他是不是有苦衷,我都不会原谅他了。”   木仙没开口,她不知该如何说些安慰的话,思索了许久,却只是无力说了句:“不原谅,便不原谅罢。”   “我恨他,恨他用这种方式离开。有事,两个人一起承担不好吗?他这般不信任我,我又何苦挖心掏肺地与他坦诚。”白星子眼眶被风吹红,却像是下定决心身般,又说了一句,“此生,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木仙有点想开口,哪怕明知这时候最好的便是沉默。可是未待她开口,白星子又拉起了她的手,认真地盯着她:“木仙,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知道,真的。永远,永远都不要让我知道,好吗?   木仙想说不,却是点了点头,又浅笑:“其实,他过得挺好的。”说完后,她敛了笑,如果说,因为在阳间强留五天,便要在地狱承受五十年的刑罚,这样算是好的话。   二人一阵沉默,木仙觉得心伤得利害。   “那、留忆瘦还好吧?”木仙终于找了话题。   “当然!”白星子微笑,“他很好,对我,特别特别地好。我、我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木仙你知道吗?”她仍然拉着她的手,“很多时候,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在想,或许我嫁给他,比嫁给他要好。因为你知道的,有时人不一定要和自己最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是要和最合适自己的人在一起。他,你知道我性子不够沉稳,但他……特别特别稳重,很,很让人心安。我想,若是我嫁给了木……北离,以他的性子,我们可能会总是会吵吵闹闹的,或许,就不会,有像现在这么宁静的生活了。毕竟他的性子,我有时觉得,他还没我成熟呢。有时候我半夜醒来,我看见忆瘦就陪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庆幸,庆幸有他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他。这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   “很好。”木仙点头。   “木仙不说点什么?”白星子觉得自己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了,她好歹发表了这么多的感慨……   “额。”木仙皱眉,她实在很难脑补出留忆瘦不面瘫的画面。她要说些什么呢   ?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不,她,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她觉得心生难受,一股说不出口的难受。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她怕,她怕自己也如白星子这般。她不知为何,却是心生这般的恐惧,像是有预感般的。   “我娘可想你了……你,其实我娘和我说了一些以前和你在一起的事……但是,她总是说一点不说一点的……你放心,我娘过几个月就会和我爹回来了,他们这次出海了,有点远。到时木仙,一定会见到我娘的。”白星子笑,娘和木仙是好朋友,她也和木仙是好朋友。   “小西么……”木仙喃喃道,落西的性子,与白星子的性子像了□□成。   “对了!你和我大哥约的是这儿吗?”   “不是,我、我约他在榕树下。不知,他回来了没?”应该快了吧,怪神仙应该寻到他了吧。   “那、那你们……”白星子又有些不敢问,她与大哥,总该有个结果了吧。   木仙笑:“我等下就去见他。”   “你、木仙,你是喜欢我大哥的是吗?”   “何止喜欢。”木仙微笑,她站了起来:“回来,你要叫我过儿了。”想到他,她思念又深了起来,这会儿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了。   她这会突然地按捺不住了,不,不,她好想他,克制不住地想他。她想,好想好想立刻奔回山上,榕树下,扑在他怀中。   嗯,她想好了,她什么都不想管了,她不要再错过他,她只要他,见到他,她只会执行A计划,没有什么计划B。   她的A计划,就是直接扑倒他,她不想再拖拉下去了,待生米煮成熟饭,他注定,只能是她的了。   待木仙走后,白星子思索了一下才想明白木仙的话是什么意思!立刻又蹦了起来,留忆瘦立刻就冒了出来:“不许乱跳。”   “知……知道了。”白星子吐了吐舌头。   其实,她这样,也挺幸福的。   每个人的幸福,都不止有一种。      ☆、结局三部曲之终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删减了一些不河蟹的内容。╮(╯▽╰)╭ 可是我不想把这段内容修掉,如果大家觉得删减处有违和感的话: 1、可以去微博看未删减的。此章全文:http://weibo.com/p/1001603892016881769202 2、没微博的,我把删减内容截成图片了:http://ww4.sinaimg.cn/mw690/ed2ff97cgw1ewi15gze0vj20m70imwmd.jpg 请自动插播在相应位置   “师……师兄!?”明朝叫了一下,刚刚这眼前晃过的这人影,似是师兄?可是,师兄不是入定五年了吗?怎么突然……他有些怀疑,忙御剑上山巅看了看,果然,山巅上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影子,仍是印在白十诺入定之处。   白十诺心跳如雷,木仙,木仙,她、她居然没有投生到他妹妹身上!木仙,她回来了。她回来了,不是以他妹妹的身份。他一下子竟激动得难以言喻。   入定五年,皆心如止水。就在刚刚,怪师尊寻来时,他的元神竟慌乱得差点寻不到归处!   他顾不得整理仪容,便直奔榕树下。在榕树下等了许久,面色也恢复了几分淡定,却依旧是心急如焚。   木仙,木仙,入定五年,不过弹指一挥,可是,如今他不过等了一二时辰,便觉得经冬复历夏般的漫长了,漫长得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   他终于忍不住千里传音问了怪师尊,这才得知木仙已经下山寻小妹去了,他又匆匆赶往南国,可是到南国后,小妹说木仙已经离开了,她说,她回榕树下等他。   白十诺心中难以抑制的狂喜,她等他,她心中有他。   木仙……木仙……你,你一定要等我。他从未如此焦急过,从元神归位起,心一直都是狂跳不止。木仙,我,再也不会放手了。   只怕我看你一眼,我便忍不住想要深吻你。我求你,做我的妻。   娘说过,若两个人真心相爱,只要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那就没什么可以阻止他们在一起的。   现在真的,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们了。   木仙来到了榕树下,不见白十诺,只有一袭白袍的月牙静静立在树下,月牙的身姿,真是绝色。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白十诺呢?怪神仙,还未寻到白十诺吗?没关系,那她在这里坐着慢慢等,她会等他归来。   “木仙,做好选择了。”他开口,声色仍是不冷不淡。   “嗯,我会留下来。”木仙微笑,她不会辜负月牙的,他把她送回这里,想必很不容易吧。   “他与我,木仙要他。”月牙已经知她心中所选。   木仙未曾想,月牙问的是这个选择,而且问得这般直切。月牙,还在打她的主意?不,不会吧……她,她好歹都离开了五年,可是她回来的时候,月牙面色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激动与欢喜,甚至没有比以往多看她一眼。   这几乎都让她忘了,以前月牙,是喜欢过她的。   木仙认真想了一会儿,上前两步轻轻拉起月牙的手,“月牙,我知道,你以前有一点喜欢我……可是,他爱我。”木仙郑重其事,神色不能再认真了,“月牙,我想你还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上一个人,或者是爱上一个人。虽然你是师祖,但我觉得,关于男女之情,或许你并无一个俗人想得通透。”木仙真心是这般觉得。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木仙松开他的手:“谢谢月牙带我回来,我、我不知如何报答你……你……”其实,他怎么会需要她报答了,他要什么没有。   “我有礼物送给木仙,随我来。”见木仙犹豫,他又道,“他很快就会到了。”   白十诺赶来榕树下时,终是晚了一步。榕爷爷说师祖与木仙刚好离开,他忙施法探寻了一下,师祖的气息他自然是寻不到的,而木仙,她已新生,早已无了之前的气息了……这下,他竟不知二人去了何处。   他,要去何处寻呢?不,他决定了,他要留在此处等她,直到她来为止,免得二人再有错过。   这边,木仙随月牙来到一处山腰,只见山腰处横出一座八角石亭。亭中,有一个紫衣少年,年约十一二,唇红齿白,神色冷漠。   而且,在这个紫衣少年脚旁,有一只小黄鸡和小黄鸭在追逐嬉闹着。   “月牙,你带我来是……”木仙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这个少年,她认识吗?   “礼物。”月牙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来,未待他吻到,木仙已后退半步躲了开来,面色有几分诧异。他的吻停在空中,继而轻轻落在木仙额发上。   “月牙……”未待木仙多说,他已消失在她眼前。   月牙,看着她的眼神好奇怪,那是一种,她读不懂的眼神。他怎么突然要吻她,她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而且,刚刚他的眼神,仍是无关风月……月牙,实在难读懂他。   木仙又看了一眼亭中的少年,少年负手而立,一副冷漠的神情,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稚气。木仙在少年的注视下不知不觉朝他走了过去。   “你是……”   “木仙。”他开口,这声音……这扁扁的声线,又带着几分漠然……像是……后斗卵!木仙瞪大眼睛盯着他,想从他身上找出后斗卵的痕迹,但哪里看得出来。很快,脚下的小鸡小鸭也“叽叽嘎嘎”叫了起来,不住亲啄着她的脚……那、它们是……   木仙欣喜若狂,立刻蹲下将小鸡小鸭捧了起来:“手后敲!脚头有!”木仙兴奋极了,想回头叫月牙,又见身后空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月牙其实早走了。   “太!太好了!”木仙一手捉住小鸡一手捉住小鸭然后紧紧抱住了后斗卵!让她、让她哭一会儿,她实在忍不住了!   后斗卵挣脱开来,不悦道:“男女授受不亲!”却是在看见木仙的眼泪后,不动了。她,其实很少哭的。   “拜托!”木仙泪中带笑,“后斗卵你才多大……”   “亡羊。”他说。   “什么?”   “我叫,亡羊。”他强调,多年来的不甘终于寻到机会说了出来。   当时若不是主人有命,让他听从于木仙,他才不会任由木仙给他取这个难听的名字,什么鬼!就算他当时只是一只鬼,也是有尊严的。   “亡羊就亡羊!”木仙笑道,忙擦干眼泪。难怪刚刚月牙在路上,忽然向她解释后斗卵之事,她以为,得知真相后不过是徒增伤悲罢了,谁知大悲之后却是大喜!   月牙,月牙,她真不该如何感谢他!   “木仙,听我一言。”亡羊神色认真。   “怎么啦?”   “你可忘了月牙的誓言?”   “誓言?什么誓言?”木仙诧异,看他神色,似乎是很重要的事。   果然,她忘了。亡羊沉默。   “后斗卵,怎么了?”   “亡羊。”他瞥她一眼。   “额,怎么了?”   “我说话,你可听?”   “我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啦。”   亡羊微蹙眉,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主人百年来费尽心思,只为保住和清仙子魂魄,换得她来世安稳。”   他说完,又住了口。   木仙眨了眨眼,亡羊看了她一眼,木仙忙点了点头:“然后呢?”   他道:“月牙为你做的,不比主人为和清做的少。他只是像主人一样,不会说出口。”   “他、真的,为我做了很多……我当然知道。”木仙说出口却是不自信了。他为她做的,比无比为和清做的多?不,她从来都不知道。   果然,亡羊细细道来——   若我不说,只怕你永远也不知道,也想像不出来,他为你做了多少。当年,他因为对你的承诺,消耗了半生修为助白十诺修成半仙。你能有今日,没有成为一个傀儡,这些,皆是他在主人的手中,一点一滴将你挽救出来。主人为此局步了千万步,他却总是比主人多算出一步;当年,若不是他从风雅墓中找到你换魂丢失的一魂,他的心头血就要自愿献给和清仙子了。   你能活过来……你可知,他耗尽了多少心血?   心头血?不,月牙从未说过这些……木仙愣愣的,听得几乎忘了呼吸……   她只觉得,后斗卵今日这一番话,彻底刷新了她的认知,几乎是将她的世界观一点点推倒,再一点点砌起来,让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想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白十诺爱你,却不知月牙更爱你。亡羊觉得,月牙,他比白十诺适合你。他懂你。白十诺性子优柔寡断,若他当年不入定,只怕你一回来就见到他了。他的优柔寡断,只怕你二人将来还要拖沓。你跟他,不如跟月牙。”   亡羊说完,她仍是呆若木鸡。久久之后,她才咽了咽口水:“我从来不知道,后斗卵你口才这么好。”   誓言,月牙的誓言……   “月光为证:月牙永远不离开木仙。若有离弃,吾天诛地灭,愿永消于三生六界之中,灰飞烟灭。”   离弃,何谓离弃?离弃的定义是什么?此誓是月牙所发,其中含义只有月牙知晓。   从亡羊神色中,木仙隐约猜到离弃的后果……   “若、若我选择了他,月牙就会放弃我是吗?那他就会……消失于三生六界之中?”木仙不愿相信,这,怎么可能,“他是、上仙也一样吗?”   “嗯。”   “这、他可以不离弃我……我们还可以见面的……”   “你知他所说的离弃,不是肉体的离弃。”   木仙不说话了。   “你不想月牙死。”   “我,自然是不想。”木仙哀恸道。她不想,她绝对绝对不想月牙出事,她想他好好的。   “你从未看清过自己的心。木仙,你要重新做一次选择。”   “我……”木仙摇头,重新,做一次选择?若,选择仍是不变呢?   不,她不想放弃白十诺,可是,她也不想月牙死。为何,为何要这般为难她?   木仙跑开了,却没有往榕树方向跑,而是上了无无峰。她,她只是想确认一些事。   月牙,正立在窗前,他知道了,可是却没有看她一眼。   “月牙?”木仙来到他身后,仍无法相信,“你爱我?”   他,爱她?像白十诺爱她这般爱她?   月牙仍是望着窗外,久久才应了一声:“嗯。”   木仙皱眉,觉得十分不解,这,怎么可能?她从来都不这么觉得。她甚至觉得,月牙理解的爱,和她理解的爱,是不同的。   “如果,我选择他……”   “嗯。”月牙没有让她继续往下说,他转过头来,淡漠道,“你喜欢就好。”他的眸中,并无爱恋。   “我……”   月牙收回目光,淡声道:“他在等你。”   木仙沉默了,没有动。   该死的,若月牙此时此刻拉住她强吻,她绝对会拒绝他,下峰去直奔白十诺怀中。可是,月牙,月牙却是这样的态度。这反而让她,无法离去了。   “你,想我吻你?”月牙侧过头来,微微有些不解。她这会儿的心思,他有些读不懂了。   “没有!”木仙连忙挥手。   在月牙审视的目光下,木仙脑海一片混乱。   “你……如果我选择了他,你会死是吗?”她的难过是真的,而且,极其难过。   “自然,不会。”   “可是……”后斗卵,明明说得这般真切。她从不怀疑后斗卵的智慧。   “我说,不会。”他神色认真。   “真的不会吗?”   “我何时骗过木仙。”   “那、那如果我选择了他,你会怎样?”   月牙沉默了。   木仙用期冀的眼神望着他,她想听他说:他不会死,他真的不会死。拿出证据来,告诉她,她的选择不会害死他。   “难过。”他如是说。   这是木仙听到最意外的回答。   木仙不语。她思绪混乱,他用心去捕捉她一闪而过的每一个想法,她的顾虑,她的担忧,她的爱恋。   “月牙保证:我不会死。”   木仙仍是不信。   “月牙,有个愿望。”   “什么?”   “我想木仙留在这儿。”他看着她,“留在这个世界。”   他想她留下,因为她的那个世界,是他永远都到达不了的世界。离他太远,甚至不能用远来形容。若只是远,那是多久都能到达的。   “我、我答应你!”木仙认真道,“我会留在这里。”   “嗯。”月牙浅浅一笑。   木仙有些看怔了。这是月牙,第一次对她笑,他笑起来,很像月牙。对,是月亮柔和的光,美得不可方物。   “我……”   “他在等你。”   “我……我、你容我想想……”木仙说着,却是昏厥了过去,落在他怀中。   她那边,又有事了。   他望着熟睡的木仙,微微蹙眉。对着无意识的她,淡漠的他抱得有些紧,手终于忍不住抚上她的脸,描画她的眉目。这一笔一画,皆是他亲手勾成。   木仙在这边醒来,却是不好的事了。   菜婆过世了。这人啊,说没就没了,木仙忍不住落泪。她不是不能接受这生老病死,她只是,只是还会难过罢了。   菜婆的这口棺材,终是派上了用场。菜婆无儿无女,由她来披麻戴孝。   她第一次惧怕这口在柴房中停了许多年的黑色棺材。这日晚上,她没有入睡。她发呆发了一夜,想了许多许多。   待处理完菜婆的后事,已是六天后。期间,她只回去了一次,找了怪神仙。白十诺一向重诺,她怕他成为那抱柱的尾生。果然,怪神仙说白十诺在榕树下等了四天。   可是,此时的她,却不敢见他了,更不敢见月牙。她,不是不想他,只是,她不知道如何做出选择。她心乱如麻。   若她和他在一起,必须要月牙用自己的命才能成全,那,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第六天晚上,她回去了。   因为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就容她再和月牙确认一下,再确认一下吧,确认好,月牙真的不会死,她就去找白十诺。   她从画中走了出来,可是,这已经不是双月宫了。这是……白十诺的寝室。   寝室里,有他的味道。   有人推门进来,木仙回首。   是他。是他。是他。一眼,木仙便停止了呼吸。   不过看他一眼,多年来的思念便突如其来,如同汹涌的洪水般将她淹没了……   他刚沐浴完,只着白色中衣,披散着半湿的长发……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般不齐整的模样。可是,却分外地拨动了她的心。那俊美的容颜,她念了千遍万遍的容颜,仍然不变。   他薄唇微颤,立在了原地。她是……木仙吗?这个眼神,望着他的这个眼神,似乎再熟悉不过了。他想朝她走来,可是他怕,这只是梦,走近些,她就碎了。   二人皆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看着对方,生怕对方会突然消失在眼前。   木仙泪落下,朝他奔来,整个人像八爪鱼般跳到了他身上,双脚紧紧夹着他的腰身,双手也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几乎是本能地抱住了木仙。木仙,这是……木仙?真的是木仙么?   木仙泪流不止。这触到他的感觉,是真实的。他的味道,他的脸,他的发,他的衣裳,这些,皆是真的,是他,是他。   未待白十诺看清她这陌生而美丽的脸,她已经吻住了他。   他的唇,梦中想过念过千遍万遍,果真这般地柔软,吸引着她。待她舌头撬开他的唇齿,他才意识到,她在吻他。   “木仙……”他喃喃道,轻轻推开了她,却又极认真地看着她。   是木仙,他终于确认了,一时间,心中爱恋如山洪爆发。   一个转身,便将她重重地抵到了墙上,捧起她的脸,对准她的唇重重地吻了下去。这个吻,应该是由他来给才对。   他的吻,明明是热情的却是有所保留,带着几分生涩。他怕,吻痛了她。在木仙的引领下,他很快便反客为主,与她唇齿交融,长舌掠夺席卷在她口中。   他吻得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地吻住了她,封住了她的唇。他在找她,要回这多年的思念……这是一个,极为深入,极为漫长的吻。   他吻得绵长,让木仙有些换不过气,终是轻轻推开了他。修成半仙,难道是不用呼吸的么?   木仙寻到空隙喘了口气,他只是看了她的红唇一眼,又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同先前,而是极其温柔。这是,他欠她的那个吻。   他轻轻地,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唇,似在确认着什么……像一只小兽,第一次品食着它珍贵的猎物,带点新奇,又带点试探。他的舌,掠过她的唇,再掠过时木仙唇微张,觉察到她的配合,他很快便探入她口中……   不同于先前狂风暴雨般炽热的吻,这个吻,更像是一朵深夜的昙花,在缓慢而热烈地绽放。   一吻结束后,白十诺仍是恋恋不舍地捧着她的脸。她美得不可方物,似怎么看,也看不够。她的容貌变得如何,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她。她是木仙。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缠绵的吻不舍地落到她发上,似乎怎么吻,都吻不够,远远不够。他还要想得更多。   终于,他抱起她往床上走去,虽然姿势有几分不雅,但二人仍是紧紧地贴合着,如同一对连体婴。他将她轻轻放在了床上。   木仙微微垂下了头,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主动了?   她坐好后,他果真朝她靠了过来,木仙身子微微后仰,准备顺势躺下。可是他只是越过木仙,取了枕头边上的一个盒子。   未待木仙反应过来,他已经单膝跪下:“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浅笑,唇色比以往红润,眼睛也是闪烁着光的。   他的笑,极其柔美,让木仙心生荡漾,如春风吹拂而过。   木仙笑,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滑纤细的手,上面空无一物,她缓缓伸了出去。   他心跳又快了一节拍,她,她真的答应了,她终于,没有再拒绝他了。   “我愿意。”木仙笑,她觉得,这是她此生说过最美的一句话。   是的,我愿意,我愿意嫁你为妻。   他手微颤,给她戴上了戒指,看着戒指缓缓戴上,移至到那个专属的位置,他只觉得,他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他执起她的手,放至唇边轻吻,微凉的戒指,和她温热的手。   “木仙,我的妻子。”他轻语,起身,覆在了她身上。   两个时辰后。   木仙躺在白十诺怀中,忍不住瞄了他一眼。   此时她的心是崩溃的,说出去有谁信?白十诺居然吻她吻了两个时辰!   整整两个时辰!!他是在练吻技吗?   木仙扯了一下他的中衣,他却突然凭空消失了。(删减处省略为这一句话)   这是什么情况?他,究竟想如何?木仙心中一下子像打翻了五味瓶般复杂,他,莫非真的,很不想碰她?他明明也想要的不是吗?他究竟在克制什么?她的行为,轻浮了?她自贱了?   静待了一会儿,木仙觉得如今的她只能用四个字形容:自取其辱。   他真的,这般难接受与她无媒苟合么?   无媒苟合?何为无媒苟合?她垂下眸子看了看手中的戒指,忽觉有几分讽刺。   耳边不知怎地响起后斗卵的声音:他,不合适你。他的优柔寡断,只怕你二人将来还要拖沓。你跟他,不如跟月牙。   不,木仙摇头,她不想听。可是,白十诺真的,连要了她,也不敢吗?连这般勇气都没有吗?木仙不愿再想下去了。   白十诺片刻后便回来了,可是床上一片凌乱,而且是空荡的,木仙不见了。   他心中浮起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忙将袖中藏着的书抽了出来,瞬间换上儒服直奔无无峰。   ——————————————   “月牙,我回来了。”木仙声音低低的,难掩失落。   月牙似乎,很喜欢立在窗前,这样看着明月。月亮总是离他很近的,似乎就在他窗口。   他朝她走来,走至她面前停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不要我了。”   “我要。”他沉缓说出口,手未抚上她的脸,木仙泪已落下,他手停在空中。她不要他。   “对不起,月牙。”   他垂下手来。   她的难过,只是为他。   “我、我明知月牙是在骗我,可是我仍自欺欺人。”木仙啜泣,“我只顾自己幸福,却不顾你死活。”   “我说过,我不会死。”   “我知道你在骗我。若我选择了他,你就会死!”可是,她却这么做了。月牙没有欠她什么,不应该这般成全她。谁说仙人就该普度众生,真有这般伟大吗?   “木仙,你若不愿意破身。那么,毁了你那个世界的肉身。记住,今天,是最后一天。”现在,已是黎明了,月亮也淡去了,他神色严谨,“来了之后,你再做选择。”   “若我不愿做出选择呢?”木仙忽地抱住了他,“我不想你死。”   刚刚,她只想凭着一时的任性,一时的欲望,做出选择,自私地成全自己。可是,她不知,等她冷静下来后,她是否会后悔。她想,一定会吧。至少现在,她后悔了。   月牙定住了,他未曾想,木仙,竟是这般不舍他……她,心中……是否有他?他感受不出来。他如何能得知木仙自己都不得知的心了。   “你爱我,还是爱他?”他终于问道。   “我……我……”木仙震惊,爱?爱月牙?她爱月牙?不,她从来没想过!她难以置信地摇头,“我不知道……不要让我选择……我不喜欢……”   “木仙!”察觉到她魂魄逐渐离体,他忙抓住她,“木仙,今日一定要毁了肉身,不然你便永远留在那里了……木仙,你答应过我……”   未待他说完,木仙已晕厥在他怀中。   你答应过我,你会留在这个世界的……   她,居然选择逃离此地。刚刚,感受到的想法,让他心惊。木仙竟是想着,他与他都不要,不想再回此地了。这,她,她若是不愿回来,这当如何是好。他竟是,无可奈何了。为何,为何她心境忽然有这般大的变迁?   早知道,早知道,他不问了。若是不问,让她就此选择他……这样,她至少会留下来了。   “师祖。”窗外有人低声唤了一句。   ————————————————————   木仙睁眼醒来,满脸是泪。   不,她不会回去了。这般艰难,不若不要。她心有月牙吗?不,她明明爱的是白十诺,她爱他,他也爱她。可是,可是……   不,不,她不愿再想,不愿多想!停止!停止!她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可是,想法这种东西,越是想,便越是制止不住。   她望了一眼低矮的窗,天已经微亮了……黎明已经来了。   她抓起桌上的杯子,杯子却是空的。不,就让她喝口水,她只要喝口水就可以冷静下来了。她镇定住自己慌乱的心,来到楼下,却不甚打翻了热水壶,所幸隔夜了的水也不烫人。   只是……木仙看了一眼蓄水的桶,直接掀开木盖子便用舀子舀起了桶中的生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透心凉,终于冷静了几分。   一会儿后,她静静往铁锅中添着水,准备生火时,却发现箩筐中的柴火也见底了,来到柴房,也是空的。   木仙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她止住嚎啕大哭的冲动,将眼泪擦干。二话不说,拿起镰刀和绳子便上了后山,沉默着拖下了一捆又一捆的柴。   又将柴一根根劈好,扎成一捆捆的,待将柴房装满后,已是下午了,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她终于脱下脏兮兮的手套,手心已经长出几个水泡了。   身体的麻木,原来是不能带来心灵的麻木的。   她也不知为何,今日要这般折腾自己。   她决定了,不回去了,就这么留在这里吧。虽然她不知,接下来的日子她要怎么过。但时间总会过去的,不会因为你难过,也不会因为你快乐,就停下它永不流逝的脚步。   木仙颓坐在屋顶上,背对着阳光,摊开双手看着伤口。午后的这个时候,静谧而安宁,极疲惫的她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详和。   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这五年来,她不也是这么过的么?   就让她这么一直孤独终老下去吧,她终将成为第二个菜婆。   (正文完。)   以木仙的性子,她应该会喜欢这个结局,所以选择在此处作为正文完结。   但我不太喜欢,所以,番外会有个逆袭。      ☆、和清无比番外一   东国。   一座极其奢华的宅邸坐落在京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在这寸土寸金的京都城中,这个府邸竟占地近三百亩,毗邻皇宫,而主人却身无官职,足可见其财富之敌国。   府内几乎每一寸地皆如外表这般奢华,除了最西边的一处小院子。院前只有几排稀疏寂静的梧桐树,院内的摆设虽也是上等之物,却大多都是半旧不新的,显然是其它院子弃用了才送到这里来的。   庭园阒然,高高的梧桐树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忽高忽低的蝉鸣。   忽地,屋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笑声,紧接着,便有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小女孩跑了出来,虽说年纪看起来已经有五六岁了,可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跌跌撞撞。   “我的小祖宗哦,你可千万别跑出去!”很快,身后胖乎乎的桂嬷嬷追了出来,终于赶在她跑出院子前将她捞起抱入怀中。   小女孩被抱起也不挣扎,只是傻傻笑着,流出来的口水近乎三寸长,全滴拉到了桂嬷嬷的衣襟上,好在桂嬷嬷也不嫌弃。   “左左,快回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见屋里走出一个婉约的少妇,脸色略有苍白。   女孩看到她,指着她一个劲儿地傻笑:“左左……左、左……”   桂嬷嬷抱着陆左左入了屋子,哄道:“六小姐,要叫姨娘哟。”   许是今日玩累了,小女孩很快便睡着了,少妇望着她轻轻哀叹了一声,目光落在女孩额上的胎记上,小女孩五官生得极美,只是额上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记,若是普通的胎记倒也罢了,偏生这胎记怪异如杂乱的树根般,蔓延了整个天庭,看上去有几分诡异吓人。   可是,哪有嫌子女丑的娘呢,少妇沾湿了手帕轻轻擦净她脸上的污渍,眸中虽有疲惫,但更多的是慈爱。   “夫人,再过几日便是中元节了。”桂嬷嬷轻声提醒。   “嗯,我知道了。”少妇垂下眸子,拉过一条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肚子上。   ——————————————   “佳姐儿,我向你打探个事儿行么?”说话的是府里新来的丫环,翠容。   “哟!你可是问对人了!我可是家生子,这府里真没啥事是我不知道的!”刘佳倚在长廊边上悠闲地啃着瓜子儿,如今这个时辰,正是一天当中最闲情的时候。   “你知道我们府里有个疏竹院吧?”   “疏——竹院……”刘佳想了想,点点头,“对!你问这个做什么?”   “里面真的有住人吗?昨天大小姐的猫儿不见了,我到处找,不小心迷路走到那儿去了,我还以为里面没住人呢,后来出现了个胖胖的嬷嬷给我指了路,我这才走回来的,里面住的是什么人呀?”   真没想到,府里还有个这么冷清的地儿。   刘佳伸出尖尖的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骂道:“你这个小丫头!好奇害死猫!我告诉你啊,一般人我可不告诉她!”刘佳说着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我问你,你没发现府里没有十二姨娘和六小姐么?”   “哦?”翠容吃惊问道,“里面住的是她们两个?”   “嗯,想当年十二姨娘可受宠了,后来怀上了……可惜呀,这生出来的,竟然是个怪胎!”   “怪?怪胎!?”翠容吓了一跳。   “对!”刘佳压低嗓音,“生的是个女儿,但额头上呀,听说是什么狐狸精妖孽投胎转世,额头上长了一堆很吓人的胎记!大夫人本来想将她溺死,后面还不是我们老夫人大发慈悲!六小姐呀,算了一下今年应该也有六岁了吧。而且呀……”刘佳四处眺望了一下,见周遭无人,又低低道,“听说还是个傻子!三四岁才学会说话走路,而且呀,到现在连自己的娘都不认识呢!”   “这么可怜啊!”翠容叹息道,毕竟她年纪还小,心善着。   “唉!说什么可怜呀!我告诉你!这六小姐招鬼!连续吓跑了三个奶娘呢!我听奶娘们说呀,平日白天的时候可乖了,一到晚上,一入夜就哭!哭得可寒人了!而且她们都说……见到那肮脏玩意了!都围着六小姐绕!后来呀,连老爷也说要将六小姐给……”刘佳没往下说,点到即止。   “那、那后来呢?”翠容觉得这大府里发生的故事,真真的比说书的还精彩。   “我和你说,傻人是有傻福的!那日十二姨娘都哭晕过去了,谁知一送出府便遇上了云游归来的不悔大师!”   “啊!不……不悔大师!听说他前知三百年,后知三百年呢!一句话一个准儿,连……连皇上都……”   “那还用说!就是这不悔大师救了六小姐!当时呀……”刘佳说到这关键时候又住了口,只是舔了舔唇,翠容见状赶紧倒了杯茶双手递给她,刘佳接过水连喝了好几大口,“当时我就在边上听着呢,可是也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这六小姐命魂八字过轻什么的,一入夜便极易招惹孤魂野鬼,最后你知道吗!不悔大师竟然送了她一块玉!打那以后呀,那六小姐晚上总算睡得安稳了。”   “不悔大师真好!这、这是那个……什么、普度众生啊!”   “我告诉你,这还不止!每年中元节呀,不悔大师还让十二姨娘送六小姐去白龙庙住几天呢!”   “白!白龙庙!”翠容小小叫了一下,这可是国庙呀!一般人也就能去上上香,吃吃斋饭,能住进去的,那可都不是一般人呢,“这么说来,那六小姐真的是招鬼了?估计到了那天连玉都没用,得上山求佛祖保佑了!”翠容嘴快说道。   “小丫头别胡说八道!”刘佳佯装生气瞪了她一眼。   翠容吐了吐舌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呀!明天不就是中元节了?”   “好啦,话说到这儿,我告诉你,你可别乱说,若是嘴皮子痒了,到时屁股就痛了!”刘佳抓起最后一把瓜子,“我可是看你干活伶俐着,你好好干,到时我让二小姐给你提个二等丫环。”   “哎哎,谢谢佳姐儿!”翠容应着,手脚麻利地收拾着瓜子壳儿。   ————————————   白龙庙。   “这两日便叨扰大师了。”说话的正是那日疏竹院中的少妇,身着淡紫色的窄袖曲裾,面容温婉。   “夫人无须多礼。”说话的一位老和尚,僧衣朴素,慈眉善目,看起来甚是平易近人,单看他的模样,任谁也猜不到他便是连当今圣上都十分敬仰的不悔大师。   “当年若不是大师相救,只怕小女已经……”妇人眉心紧皱。   “夫人不必过于担忧,小姐是个福气泽厚之人。”   “借大师吉言。”   陆左左坐在门前的青石阶上,双脚不断晃荡着,又倾耳听着屋内人的谈话,没一会儿便不耐烦了,冲一旁的桂嬷嬷叫道:“左左水,水。”   “好好好,等夫人出来。”桂嬷嬷应道。   “左左水,水!”陆左左很快就趴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好好好!嬷嬷带你去喝水!”桂嬷嬷说着就拉起她的小手。   陆左左却是挣开了,手指着厢房“伊伊呀呀”的,又不知道怎么说,一下子又给急哭了。   桂嬷嬷自然知她心中所想,这是小姐不想离开夫人呢,连忙哄道:“嘘!别哭了别哭了!别扰了大师!我的小祖宗呀,那你在这里等一下,别乱跑,乖乖坐着,听到了没?”   “没。”陆左左点头应着。   桂嬷嬷看着她仍有些不放心,但一想到这里是寺庙的后院,水壶就放在隔壁厢房里,这来回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又再三交待了几句,也就放下心来了,这才快步离开。   桂嬷嬷前脚一离开,陆左左眼睛便亮了起来,啊,地上有只小蚱蜢,很快,她就朝着和嬷嬷相反的方向追了出去。   ——————————   “前面发生何事。”说话的少年约莫十岁左右,锦衣玉冠,通身华贵。虽说面容生得十分俊俏,但其神色却带着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郁静,让人一看只会顾忌他的身份,而忽略他的容颜。   很快,护卫便回来了,恭敬回禀道:“回世子,只是一些官家小姐少爷调皮,在欺负人罢了。”   他皱眉,道:“佛门之地,自当清静。”   “是,主子。”护卫转身便去处理此事。   若不是扰了他的清静,他也无心多管此事,正欲抬脚离开时,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带着哭腔的女童音,这声音,却让他的心为之一震,像被人拨动了心弦般,他鬼使神差地往人群中走去。   许是他身后随着众多护卫,许是他身上带着一股威严的肃静之气,这些七八岁,甚至十几岁的公子小姐见了他,都纷纷避开让出一条道来。   众人退开后,便见地上跌坐着一个身穿粉衣的女童,衣裳虽是华丽,但款式却是有些过时了的。小女孩容貌精雕细琢,只是额上……   陆左左一见到他,立刻就不哭了,只是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   他微微抿唇,这么一双纯净的眼睛,怎么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是,认识了很多年。几乎是没有一丝的犹豫,他朝她走了过去,俯下身子伸出手:“起来。”说完,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为自己的行为举动。只是,仍是一脸严肃。   小女孩也不怕他,犹豫了一下,将脏兮兮的小手放到他手中。   一旁的护卫有几分惊讶,小世子自小洁癖,不喜触碰他人,怎的今日对这个小傻子如此……如此特别呢?   “叫什么名字。”他开口,声音也是冷淡。   陆左左嘟嘟嘴:“左左痛……”   “哪里痛?”他看向她,他从来没哄过人。   “痛。”女童手摸向屁股,她刚刚被人推倒在地,屁股摔得好痛,“吹吹……”   他嘴角一抽。   “唉哟我的小祖宗!总算找到你了!”桂嬷嬷匆忙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除了身上有点脏,还好没磕到碰到,“谢天谢地!佛祖保佑!小祖宗呀!你要是丢了让夫人怎么活哟!”桂嬷嬷忍不住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这才回过神来,咦?刚刚不是有个小俊公子在这儿的吗?怎么一眨眼就连个影儿都不见了?   十年后。   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仍然天真无邪。   “小祖宗,跑慢点哟。”许是生得胖,年纪也大了,桂嬷嬷如今跑没几步便气喘吁吁的。   “小傻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生得胖乎圆润,胸前戴着一圈华丽的璎珞。   “十二少,您别可这么说,她可是您的六姐姐呢。”一旁的婢女小声提醒。   “呸!什么姐姐!一个小傻子!”陆十二朝她做了个鬼脸。   “你,小傻子!”陆左左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小祖宗,小祖宗。”   “你!”陆十二顿觉生气,竟被个小傻子占了便宜!   “小……十二少爷。”桂嬷嫲赶到,忙行了个礼,行礼前不留痕迹地将陆左左给拉到了身后,挡住了她。这十二少,自从两年前知道六小姐的存在后,总时不时来作弄下她。   “我说胖嬷嬷,这几日我爹可要请几位重大的客人,你可得看好这小傻子,别让她到处丢人现眼的!”   “是,是,十二少爷教训的是。”桂嬷嬷卑躬屈膝。   “那就这样吧!”陆十二瘪瘪嘴,掉头走了。   桂嬷嬷松了一口气,看来今日十二少心情不错,没有拿小姐来出气了。   桂嬷嬷摇头,她年纪大了,小姐如今也长大了,跑起来她可追不上了,就盼望着小姐能乖点,别再到处乱跑了。   两日后。   “桂嬷嬷,今日府里繁忙,郑管事让你去厨房帮下忙。”来的是翠容,如今她已经是个大丫环了。   “好,等我喂完小姐。”桂嬷嬷忙勺满了饭,“小姐张口,啊……”   陆左左乖巧地张大小嘴巴,将整勺饭都吞了进去,她虽痴傻,但吃饭的时候却是很乖的。   “别了!现在正忙着,这样吧,我来喂,桂嬷嬷去帮忙吧。”翠容说着便抢过了碗,“到时郑管事生气了,我可拦不住!”   “那、那你慢点喂,别咽着她了。”桂嬷嬷仍是有些犹豫,不放心地看着她。夫人已经卧病在床多日了,刚刚才睡着,若是现在叫醒她,只怕难再入睡。   见桂嬷嬷还舍不得抬脚走,翠容又道:“放心吧,她好歹也是府上的小姐,我一个奴婢能怎么了她,去吧去吧。”   桂嬷嬷禁不住她的再三催促,想了想,平日里六小姐在府中也就十二少爷和十小姐时不时欺负下,其他下人可没有这个胆子,而且这翠容平日里也是个靠谱的丫头。   “小姐,你在这儿乖乖吃饭,要听话啊,别乱跑啊。”桂嬷嫲又再三叮嘱了几遍,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小傻子,你在吃饭啊?”桂嬷嬷走后不久,十二少便摇着折扇大步走了进来,将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发挥得淋漓尽致。   “十二少。”翠容将碗放在桌上,朝他福了福身。   陆左左咽下口中的饭,抓起桌上的碗便开始扒来吃,吃没几口,就吃得满脸都是米粒,菜汁也洒得满襟。   “六小姐。”翠容正想接过碗喂她。   “小容儿,别管她,让她自己吃。”十二少制止了她,这个小傻子,越长越美,可惜呀,就是额头上那个胎记……生生破坏了这份美丽。   “咦?你的碗怎么破了一个洞?”陆十二故作吃惊道。   “破了吗?”陆左左立刻将碗翻了过来,结果便洒了自己一裙子的饭菜。   “哈哈!真是傻子!”他“刷”的一声打开桃花折扇掩嘴大笑。   陆左左不解地看着完好的碗底,摇摇头:“没有洞。”而后又将裙摆上的饭菜抓起来往嘴里塞。   “小傻子!跟你借一下东西。”他说着便伸出了手,陆左左紧接着便感觉自己的脖子被扯了一下,一块红色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未待她看清便入了他的怀里。   “十二少……”翠容欲言又止,这块,可是当年不悔大师赠的镇魂玉呢,而且,明日便是中元节了!   “不许说出去。”陆十二瞪了她一眼,又笑着对陆左左说,“你自己弄丢的知道不?”   陆左左舔了舔唇边的米粒,乖巧地点了点头:“丢的。”   陆十二雀跃着离开了,这块玉可是当年不悔大师送的呢,听说有驱鬼辟邪之效,明日便是中元节了,他可是和人打赌了要去义庄的,有这块玉在他就放心多了,借个两天再还回来便是。   陆十二走后,陆左左在院子里跳起了格子。而且,十分诡异的,她不像一个人在跳……像是有人在陪她玩似的。但是,院子里又明明只有她一个人在……   守在院门口的翠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又抬头望了望天空,现在可是大中午,青天白日的不会有鬼吧……   陆左左一个人又蹦又跳地玩了一下午,出了满身大汗,停下来后目光却是直直盯着翠容身后,忽然微笑着朝她身后招了招手:“爷爷再见。”   翠容听后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喘一口地,府中……除了老太爷皆是壮丁,哪里有什么爷爷!老太爷几年前就下不了床了,怎么可能会跑这里来??   翠容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头……正如她所想,身后连个影子都没有!!一阵阴凉的夏风吹来,却将翠容吹出一身冷汗,她咽了咽口水:“六小姐,哪里有爷爷呀?”   陆左左仍是看着她,指着她身后:“那里啊!”   翠容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果然,没了镇魂玉,六小姐真的很容易看到鬼!   陆左左歪头,十分不解,这个姐姐跑得好快啊,又继续挥了挥手:“太阳爷爷再见。”太阳爷爷要下山回家睡觉咯,她也要回屋睡觉了。   太阳渐渐收起最后一缕光辉,黑暗慢慢降临。      ☆、和清无比番外二   陆左左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怎么一觉睡醒,房中多了那么多人……不,不是人,它们都围着她,它们的样子都好可怕!   傻子会开心难过,也会害怕,她立刻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可是哭到声音都沙哑了,还是没有人来。她终于爬起来跑了出去,寻到狗洞就钻,她这里本就是府上最偏僻的地方,连连钻了几个狗洞,没一会儿竟给她钻出了府。   陆左左终于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天啊!这个人的魂魄怎么这么轻。”一只吊死鬼叫了起来。   陆左左被吵醒后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见吊死鬼脸顿时皱得像苦瓜一样。这只吊死鬼整个眼球都凸了出来,舌头都吐得好长,长得真不好看。   “我看她不像人。”一只水鬼飘浮在地上,身上湿答答的还在哗啦滴着水,没一会儿地上便聚满了一大滩水,还带着一股咸咸的海水味。   “不是人么……可有阳气呢。”一颗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轻轻嗅了一下她的味道。   陆左左一扭头见到无头鬼,终于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连忙爬起来就跑。   “你吓到她了。”水鬼幽幽道。   断头鬼吐了吐舌头,忙将头接到自己的脖子上,又道:“她居然能看见我们。”   忽地,三只鬼都定住了,有阴气,一股很重的阴气,竟然让它们几只鬼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天啊!阎罗王嫁女儿咯!”水鬼叫道。   “鬼才要咧!”吊死鬼应了一句,很快,三只鬼便消散了。   不远处,一座红色的花轿在夜雾中一跳一跃地飘荡而来,花轿垂下的长长的红绸飘荡得绮丽诡异。花轿后面跟着许多四五岁的白色小鬼,虽模样生得精灵可爱,却是眼圈发黑,脸色惨白。许是今日特殊,每只小鬼脸上都涂抹了两朵圆圆的腮红,也增了不少喜气。   小鬼们稚嫩的童音齐声唱着诡异的歌儿: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   是女鬼觅爱郎   谁人愿爱凄厉鬼新娘   倍伴女鬼深宵偷拜月光   明月吐光冤鬼风里荡   夜更深雾更寒   游魂踏遍幽静路上   寻找替身   阴风吹冷月光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心更慌   在这阴森幽怨的歌音中,一阵阴风吹来,卷起了花轿垂帘,只见花轿中规规矩矩地坐着一个红衣新娘,大红盖头掩住了头,看不见美丑。   忽然,新娘子缩了一下身子,从花轿窗中探出头来,掀起了红盖头便往后望去,惨白得像纸的一张瓜子脸上,却极为吓人!没有额头,一双大眼睛生在鼻子下面,像两只黄灯笼发着光,小嘴巴又长在鼻子上面,看着竟是说不出来的怪异可怕!   一瞬间,身后的小鬼们也察觉到了,像蚂蚁般四散离去,花轿也没鬼抬了,直接掉落在地上,很快没入地下。而鬼新娘摔倒在地后则拎起大红百褶长裙跑得飞快,连被风吹跑的红盖头也来不及捡。   未曾想,阳间竟有人,身上的阴气比她还重!实在是太可怕了!莫不是至阴之人?新娘子不敢多想,身后这股阴气,实在太重了,让她都有些吃不消,要是被这来人冲撞了,只怕她今晚都洞不了房了!   很快,便有一穿月色蓝袍的男子穿过阳间看不见的烟雾走了过来,他皱了皱眉,怎么刚刚似听到有女子的哭声。   “世子,要回府了吗?”一旁的护卫提醒道。   “不。”他往前走着,越往前人烟已是越少,但他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这个小姑娘长得真美!不如吸了你的魂魄,做我的鬼新娘吧!”一只色鬼笑道,她额上的那个红色胎印在人间看来可怕,但对它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可是我先发现的!”另一只红脸蛋的色鬼抢在它前面,便在她脸上摸了一下,自然是摸了个空,直直穿透了她的脸。   几只色鬼说着竟打起架来。忽然,它们停止了斗殴,一下子四散逃开。   “你怎么在这里。”他道,他记得她,额上的这个胎记……上一次见她,也是很多年前了吧。他又一次朝她伸出了手,陆左左又看了他一眼,他的模样变了,自然是认不出来了,但是她却记得,很多年前,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有这么一只手,将她拉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祖宗。”   “什么?”   “小祖宗,左左小祖宗。”她的手指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左左?”   “左左小祖宗。”   他看了她一眼,一向严肃的脸却是变得有些柔和起来。真是个痴傻儿么,他怎么觉得,很喜欢她呢?   “你随我来。”他说着,朝前走去。她紧紧跟上,像平日抓住桂嬷嬷般抓紧了他的手。   他略一僵硬,也抓紧了她的手,奇怪,怎么会这样子,他一向不喜与人触碰。但是,这种感觉,真是舒服,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真漂亮!”陆左左笑得口水都掉了下来,一双大眼睛来来回回盯着多宝格上的宝物,却是紧紧拽着双手的袖口,碰也不敢碰。   他从容地从怀中掏出了手帕,轻轻擦掉她流出来的口水。若是身旁有护卫看到,一定会下巴都掉下来了,一向黑脸的世子爷居然会这么温柔地替一个小傻瓜擦口水?   他只觉得,看着她的感觉,真舒服。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就让她这么陪在自己身边。可是,不过一个傻子,为何对她这般特别。他仔细地盯着她,鹅蛋脸,一双略有些失神的大眼睛……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   “叩叩……”敲门声忽然响起,他收回了目光,柔和的面色恢复以往的严谨。   “世子,王爷让您去下书房。”护卫恭恭敬敬立在门口。   “知道了。”他冷淡应下,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陆左左,又柔下声来道,“乖乖呆在这儿,喜欢就拿来玩,不必顾虑。”   陆左左有些听不明白:“喜欢……”   他忍不住伸了出手,却是忽然停在了空中,他在干什么?他想,摸她的头?他有些不理解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行为。   他,不过第二次见她。   书房里。   “听说你今日带了个女子回来?”说话的中年男子一身玄衣,面色与他如出一辙的严肃。   “是。”他一脸沉静。   管家立在一旁,只觉得整个书房的空气都冷了几遭。每次这爷俩碰面,都是这般气氛。   “若喜欢,娶回来便是。”他道。   “好。”他应了。   男子闻言,却是瞪大了虎目。   他应完,自己也微微诧异了下,顿了顿:“无事,我先下去了。”   男子似还没回过神来。   待他离去后,瞪着管家:“他刚刚说好?”   “是的!恭喜王爷!”管家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小世子,终于同意娶亲了!   他快步走回去,她不在自己的眼前,他总有些不安心。可是,还未回到自己的书房,便听见了嘈杂声,门口的护卫见他来到,皆齐齐跪下请罪:“属下看管不力!”   侍卫额上皆冒冷汗,这个……这个小傻子真是,闯、闯大祸了!居然将多宝格的东西全部打烂了!全部啊!!不小心打烂多宝格上的一个宝贝还能原谅,再过分者,推倒一个多宝格就可以了!她居然把全部的多宝格都推倒了!   这些宝贝,不是前朝绝代之物,便是皇上御赐之品……有钱都赔不起!只怕……这个小傻子,只怕性命难保,说不定,还得拖累他们!   上次康建王的小郡主过来,只是偷偷跑入书房摸了一下,主子便下了禁令,从此主子的书房便成了小郡主的禁地。而被小郡主摸过的那个前朝砚台,也不知作何打发了。   陆左左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看着满地的碎片狼藉,她也知道自己闯祸了。可是,刚刚,刚刚她只是想拿一个漂亮的小碗来看一下而已,谁知道……会扑倒在上面……为了站稳,她又连连跑了几下,结果将一整排的多宝格全部都推倒了。   陆左左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他是不是要打她了?   可是他入内后,却是眉毛也不曾皱。只是来到她身边,将她抱了起来,抱入自己房中。   “受伤了?”他问,将她放在榻上。   “痛……”陆左左将手指伸了出来。   果然,手指上一抹鲜红。他轻轻执起她受伤的手,犹豫了一下,含入口中,眼直直地盯着她。鲜血入口的一瞬间,他内心风起云涌!这个,熟悉的感觉!不,好像有什么记忆要决堤而出!他忙松开了口,怔怔望着陆左左。   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   陆府中。   “我告诉你!你可得学着乖点!别像翠容,弄丢了六小姐!虽说六小姐在府中不待见,可毕竟是个小姐呢。”说话的还是当年的刘佳,只是已挽了发,她早已嫁了府中的管事,和她说话的是她的弟媳——小娟儿。   “这是!”小娟儿应道,“可是,六小姐不是已经给送回来了吗?听说……还是那个穆王小世子送回来的?”   “对对!”一旁的柳儿开口,她是刘佳的小姑子,“我告诉你,我哥哥说那小世子生得可俊俏了,京城的贵公子中,就数他长得最好看!”   “是啊是啊!”小娟儿连连点头,“我今个儿见着小世子了,好看得紧,就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看着可渗人了。一个眼神过来,就能让人发抖!”   刘佳瘪了一下嘴,压低嗓音道:“我告诉你们两个小丫头,长得好看又怎样?这个小世子,可是在中元节子时出生的,而且出生的时候呀……”   “怎么了?”两个小姑娘凑了过去,仔细听着。   “王妃难产,一尸两命!”她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小世子可是王妃死后在棺材里生出来的!而且不悔大师给他批了命,阴气过重!若是命水不改,活不过及冠!”   “呀!” 两个小姑娘都叫了起来,这事她们可没听说过,不过也是,那时她们还没出生呢。   小娟儿还长小柳两岁,又小小声道:“这世子爷,今年一过,不就是二十岁了吗?这不是……”   刘佳悄声道:“都说呀,他活不到明年呢!”   “而且还不止吧,”小娟儿又小声道,“我听说呀,这世子爷好男风,今年都快二十了,连个通房丫环都没有!碰都不碰女子!从小到大,就只有奶娘一个女子碰过他!”   “这怎么可能?”小柳不信了,可是又一想,正常二十岁的男子早就当爹了,而且是这么权势滔天的穆王之子,怎么可能连个通房都没有呢?莫非真的是……   “所以呀,”刘佳语重心长道,“别看人家表面风光,实际上苦不苦,都只有自个儿知道!”   疏竹院。   陆左左可怜巴巴地跪在床前,床塌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却是眉色凌厉。   “夫人,让小姐起来吧。”一旁的桂嬷嬷看不下去了,扶起了陆左左,“小姐,下次可不能跑出去了!”   “敢起来?”她怒色道。   刚站起来的陆左左又连忙跪了下去,眨巴着大眼睛,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却还是不敢哭。   “夫人,”桂嬷嬷刚想说什么,床上的女子已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这一咳嗽,便止不住。这听起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把陆左左给吓哭了。   “小祖宗,还不快回房间去!”桂嬷嬷一边拍着女子的背,一边给陆左左使眼色。   这么多年了,陆左左还是没能看懂这明显的眼色,仍是跪在地上哭个不停,眼睛都给揉红了。   好一会儿,床上的女子才止住了咳,却是将手帕紧紧攥在了手中,喘了几口大气后,才嘶哑着声音道:“去小房里跪着,今晚不许吃饭。”   “不许……吃饭……”陆左左豆大的眼泪掉下。这句话,她听懂了。不许吃饭……可是她肚子饿。   桂嬷嫲忙拉起地上的陆左左就往门口走,再待下去,只怕又气到夫人了。   “吃饭……”陆左左可怜巴巴的望着桂嬷嬷,杵在门口不肯走了。   桂嬷嬷压低嗓音哄着:“好好,小姐乖乖去小房里跪着,晚点我给你送包子过来。乖啊,听话。”   “好,乖。”陆左左忙像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待桂嬷嬷回到房中,床上的女子仍是一脸愁容。   “夫人,别多想了,先好好养着病吧……若是……那……那以后谁来照顾小姐呢。”   女子倦声道:“翠容是个心善的,我如今……只怕也时日无多,左左她,想必也是难嫁得出去,也不知还要在府中呆上多久……”妇人脱下手腕上的玉镯,“你明日寻个机会,将这个当了吧……换些银钱给翠容……”   “夫人,万万不可,这可是……”   “若是传给左左,只怕她将来也要给人骗走,还不如拿来用了……只盼着翠容不会就此怀恨在心……”   小佛堂里。   陆左左跪得歪歪扭扭,可是面上却是欢喜的,因为她面前,有一碟小包子呢。她紧紧抱着小碟子,生怕摔了,要是掉地上再捡起来吃,牙齿就会好痛了。   小小的包子,刚好一口一个,她吃得心满意足。虽然有些冷了,但味道还是很好的,里面还有湿湿的馅呢。   “吃什么?”身后有男子声音响起,她吓了一跳,但看见来人后又很快笑了起来,将包子举到他面前:“包子!”只有三个,她已经吃了一个了,还剩两个。   “好吃吗?”他来到她面前,蹲下。   “好吃!”陆左左看了看他,他今天请她吃了饭,好好吃,好多好多她没吃过的菜,好看又好吃!陆左左歪头想了想,伸出手抓了一个包子,便递到他唇边。   他犹豫一下,张开了口,咬了两下后却是皱了皱眉,这是他最讨厌的香菇菜包,而且还是冷了的。   可是,看着陆左左一脸期待的眼神,他终是囫囵着几口吞咽了下去,而后将她拉了起来:“走。”   “不!”陆左左挣扎着重新跪了下去,不能离开,要娘和桂嬷嬷来叫了才能离开的。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要吗?今天中午吃的……”他又重新蹲下来,在她面前柔声哄着,“但是,等一下我带你出去的时候你不能说话。”   “……”陆左左嘟嘟嘴,不说话了。   “好好吃啊!”陆左左塞得嘴巴满满的,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慢点吃。”他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连他自己也没发现,此时看着她的眼神,竟是那般宠溺。   她仍是吃得满脸都是,他却觉得份外的可爱。   今天送完她回府后,他去了白龙庙。不悔大师的一番话让他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他命定之人。难怪,难怪,自己独独会对她这般与众不同。   晚上回去后,他爹已经得知了陆左左相貌有残,不仅是个痴傻儿,还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可是碍于白日所言,只同意将她纳为最低等的妾侍。   他自是不同意,不管他爹肯不肯,陆左左,他都娶定了,只娶不纳。与他爹争执了一番,最后不得已说出不悔大师之言,他爹即刻就去了白龙庙。   回来后,居然同意了,立刻就让管家去操办婚事,自己也进宫去请圣旨了。   “左左……”虽然她吃得十分欢快,但是,他还是得打断她,“你,我娶你为妻,可好?”   陆左左歪歪头,没想明白,摇了摇头。   他耐心解释道:“我娶你,做我的世子妃。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只要乖乖听话,留在我的身边。可以吗?”   陆左左还是没听明白,可是却在他的哄劝中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吃饱喝足后,又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和清无比番外三   陆左左第二天醒来时,已在自己的闺房中。迷迷糊糊地被桂嬷嬷叫醒,然后就给送上了白龙庙。   今天是,中元节呢。   一到晚上,又来了好多长得好可怕的不是人。可是,在她还没哭出来的时候,他就来了,他一来,就把那些不是人全吓跑了呢。   而且,他还给她带了好多好吃的,又带着她飞上了屋顶,看圆圆的月亮,数亮晶晶的星星……她好喜欢他呢!   几天后回到府中,就有好多人来了她们院子,抬了满满的红箱子,好多人,好热闹,全部都红彤彤的。   当天晚上,她和娘还有桂嬷嬷,就搬出了小院子,搬到一个好大好漂亮的屋子,窗外面,有好多漂亮的鲜花,都是活的。   而且,有个大叔,说是她爹爹,她还见到了好多以前没见过的人。还有,小傻子也把她的玉佩还给她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傻子走路一拐一拐的呢,还摸着屁股,一定是摔跤了。   陆左左觉得现在自己的日子过得真幸福。她最喜欢的是晚上。因为一到晚上,他就会来了,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多好吃的,而且会陪她睡觉。   她晚上很怕一个人睡,以前都是和桂嬷嬷一起睡的,但自从娘生病了,桂嬷嬷都跑去陪娘睡了。   而且,他会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屁股,哄她睡觉。   “你有宝贝在裤兜里!”陆左左兴奋叫了起来,伸手便抓住了被子里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却拨不出来。   他闷哼了一声,忙按住她的手,压低嗓音道:“别乱动!”   “什么宝贝?吃的吗?”陆左左又流口水了。   “……”   “我要看看……”陆左左说着便掀开了被子,他忙按住被子,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低声道:“这个,要等成亲了,才可以给你看。”   “真的吗?”陆左左歪头,他天天都和她说成亲的事呢,“那成亲,左左要看宝贝!”   “好。”他又将她抱紧了些。再不成亲,只怕他以后都不行了。   陆左左觉得自己的脸肯定很好吃,因为他很喜欢吃她的脸。可是,他的脸好像不怎么好吃,陆左左舔了又舔,一点味道都没有。不过,好像有点香香的,她抱住他的脸,止不住又在他脸上啵啵亲了两下,便又埋在他怀中睡着了。   其实,陆左左还是有点嫌弃他的,因为每次都是刚开始抱得好好的,可是抱着抱着,他身上就会变得好烫了,还会冒汗。但是,她还是想抱着他睡,因为抱着他时,可以听着他的心跳,她很喜欢听。   很快,便到了成亲之日。   桂嬷嬷说苹果不能吃不能吃,她把苹果捂热了都不敢咬一口。只是,苹果真的好香好香。   忽地,她听到窗子打开的声音,好像有人进来了。可是,桂嬷嬷还说了,红盖头不能掀开,那就不能掀了。可是,她又好想看看是谁进来了……   一会儿后,她小鼻子动了动了……什么味道!好香!   来人走了过来,一双金蟒红靴……来人一把掀起了红盖头,陆左左忙闭上了眼睛!手摸着红盖头便想盖回去。   “怎么?肚子不饿?”一听到是熟悉的声音,陆左左立刻睁大了眼睛,一双眼睛放着光。   今天的她,美艳动人。陆左左没有注意到他与以往不同,他今日也穿一身红衣裳,春风满面。可是她的眼睛只顾盯着他手中那只香喷喷的鸡腿了。   陆左左抓起鸡腿便想啃,他按住她的手,从怀中抽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她的红唇,继而托起她的下巴,吻住了她。   今日的她,好美,这让他情不自禁。   可是陆左左却皱眉了,他不给她吃鸡腿。觉察到不对,他松开了她,陆左左泪汪汪的,他微微蹙眉,放开她的手,不喂饱她,今晚还不能洞房了。   “我让沐云给你捎的糕点没吃?”   陆左左想了想,摇摇头:“没?”   “糕点,小猫咪,吃了吗?”他又换了种问法。   “小猫咪,好吃。”她点点头。   “慢点吃。吃完一定要擦干净脸,知道吗?”他将手帕放在她腿上,“我要出去了,但是很快就会回来。你乖乖的,吃完要擦脸。”他本是惜字如金的人,但只要对上陆左左,便变得十分婆妈,总有千万个不放心。   看来以后成亲了,得将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才行。   果然,晚上他一掀盖头,喜婆等人都怔住了。这新娘子偷吃了什么东西,吃得满脸都是,像小花猫一样。却都碍于世子的脸面,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他屏退众人,拿了湿毛巾替陆左左净了脸面和小手,终于,可以洞房了。   这交杯酒,他让人换的甜果酒,陆左左还觉得有几分好喝。   可是,他一上床,便觉得不对。一掀开被子,底下全是吃过的花生壳,红枣核……陆左左舔了舔唇,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将陆左左抱到榻上后坐好,而后将床上的被褥一把丢到地上,又从柜中翻出了备用的红被褥,重新铺上,这才将陆左左重新抱回床上。   “好了,该洞房了。”他面色仍是难改的严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放下垂缦时的手微抖。   “洞房。”陆左左点点头,便开始脱衣裳。桂嬷嬷教了很多遍了,只要她把衣服全部脱掉然后躺在床上就可以了。桂嬷嬷说一定要听话。真是奇怪,以前不给她随便脱衣裳,现在又要让她脱了。可是,桂嬷嬷还说,只能在床上脱衣裳。   很快,陆左左便将衣裳除得一干二净,坐在床上一脸天真看着他。   他看得怔怔的,忍不住喉结动了动。目光又落到她肩上的一个牙印上……这个牙印……似曾相识。   “呀!宝贝!”陆左左瞄到他裤子鼓了起来,还会动呢,原来不是藏了好吃的,是藏了好玩的!陆左左一下扑倒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抓住!别跑!   第二天,桂嬷嬷一看陆左左竟忍不住喜极而泣……小姐……头上的胎记真的没有了!果然,不悔大师说的是真的,只要破身后,胎记便会消失。   如今的小姐,美!实在是美!   可是,陆左左却一脸委屈,悄声对桂嬷嬷说了些话。   待他洗漱完回房,便见瘪着嘴的陆左左和一脸严肃的桂嬷嬷。待他入房后,桂嬷嬷屏退了丫环,沉声道:“世子爷,有些话老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他有些不悦,一个下人敢给他脸色看,不知是哪来的胆子,但碍于陆左左于她的关系,他还是给了她几分薄面。   桂嬷嬷不卑不亢道来:“我家小姐痴傻,承蒙世子不嫌弃,还愿娶为正妃。可是,便是她痴傻不懂事,我从小带着她,也从未舍得打骂一句……”桂嬷嬷说着,却是开始抹眼泪了,“如今她嫁入王府,便是王府的人,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世子说教几句即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沉声道。   “世子爷,你怎么可以动手打小姐?”桂嬷嬷抬起头来看着他,虽然他是世子,但也不能这么欺负她家小姐,“我家小姐说,昨晚只说了一个不字,你就用这么大的一根棍子打她!”桂嬷嬷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下。   他嘴角一抽,冷静下来后,只低声道:“我没有打她。”   桂嬷嬷气不打一处来,将陆左左护在身后:“只要老奴还有一口气在,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我家小姐周全,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他把棍子藏起来了……”陆左左嘟嘟嘴,指了指他。   “藏哪了?”   “裤子里!”陆左左指着他的下身,“还会变大变小的!打得我好痛!”   “……”   “出去……”他沉声道,整个脸都黑了。   “老奴告退。”   “嬷嬷……”陆左左带着哭腔。   很快,门被关上。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她一步步后退,摔倒在床上。   “昨晚不是只痛了一下么?”他柔声问。   “可……可是今天、还痛。”陆左左嘟嘴。   “我没有打你。”   “可是,昨晚打了……”陆左左声音越来越小,昨晚打了她一下又一下,打了好多下,而且是拼命地打, “你以后别打我了。”她又嘟喃了一句。   她真的觉得好痛啊,而且早上起来腰酸背痛,他肯定是趁她昨晚累得睡着了以后又对她拳打脚踢了。   “……”   他又耐下性子柔声哄道:“今晚我们再试一下,如果你不喜欢,以后就不打了,好不好?”   “今晚?”陆左左苦瓜着脸。   “我保证,今晚你会喜欢的……”   “可是我……不想。”陆左左嘟起嘴来,又快哭了。   “那现在试一下,你要是不喜欢,以后不打了,如何?”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温柔成这般。   “……”   “就试一下。”   陆左左未来得及反抗,唇已经被封住。   半个时辰后。从掩下的垂缦中传来男女的喘息声。   “喜欢吗?”他声音有些嘶哑,双眼直直盯着身下脸红扑扑的女子。她眼光迷离,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停了下来:“喜欢吗?”   女子双脚又紧紧夹住了他的腰身,仍有些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停了下来呢。   “说,喜不喜欢。”他低沉道,大有不说就不继续的意思。   “喜、喜欢……”女子低低应了声。   “那,晚上继续好吗?”   “好。”女子即刻应了。   他笑,加快了身下的律动。   三日后,他陪同她回门后,又带着她去了一趟白龙庙。   他离去后,不悔大师却是收起了慈祥的笑容。在日光下,他的影子,竟是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当年,她终是听从他的话去盗取玉净瓶了。自然,是瞒不过师祖。事败后,被罚下山百年,扶贫救苦,还有八十年呢。   穆王府。   二人已经洗漱完毕准备上床就寝,他这边却有几分犹疑。不悔大师说,只要今晚满月时将心头血喂养于她,她便能恢复神智。可是,他仍有些不敢置信,傻了十几年的人,真能说不傻就不傻了吗?   最重要的是,他仍有顾虑,若她不傻了,以后还能这般依赖于他吗?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左左,你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他认真问道。   陆左左有些理解不了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像八爪鱼一样缠着他,又抬头看了看他:“你什么打我吗?”   他笑,抚着她的秀发:“等一下就打。”   他不能这么自私地任由着她痴傻下去吧。他没办法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看着她。她,如今已经是他的人了,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还能跑到哪去?他安慰了自己一番,心中已做出决定。   他解开衣裳,陆左左笑,要开始打她了。她乖巧地将自己的衣裳也解了。   可是,他解开上衣后,却是从发上摸出一根银针,将银针扎入心口。痛,竟是撕心般地疼痛。很快,一滴心头血凝聚而成,飘至陆左左唇边,渐渐渗入。   陆左左觉得有些昏沉,眼睛缓缓合上,再睁目时,竟是光华满目,怔怔盯着压在自己身上之人。   而他,一双眸色,也很是复杂,低喃道:“和清。”   “无……无比……”和清震惊,多年来的记忆一涌而上。   “和清,你欠我的,该还了。”他身上恢复以往危险的气息。   “无比……我……”和清觉得有几分恐惧,她未曾想,与无比再次想见,竟是这般……坦诚相对。   夏天快结束了,窗外的蝉时不时低鸣几声,倾耳听着屋内人低低的说话声。   “你刚刚还问我,什么时候打你……”   “我……”   “现在就好好打你……以后,都要好好打你。”   他吻落下,封住她的红唇。   (和清无比番外完)      ☆、全文完谢谢阅读      (上)   双月宫。   白十诺一袭白色道服立于明月前,身姿卓越,却难掩寂寞。   “小……”身后的花不落迟疑了下,“师祖。”   白十诺闻言转过身,其额上,已是金色额印,唇启:“何事。”   “月华上仙,托我转交一物。”   花不落直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今日早上师祖突然决定传位给白十诺,从此移居天宫。上午,全部弟子都汇聚于盘石之上,举行了一个极其突然的传位盛典。   白十诺接过他传来之物,待看清后,却是红了眼眶,那是,一枚银戒。   师祖将它取了下来,他,不允许他的画上,有这一枚戒指。   木仙……她真的,不回来了吗?他真的,失去她了吗?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想法!   这个想法,仅仅一闪而过,却被他捕捉到了!若……若他可以做到……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呢?   “白十诺!”   不远处,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定住了!这是……木仙的声音!   他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却见木仙满脸哀戚,缓缓朝他走来。眼中不断有泪凝成玉色的珍珠,一颗颗坠下。   他……心颤抖。木仙,木仙,她,回来了?   他想朝她走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可是,他与花不落都定住了。木仙,在幻灭。她在朝他走来的路上,忽隐忽现!这是何情况?   他迟疑了,木仙,是真的,还是假的?   木仙朝他走来,越来越近。对,她是有身影的……   那,刚刚是幻觉吗?   他想朝她走去,木仙却又突然幻灭,他刚抬起的脚像被钉子钉住了一般。   如此反复,他一抬脚,她就幻灭,直到木仙走至他跟前,   而她一路走来,不断落泪垂珠,身后流连下一连串的珍珠河。   她抬眸看着他,仍有泣珠从她脸庞滑落:“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此言一出,白十诺心中犹如响起一声惊雷,唇微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甚至没有抬起手,触碰她的勇气……怕一碰,她就会消失在眼前。   花不落十分震惊地看着木仙,她在白十诺面前,忽隐忽现……这是何情况?   一下子气息沉稳,一下子气息又幻灭得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存在一般。   木仙身后,师祖已经踏云而来……   果然,木仙果然在这,刚刚,他发现他的画空了……   “我问你,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木仙仍是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神色凄凉。   “我……”白十诺艰难说出口,便见木仙又幻灭在他眼前,他终于脱口而出,“真的。”   此言一出,他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可他还是继续说道:“我说真的。”不,这不是他说的……不是他说出口的……   “好,好,好。”木仙连连点头,却是流珠笑道,“你不后悔便好。你知道吗?你会放下,那是因为你拾起过。”明明是一字一泪,她却是笑靥如花,美得惊心动魄。   不,他在心中呐喊!却是一个字,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了。   可是,她的人,是真实的,影子,也是真的。她的话,是听得入耳的,她的泪,是掉得下来的。她在,她真的回来了。   只是,她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   月牙立在她身后,审视的目光看着白十诺,一会儿,千年不便的眸色中却是有了几分诧异……他,他做了什么?   不容他多想,木仙已经走远了。   他转身跟上。临走前,他又回眸看了白十诺一眼,眸色十分复杂。而白十诺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颤抖得,几乎立不稳了。   花不落朝他走来:“这是何情况?”   白十诺没有回答,却突然转身扑在他肩膀上,紧紧的,抱住了他,没一会儿,花不落便觉察到自己的左肩,一片湿热。   就如他十二岁那年,他最好的玩伴病逝后,他在他棺前也是这样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只是那时,他身高只及他胸前。如今的他,仍是哭得像个孩子般,不能自已。   “表哥……”他颤声哽咽,“我,失去她了……我真的,真的失去她了……”   花不落没有说话,似乎发生了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事。可是,面对如此悲恸的他,他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是拍拍他的肩膀。   他能说什么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六十多年就过去了。   南国京都城。   一座低调的府邸,只是颇有陈旧了,主人却迟迟不翻新。而且,府前,挂着白色灯笼。   “来者何人。”府前的中年门夫身着丧衣,声若洪钟。   “木仙。”   “何事。”   “寻故人。”   “何故人。”   “白星子。”   “这……”中年门夫有一纳闷,寻老夫人?老夫人,怎会认识如此年轻的女子。而且这女子,还这般无礼直呼其姓名。思索了一下,门夫道,“请稍等。”   不一会儿,便来回禀:“老夫人有请。”   仍是这多年前曾经走过的长廊,只是长廊上皆挽着许多白色的缎带。而长廊两边,依旧盛开着热烈鲜艳的桃花。   旧廊新花,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廊上,应该也曾经有过许多欢声笑语吧。可是如今,只余静谧了。   “白星子。”她踏入内,床上的老妇颤颤巍巍想起身,有年轻的妇人将她搀扶坐起。   “木……木仙……”如今的白星子已经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连往日最明朗的那双大眼睛,也只在看见她时闪了一下光便沉寂了下去,恢复黯淡。   “祖奶奶,您别激动!”年轻的妇人忙顺了顺她的背。   待众人散去后,木仙静静坐在她床前。   她床上,有着一股老人特有的死气沉沉的味道。   “你,终于回来了。”白星子开口,声音也是沧桑疲惫。她满头的银发盘在头上,这让她想起了巫婆婆。   “嗯。”她应着。月牙说,白星子这几日,阳寿将近了。   “我还以为,你会连最后一面,也不见我。”白星子颇有哀怨。   “我……”木仙不知如何接下她这句话。   “我哥哥,明天就会回来看我……”白星子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似这样就能留住她了。   木仙低眸,白星子的手,已经皱巴干枯了,再也不是当初抓着她的那双光滑粉嫩的小手了。是啊,她们都老了。   “木仙,我娘,她也一直念叨着你。”白星子开始絮叨起了往事。木仙静静听着,偶尔开口。   白星子已经喝完了两杯水了,可她的话,还是远远地还没说完,本来,她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都忘了……   只是,人老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她又提起了他。   我一直觉得,我死也不会原谅他,可是,现在回想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原不原谅……年轻时,大概总会这么想的吧。   我不恨他了……只是一直觉得,有着难言的遗憾。我以为,他会成为我心上的一个伤口,直到永远。可是却从来没想过,这个伤口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愈合了。   直到,直到忆瘦去世后,我才发现我……我此生最遗憾的不是他,而是留忆瘦。他是和我相伴到老的夫君。现在我最后悔的,就是我没来得及告诉他,我爱他。   我明知道他想听,可是我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不知道我爱他……   白星子泣不成声,浑浊的泪划过她满是皱纹的脸。她,直到现在,还是很爱哭的,还是一哭就止不住的。   昨天,他们还在一起吃饭……他还给她夹她最爱吃的鱼,帮她一根根挑掉鱼刺。他现在眼神不好使了,一双筷子举到眼前,白星子见那个鱼肉都快碰到他眼睛了,忍不住嘟喃道:“你用眼睛吃呢?”   他仍是没说话,只是来来回回又仔细翻看了几遍,确认没有鱼刺了,才放到她碗里。   可是饭还没吃完,一向沉默的他却突然开口,叫她好好照顾自己……话刚落音,他便一头栽到了白星子的怀里……   白星子怔怔的,口中的饭还没吞咽下去,眼泪就掉下来了,抱着他抱了很久……她喃喃地,颤巍巍的手一直在抚摸着他的头,想着他,可能是困了,只是睡着了吧……   可是,当她的孙子们要分开他们的时候,他仍是一动不动的……   木仙抱住了她,白星子趴在她肩膀上哭了很久,才停下来。   我娘,留了一箱信给你。她说,忽忘初衷。   “你还爱我大哥吗?”白星子最后问了一句,木仙没有回答,只是,她也落泪了,落得白星子一床的珍珠。她哭,不知为何。   或许,只是……她也不知道了……   她走,白星子没有挽留。   一出门口,便见门外站着一个美得不像话的少年。少年,有着一双像猫一样美丽而警惕的大眼睛,怀中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可是一见了她,却是转身就走。想是站了很久了,他一动,她就听到了骨头咯吱响的声音。   她几步追上,轻轻叫了一句:“阿离。”   少年顿了一顿,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走到长廊的尽头,便向左拐了,消失在她视线中。   她也朝前走去,依稀听到有女子说话的声音:“莫离,这盒子你不是修好了吗?怎么还不送去给老夫人?”   木仙很快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可是甚至没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只是往右一拐,便出府了。   她怀中,也有一个木箱,是落西给她的信。   落西,还是那么话痨,竟给她写了七十多封信。   她与落西,白星子的选择竟是如此的相似。   或许,落西有得选择的话,她应该也会选择一诺吧。可是,若白叶没有那么坚决,只怕他们也不会有结果。   若,若他能有他爹那般的果敢,想必如今她,也能像落西那般幸福吧。   可惜了,他不如他爹。   亡羊的话,一语成谶。   ***   阴暗的黄泉路上,彼岸花盛开。白星子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急急地走在黄泉路上。   奈何桥上,有个人立着,一袭黑衣,抱臂而立,沉默不语。   是他,白星子绽开了笑,快步朝他走去。   ***   白星子与他合葬的坟前,每天都有一个人在打扫,从红颜美少年,直到半死白头翁。   可是,他不寂寞,因为坟墓上空,还盘旋着一只,只有他才看得见的金龙。   三百年后。   一辆普通的马车渐行在寂寥的大街上。   赶车的,是一个紫衣少年,眉目如画。而拉车的,却是一匹枣红色的小矮马,和一只灰白色的小毛驴。   茶楼上的白十诺看了一眼,便怔愣住了,这辆马车上,伏着一个常人看不见的,巨大的银白色宫殿。   五百多年了,他终是遇上了故人,狭路相逢。可是,他们怎么还在人间?   如今,天下即将大乱。各国皇室风起云涌。   忘忧阁与无极宫皆从百年前开始便渐渐隐没了。   他二弟这一支,虽世袭了王位,只是,后代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竟起了谋反之心。只怕会在此次叛乱后,绝了子嗣。   所幸小妹这一支,后人虽财力没落,却有着忠肝义胆,将会在此次叛乱中茁起,重新封王。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此次大乱之后,天下又将迎来至少七百年的安定了。   “祖师爷。”一旁的中年男子轻轻唤了一声,他回过神来。   “嗯。”   “您看楼下这马车,似有些不妥。”   “嗯。”   “是仙人?”   “嗯。”   “哦。”男子了然,“没想到除了祖师爷,现在还有仙人游荡于人间。”   听爷爷说,自从两百年前起,便开始仙隐了。仙人们皆陆续隐入天宫。此次隐入天宫,天宫门便只进不出了。爷爷说过一阵子,天宫门也将会闭合。   届时,便是地上的仙人想重归天宫,也无门可入了。   祖师爷一直不入天宫,是因他在凡尘中,仍有要事未了。他是下了不归天宫的决心了。   爷爷说,在他年幼时还能遇到一二仙人。可是这就近五十年来,几乎未曾遇到过了。他这也是第一次遇到,想是唯一一次了,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心中又纳闷,这天宫之门即将关闭,怎么还有仙人,如同祖师爷这般,流连人间呢?   马车内,有着肉眼看不到的舒适。木仙静静依偎在月牙怀中,眸色沉静。   五百多年来,月牙带她走遍千山万水,历尽春夏秋冬,赏尽风花雪月,也看过无数的悲欢离合。   尘世间,所有良辰美景,生离死别,她皆已看厌了。再美的景色,也不能使得她眸中重现一丝波澜了。   她渐渐读懂月牙的淡漠与孤独了。   “木仙。”月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柔顺的墨发,“有件事,我瞒了你五百多年。”   “那,就继续瞒着吧。”她趴在他胸前,听着他沉沉的心跳。   “不了。”月牙微凉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认真的看着她,他红唇轻启,叙述了一段跨越千年的故事,那是往事,连着还未来的未来。   亡羊微微侧过头,车上不断有珍珠滚落,他施起法术掩住。   而前面的手后敲和脚头有仍跑得欢快,不知一路走来跌了无数珍珠。脚头有迎风跑起,自信地甩了甩自己的额发。如今,它是一只小毛驴了,额前长得丰满的额发,它觉得自己酷毙了!   一旁的手后敲仍是有些不高兴,怎么它还是长得这么矮小呢,它想成为一匹高头大马的。   入夜了。   月色下,闪耀着一座冰雪般的宫殿。   一绝色男子,立在窗前,披散着雪白的长发。   木仙,这是他第一次不想去感受她的心。他不想感受。她,应该,做出选择了吧。他上了天宫之后,仍是可以透过万物镜,看到她的。看到她,与白十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她,陪伴了自己五百多年,够了。这五百多年,是他和白十诺借的,还是他施舍的?   身后有声音,她进来了。   他仍是如同以前,没有回头。   他听到衣裳滑落的声音,微微蹙眉。   “月牙。”她轻声呼唤。   他回过头来,月光下,她完美的胴体美得让他窒息。甚至忘了,这原本就是他,一笔一画勾成。只是,五百多年来,也未曾看过。   她一步步朝他走来。   走至他面前,轻轻拥住了他,说出口的,是他难以置信的一句话:“要我。”他身子,有几分僵硬,仍是不敢,去感受她的感受。   顿了一顿,他轻声问:“可会后悔?”   看到她眼中的失望,他吻即刻落下,稳稳封住她的唇。   若后悔,也不能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月光下,偌大的床渐移至二人脚边,二人缓缓坠入,纱缦垂下。   ……   他进入她的时候,她紧紧地攀住了他的肩膀,将头埋在他雪发中,有一颗珍珠滚落在枕上。   第二日,亡羊仍是循着旧路返回。他目光停留在路边的两个人身上。一个黑衣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白衣道人。   白衣道人,施了抹脸术,仍难掩其风华身姿。   像有感应似的,那白衣道人回首望来,马车自他身旁经过,走得十分缓慢,车窗上的流苏,轻擦过他的白色道袍。   窗帘是卷起来的,车内,一个青衣女子,坐在一个白衣男子身上,她双手环着他的腰,脸也是紧紧地贴在他胸膛上,几乎是整个人粘在了他身上,想是十分依恋爱慕他。   青衣女子披散着极长的黑发,一只玉手轻拨了下鬓发,露出满是吻痕的雪颈。   女子笑得十分灿烂,仰望着男子的眸色满是爱恋。   “爱你。”她说,又攀住男子的脖子,轻啄了一下他的唇。   一连串的动作,自然如行云流水。   他一动不动,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他扪心自问,这不就是自己想看到的吗?可是,他的心,怎么还是这么地疼痛。五百多年了,心,原来还能更痛的。   有可能,有可能那马车上的男子,原本是他。   窗帘很快垂下,木仙收起了灿烂的笑容,仍是紧紧抱着月牙。   月牙轻语:“何必。”   木仙扬起脸冲他粲然一笑:“我喜欢。”   她面色明明是带着几分恶作剧后的洋洋得意,但在月牙的注视下又觉得自己像小丑般可笑。   她的笑终于僵在脸上,低下头轻声道了一句,“成全他,不好吗?”   机会,她不是没给过。   她坐起身,分开双腿跨坐在他身上,紧紧地夹住了他的腰,热情地亲吻着他的脖子,同时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别这样。”月牙制止了她。   她停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来,眸中闪着光,仍是笑得一脸天真无邪:“昨夜初试,我很喜欢,你不喜欢么?”她闭目,吻上他的唇。   他由着她亲吻,一会儿后,便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在了身下。二人,触落到柔软的床上。   她任由着他在她身上驰骋,不断地迎合着他,情到深处,她紧紧咬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吟泣。   这是他们的床上,第二次滚落珍珠。   第一次是昨晚,只有一颗。可是这一次,滚落得床下皆是。这日傍晚,他下床时,几乎无立足之地。   他从来不知,原来她也是这般狠毒之人。   他坐在床边,看着满地的珍珠。沉默了一会儿,他手轻轻一扬,地面重现光洁。   “月牙……”她裸着身子从背后抱住他,双手像两条温热的蛇般缠上他光洁的胸膛,糯糯道,“我们,回归天宫吧。”   “你,不再留恋人间了么?”他的声音,仍是柔如月光。   她摇头,只是抱他抱得极紧,像要与他合二为一般:“嗯。不再了。”又低低喃了一句,“我有月牙就足够了。”说完,她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像只小猫一样躲入他怀中。   他修长的手轻轻捧起她光滑洁净的脸庞,她看着他的眸子带着微光。二人相视了一会儿,他目光又落到她微撅起的红唇上,这是她第一次向他讨吻。   “好。”他应了,吻落下。   (下)   终南山。   一白发老道正于一棵百年松柏下打坐,忽而听闻落叶之声。   缓缓睁开眼,哦,祖师爷来了。   祖师爷今年多大了,他也不知,只知道自己从记事起,祖师爷便是这副鹤发童颜的模样了,他今年,已有102岁。这祖师爷,只怕至少也活了两百多年。   如今科技愈发进步,这事说出来,也是无人相信。   他颤巍着身子爬起来,整理好衣裳后,恭恭敬敬的立在祖师爷面前。他们明氏后人,皈依道教,世代守候在祖师爷膝前。按祖谱算来,竟至少有千年时间了。他自然不信,想着,这应该也换过无数位祖师爷了吧。   只是到了他这一代,他竟无后人,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   祖师爷盘腿坐下,腰背仍如松柏般挺直,他开口,却是与他交待了几句后事,语毕,祖师爷便一动不动,无了声息。   他惶恐下跪。而祖师爷这一坐,不生不死,整整七年,不曾开口睁眼,可是却有着极其缓慢的呼吸和心跳。   他将其精心供奉着,直到有一日……   那天晚上,满月大得出奇,直逼窗口,月光入室后,祖师爷竟在月光的照耀下化为灰烬,羽化登仙了!   待他与偶然上山的隐士说起此事时,隐士却是笑而不信,与他说起山下的科技起来。   ——————————————   木仙颓坐在屋顶上,背对着阳光,摊开双手看着伤口。午后的这个时候,静谧而安宁,极疲惫的她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详和。   忽然,她看见自己的背后,多了一个影子……这身姿……   不,这怎么可能……他们,明明不在同一时空。   可是,他的袖袍,被风吹扬起来了。   木仙一下子像受了极大的惊吓般,从屋顶跌了下来,扑倒在地面上,满是水泡的手狠狠磨在黄土地面上,水泡破开,手掌鲜血淋漓,夹带着黄土沙尘。   她无心顾及,来不及爬起便转过头来。   果然,是他,白十诺。   他居然会?!怎么会、出现在她这个世界?木仙震惊!   他的身姿,仍是那般卓越,立在简陋的屋顶之上,仍是难掩其绝代风华。他缓缓飘落至她面前,朝她伸出了手。   木仙仍有些难以置信,她是在,做梦吗?   木仙不顾疼痛,抓着他的手爬了起来,也不怕自己弄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他,不一会儿,就泪流满面了,他,他居然找来了,找来了她这里……   木仙唇哆嗦得话都有些说不清:“我……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离开的……我只是……”她只是,只是什么呢?   可是,他却是轻轻推开了她,木仙有些不明地抬眸看着他。   他唇轻语:“木仙,师祖已经传位于我。”说出口的声音,没有往昔的温润,而是带着一种,与尘世隔绝多年的,像月牙般的的那种淡漠。   “这又如何?”木仙有些心慌,因为她发现,他看向她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很陌生,很疲惫,他看向她的眸子,已无了最初的光彩。   “你、回去吧,你为师祖所创,你与他,天作地合。”他的声音,冷静如一潭死水。   木仙头微微摇晃,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你要我和月牙在一起?”是,她听错了吗?   “嗯。”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木仙几乎是下意识地摇头,她不信,“不……不……你,你说过你爱我的……”木仙喃喃地,眼泪却是极不争气的,一颗又一颗地坠落。   他平静道:“入定五年,已参透情字何解。”   “不!”木仙复而紧紧地抱住了他,决绝道:“我不信!你、你向我求婚了……你还说过你爱我……你、你还……吻我……吻了很久,很久……”就在昨晚,那缠绵而悱恻的吻,她怎么能忘怀?   “是你先吻我的。”   此言一出,木仙怔住了,确实,是她先吻他的,是她,不要脸在前。   他继续道:“求婚,是因为你我,已有肌肤之亲。那时,我之所以突然消失……便是因为……”他忍不住喉结哽咽,艰难说道,“我、我无法接受……你那荒唐的行为。我身为儒家弟子……你当时,却、却对我做出、如此、如此不堪的举动……”   他终于一字一句,将木仙击得溃不成军,无地自容……   木仙颤着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羞愧得垂下了头。她当时的举动,真的、真的让他这般难堪吗……甚至于,连他如今说出口,都这般地难以启齿。   他袖袍下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已经深深地掐入了自己的掌心。   不,不是这样的,她握住他时,那明明是,他这千年来,最愉悦的时刻。那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他的感觉……   他终于强迫自己转过身去,不忍再看木仙羞愤难当的脸。   转过身的同时,木仙突然从他身后抱住了他,哭泣问道:“男女交合,有何不对……”她紧紧抱住他,双手十指紧扣,仿佛这样就能把他锁住,“我爱你,想成为你的女人,有什么不对吗?”   不,他想挣扎开她温暖的怀抱,可是木仙却仍是紧紧地箍住他,不肯放开,越抱越紧,啜泣道:“你说过,你会保护我……你说过,你心悦于我,心爱于我,你想与我,天长地久。你想娶我,做你的妻。你还说过,你会用行动证明……”木仙声音带着妥协,“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抛下我……我求求你别不要我……你不要不要我……你不会不要我的……你,你还给我写过情书……”情书上的内容,她仍历历在目,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对不起,我已将,相思放下。”他打断她的话,用力掰开了她的手,不顾她十指连心的疼痛。   他怕,他怕再听下去,他就会忍不住,忍不住转过身,紧紧地抱住她,吻着她,要了她。   他快步跃上屋顶,木仙追赶不上,只能眼睁睁地趴在墙上冲他哭喊:“白十诺,我给你一次机会!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我原谅你,你现在转过身来,不论什么误会我都原谅你!我相信你爱我,就如同我爱你!只要你转过身来,你看我一眼!你再看我一眼!”   可是,他离去的背影,却是异常地决然。   木仙一人,趴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求求你,你回过头来,你看我一眼……只要再看我一眼……我承认,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可是,你真的,真的不要我了吗?   骗子,你这个大骗子……我会恨你的……我真的会恨你的……   他几乎都快忘了,眼泪的味道。原来自己,仍是有泪的人。他哭得无声无息。   活了千年,可是,今日却又哭得如同回到了千年前的那一日。   不,她是幸福的,她依偎在师祖怀里,她亲吻了他的唇,她看向他的眸子,已满是爱恋。那样的安全感,是他给不起的。   此时的她,是爱他的吧……可是,很快,她就会不爱了,她等一下,就会回去,将自己……交给师祖了吧……这样,她就可以在两个世界间,来去自如了。她也就不必,再在他和师祖之间,艰难抉择了。   若她,选择了他……不,他自嘲,他怎么能有这样的奢望……   师祖死了,只怕她会难过上一辈子。他怕,以后都不能看见她那日在车中那灿烂的笑了。她不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她的心,比谁都要柔软。她害怕她身边的人离开她。   她会幸福的。   他的仙寿,只有九百年,阳寿,竟是给他苟延残喘地活了近两百年。终于,熬到今日了。千年来的漫长,与寂寞,统统都有了结局。   今日过后,他还可以继续守护着她,就像她刚搬来这里时,像以前那样,一直守护在她身边……   想必她以后的日子,会比从前快乐吧。她与师祖在一起之后,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她,还会从瓦罐中沾水,书写他的名字吗?还是,只会写月牙了呢?她会不会很少回来这里呢?因为那里实在是太过幸福了……   没关系。他只要守护好,守护好在这里的她就可以了。那个世界的她,交由师祖来守护吧。   他的手,紧紧按在心口的位置,他觉得好疼,疼得让他喘不过气来。隔着衣服,他摸到了一个戒指。   那是她,曾经戴过的,哪怕只戴了几个时辰。这千年来,一直放在距离他心口最近的位置。   渐渐地,这只优雅如同上等白玉般的手迅速老去,变得枯瘦干瘪。   他的法力,已经日渐衰竭了……已经无精力去继续保持原来年轻般的模样了,他只求长生。陪在她身边,能多一天是一天。   她一个女子,来到此地,当地虽然民风淳朴,但仍有几个老光棍在打她的主意,她却从来没有警觉过。   那几个心怀不轨之人,他皆为她处理好了。可是,若是以后,还有新的贼人,对她心生不轨呢……不,他一定要活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直到,有人来照顾她为止。   但那个人,却不能是他了。他不知,他还能活多久。   七年前,他通过无虚之空,强行来到平行空间的异世……来到这里后,他失了绝大部分的灵力。如今的他,甚至没有多余的法力,来支撑他幻化出一个陌生的人形出来,陪伴她,给她带来一丁点的快乐。   他能做的,很少很少……   或许她从来没有发现,她的丝瓜叶子,从来没有虫子咬过……   也没有发现,她的屋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蟑螂老鼠,唯一存在的,便是那只可爱的小壁虎,那是一只有小小的灵性的小壁虎……   她砍柴的时候,总是很不小心,木屑渣好几次都要溅到她眼睛里了……   她在井边打水的时候,也总是不站稳,好几次都差点掉了下去……   他真的,很不放心她。他怎么敢死去?   不知呆立了多久,他的眼睛终于恢复干涸。   可是,再回首,那熟悉的地方竟冒出了浓烟!不妥!那是木仙的房子!   怎么会这样!木仙怔怔看着火在她面前越烧越旺……   她只是,想来柴房捡点柴,而已。手电筒没电了,柴房中堆满柴火,她也不敢点蜡烛,便取了油灯……   可是,那只野猫居然躲在她柴房中,她们被彼此吓了一跳,野猫将她的油灯打翻了……这油灯,她新添了满满的油……一下子,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木仙本能地想往外跑去,可是柴门上的横木却掉落下来,挡住了柴房唯一的出路,又有一根横木突然从门上掉落,冲她面门袭来!   “啊!”木仙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上,未待爬起,便觉得脸上一片火热的刺痛。   眼前忽然回忆起月牙的脸,还有,他说的话。   “木仙,我求你,留下来。”   “他不要你,我要你。”   “他不爱你,我爱你。”   一定是烟,熏得她忍不住落泪。她怔怔地,不再爬起来了,她哭泣着。她是一个人的,一直都是一个人的。   木仙……   不,怎会如此!白十诺大惊!她,怎么又回来了!!不可能,师祖当时,不是跟上去了吗?师祖没有留下她吗?她怎么还会回来?她后来,不是跟了师祖吗?   那日双月宫一别,五百多年后,他不是还曾在人间看过她一眼吗?那是唯一的一面。第二天,她便上了天宫了。   白十诺看了一眼天上的满月……没时间了!   ————————————————   “奇怪。”   “怎么了。”   “你看她四肢怎么这般舒展,而且喉咙这么干净……”   “不像是被呛死的……会不会是先吓死了?心脏病什么的?”   “没有,资料显示她没有任何身体上的疾病。而且,你看她牙关是放松的,而且手的状态也是很自然微张的。”   “呵,你还想说她死得很舒服?”   “有这个可能。”   “呵!那这个得尸检了。没事跑来这种地方隐居干嘛,不作死就不会死!听说都住了七年了!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也能住人?”   “死者已矣,别这样说。咦?她结婚了吗?”   “没有呀,资料上显示是未婚。哦,你说无名指上的戒指呀,现在很多年轻人都是随意戴着的……不过,这个戒指是什么材质的……”   “她朋友什么时候过来?”   “估计今天下午能到了。听小姝说,她朋友接到电话的时候晕过去了……”   “唉,应该是她很好的朋友吧。”   “是啊,她朋友姓倒很特别,姓落。”   “洛?”   “嗯,落叶的落。”   “哦,确实少见……”   ————————————   他本来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哭了。   可是如今,抱着她的尸身时,他仍是哭得死去活来,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吻,就着浑浊的泪重重落在她唇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选择……   他做错了吗?千年来,他做错了吗?   她不是幸福的吗?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彻底离开?   他缓缓取出怀中的戒指,艰难给她戴上。   你说过,你愿意的。   这点痛,比起当初在龙窟时,又算得了什么。   木仙,可惜,我已无来世了。对不起。   我仍是这般地爱你,爱你,你可曾知道过?可曾知道过?可曾知道过?   我从来,从来没有不要你,从来没有不要过你……   他哭得不能自已,将头深深埋入她没有了脉动的脖颈,又忍不住连连吻着她紧闭的唇……   若有来世,定不负相思意。   元神幻灭间,耳旁忽有声音响起:“只求今生,不谈来世。”   他抬起头来,肉身瞬间灰飞烟灭,只余元神飘荡在空中。   “小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是……表哥的声音?他不是,已经归于天宫了吗?他与他,也有千年未见。   “你可要,逆流时间河?”他沉声问道。   落西死前,仍对木仙与白十诺之事念念不忘。   “逆流时间河?”他从未听说过。   花不落的声音在空中虚无飘渺——   曾经,我被囚禁于思过崖面壁的那十年,你娘,她将自己囚禁于醉心洞中,你爹,则选择了长醉不醒。整整十年。   当我们逆流时间河后,我与你爹都重新做了选择。可是,我却没有得到我要的那个人……你爹做到了。   今日,若耗尽我元神,想必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要愿意,便随我来。   (全文完,谢谢阅读。)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